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V.V。他想要理清思路,卻怎麽也弄不明白,事情究竟是怎麽發展到了這一步。

一如那些始終讓他茫然的,與樞纏綿的瘋狂而混亂的夜晚。

V.V把頭湊到查爾斯的耳邊,誘惑地說道:“吶,查爾斯,你不想要我的血嗎?”

查爾斯勉強聚集了眼中的焦距,看了看面前的人,對于那篤定般的目光,查爾斯感到一陣不悅。可面前白皙的脖項卻像是不知道危險一樣,不斷地在他的面前搖晃,這麽近的距離之下,他甚至能夠聞到血管中散發的誘人的芳香。

查爾斯洩憤似的一口咬下,在可口的鮮血進入食道,刺激着味蕾的同時,他感到下-身傳來一陣劇痛……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除了難以啓齒的某處殘留的一點東西,查爾斯幾乎感覺不到任何的不适。

V.V比樞終究要節制得多,在做了一次之後,就放過了他,讓他休息了,倒真是懂得什麽叫做“淺嘗辄止”。不過,這也許是因為V.V的欲-望比樞要單薄得多的緣故。

沒有一個熱衷于在自己身上不斷地留下印記,等到前頭的印記淡了再覆蓋上新的印記的“渣攻”,在經過了純血種強大的自愈能力之後,查爾斯的身體各處已經沒有了一點痕跡。

“早上好,查爾斯。”第二天,V.V的态度仿佛回到了事實的真相被揭露之前,面對查爾斯的時候,沒有一點不自然。

查爾斯不明白,明明自己有着比V.V強大的武力,甚至在吸血鬼的世界,V.V可以說是自己的仆從,無法違背自己的意願,自己到了最後,為什麽還是讓V.V得了手。他不願主動在V.V的面前提起這個令人尴尬的話題,在對方無動于衷的情況下,倒顯得自己耿耿于懷,便主動岔開話題:“剛才我聽到月之寮的宿舍有些動靜……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了嗎?”

“沒什麽。”V.V撇了撇嘴——查爾斯發現,自從變成吸血鬼之後,他的人味兒倒是比以前足了些,時不時地會做出一些顯示自己心情的表情,“查爾斯,我看到那個女人了。”

“女人?”對于他沒頭沒腦地迸出這麽一句話,查爾斯感到不解。縱觀過于和現在的歷程,曾經在V.V心中有些特別的女人,似乎也只有一個瑪麗安娜,但瑪麗安娜現在行蹤不明,顯然不可能追到這兒來。

V.V俊逸的臉上覆蓋上一層冰寒:“那個…将我從元老院帶走的女人。”

查爾斯頓了頓,聲音也開始止不住地下沉:“是她将你仍在那個滿是Level E的小巷的?”

V.V輕輕“嗯”了一聲,反勸查爾斯:“Vampire的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的吧?沒什麽好生氣的,況且,那個女人也沒對我做什麽。”最多,只是一開始想要利用他,算計他,最後又将他丢掉罷了。這個仇,他自己來報,犯不着為此髒了查爾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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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爾斯卻無法忘記自己在那個肮髒的小巷子裏見到狼狽的V.V的那一幕。如果不是他恰好趕到,V.V就會那樣不為人知地死去。

而在不列颠的檔案中,身為皇子的V.V早已身死。真有那麽一天,他甚至連公開祭奠V.V都無法做到。

“蘭佩洛奇君在這裏嗎?”門外,傳來一條拓麻溫潤的聲音。查爾斯的腦子慢了一秒,才意識到‘蘭佩洛奇君’指的是自己。因另一個世界中魯魯修的化名是用的這個姓氏,他也下意識地把同樣的姓氏拿來當作自己的化名。

打開門,對上了一張溫潤的面龐,一條拓麻天生就有一種親和力,能夠讓與他交談的人如沐春風:“樞大人讓我來請你前去,今天,有一個重要的人物要介紹。”

然後,查爾斯知道了,那個人是緋櫻閑。

※※※※※※※※※※※※※※※

緋櫻閑就這樣在黑主學園的夜間部待了下來。作為另一名純血君,她收到了衆人拘謹而別扭的恭敬。如同衆人曾經說過的話一樣,不是所有的純血君都值得他們為之效勞,只有樞,才是他們認定的主君。

