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小人物

“長弓手, 準備!”

蕭堯一聲令下,守城兵士後撤一步,露出了身後的一排巨弓。那弓足有三人寬, 平置于兩米高的鐵架之上,鹿筋擰成的弓弦需要兩人合力才能拉開。弓上長箭已備,一支箭幾乎有小兒手臂般粗,精鐵打造,無堅不摧。

不過這一排巨弓所對準的卻并不是那高大的攻城車, 而是, 攻城車下推車的士兵們。

“放箭!”

一聲令下鐵箭齊發,勢如破竹, 無可抵擋。一排的上庸士兵如同串肉串一般被釘死在了一起, 整個推車的方陣登時一片人仰馬翻。

可上庸兵沒有因此而退卻,他們找到了這巨弓的破綻。

更換新的巨箭重新拉弓校準,是需要時間的。

一輪箭發後, 新的上庸士卒迅速補充了位置,推着那龐然大物踏着同伴的屍體, 舍生忘死地繼續向前!

城牆上下, 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絞肉場, 雙方士兵往來搏殺,鮮血浸透了土地,屍骨堆積如山。

蕭堯一槍将一個敵兵鍁飛,那小兵大叫着墜下七八米高的城樓, 砸在城下的鐵蒺藜上,登時血濺三尺。

旁邊被濺了一臉血的上庸小兵懵了一瞬, 擡手擦了下臉, 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就在這片刻的茫然間有人突然在背後粗暴地拽了他一下。這小兵尚未來得及有所反應, 剛要回頭去看,胸膛就是一陣劇痛。

一只羽箭穿透了他的心髒。

生命最後一刻小兵才明白,他是被人當做了擋箭的肉盾。

小兵身後是一個魁梧的上庸統領。那統領将這失去了用處的肉盾随意往地上一扔,大吼一聲,攀着攻城車幾步就爬上了三四米高。這統領五大三粗但動作卻極其靈巧,多次避開高處而來的箭矢,幾息間就上了城牆!

“殺——”上庸統領此舉明顯鼓舞了士氣,屢次被壓制的上庸士卒們又被激起了血性,更是悍不畏死地撲了上來。

這個上庸統領武力高絕同時還有些腦子,上了城牆後一眼就看出了突破的重點,盯上了蕭堯!蕭堯是守城軍的定海神針,拔了這根針,大梁的崩潰就在摧枯拉朽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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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上庸人眸中血光一閃,口中一個呼哨,一只在空中盤旋了許久的巨大鷹隼長唳一聲,向着蕭堯俯沖而去,與此同時,上庸人的彎刀也已經對準了蕭堯的後背。

上庸的第一勇士與神鳥,從未失手的殺招。

然而,這次他們面對的,是蕭堯。

此時遠方天際已經露出了一線金邊,這第一縷晨光照在蕭堯的槍尖上,反射出點點細碎斑駁的金光。這金光随着□□而動,槍勢之快幾乎将金光連成了一個金色的圓。

槍勁橫掃而出劈開晨光劈開長風,以悍不可擋的氣勢震碎宵小不堪的企圖。

鷹隼翅膀被槍勁割傷,打着旋兒向下墜出,上庸人見此情景悲痛地大喝一聲目眦欲裂,以搏命的架勢沖向蕭堯。

蕭堯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這彎刀的戰法倒是有些熟悉。

二人轉瞬戰了數百回合。蕭堯是真正生死中長成的戰神,他最不懼的就是以命相博的打法,這樣的打法雖然攻勢強勁,但大開大合間總是容易露出破綻…

來了!彎刀擦過蕭堯的喉結,與那跳動的血管只有毫米之距。上庸人懊惱地一皺眉,就這一瞬的分神,蕭堯的槍尖就以一個刁鑽的角度斜插/了進來,直接刺破了上庸人右眼的眼球!

随着一聲慘叫,這個上庸的第一勇士帶着一臉的鮮血,踉跄着摔下了城牆。

遠處的烏默爾擡手鼓了鼓掌,笑着說:“精彩,實在精彩。”

他身邊的副将急道:“王爺,碌端是咱們最勇猛的勇士,這蕭堯難道當真是戰神轉世不成?”

“本王倒是很想親自會一會這個小戰神了。”烏默爾眼中帶着狂熱的光,這神情讓他身邊的副将心髒又是一哆嗦,抖抖嗖嗖地問:“王,王爺,這樣僵持不下咱們耗費甚巨,是不是換一個攻擊的重點?畢竟蕭堯只有一個人,這大梁京城的門可是多、多的很。”

烏默爾被副将的結巴畏懼逗樂了,拍着副将的肩膀哈哈大笑:“誰跟你說,咱們的攻擊重點是北門?”烏默爾手中馬鞭一指西方:“那個守西北中山門的,才是本王選定的幸運兒啊哈哈。”

·

“別急。”

時雪閣中,男人給面前的琉璃杯中斟上了琥珀色的酒液,微笑着安撫道。

蕭慕離坐在男人對面,聽着遠處遙遙傳來的喊殺聲,垂眸沉聲道:“王叔,晚輩愚鈍又沖動,讓您見笑了。”

這豆蔻齋幕後的主人,竟是邯鄲王。

可是轉念一想,這又在情理之中。不顯山露水的纨绔王爺,不是正适合這樣的位子嗎?

