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家人

裴玄霜眼皮一跳, 揪着心愣在原地。

是個少年?謝浔藏在藏書閣裏的秘密居然是個少年?

帶着幾分好奇和驚呀,裴玄霜四肢僵硬地走了進去。

見有人走了進來,少年渾身一顫, 驚弓之鳥般顫栗地瞪着裴玄霜道:“你、你是誰?你想、想幹什麽?”

那少年的聲音抖得厲害,像雛鳥懸在了山崖邊上一樣,裴玄霜生怕吓壞了對方,便停下了腳步, 平靜而又溫和地說:“你別怕, 我不是壞人, 不會傷害你的。”

少年橫眉怒目地瞪着裴玄霜,布滿血絲的眼珠幾乎要從深凹着的眼眶裏掉出來。

“你是提督府的人!是謝浔的人!你怎麽可能是好人!”少年悲憤地道, “是謝浔派你來殺我的是不是?他要殺我了是不是?”

裴玄霜皺眉。

她仰頭望着吊在青玉石臺上的少年, 忽然明白了何為同病相憐。

“我不是來幫他殺你的。”她淡淡地道, “我和你一樣, 都是被他圈禁起來的囚犯,只不過你在石門內,我在石門外。”

“真的嗎?”少年半信半疑, “你、你真的不是他派來殺我的?”

“真的不是。”裴玄霜搖了搖頭。

少年便不再說話了, 一味地靜靜打量着裴玄霜,似乎在辨別她說的話。

裴玄霜一生坦蕩,自不怕被人打量。她收斂了神色,同樣細細打量起那位少年,那少年雖然傷痕累累, 瘦弱狼狽,卻是貴氣天成, 眉宇間英氣勃勃, 想來出身不凡。

“你是誰?”

二人彼此端詳了許久後, 異口同聲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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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聞言一愣,裴玄霜也懵了一瞬。短暫的尴尬之後,她笑了一下道:“我姓裴,是一名走方的大夫,意外結識武安侯後被其囚禁于提督府。我是無意之間找到這裏來的,為保萬一,要趕緊離開,所以……”

她沉了口氣:“所以,你到底是誰?”

少年頓了頓,緩緩張開幹裂蒼白的雙唇:“我是晉王府世子,李慶舒。”

“李慶舒?”裴玄霜一怔,“你是晉王李沛衍的兒子?”

“是。”李慶舒鄭重其事地點了下頭。

裴玄霜踏上石階,難以置信道:“你是晉王的兒子?不可能啊……晉王被滿門抄斬,他的兒子怎麽可能還活着?”

“是謝浔故意留下了我。”李慶舒道,“他命人将我押到了天井,在那個煉獄一樣的地方和一幫北夷奴一起做勞役!他恨我父王,便讓我生不如死!如今将我囚于此處,定是又想出了更惡毒的辦法來折磨我!”

“北夷奴?”裴玄霜聽到這三個字時心頭莫名一澀,“天井內關押着許多北夷人嗎?”

“不錯。”李慶舒怒氣沖天,“他們和我一樣,一心盼着謝浔早些下地獄!”

裴玄霜面露恍惚之色。

李慶舒盯着表情恍惚,雙目戚戚的裴玄霜,迫切地問:“姐姐!你是否也盼着謝浔早些下地獄!”

裴玄霜回過神來,鄭重地一點頭:“是。我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

聞言,李慶舒眼睛一亮,緊握着粗重的鐵鏈道:“姐姐,你幫我!我父王的人定能将他千刀萬剮!”

“幫你?”裴玄霜疾步來到李慶舒面前,“我該如何幫你?”

