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這個晚上接連而來的人和事讓葉采薇覺得很疲憊,一切荒謬得像是一場沒有邏輯的夢。

站在前廳門外的樹蔭裏,她拿出手機給家裏打電話,開始和後媽叽叽喳喳的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話,試圖用活潑單純的姿态沖淡那種倦怠。

這個夜晚讓她一點也不愉快,可當今晚的男主角田文帶着比她更不愉快的表情出現在門口時,她忍不住深深的嘆了口氣,真想對月長嚎來抒發心裏的郁悶。

“素姨,你說,是光的速度快,還是聲音的速度快?”葉采薇看着田文漸漸走來,對電話那頭的後媽問出一個匪夷所思的問題。

後媽對這個跳躍的問題明顯愣了愣才說:“光吧,大概。什麽意思?”

“要我說啊,什麽都不如八卦的傳播速度快,”葉采薇無奈的笑了,心裏隐隐有些不祥的預感,“素姨我這邊有點事,明天再打給你。”

挂了電話看着田文,葉采薇還是客氣的詢問:“孟公子,有事啊?”

“到處找你呢,我爸想見見你,”田文一整晚都不是太愉快的表情裏滲出一些好奇,“真沒想到,你居然是葉世貴的女兒。”

雖然都姓葉,不過他一向神經大條,根本沒把這兩人聯系起來過。

其實也不能怪他,葉家如日中天的時候他已經在國外當小留學生了,假期裏回來,小小年紀跟在父親身後出入各種場合也沒幹什麽正經事,對葉世貴這個人只是有個模糊的印象而已。

葉采薇再次嘆了口氣:“走吧。”

田文的父親作為今天這場喜宴的最高東道主,對葉采薇報以了熱情而和藹的笑意:“沒想到老葉的姑娘也來了,怎麽不過來打個招呼?”

葉采薇拘謹的笑笑,低聲說:“田董您今天忙得不可開交,我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後輩,實在沒好意思上來打擾,失禮了。”

“還跟我生分呢,居然叫我田董,”田老爺子笑呵呵的沖牌桌另一邊的老友笑着說,“當年這丫頭可是一身江湖氣啊,十五六歲的時候就敢上桌跟我對賭。”

“老葉的女兒當然不會太弱,虎父無犬女嘛。”

對于這種客套話葉采薇不敢亂接,只好笑得更加天真:“對對對,是我的錯,以前都叫田伯伯的。對了,還沒恭喜田伯伯呢,我現在領薪吃飯,紅包有些小氣,還請田伯伯見諒。”

田老爺子依然和氣的笑着:“人來就好,禮輕情意重嘛。再說了,當年那一場賭局你可沒少輸給我,我老人家就當你提前道賀了。”

當年的葉采薇初生牛犢,在一群大人一番教唆下就無畏的坐上桌跟田家老爺子打了場對臺,結果自然是輸得一塌糊塗。

那時候的葉采薇一擲千金都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現在被舊事重提,心裏一陣陣肉痛,只能嘴角隐隐抽搐強撐着臉上的笑。

“哎,既然小姑娘和老田有昔日恩怨,不如就趁着今天氣氛好,再戰一局吧?”田老爺子的好友提出一個很不負責的建議。

田老爺子深以為然,欣然接受:“對啊!小姑娘,再來一局吧,讓伯伯看看你這些年有多少長進了。”

見鬼了才會有長進,這幾年我都在為了生活四處奔波啊阿伯!

葉采薇內心咆哮,卻不敢說出來,只能乖巧的坐下,偷偷的擡眼看了看對面站在田家老爺子身後的江洛,發出求救的信號。

江洛心領神會的笑點點頭,轉身找徐湛去了。

江洛的女伴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眼神複雜的看着葉采薇。

葉采薇不敢直視,心裏默默的淚牛滿面:姑娘,不要太羨慕我,其實我和你的境遇差不多。

不管對面的老爺子笑得多和藹,語氣多熱絡,她心裏還是很清楚,要不是徐湛的緣故,今時今日她也不會坐在這裏。

可即便她現在被許可了一席客座,但對這些大佬來說,她本質上和江洛帶來的小嫩模并沒有什麽不同,就是他們一時興起的一個消遣對象而已。

“請伯伯們手下留情。”葉采薇收起感慨的心情,笑容可掬的坐得筆直。

從接下“茶廬”的那一刻起就想過也許會有今天的,早晚都要面對,不是嗎?

葉采薇啊,要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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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不太舒服的一晚上終于結束了。

葉采薇心神渙散的坐在副駕上,額頭抵着冰涼的車窗,腦袋放空的看着窗外的街景飛快的倒退。

駕駛座上的徐湛認真的看着前方,沉默了很久才輕聲說:“累了?”