查爾斯在一次見到她的時候,緋櫻閑就對查爾斯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繞着他走了一圈,然後是不動聲色的試探。

她湊近他,擺出了一個暧昧的姿勢。從查爾斯的身後看來,緋櫻閑好像在親吻他的面頰。而事實上,她只不過是對他說了一句話。

“吶,我好像有點理解,為什麽‘那個男人’會挑着你下手了。”‘那個男人’,是緋櫻閑對玖蘭李土的代稱,緋櫻閑已經憎恨玖蘭李土到連他的名字也不願提起。

查爾斯挑了挑眉,不明白這個女人想做什麽:“你在說什麽,閑大人?我怎麽完全聽不懂你的話?”他現在的身份是Level B,裝傻充愣是最好的途徑。

“聽不懂也無所謂,你只需要記住——”女人用玩味的口吻說着正經的話:“……現在,‘那個男人’派來的刺客應該已經潛伏在你的身邊了。”

查爾斯垂下了眼簾:“感謝你的忠告。”

晚上與樞一起進餐的時候,樞狀似不經意地提起:“這些天,不要單獨與那個玖蘭樞待在一起。”

“我明白你的顧慮。”查爾斯動作優雅地切下一塊牛排,放進自己的口中。送來夜間部的牛排都是五分熟的,還帶着血絲,對于他們血族而言,卻是一道美味的佳肴,“但我不想因為這些無聊的猜測而疏遠那個孩子。Kaname,小樞在夜間部的處境,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不去親近他,還有誰會去安慰他?他只是個孩子。”

樞神色莫測地揚了揚下巴,沉聲道:“你知道的,他要的,只是‘玖蘭悠’。”

“我知道。這些,我全部都知道。”可是,正因為無法對小樞表露身份,查爾斯才更加放不開那個孩子。

這同樣是偷竊者對于原來擁有者的愧疚。小樞的情況與V.V又有些不同,偷竊者占據一切,而被偷竊者則一無所有。無論是出自良心,還是少的可憐的同情心,他都放不下那個孩子,卻又無法理直氣壯地彌補自己的愧疚。

只因為,他不是那個孩子真正的父親。

救出那個孩子,曾是那個孩子與他之間的唯一羁絆,可最終,他連這唯一的承諾,也沒能做到。除了是一個無恥的偷盜者,他更覺得自己是一個卑劣的謊言家。

※※※※※※※※※※※※※※※

修奈澤魯在V.V醒過來之後,就離開了黑主學園。不是他放心把查爾斯放在那個滿是吸血鬼的地方,不想繼續陪着他。實在是東京的情況又有了變化,容不得他有片刻的耽擱。

這麽多個月以來,日本的反抗組織,一直像是生命力頑強的蟑螂,能夠在任何環境下生存。即使勢力越來越弱小,卻也沒有徹底崩潰。

而這一次,其中的一個組織更是改名為“黑色騎士團”,三五不時地出動,做一些收買人心的事情,攪得媒體和輿論都漸漸對這個組織産生了青睐,甚至連日本的一些民衆對這個組織也頗有好感。而修奈澤魯卻從這種細微的風向轉換中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危機。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想。

回到東京的第二天,不列颠軍與黑色騎士團發生了激烈的沖突。不列颠一反往常的“窮寇莫追”、“盡量不擾民”政策,直直追着黑色騎士團跑遍了半個東京。最後,不列颠軍付出了極小的代價,剿殺了黑色騎士團的首領、顧問,以及唯二的機師。

黑色騎士團自此一蹶不振,沉寂了很長時間。這是後話,暫且按下不提。

此時,年幼的卡蓮正趴在那張極盡簡陋的病床上,哭得傷心欲絕。淚水順着她的面龐,一滴一滴地滑落:“尼…醬…”明明已經那麽努力了,為什麽還是無法挽救哥哥的生命?如果無法改變悲劇的話,她的重生又是為了什麽?

扇要背過身去,不願讓人看見他的表情。自從紅月直人和幾個組織中的骨幹逝去之後,繼續抗戰的重擔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他與直人的感情一向很好,況且一直把直人視為組織中的支柱,對于直人的去世,他不是不悲痛的,但腦海中更多的,卻是對于前路的惶恐和茫然:連令他們心服口服的紅月直人都倒下了,之後,黑色騎士團又會變得怎麽樣呢?