李慶舒道:“我懷中藏着一枚玉扳指。你帶着我的玉扳指去找寧國公仲溪,告訴他我的囚禁之地,他得到消息後必然會來救我。”

裴玄霜幾乎想也不想地應下:“好。”她微微一颔首,“那……冒犯了。”

便在李慶舒的身上摸尋了一番,将那枚小小的玉扳指找了出來。

她雙手捧着李慶舒的信物,仿佛捧着一團代表希望的火焰。

“姐姐,我的身家性命,便交付于你了!”李慶舒紅着眼道。

裴玄霜用帕子将玉扳指包了起來,謹慎地藏在袖子中。她慎重其事地承諾:“請世子殿下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一定能辦到。願上蒼垂憐你我,叫那謝浔身墜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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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時心驚膽戰,去時,更是惴惴難安。

裴玄霜幾乎忘了自己是怎麽離開藏書閣的。她步伐飛快,心思翻轉,魂不附體,胡思亂想,待其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情緒,安定了心神,人已走到了攬月軒月門外。

院中極其的安靜,比她走時更安靜,靜的令人膽寒。她屏住呼吸,一路貼着牆邊輕盈而過,确定無人發現她的行蹤後推開虛掩着的房門,閃了進去。

卧房內靜谧無聲,自螭龍紋雙耳白玉香爐內飄出的煙霧輕柔細膩,好似一道飄逸的白紗浮在她面前。

裴玄霜提着裙擺,蹑手蹑腳地走向床榻,越走越覺得不對勁。

原本守在她床邊小憩的秋月不見了。

她去哪兒了?回耳房了嗎?還是……跑出去找她了?

裴玄霜一顆心砰砰直跳,忍不住懸心吊膽地朝院子裏張望了張望,但見院中火光搖曳,兩株盛開着的荼蘼花雪白冶麗,比之天上皎月還要清冷三分,于一片朦胧夜幕下熠熠生輝。

她望着荼蘼花,擡手壓了壓胸口,輕輕撩起了床帳。

疊放的整整齊齊的被褥緩緩映入眼底,與被褥一并映入眼底的,還有謝浔那張不可一世的臉。

他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赭紅色紗袍,手裏撚着一串碩大的玉珠,慵懶地斜倚在引枕上,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見了裴玄霜,笑容淡淡地問了句:“回來了?”

裴玄霜猛地打了個觳觫,如遭雷擊,瞬時間愣在原地。

謝浔幽幽望着面白如雪的裴玄霜,笑得意味深長。

“還在榻前傻站着做什麽?過來。”他烏眸向下一瞟,示意裴玄霜入他的懷抱。

然而裴玄霜卻想掉頭就跑!

“你怎麽在這兒?”她驚懼交加,故作鎮定,“秋月呢?你把她弄到哪去了?”

“秋月?”謝浔凝眉揚首,似是在回憶秋月這個人是誰,“那個小丫鬟啊?被藍楓帶去刑房了,應該快被打死了吧。”

“什麽?!”裴玄霜攥着床帳的手一顫,旋身,便要去刑房要人。

“本侯勸你還是省省吧。”謝浔寒氣森森地睨着裴玄霜,“你去了刑房準備救誰呢?秋月,還是你這一院子的奴才。”

裴玄霜渾身一震。

她許久都沒能反應過來謝浔的話,因為她無法接受這個殘忍的事實!

怪不得……怪不得院子裏如此安靜,靜的好像沒有任何活物一樣!

“你把他們都抓去刑房了?”她連回頭看一眼謝浔的勇氣都沒有,生怕宣洩出壓抑已久的恨意,“謝浔,偷偷離開琅月軒的人是我,你怎麽不将我送去刑房?”

謝浔冷笑一聲,将手中的玉珠串扔在了一旁。

玉珠碰撞發出的叮叮的脆響,明明很悅耳,卻令裴玄霜一陣陣頭皮發麻。她渾身僵直地站在原地,心如烹火,舉步維艱,憤恨的很,卻又無力的很。

守株待兔的謝浔卻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他換了個姿勢坐着,沖着一臉痛苦的裴玄霜招了招手:“過來。”

裴玄霜狠狠咬住了唇肉,直咬得滲出血來方移步走向謝浔,在對方志在必得的寒栗目光中上了榻。

她避無可避,無路可逃。

“說罷,深更半夜的,你去哪兒了?”謝浔伸出手,在裴玄霜冰涼的身體上來來回回地摩挲着,“你若是能交代清楚,那些跟着你的狗奴才,或許就不用死了。”