忍不住心疼的語氣裏偷偷掩藏了一些複雜的情緒。

葉采薇坐直,後腦勺靠在椅背上,有氣無力的微笑:“所以說我不願意見到故人啊,一見準沒好事,剛一照面就被人放血,太兇殘了。”

她說的是和田文父親的賭局,但又好像意有所指。

經過這一晚,有些被刻意淡化的事情毫無保留的浮上水面了。

這七年裏沒有旁人摻雜的單純交集很容易讓人誤以為,葉采薇和徐湛依舊在同一個平面維度上,只不過就像小時候一樣,他在核心,她在邊緣而已。

可今晚遇到的人和事讓葉采薇徹底清醒,徐湛就是那個世界裏的一員,而她在那個世界裏早就已經沒有位置了。

這樣的兩個人,要怎麽走下去?

徐湛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輕聲安撫她:“鬥戲葉子本來就不是你的強項,田伯伯老江湖了,你輸給他也正常。”

葉采薇又笑了一下:“好在沒有輸得太慘,不然我可要心痛而死。”

田文的父親還算是體恤後輩,只贏走了她兩個月的工資而已。

而已啊我去!

“比起當年那一局,确實算是輸得很少了,”連零頭都不到,“說明你這幾年還是有長進的。”

葉采薇嬌嗔的橫他一眼:“我什麽情況你不知道啊?這幾年我連賭桌的邊都沒摸過,長進個鬼。”

對手放水罷了。

“別妄自菲薄,你想想,當年那一場你是怎麽輸的那麽慘的?”回想往事,徐湛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那時候你就只知道橫沖直撞,手裏拿什麽牌都敢往外亂扔,現在沉得住氣了,知道審時度勢,謀篇布局,确實是進步不小。”

往死裏捧也不能改變事實,再進步還不就是輸,區別只是輸得少一點。

葉采薇郁悶的低頭玩着自己的手指。

沉默了一下,徐湛重新開口,語氣随意極了,像是不小心想起來:“對了,後天我爸媽和徐映橋一起回來,我得回家一趟。”

“哦。”葉采薇繼續低頭,看也不看他一眼,随口應了聲。

見魚不上鈎,徐湛暗暗咬了咬牙,開門見山的說:“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還是下次吧。”葉采薇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她退縮了,為什麽?

徐湛停下車,定定的看着她:“你在怕什麽?”

“怕什麽不重要,總之就是怕,”葉采薇知道自己捅簍子了,語焉不詳的打起太極,“還是下次再說吧,我總得有個心理準備不是?”

“不需要準備什麽,只是正式見個面,讓他們知道我們的事,算是告知,不是請求。”徐湛說得很肯定,希望給她更多的信心。

可是葉采薇沒辦法不驚懼。

今晚所經歷的一切都在提醒她,經過這七年,所有的事都已經不一樣了。那些大佬貴婦們對她的态度就像是一個投影,讓她冷靜的覺得徐湛父母的态度幾乎不用揣測。

就算是當年的她,也未必能入得了徐湛父母的眼,現在的她,又拿什麽去讓他們青眼相加呢?更何況是要以“徐湛女朋友”的身份。

她要是真去了,徐家不炸了鍋才怪。

徐湛終究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困擾自己一晚上的疑慮:“是因為蘇嘉陽嗎?”

他怕她情緒太低落,跟出去找她,正好聽到馮媛在質問她,關于蘇嘉陽那些一年一條的短信。

一直以為這七年裏自己是離葉采薇最近的人,今天才知道,原來還有個蘇嘉陽,一期一會的不離不棄。

所以,她的退縮是因為猶豫嗎?在他和蘇嘉陽之間?

葉采薇的看着他:“關蘇嘉陽什麽事?”

“我也不覺得關他什麽事,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徐湛的語氣變得很沖,隐忍了一整晚的情緒開始爆發,“你不是對馮媛說你很容易多想嗎?我很好奇你現在已經想到哪裏了!”

你才想到哪裏了!

葉采薇自認在蘇嘉陽的問題上心懷坦蕩,所以并不惱怒于徐湛的偷聽,只是不明白他怎麽能把那麽簡單膚淺直白的一句話扭曲成這種樣子。

“我不想在別人家的地方跟她胡扯,随口說出來吓她的,我想什麽了我?”今晚發生太多事,葉采薇的心情本來就一團糟,徐湛那種帶着指責的質問語氣點燃了她心裏的星星之火,語氣也好不起來了。

“那你幹嘛不肯答應跟我回家見我父母?”

“因為想都不用想,那必定是一場局部戰役,我不想打無準備的仗!”

小心謹慎,步步為營,那是因為在乎,害怕把一手好牌打輸到一敗塗地,他怎麽就不能理解呢?

葉采薇簡直要氣炸了。

徐湛比她更生氣,氣到連生氣的表情都做不出來了,收回視線重新發動汽車,冷冷的說:“即使手裏只剩一塊石頭,也要扔出去,這才叫戰鬥。‘曲線救國’的思路本質上就叫出、賣。”

瑪德,這女人薄情寡義,負心負情,背叛愛情!

真是氣死了。

成為情侶後的第一次吵架就這樣拉開了帷幕,由點到面徹底炸開,兩敗俱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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