第26章 祭祖
李郎中從曲家離開後,曲鋒讓荊溪去把曲嘉雨的爹曲鎮請過來。其餘族人聽到消息,生怕落下了什麽好事,紛紛不請自來。
曲鋒沒有避着他們,見他們都來了,便也打開了天窗說亮話:“我原本是想與老四商量一下,關于明天的祭祖儀式讓樂娘代表我出面的事,既然大家都來了,那也省得大家多跑幾趟,我現在就把這個決定跟你們說了。”
此言一出,衆人臉色大變,尤其是年過半百的曲家族長——曲家大房一脈的長子曲銘,直截了當地拒絕:“女人都沒資格踏進祠堂,哪有女人祭祖的道理?!”
曲銘的同胞弟弟曲錦立馬附和:“就是!”
他們一開始還以為曲鋒是不好了才把曲鎮喊來,沒想到他還活得好好的。雖然不太清楚他為何會選擇讓曲清江出席祭祖儀式,可他們知道,這對他們來說不是一個有利的消息,他們必須阻止!
曲清江不忿:“哪條族規規定女人不能進祠堂的?又是哪條族規規定女人不能祭祖?”
“長輩們說話,哪有你這個丫頭片子插嘴的地方!”曲銘仗着輩分高,而曲清江又是一個女娃,便沒有将她放在眼裏。
曲鋒哪裏能容忍他們呵斥曲清江,道:“樂娘哪兒說的不對了?你是族長,最清楚族中是否有這條規矩!”
曲銘一噎,辯駁道:“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是這不是約定俗成、公認的事實嗎?”
曲鋒冷哼:“什麽時候沒有明文規定的規矩也成了鐵律了?”
曲銘道:“老三,你別這樣,你出去聽聽瞧瞧,誰家的祠堂是給女人進去參與祭祖的?”
這時,曲鎮的話插了進來:“雖然、但是,別人家的規矩在咱們曲家不适用。”
曲銘、曲錦兩兄弟對陣曲鋒跟曲鎮,其餘人暫未表态,但這種情況下,未表态其實就是一種态度,他們偏向與曲銘的态度便已經算是很明确了。
“你不能參加祭祖儀式嗎?為何需要她一個女娃代勞?”曲銘試探地詢問曲鋒。
“都是曲家的血脈、曲家的孩子,可阿澤、阿湖他們都能進祠堂,偏偏樂娘長這麽大,還未能參加一次祭祖儀式,這不公平。”
曲銘捋了捋胡子,笑容奸詐:“誰讓她是女娃?老三,你想讓自己的子嗣進祠堂祭祖,那很好辦,從族中過繼一個嗣子,別說祭祖,将來還能給你送終。女娃能嗎?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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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鋒的臉色難看了起來,猛地咳嗽了兩下,曲清江急忙替他撫背。
曲鎮也上前去:“三哥,保重身體。”
“大哥,給老三留點面子。”曲錦陰陽怪氣道。
趙長夏在一旁冷眼旁觀,在她看來,這些人的面具背後都是一張幸災樂禍的臉,仿佛在嘲笑曲鋒沒有兒子,合該把家産都給族人。
真是貪婪而醜陋。
其餘人都在靜看事态發展的時候,曲鋒的态度卻尤為強硬:“我的要求已經提出來了,答不答應由你們,但是,你們若是不答應,那族田我也要收回來。”
此言一出,衆人心裏咯噔了下,面面相觑。
曲銘道:“老三,你這是什麽意思?!”
“反正我沒有兒子,絕了後,那自然不必管曲家的未來如何。族中子弟是否有錢讀書,與我一個絕後之人何幹?”
曲鋒的态度之強硬,出乎了衆人的意料。
此前族人勸他立嗣時,他只說考慮,哪怕有人說些笑話惹他不快,他也從未以“收回族田”為威脅。久而久之,大家便認為他沒有兒子,所以理應底氣不足,哪曾想他今日竟會如此硬氣?!