對于黑色騎士團而言,這是一段最為黑暗、低迷的時期,而對于卡蓮而言,打擊才剛剛開始。

好像是應了那句古語,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在紅月直人去世沒多久,卡蓮的母親就重病纏身。

害怕母親的身體被哥哥去世的噩耗打垮,卡蓮不得不在她的面前強顏歡笑,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早已準備好的謊言:“哥哥在前面忙着。沒關系,他很快就會回來了。”

因為身體上的勞累與心靈上的交瘁,卡蓮迅速地瘦了下來,臉上殘留的那麽一點嬰兒肥,現在再也找不到了。而令她感到欣慰的是,這一天,母親的臉色意外的紅潤,如果不是卡蓮攔着,她甚至要起身。

這個一生都溫潤如水的女人目光柔軟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兒,某種似有微瀾輕閃,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去世了,只是滿足而欣慰地輕輕擁抱自己的女兒:“卡蓮,你和你哥哥好好的,我也就滿足了。聽我的話,以後…不要再與不列颠對抗,回到你們父親身邊吧。”

說完這句話,她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安詳得恍若沉睡。

“媽媽,不要!媽媽,你睜開眼!”卡蓮恐懼地撲向她的母親,卻發現,她已經停止了呼吸。

如果說,卡蓮對于紅月直人的早逝雖然千般阻止,但也早已有心理準備的話,她對于自己母親的逝世卻是無法理解和接受的。前一世,在那麽惡劣的條件下,她的媽媽都熬了過來,最後和她一起看到了日本的解放的那一天,為什麽今生她會走得這麽早,這麽毫無征兆?她怎麽舍得走?!!!

“我回來……到底是對了,還是錯了?”第一次,她對于這樣一個問題産生了迷茫。

前一世,擁有一半不列颠人血統的她能夠堅定地以日本人自居,就是因為她有母親,她的母親還在日本,還等着靠着她的拼搏來過上好日子。

明明…明明她的願望是如此的渺小和平凡,她只是想要和媽媽、和哥哥一起,自由平等富有尊嚴地活下去,這只是一個基于人性本能的最卑微的祈求,為什麽,連這個願望都要被剝奪?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卡蓮不知道,對于一個久病纏身,身子骨向來虛弱的人來說,放下了一切思想的包袱,放下了求生的執念,這才是最要命的。前一世年幼的她,不會因為擔心影響母親養病而将哥哥去世的消息絲絲隐瞞。而卡蓮的媽媽為母則強,在傷心過後,大病過後,為了卡蓮,仍是振作了起來。

卡蓮不知道這些,以為哭泣了太久腦中只剩下一片嗡鳴的她眨着帶淚的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并且,它正在向着她截然不知的方向轉變。

不列颠本國,因為被本國貴族排擠,已經迅速地沒落成一個小貴族的休妲菲爾特族長巴勒休妲菲爾特受到了這封來信,沉默了片刻,眼中隐隐有淚光閃過,終是道:“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在重大的事情上,一旦做出了選擇,就在難回頭了,所有的後果,都要自己擔負。

他沒有說要将卡蓮接回來的話,一個是上述原因,另一個原因則是…現在的他,再也無法給卡蓮提供任何庇護。

雖然卡蓮還年幼,但她參加反叛組織是事實,要是把她接回本國來…巴勒休妲菲爾特也不知道她會遭受到怎樣的待遇。

罷了,就當沒有生過這個女兒吧,以後…她的前途都靠她自己了。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托爾斯泰)

這個從一開始就搖搖欲墜的家庭,到現在,徹底的分崩離析。

※※※※※※※※※※※※※※※

夜間部的衆人都知道,有兩個房間中的人,從來不會輕易出來,與此同時,他們的房間,也絕對不允許別人随意地進入。

當然,這個規定是對絕大多數的人而言的,緋櫻閑顯然覺得自己不在此列。于是在這一天,她輕輕地推開了其中的一扇門,遭到了一雙淩厲目光的洗禮。

緋櫻閑卻恍若未覺,歡快地一拍手,輕輕笑道:“果然是你。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不過…你還真是給了我一個驚喜。”

黑暗中的人動了動,随着按鈕的響聲,一道柔和的橙光從頭頂處投射而下,覆蓋了來人的全身。

玖蘭樞穿着他那身淺藍色的睡衣,像一個被打擾了睡眠的無辜的孩子:“你來這裏做什麽?”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他們沒告訴你,我不喜歡見到陌生人嗎?”