不過蕭慕離現在卻是如坐針氈如芒在背。

她自以為憑借一首詞拉攏的人,其實一直在運籌帷幄看着她的自作聰明。蕭慕離尴尬道:“所以王叔早就知道,我托您塞到進宮獻藝的伶人中的那個,是項公子了吧。”

邯鄲王很真誠地點點頭說:“是啊,不過我還是幫你了。”

蕭慕離自嘲一笑:“總不會就是因為我寫了首詞吧?”

邯鄲王嘴角一揚眼中也染上了笑意:“我确實視你為文友,不過嘛,應下這件事也的确不僅僅是為了你。原是想跟太子殿下結個善緣,殿下品行高潔,本王自是仰慕。哎,結果現在被姑娘一逼迫,卻是不得不成了不折不扣的太子黨了,往後只能仰賴太子殿下保我這個不成器的叔叔一口閑飯了。”

他故作無奈地搖搖頭:“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

“酒就不喝了。”蕭慕離想要起身告辭,拱手說:“大理寺出事了,我還是得去看看。”

邯鄲王卻擡手示意蕭慕離稍安勿躁,帶着一點醉意道:“不必去了,按照豆蔻齋的效率,大理寺那邊的消息馬上就要傳過來了。”

“豆蔻齋在大理寺中也有眼線?”蕭慕離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

邯鄲王點頭,一副毫不藏私的模樣說:“在大理寺內部沒什麽眼線,現在這些大人們啊對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看的可緊,哪裏那麽容易插人進去。豆蔻齋的人,都是些不起眼的人,你天天見到他們,卻從來不會把他們放在心上。比如,你們武安候府天天送菜的小販,再比如,大理寺門口最不起眼的駝背打更人。”

說話間,那個總板着臉的中年侍女端着一個托盤進來了。托盤之上是一張紙,紙上煙熏火燎的,蕭慕離甚至能聞到一絲硝煙的味道。

這讓蕭慕離一瞬間竟有些怯意,沒有擡手去接。

還是邯鄲王拿起了紙條,展開後快速掃過,原本還有些漫不經心的臉色就逐漸變了。

蕭慕離忍不住問:“死傷,嚴重嗎?”

“大理寺被人埋了火雷,整個炸成了一片廢墟。”邯鄲王沉聲說。

蕭慕離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她自己接過字條,看清上面的內容後腦子就嗡的一聲,尖利的耳鳴同時在耳邊炸響。

大理寺三十二名守衛,包含張勇在內,無人生還。

蕭慕離盯着那薄薄的一張紙,宛如看到了紅色的熱血一點點洇出,鮮血淋漓。

“在爆炸發生前,豆蔻齋的人就聽到大理寺中的打鬥聲。”中年侍女依舊無波無瀾地解釋道:“有人想要沖出來,大理寺的人在攔截。爆炸發生的很突然,猜測是,大理寺的人自己引爆的火雷,為了阻止那些企圖越獄的犯人逃出來。”

“一百三十八人。”蕭慕離呢喃道:“犯人和守衛都炸成了碎片,勢不兩立的人最後卻死了個難舍難分。張勇,說起來我連他的表字都不知道,他才當了幾天的寺丞,就…”

蕭慕離心中只覺壓抑地喘不過氣來,随手拿起杯子喝幹了邯鄲王剛剛給她倒上的琥珀酒,砰一下把杯子砸在了桌子上,她眼中布滿了血絲粗聲粗氣地說:“什麽玩意!難喝死了!”

“蕭姑娘,逝者已矣,生者還得往前看。你現在有一個更大的麻煩了。”

蕭慕離猛的擡頭,與邯鄲王異口同聲道:“火雷!”

這個時代的火雷工藝粗糙,威力有限還不易保存,嬌貴的很。

穩定性差導致火雷無法随着大軍長途跋涉,否則随時随地就會給自己炸個人仰馬翻,而且對于厚重的城門,火雷的作用也有限,所以至今沒有在戰場上大規模使用。

如今的火雷一般只是用來在大典或是祭禮上充充樣子,跟煙花一樣,純粹的花架子。

現下京城中只有城防衛那裏存有一批有限數量的火雷。不過,對于守城來說數量不夠看的火雷,對于擾亂京城卻是足夠用了。

蕭慕離只覺的頭皮一麻。

城防衛的火雷被盜了!

那除了大理寺中的這一批,剩下的火雷又在何處?

大理寺的爆炸,可能只是一個開始。

蕭慕離驟然起身,還沒等動作就聽到了第二聲爆炸的巨響。這次的爆炸來自于,西北方向。

剩下的火雷在中山門的後備營中,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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