“你可是曲家人,你不管族裏後輩的未來,這叫什麽?這叫數典忘祖!”曲銘指責道。
“是呀,大家都是同一個祖宗生的兄弟,理應同氣連枝發展曲家,哪能如此自私?你可不要當曲家的罪人,這可是要被從族譜上抹去名字的。”曲錦明面上是勸曲鋒,實則也是在以族譜除名作為威脅。
曲鋒以前顧慮太多,這會兒卻有了壯士斷腕的決心:“你們不要說了,樂娘代表我,要麽你們讓她參與祭祖,要麽我收回族田!”
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曲銘道:“老三,你再考慮考慮,何必要将事情鬧得這麽僵?大家都是兄弟親人,在這鄉裏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鬧太僵對誰都沒有好處不是嗎?”
曲鋒沒說話,曲鎮看了看他,提議道:“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允許樂娘從旁協助三哥搬擡一些祭品。三哥的身體狀況大家也都知道,擡不得重物、幹不了累活,祭祖這等事與其讓下人代勞,還不如讓自己的血脈來得妥當。”
他又悄悄地跟曲鋒說:“樂娘此前未曾參加過祭祖儀式,忽然之間讓她負責這等事情,出了岔子不就是落人口實了嗎?”
曲鋒的臉色緩和了許多,他也不想鬧得太僵,就怕自己死後,這些人會加倍地欺負樂娘。
曲鎮看向曲銘:“族人以為如何?若族長不能決斷,也可以回去與阿湖、阿源他們商議。”
曲湖是曲銘的第三子,曲源是曲錦的長子,二人都在讀書,束脩大半來自于族田的收益。他們臨近科考也要大筆盤纏,曲鎮這麽說也是在敲打他們。
曲銘與曲錦倆兄弟雖然不樂意,但為了兩個孩子的前程,也不想這麽快與曲鋒撕破臉,便應了下來。
事情商談完,曲鋒留曲鎮下來吃午飯,讓趙長夏将其餘人給“請”了出去:“六月,送客。”
趙長夏剛才未發一言,存在感不強,直到她站出來,衆人才注意到她。不過,大家除了認為她的長相跟曲鋒都是男生女相,而多看了她兩眼之外,并未在意一個下人。
曲鎮倒是注意到了她,陪曲鋒吃飯時,說道:“之前聽小雨說三哥家裏多了個下人,就是他吧?看樣子,三哥似乎頗有栽培和重用他的意思。”
曲鋒問:“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荊老丈離開三哥家之前,只有他能出現在這種場合,他離開後連荊溪都未沒這資格。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
曲鋒笑道:“老四,你的心眼真多。”
曲鎮也笑了:“三哥,彼此彼此。”
“我留你下來,是想跟你說,我決定不過繼嗣子了,就讓樂娘繼承我的家業。”
曲鎮的神情嚴肅了幾分:“三哥決定了?”
“嗯,決定了。不管是過繼族裏的孩子,還是收養外頭的孩子,都已經來不及讓他們與樂娘培養姐弟感情了。與其養出些白眼狼來,還不如将一切都交給樂娘。”
曲鎮腦袋轉得快,道:“既然如此,那三哥得好好地考慮上門女婿的人選了。”
曲鋒點了點頭:“我心裏已經有合适的人選了。”
人選是誰他沒說,曲鎮也沒問。
——
雖然曲鋒以收回族田為威脅,逼得曲氏族人退了一步,允許曲清江進入祠堂參加祭祖儀式,但他知道這事還沒完,曲氏族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冬至那日,天還未亮,爆竹聲便響徹了鹄山鄉的每一個角落,家家戶戶都喜氣洋洋、熱熱鬧鬧地過起了冬至。
曲家,李氏一大早就起來包馄饨,而曲鋒跟曲清江則要起來準備去祠堂祭祖。
祭祖的豬、羊昨夜已經宰殺、連夜烤好,雞和米飯、糕點與酒水等也都已經備好。曲鎮領着自己的兒子來幫曲鋒将烤豬、烤羊擡去祠堂,其餘東西則由趙長夏挑着去。
到了祠堂門口,那裏已經聚集了不少曲氏族人,曲鋒與曲清江父女一出現,他們無不投來異樣的目光。
曲清江面上保持鎮靜,心頭卻突突地跳。
等父女倆靠近,不知是誰埋怨了句:“女人進祠堂全族都要倒黴,她也不怕髒了祠堂的地!”