緋櫻閑這一次是獨自來的,她的身後,沒有那個總是忠實地守衛着她、片刻都不肯輕易離開的銀發騎士。

“我們是陌生人嗎?明明前不久才見過面的,你這麽說,真是讓我傷心。”嘴上這麽說着,她的語氣卻告訴玖蘭樞,她毫無誠意。

“玖蘭小弟弟。”她壓低了聲音,湊到玖蘭樞的耳邊,姿勢宛如情人的呢喃,說出的話卻沒有絲毫留情:“你是‘那個男人’手中的工具吧?”

玖蘭樞的瞳孔猛然收縮,他到底還是沒有學會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緒,尤其是在緋櫻閑這個活了不知多久的吸血鬼面前。

緋櫻閑笑了笑,好像對這個答案早已了然,“讓我猜猜,那個男人讓你幹什麽…這麽大張旗鼓地把你送進黑主學園來,應該是有重要的事吩咐你吧,比如說,刺殺某人?”

“這與你無關。”玖蘭樞戒備地望着面前笑容甜美的女人。

“不,我的目标與你是一致的。”緋櫻閑篤定地說:“你不想殺死‘那個男人’嗎——他可是玩弄并操縱你命運的罪魁禍首。”

玖蘭樞眸光一閃,“你想要怎麽做?”

“你知道的,僅憑你的力量,或我的力量,都對付不了那個男人,那麽不如……”緋櫻閑一手扶上了他的肩膀,就着距離的優勢,露出了雪白的獠牙,另一只手,則緩緩滑過玖蘭樞的心髒。

一種如同被蛇盯上的黏膩感傳遍了玖蘭樞的全身,他迅速地想要抽身,卻仍是慢了一步,被緋櫻閑尖銳的指甲抓破了手臂,頓時,一股香濃的血味兒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就是這種感覺…與那個男人如出一轍的玖蘭之血的味道……”緋櫻閑厭惡的表情中一絲奇怪的愉悅:“有了這種力量,我就可以……”殺了玖蘭李土。

“為了殺死玖蘭李土,你可以不計一切代價麽?”玖蘭樞驚疑不定地看着面前仿佛陷入癫狂的女人:“命也可以不要?”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活着回來啊,獨自一人的人生…對于我而言,真是夠了!”

緋櫻閑繼續向玖蘭樞發動攻勢,玖蘭樞也在她的步步緊逼下不得不反擊。可吸血鬼的力量,本就是由他們的血統與年齡決定的。在雙方都是純血種的情況下,玖蘭樞根本敵不過比自己多活了不知多少時間的緋櫻閑,很快,他的臉頰上、脖項上也添加了數道傷痕,幾乎每一次的反擊與躲避,都是險象環生。

仿佛是給予獵物臨死前最後的掙紮,緋櫻閑停下了腳步:“在奪取了你的力量之後,我會親手殺了那個男人。最後,我的這條命,就交給可*的零好了,也不枉他恨了我這麽多年。”

原來,從一開始,她布下的,就是一個死局。

為了死亡而活着,為了活着而死去。

一瞬間,聯想到了自己的命運,玖蘭樞不由得有些黯然。

“到此為止吧,玖蘭小弟弟…等到了另一個世界,我會親自向你賠罪的。”緋櫻閑剛剛揮動了身上的武器,就被一個人從身後狠狠地貫-穿了心髒。

在那一瞬間,她清晰地聽到了手刺入心髒的聲音。遭遇如此重創,即使是純血君也不可能安然無恙。她感受着身後那只手進一步地穿透自己的心髒,從中貪婪地汲取力量,一時之間,只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

她沒有動,甚至沒有一絲掙紮,直到那只穿透她心髒的手徹底地斷絕了她的最後一絲生機。

她閉上眼,臉上竟有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這樣,就可以了吧……

“我猜測過很多人,卻沒有想到,最後出現的居然會是你……”她的聲音依舊恬淡平穩,麽有一絲即将死亡的恐懼。

“你的遭遇的确讓人同情,但我絕對無法原諒你,傷害我在意的人的行為。”

