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走出步行街的範圍,路上的行人就明顯稀少很多了,沒了平日的擁堵,各種車輛從旁呼嘯而過。

離公車站還遠,葉采薇看着接連好幾輛亮着“空車”燈牌的出租車從自己身旁飄過,笑意含混的眨眨眼,繼續往前走着,思緒因為疲憊而開始模糊的發散起來,心裏無聲的默念道——

生活啊,它就是一首歌,只能唱啊,它不能摸……

“葉采薇?!”

迎面而來的一群人原本在熱鬧的交談,當其中有人叫出了這個名字後,那群人瞬間靜默了,視線齊刷刷的看過來。

葉采薇先是茫然的看看四周,再看看他們,眼神卻疑惑到有些不能集中,最後帶着恍惚的笑舉步迎向他們,腳步又慢又穩。

那個此時此刻最不可能出現的人,怎麽會也在這群人中間呢?

如果記憶沒有紊亂的話,那個人現在應該是在地球的另一半土地上啊。就像這七年來一樣,和她猶如處于兩個平行空間,杳無音訊。

所以,這應該是做夢吧?

既然是做夢,那腦袋放空一點應該是沒關系的。

葉采薇這麽想着,腳下的步伐更穩了。

随着她腳步的漸近,面前那一衆人等表情各種暧昧不明,有人是圍觀不嫌事大的興奮,有人是提心吊膽的緊張,也有人是一如既往的溫煦和平靜。

“葉采薇,好久不見。”最先發現她的馮媛笑得有些僵,盯着她的眼神是嚴陣以待的。

葉采薇友善的沖她笑着,輕飄飄的回了一句:“好久不見。”

因為對方毫無發難的跡象,馮媛提着的那一口氣被生生哽在喉頭,找不到可以宣洩的體面由頭。

她身邊的那群人也一時之間也集體失語,誰也找不出适當的語言來維持場面。

葉采薇并不在意,自顧自的伸手打開了懷裏的糖罐,随手從裏面拿出一顆淺紅色包裝的小方糖,遞到他們中那個溫煦的男人眼前。

對方靜靜的看着她,遲遲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

葉采薇微微偏了偏頭,笑容恍惚而堅定,拿着糖果的手就那樣直直的伸在他的眼前,微微顫抖的掌心攤開着,蒼白襯着淺紅,牽拖出一幕幕令人熟悉的往昔。

最後,那個男人溫柔的笑了笑,緩緩伸出手從她的掌心裏拿走那顆糖。

葉采薇笑着籲了口氣,收回手将糖罐抱了個滿懷,聲音裏是得宜的誠摯和熱情:“蘇嘉陽,新年快樂。”

蘇嘉陽還沒來得及從笑彎的唇間吐出一個字,就見葉采薇面帶笑容,以一種夢游的姿态飄然離去。

走到公交站,上車,下車,回到租住的小屋,踢掉折磨了腳尖一整天的高跟鞋,簡單的洗漱過後,也不管時間尚早,倒頭就睡。

從始至終,那個鐵質糖罐都一直被緊緊的收在她的懷中。

當醉得東倒西歪的徐湛從車裏拿出這罐糖遞給她的時候,她只覺得這是遲來的新年禮物。

可現在,葉采薇覺得,這其實是最好的新年禮物。

它給她溫暖,給她勇氣。

讓她可以這麽坦然平和的面對蘇嘉陽。

哪怕只是在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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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屏幕閃爍着淺淺的光,在一室清寒中暈開。

葉采薇從夢境中被拽了出來,閉緊了眼睛翻身把臉埋進枕頭裏,小聲哀嚎着伸手抓過手機,迅速的把手縮回溫暖的被窩。

“您好,我是葉采薇……”還沒有醒透,聲音都是含混不清的。

“聽說你今天和蘇嘉陽狹路相逢?”電話那頭的女聲是一種天然涼薄的聲線,可提的問題卻又很八卦,讓人有種奇妙的違和感。

葉采薇翻身平躺,整個人突然驚醒:“啊?”

不是做夢嗎?!怎麽天都還沒亮,夢裏的事情就被人知道了?

“聽說你請他吃糖,還祝人新年快樂?”

“啊?”葉采薇腦子有些懵,只能像跳針的唱機似的,重複着這一個單音。

“葉采薇你可以啊,蘇嘉陽當初走得那麽不厚道,對你是不但利用而且抛棄,七年後重逢你居然能做到‘一笑泯恩仇’,啧啧。”語氣裏倒是一點贊許的意思都沒有。

“呃……小橋啊,話也不能這麽說的,我和他從來沒有在一起過,哪有什麽抛棄不抛棄的說法……”葉采薇怯怯的糾正,心中無限震驚。

所以,竟然不是做夢?!

徐映橋終于忍無可忍,如果此刻兩人面對面的話,她一定會忍不住伸手狠狠的戳葉采薇的腦袋:“你以為你在拍苦情偶像劇還是在夢游,啊?”