裴玄霜閉了閉眼,只覺得魔鬼在舔舐着她的身體。

“我睡不着,便去琅月軒外轉了轉。”她努力壓制着怒火,“謝侯爺,請你不要如此殘暴,琅月軒的下人并沒有做錯什麽,你要責罰就責罰我好了。”

謝浔以手支頭側躺在裴玄霜身旁,似笑非笑地聽着裴玄霜的辯解。

“出去轉了轉……”他将玉珠埋入層層疊疊的裙底,“都去哪了?一處一處的給本侯說清楚……”

裴玄霜面色一變掙紮着便要下床,謝浔行若無事,只淡淡地說了句“你想讓他們死嗎?”便令裴玄霜放棄反抗,生受了去。

無法宣之于口的奇恥大辱令裴玄霜紅了眼。

謝浔握着玉珠的右臂微微繃緊,現出迷人的線條,他欣賞着裴玄霜面上的表情變化,沙啞地道:“說啊,都去哪了?”

裴玄霜緊攥着床褥,面如死灰一般:“我不記得了……總歸是人少安靜的地方。若侯爺覺得夜游提督府是一件不可饒恕的事,便将我打入刑房好了!”

她一邊說一邊顫抖,即便極力忍耐克制,依舊青筋暴起,香汗淋漓。寒冰般的面孔徐徐裂出細小的縫隙,精神到達了快要崩潰的邊緣。

趁着清思尚存,裴玄霜悄悄取出李慶舒的信物,假借難以自持俯卧倒身的姿勢探出手去,将玉扳指藏于榻下。

才将東西藏好,謝浔猛地将她拽進懷中,逼問:“好啊,才嬌寵了你幾日,便敢對本侯反唇相譏了!”

裴玄霜短而急促的呼吸着:“謝浔,你如此羞辱我,還想讓我對你好言相向嗎?”

謝浔手裏依舊握着那串荔枝大小的白玉珠,他輕咬着裴玄霜的耳朵,戲谑地道:“我哪裏羞辱你了?這不過是床笫間的小情趣而已。”

裴玄霜別過臉,本能地躲避那道淩冽寒迫的氣息:“我解釋清楚了,你能不能放過他們?”

她苦不堪言地揪扯着床褥,腳背在滑膩的裙尾上繃出一道直線,強忍着此刻的不堪與屈辱。

“謝浔,你無所畏懼,我卻怕作孽太多,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所以,請你放過他們!”

她帶上了哭腔,卻沒能讓謝浔軟下心腸。

“別急……本侯還沒問完呢。”謝浔一臉陶醉地欣賞着裴玄霜的種種反應,他看着對方擰緊了秀眉,梗硬了脖頸,目光漸漸渙散迷離,只覺得渾身舒暢的很,仿佛置身于人間極樂之境,欲|仙|欲死。

“你還想問什麽?!”裴玄霜氣絕,“要問快問!”

謝浔繼續把玩着玉珠,笑着道:“本侯想問,霜兒的家人現居于何處。三年前,你因何事離開雍州,北上漢中。”

裴玄霜半驚半懼地瞪住謝浔。

“你還在調查我?”

“不、不是調查。”謝浔将軟似流雲的裴玄霜撈進懷中,抱着對方道,“是關心。你是本侯的人,本侯有義務照顧好你的家人,既是找不到他們的行蹤,自然要來問問你。”

裴玄霜一個字都不信。

什麽幫助她照顧她的家人,這謝浔分明是想多掌握些籌碼來逼迫她,威脅他。

好在,他尚未能得逞。

她緘默地與謝浔對視着,不願被對方瞧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我早就和他們失去聯系了,連他們是否還活着都不知道。”她輕輕攥住謝浔的衣領,直勾勾地望着那雙烏沉的眼睛,“謝浔,算我求你,你饒了我這遭吧。我身如浮萍,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我一無所有,只想活着,活着而已……”

謝浔動作一頓,不由自主沉下了目光。

雖然沒能從那張冷若冰霜的面龐上看出一絲一毫的讨饒示弱,可能從她口中聽到算我求你這樣的話,已經是很難得了。

便扔掉了黏膩濕潤的玉珠,将懷中的人兒摟得更緊:“你真的失憶了?”