很快就有人附和:“晦氣!待會兒得給祖先多磕幾個頭,讓他們別怪罪我們。”
曲清江袖子下的手捏成了拳頭。
趙長夏低聲喚她:“小娘子。”
曲清江看向趙長夏,又看見她爹帶着病痛走在前面為她開路的背影,她心下一定,朝趙長夏點了點頭。
“誰有意見,站出來說。”曲鋒道。
那人噤若寒蟬,見曲鋒和曲清江沒有退縮,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和怨怼。
趙長夏經過他的身邊時,扭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像冰刃直刺他的心窩。他吓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身旁的同伴發現了他的異樣,問:“怎麽了?”
“跟在後面的那個下人好像知道剛才說話的是我,他的眼神好可怕,我還以為被一頭狼給盯上了。”他心驚膽戰。
同伴安慰他:“這天色這麽昏暗,他怎麽可能看見是誰說的話!而且一個下人而已,怕他做甚?”
曲鋒知道族裏的人不會善罷甘休,但他沒想到他們的行徑會如此卑劣,當衆羞辱他的女兒!
他忍着怒意進了祠堂,然後就有一群在裏頭打鬧的孩子跑到了這邊來,狀似天真地指着曲清江發問:“這個姐姐來這兒做什麽?這裏不是只有兒子才能進來嗎?”
還有一個孩子問:“你也是男孩嗎?為何要穿女孩子的衣服?”
這些孩子的話看似沒有惡意,卻給父女倆帶來了更大的壓力。因為剛才那麽明晃晃的惡意,他們正面回擊也不會有人說什麽,可他們若是回擊了孩子,別人只會跟他們說“童言無忌”,是他們身為大人的太小肚雞腸了。
“咳咳咳……”曲鋒咳得臉色漲紅。
曲清江顧不得回應這些惡意,忙去看曲鋒的情況:“爹,您怎麽樣了?”
“沒事。”曲鋒将手帕收回了衣服裏,“六月。”
趙長夏上前:“郎君。”
曲鋒眼眸中有寒光閃過:“這頭羊和豬太大了,這裏的供桌也容不下它們,将它們的頭砍了,擺上供桌吧!”
趙長夏沒說話,但是已經從簸箕裏抽出了刀,當着兩個小孩的面手起刀落,三兩下就将羊頭與豬頭砍了下來。
羊頭與豬頭滾到了他們的腳下,他們吓得當場尿褲子:“哇嗚……”
“差點就沾上髒東西了。”趙長夏淡淡地說道,氣定神閑地将羊頭與豬頭抱起來,手中的刀亮着油光,在孩子的眼中卻恍若血光。她瞥了他們一眼,“晦氣。”
兩個孩子吓得拔腿就跑:“爹、爺爺——”
曲氏族人也被曲鋒的反應與趙長夏的兇狠吓到了,他們想指責趙長夏吓唬孩子,但曲鋒的三牲祭品他要如何處置別人完全管不着,若他們對此加以指責,就明顯是在故意刁難父女倆。
這臉打得啪啪響,曲氏族人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作者有話要說:趙狼滅:還沒上門當女婿,影響我發揮了。
方便面:咋的,當了上門女婿,分豬肉能快一點?
趙狼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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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萬字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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