緋櫻閑不屑地嗤笑了一聲:“你們要不就覺得我是個瘋子,要不就覺得我很可憐。但我從不需要那些廉價的謾罵或者憐憫。這不過是世間的規則罷了,弱肉強食。如果我足夠強大,我也可以殺死那個男人,以及他在意的人。現在…我也不過是為我選擇的路,付出代價而已。”

這真是個高傲的吸血鬼,她說得對,她的确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與憐憫。即使這世間沒有一個人理解她的傷痛,她也不會為此哭泣。查爾斯想,他甚至有些開始欣賞她了。

只可惜,正如她所說的,任何人都要為自己選擇的路承擔應有的代價。在她選擇傷害V.V開始,到她對玖蘭樞下手為止,查爾斯已經成為了她的死敵。

※※※※※※※※※※※※※※※

破碎的憧憬,無望的*戀……

當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緋櫻閑的時候,錐生一縷只覺得他的整個世界都被帶走了。他無比的痛恨糾纏住自己的錐生零,同時更加痛恨沒能阻止這一切的自己。

他哽咽地拉着緋櫻閑的手,徒勞地做着最後的挽留,卻阻擋不住她身體的不斷潰散。

吸血鬼一旦死去,将一無所有,連讓人懷念的遺容,也尋覓不到。

這個孩子對自己的感情,自己是知道的吧?最後的最後,緋櫻閑想,那麽,為什麽自己還是選擇了這樣一條死路?

也許是因為……不夠*。一縷,太像另一個自己,孤獨而又寂寞。

失去了戀人,自己這麽多年來孤獨一人,飽受思念與仇恨的雙重折磨;那麽,失去了自己,孤身一人的一縷又會怎麽樣呢?

現在在想什麽都是突然,在最後一刻,緋櫻閑将自己佩戴的鈴铛送入了一縷的手中,然後,徹底消散。

“閑大人!!!”

※※※※※※※※※※※※※※※

緋櫻閑在空氣中化作光點散去的那一幕,給玖蘭樞留下了很深的映像。雖然那時他和查爾斯已經離開了那個房間,但吸血鬼良好的夜視能力還是讓他透過窗戶,清晰地看見了這一切。

生死之事,讓他周圍的憂郁氣息又增加了幾許。

查爾斯握着玖蘭樞的手,輕輕地捏了捏,柔聲道:“怎麽了,小樞?”

“沒什麽,只是在思考一個問題。”玖蘭樞看着頭頂的夜空,流星過境,劃破了天界的沉寂,剎那間綻放出最絢爛的光華,然後,悄然隕落。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會不會有人記得我?夏魯魯會記得我嗎?”

看着玖蘭樞用這般落寞而充滿渴望的表情望着自己,查爾斯心中驀地一痛,他做了一件平時絕對不會做的事——伸出手,揉亂了玖蘭樞的頭發,輕聲但又嚴厲地斥責道:“說什麽傻話!”

“夏魯魯,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嗎?”過了一會兒,風夾雜着玖蘭樞的聲音,輕輕飄過查爾斯的耳際:“有的時候,我會覺得,你是我很熟悉,很親密的人,但我卻總也沒有頭緒。”

“……”查爾斯有片刻的遲疑。如果他自稱是玖蘭悠,給予小樞情感上的安慰的同時,也會加之于他事實中的欺騙……查爾斯不知道,這對于玖蘭樞而言,算不算是另一種更深的傷害。

“不能說嗎?那就算了。”玖蘭樞對于這個答案好像并不失望,或者說,他早有預料,“元老院的人接到緋櫻閑的死訊,一定會迅速地趕過來吧。殺死純血君,可是重罪。我們快點離開這裏吧,夏魯魯,不能讓你被他們的人抓到。”

Chapter 34

查爾斯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孩子,他清澈的眸中,擔憂與焦慮不似作僞。

眼前的孩子是如此的要強,即使是在被衆人誤認為“冒充玖蘭樞”,被人戳着脊梁骨罵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露出過任何的委屈,可是,他卻在此時對自己說,他擔心他。

……明明更讓人擔心的,是孩子自己吧?