裴玄霜一愣:“你怎麽知道?”

見她面色有變,謝浔的眼中立刻浮起了一片陰雲。

裴玄霜深知情勢迫人,便是再不甘願,依舊逼着自己緩和了神色,平靜地與謝浔道:“是,我失憶了。所以你問我的問題,我根本解答不了。我甚至連那些人究竟是不是我的家人都不知道。當年之所以前往漢中,也是聽人說漢中富庶,民風淳樸,便于謀生,可惜路遇流寇,險些喪命。後随婉心一家來到京城,境況雖好了些,但終究是流離失所,舉目無親,不過由着命運擺布,漂到哪是哪而已。”

她從容不迫地說着謊話,且看謝浔的态度會軟下幾分。

謝浔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濃黑的眼底沒有一絲情緒。

“說的真可憐,都叫本侯心疼了。”須臾,謝浔溫柔地道,“本侯竟不知,霜兒的過往如此凄涼。”

他一壁說,一壁輕輕撫了撫裴玄霜被冷汗洇濕了的頭發。

裴玄霜沒有躲避,她靜靜地直視着謝浔的雙眼,道:“你或許不信我的話,沒關系,謝侯爺手眼通天,一查便是。”

“傻瓜,本侯怎會不信你的話。”謝浔扯過被子蓋在裴玄霜單薄的身子上,“你別怕,你有家了,提督府是你的家,本侯和老夫人都是你的家人。你不再是浮萍,你是本侯的女人,本侯會永遠寵着你,護着你……”

說着輕籲了一口氣,淡淡地道:“今晚的事……本侯就不追究了,只是下不為例,霜兒聰慧,想必定能明白本侯的意思。”

裴玄霜枕着謝浔的臂膀,聽着他灼熱胸膛內的心跳聲,只覺得無比諷刺。

她阖上雙眼,面無表情地道:“明白。”

謝浔垂眸看了看阖上雙眼的裴玄霜,意味深長地一笑:“明白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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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霜一夜未眠,起床之後,腿軟的幾乎走不了路。

謝浔便将裴玄霜抱去了膳廳,一邊說着酸話哄她,一邊纡尊降貴地為她布菜盛湯,全程樂在其中,半分不耐煩也沒有。裴玄霜明明恨得肝腸寸斷,卻不得不扮出一副平靜如水的樣子,配合着謝浔歲月靜好的戲碼。

她必須要忍耐,必須。

在她的懇求下,謝浔終是饒過了琅月軒中的奴才。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們或多或少受了些刑罰,身為裴玄霜貼身奴才的秋月受罰最重,被刑房的奴才拖回琅月軒時幾乎奄奄一息。

即便如此,她依舊對着謝浔叩頭謝恩,感激的淚流滿面。

裴玄霜愧疚難當,對謝浔的恨意又多了幾分。

“怎麽了?悶悶不樂的?嫌我罰他們了?”

見裴玄霜冰着一張臉不說話,謝浔輕攬住她的肩頭道:“已經網開一面了,若不是你開口求情,這幫沒用的奴才早死了。”

裴玄霜唇角抖了抖,心知與其争論亦是無用,便換了個話題道:“你今日不用上朝嗎?”

“上朝?”謝浔嗤笑了一聲,“本侯今日休沐,晚些過寧國公府一敘,落日前必回來。”

裴玄霜聞言一驚,:“你要去寧國公府?”

“是啊。”謝浔眯了眯眼,“怎麽了?你看起來有些激動。”

裴玄霜這才意識到自己在謝浔面前失了态,她移開眼,迅速将頭一低:“沒什麽,我只是覺得、覺得無聊的很……”

“無聊?”謝浔面露疑色,“怎麽會無聊呢?”