當她聽到旁邊的人壓低聲音,繪聲繪色的向她描述葉采薇怎樣隐忍大度、一團和氣,揣測着葉采薇對蘇嘉陽是不是舊情難了什麽鬼的一堆,而一旁的蘇嘉陽只是滿臉僞善的笑着,她真有掀桌的沖動。

葉采薇讪讪的坐起來,背靠着床頭,把被子拉至肩膀,嗫嚅着:“我……真的以為我在做夢來着……”

徐映橋恨鐵不成鋼的猛嘆氣:“那麽多人你給誰不好偏偏給他?你給就給了,幹嘛就只給他一個人?”所以也怪不得那群不着四六的人要展開暧昧聯想了。

葉采薇的腦子已經清醒很多了,可還是有點理不清:“哎,不對,你不是去圖盧茲了嗎?怎麽這邊剛發生的事你就知道了?”

“臨時有事,我爸前天就急召我回來了,正好趕上蘇嘉陽的接風宴。”徐映橋簡單的解釋了原委。

對話進行到這裏,葉采薇才總算是把事情理順了。

“哦,原來是接風宴,難怪那群人都聚到一起了,”牛頭不對馬嘴的沖着空氣點點頭,随順手拿過一旁的鬧鐘看了一眼,她才懶懶的說,“你們還真是奇怪,第一次聽說有人用宵夜接風的。”

“大家的時間老是湊不到一起,最後只好約宵夜了。這個不重要,”徐映橋的聲音裏透出一種陰險的愉悅來,“哎,葉采薇,你要不要猜猜我哥當時是什麽表情?”

徐湛比徐映橋大三歲,對徐映橋朋友圈子裏的那些人來說,徐湛從小就是一個高深莫測的大哥哥形象,他們和徐湛的交集從來都是不鹹不淡的。

所以,即便根據一般推斷,徐湛會出現在蘇嘉陽接風宴上的概率,也基本上就是火星撞地球的概率。

況且今晚是葉采薇親手把醉到挂的徐湛扔到車上的,打死她她也不信徐湛還能神智清明的去赴第二局。

不過葉采薇并不打算在此刻讓徐映橋知道真相,否則徐小姐惱羞成怒起來,場面會很難看。

葉采薇強忍住笑,很配合的問道:“好吧,他什麽表情?”

“除了‘綠雲罩頂’,我已經想不出別的形容詞了。”不明真相的徐映橋言辭裏是紅果果的試探。

自從七年前葉家一夜之間倒下,葉采薇就從以前的朋友圈子裏消失了。

加上自從蘇嘉陽出國後,他們中的很多人也開始陸陸續續的出國,到最後只剩下徐家兄妹倆堅持留在了國內。

所以,在這七年裏,葉采薇和徐湛之間的牽絲攀藤,除了徐映橋,完全沒有人知道,可是徐映橋也并不完全知道。

她總覺得這兩人之間有着JQ的味道,可這兩人的互動總是讓人看不透,這讓她更好奇了。

“我說小橋啊,你別老逮着機會就試我一下,向毛主席保證,我和徐湛絕對是純潔的革命感情。”葉采薇終于還是沒忍住,無聲的笑開,順便偷偷隐了個呵欠。

好友對自家兄長和她之間的事情已經好奇到不惜造謠刺探了啊……

其實,有什麽值得好奇的呢?真相只有十個字。

徐湛要的是暧昧,不是她。

就這麽簡單。

真相總是容易讓人難以啓齒,因為難堪。

不過葉采薇從來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這個真相,尤其是徐映橋。

知道了又怎樣呢?多一個人跟她一起滿頭黑線,一臉尴尬的嘿嘿傻笑,甩下一頭尼加拉瓜瀑布汗,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何必呢。

再說,徐湛并沒有以此傷害她,只是她自己在多年前無意間窺知了謎底罷了。

關于這世間的很多事,知與不知,都是幸福。

當她知道真相後,雖然難過,雖然受傷,但至少也擁有了選擇的權利。最後,她選擇了和徐湛保持距離,讓自己不必越陷越深。雖是割肉止損的痛,但總算全身而退。

像現在這樣的和諧相處,已經是她和徐湛之前能有的最好的結局了,所以她不打算再節外生枝。

現在的狀況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徐湛最近很反常,反常到讓她心裏發毛。

老天保佑他趕緊正常起來吧。哎。

就在她神游太虛的時候,徐映橋冷笑發飙:“好,你跟蘇嘉陽沒有在一起過,你跟我哥沒有在一起過……那你說你這二十五年總結起來應該叫什麽?明明整個青春年華都淨跟這兩個男人沒完沒了了,臨了來你連哪怕一個‘誰的前女友’的名號都沒撈到,你的人生真是失敗到令人嘆為觀止,出去別跟人說我認識你,丢人現眼。”

葉采薇擡起手背揉了揉鼻尖,睡意又重新聚集起來,但還是要強撐着回話:“別啊,小橋,你可別抛棄我,求你了……”

“別求我,我受不起。”徐映橋的聲音裏有了沒好氣的笑意。

葉采薇緩緩躺回去,嘿嘿嘿笑得沒臉沒皮:“如果受不起,那你就攻。”

作者有話要說:吐血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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