這一刻,說不出心中的感動更多一些,還是惱怒更多一些。

查爾斯将玖蘭樞攬住,不顧玖蘭樞詫異的神色,将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輕輕地撫摸着他柔軟的棕發,“傻孩子。”

這個人的懷抱,總是讓他莫名的安心,莫名的眷戀。好像只要倚靠在他的懷中,就什麽都不用擔心,什麽都可以被理解,什麽都可以被包容。

玖蘭樞眨了眨眼,如同一只被順了毛的小動物,舒服地想要眯眼睛,可到底還是硬生生克制住了這種沖動,有些別扭地別過了頭,想要從查爾斯的肩上把頭挪開:“不是孩子,是純血君。”

查爾斯神色溫柔地看着面前的孩子:“是純血君,但…也是孩子。”

體內屬于緋櫻閑的力量在不斷地擴散,直到被自己的力量消化、吸收。不得不說,擁有力量的感覺,真的很好。如果說從前的玖蘭悠力量比玖蘭李土遜上一籌,那麽吸收了緋櫻閑的力量,玖蘭李土就不再是玖蘭悠的對手。對于純血種而言,一加一可不是等于二這麽簡單。

但是,眼前的孩子命運又會如何?

玖蘭樞與玖蘭始祖一樣,是被玖蘭李土召喚出的血仆,都受制于玖蘭李土。但玖蘭始祖有着強大的力量,即使他不聽從玖蘭李土的指揮,玖蘭李土也無法對他産生任何威脅。

而玖蘭樞,他的靈魂畢竟還是個孩子,擁有玖蘭家最純正的血脈,可他的力量甚至連一個普通的成年純血種都比不上。一個不聽話,又沒有足夠力量的工具結果會如何?答案不言而喻。

查爾斯的眸子黯了黯,感受着體內剩餘的一半還沒來得及轉換的緋櫻閑的力量,臨時做了一個決定。

他再一次擡手扣住玖蘭樞的頭,重重的壓向自己的肩,不同的是,這一次對準的目标,是自己白皙的脖項。

“做什…”玖蘭樞的驚呼被截斷在半道上,他鋒利的牙齒毫不費力地刺透了那一層薄薄的肌膚,甜美的鮮血争先恐後地湧入喉頭,伴随着血液流入的,還有一股龐大的力量。

掙紮的手逐漸變為緩緩搭上查爾斯的肩,那一瞬間,玖蘭樞清澈的棕眸中蓄滿了淚水,在月光的照射下,散發着清冽的水光,正在汲取着對方血液的喉頭更是發出一陣小獸般的嗚咽。

……不會錯,這是悠的味道。

此時,龐大的力量正順着血液湧入自己的身體,獲得力量的充盈感以及得道鮮血的餍足感讓玖蘭樞渾身上下都舒服得想要冒泡,但他此時卻顧不上這些。他颀長的身子緊緊地與查爾斯貼合在一起,基于他這具身體本身的原因,他恰好比查爾斯低了一個頭。此時他的姿勢就像是一個正在向大人撒嬌的孩子。

玖蘭樞小心翼翼地撫摸着查爾斯的臉頰,不敢置信:“真的…是爸爸?”幸福來得太過突然,讓他懷疑這是一場夢。

“啊。”查爾斯顯然看懂了他的驚喜和擔憂,握着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不是夢。我就在這裏。”

“爸爸,我想你。”

“我知道,我都明白的…小樞是好孩子。”

“……”

查爾斯不希望這個孩子成為他們與玖蘭李土博弈之中的犧牲品,所以他要給予這個孩子自保之力,加重他存活下來的籌碼。

“爸爸。”玖蘭樞仰起臉,語氣中帶着一絲近乎脆弱的祈求:“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真實的樣貌?”

查爾斯卻警惕地望向四周,并迅速地将玖蘭樞從自己的身前推開,低聲提醒他:“有人來了。”

自從緋櫻閑進入這個學院開始,元老院的人就已經盯上了她。在緋櫻閑出事後,能夠這麽迅速地趕過來,來者何人,不言而喻。

“樞大人,我們是來緝拿殺害閑大人的兇手的,犯下如此重的罪行,必須将他帶回元老院定罪!”