裴玄霜心念電轉,飛快道:“當然無聊。素日裏還有秋月陪着說說話,眼下連個說話的人都沒了,豈非要悶死人。”

“秋月不在,你可以與旁人聊天啊。”謝浔将裴玄霜撈進懷裏,順着她的意思道,“再說了,你不是還有孫婉心這個好姐妹嗎?她人就在東廂住着,把她叫來陪你聊天解悶便是。”

聽得謝浔提及孫婉心,裴玄霜登時動了怒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謝浔,你當婉心是什麽?”

“別氣,別氣。”謝浔連忙哄她,“既然不願意讓她來,那你便去找她好了。”

裴玄霜一怔,雙眼謹慎地在謝浔面上掃了掃:“真的?”

謝浔便不說話了。

他手指在膝上輕輕叩擊着,思忖了一會兒,道:“這樣,我命人将寧國公請去四星臺,你帶着婉心随我一同前去,在四星臺裏随便逛逛。四星臺風光秀麗,應有盡有,你們兩姐妹一定能找到符合心意的消遣之地……”

裴玄霜越聽臉色越冷,聽到最後整個人像是被冰凍住了一樣。

四星臺……四星臺……

滿是她屈辱回憶的四星臺。

她睨着謝浔,簡直要冷笑出來。

“好霜兒,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謝浔握住裴玄霜冰涼的手,目光中滿是寵溺與關切,“最近京城裏不太平,我不想你遇到危險,所以才将你帶在身邊。等風聲過去了,你想去哪裏都可以,我絕不橫加幹涉……”

“知道了。”裴玄霜不願再聽,便打斷了謝浔的話,一臉冷漠地問,“何時出發?”

“不急。”謝浔眼底沉着幽幽的寒芒,“等日頭不這麽毒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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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浔說到做到,半個時辰後,當真帶着裴玄霜離開了九門提督府。

裴玄霜緊緊按着藏在袖子裏的信物,一顆心随着滾動的車輪起起伏伏。

大抵是老天開眼,所以才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給了她接近寧國公的機會。

雖然與她的計劃有些出入,可對方既然有将謝浔千刀萬剮的能力,她願意冒險一試。

很快,馬車在四星臺外停了下來。

裴玄霜被謝浔攙扶着走下馬車,不出預料地見到了言琢等人。

她盯着言琢那張老奸巨猾的臉,不由自主地繃緊了神經。

言琢卻像個沒事人一樣,仿佛沒參加過那場淫|靡的聚會,他谄笑着走到謝浔面前,一拱手道:“侯爺。”

謝浔微微一笑:“言大人,好早。”

“不敢讓侯爺等候,是以早早過來了,侯爺放心,招待寧國公的事,下官都安排妥了。”

言琢一板一眼地彙報着,說完徐徐擡頭,目光若有似無地在裴玄霜面上掃過。

這位身份地位十分特殊的裴侍妾總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叫他想不注目都難。

見他二人眉來眼去,謝浔便也低下頭來,看了裴玄霜一眼。

裴玄霜微微皺眉,暗道,謝浔這畜生莫不是讓她向言琢行禮?

畢竟,她可是當着這幫狗官的面被謝浔調|教了一回,若仍不知悔改,豈非再次駁了謝浔的臉面。

裴玄霜才不在乎謝浔的臉面,只是,事成之前,萬不可節外生枝。

便垂眸裣衽,意在行禮。

結果她才提起裙角,尚未屈膝,便被謝浔按住了胳膊。

“你幹什麽?”謝浔怫然不悅。

裴玄霜漠然:“行禮啊。”

“行禮?”謝浔冷冷地道,“行什麽禮?”

裴玄霜便與言琢一并愣在了原地。

裴玄霜直覺得謝浔莫名其妙,乖戾嚣張,陰晴不定。言琢則冷汗直冒,心頭惴惴,惶恐不安。

俄頃,他堪堪沖裴玄霜一笑,恭敬地屈了下身道:“下官豈敢受夫人的禮,夫人近日可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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