在夜色之中,一群發着紅光的眼睛如同蟄伏的暗獸,讓人覺得莫名的危險。

這些人都是Level C,他們雖然對玖蘭樞行着禮,話語中卻并沒有真正的恭敬,仿佛只是例行舊事,眼睛止不住地往經過了僞裝的查爾斯身上瞄,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赤-裸-裸的掠奪。

“緋櫻閑是我殺死的,因為她先襲擊了我。你們不會以為,僅憑一個血族貴族就能夠殺死一位純血君吧?”

玖蘭樞上前一步,将查爾斯攔在身後,做出一副保護的姿勢。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爸爸,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再次奪走!

那些吸血鬼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樞大人,希望您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我們會把這件事上報……”

“你們在威脅我?”尚未來得及完全吸收的力量在周圍卷起一股暴戾的飓風,身處風暴中心的Level C們更是深切地感受到了來自純血君的不悅。

只要對方一個意念之間,就能夠把他們像蝼蟻一樣碾碎。

這就是純血君真正的力量。這種力量,由不得他們不敬服。

“我說了,緋櫻閑是我殺的,原因是她先向我出手。”雖然結果有點不一樣,但過程就是如此。玖蘭樞冷冷地睨視着他們:“怎麽,元老院要因為這個而将我定罪、抓走,甚至要我為緋櫻閑償命?”

要是在以前純血君統治的時代,膽敢介入純血君之間的戰争的吸血鬼直接殺掉就是,哪裏用得着什麽理由?可是現在,玖蘭樞卻不得不顧及站在元老院後面的那個人,以及站在自己身後的人——盡管悠并不需要他的保護。

“怎麽…可能……”那些人之中主事的人艱難地說道:“既然這件事是樞大人做的,我們就先回去複命了。無論如何,我們也不敢對樞大人不敬。” 話音剛落,一個接一個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玖蘭樞望着元老院的方向,眼中的鬥志更加強烈。他有一種預感,如果不除掉玖蘭李土,總有一天,他會再一次将悠從自己身邊奪走。

月之寮的一間宿舍中,玖蘭始祖正擺弄着國際象棋。雖然并沒有出去,但他敏銳的感官和推斷能力使他知道了外面發生的一切。

垂下眼,意味不明地望向棋盤:“棋子…反而被王保護了嗎?”

※※※※※※※※※※※※※※※

盡管玖蘭樞做出了聲明,緋櫻閑是被他所殺,但元老院的人好像并不相信這一點——或者說,在有目的性的行動面前,相信與否并不重要,他們缺少的,只是一個借口。

在第二夜,元老院的人再次出現,這一次,他們的目的是要帶走錐生零。

原因是錐生零殺死了緋櫻閑。因為黑主學園中,只有與緋櫻閑有着血海深仇的他最有殺害緋櫻閑的動機。

“原來如此……這就是玖蘭李土的答案?”玖蘭樞站在查爾斯的身邊,從昨天開始,到現在,他一直沒有和他分開過:“如此地針對一個即将堕落為Level E的人,李土他到底想做什麽?”

“也許是因為那個傳言吧。”

“嗳?”

“吸血鬼獵人世家中,如果誕生了雙生子,他們中的一人,将會成為最強獵人,這個傳言。”錐生零是玖蘭始祖用來保護優姬的一枚棋子,玖蘭李土忌憚他,也是正常的事。不過,這都是建立在錐生零能夠成長為最強獵人的前提條件下。現在,如果提前将這個可能性扼殺在搖籃之中,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出面應對元老院衆人的,是玖蘭始祖。不知道他跟那些Level C們說了什麽,但從結果上來看,他肯定是沒有同意那些人的提議。夜間部的衆人如同衆星拱月般簇擁在始祖的周圍,只要來者對始祖流露出一點不敬,他們就會為主君代勞。

元老院的衆人悻悻地離開,身着制服的少女匆匆地趕來。

“優姬。”始祖溫和地看着她,如同縱容着一個冒失的小妹妹。

因為劇烈的奔跑,優姬不住的喘氣:“樞前輩,那件事情,不是零做的。昨天晚上,零一直在和他的弟弟打鬥,等他趕到的時候,緋櫻閑已經不在了。”

錐生零和玖蘭樞,對于玖蘭始祖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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