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心意
裴玄霜反反複複地看着信紙上的字跡, 好一會兒才确定了一件事情——逐風就是白十安!
否則的話,根本解釋不通為何逐風送來的密信上,署名寫着白十安!
怪不得逐風對她的事那麽上心, 怪不得她總覺得逐風格外親切,想來白十安一定戴着□□遮去了真實面目,所以才瞞天過海,将她都哄騙了去。
再想想他的行為, 似乎也與師父口中那個嗜血狠辣, 不擇手段的師兄萬分符合。
莫非白十安真的變了。
變成了她讨厭的樣子。
可是, 他這麽做也是為了北夷啊。
她雖忘記了北夷被謝浔血洗三日的模樣,卻清晰的記得北夷城如今的瘡痍, 諷刺的是, 那個毀她家園, 害得她無家可歸的男人居然恬不知恥地賴着她, 教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想殺他。
又如何拒絕白十安的邀請。
便從發間取了炭筆出來,迅速在信紙上寫下兩個字——知道。
與此同時, 謝浔将一封加蓋火漆的密信交給了藍楓。
“立刻将這封信送往江寧, 他們既然已經等不及了,咱們也該,有所行動了。”
“是。”藍楓接過密信,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謝浔盯着漆黑的鼻尖,陷入沉思之中。
“舅父……”李沛桓輕輕走到謝浔面前, 氣憤道,“舅父都将皇位送給李沛昭了, 他為什麽還要利用江湖勢力一而再再而三的戕害舅父?”
謝浔聞言一笑:“這點事情都想不明白嗎?”他望住李沛桓的雙眼, “你好好想想, 他為什麽會這麽做。”
Advertisement
李沛桓目光一沉:“因為他知道我還活着,想殺我,沒殺成。害怕舅父殺了他将我保上皇位,所以才屢次對舅父下殺手。”
“你這不是挺明白的嗎?”謝浔笑着摸了摸李沛桓的頭,“桓兒,你不要害怕,你是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天經地義。”
“有舅父在,桓兒不怕。”李沛桓靠近謝浔,“舅父,聽說,你從漠川帶回來了一個女子,她是誰啊?”
一心二用,一壁籌劃着計謀,一壁想着裴玄霜的謝浔一頓,道:“你這個小鬼頭,消息倒是靈通。”他目光放遠,面上浮現出幾絲淡淡的郁色,“舅父是帶回來一個女子,也想好了該如何安置她,只是不知,她願不願意。”
李沛桓眼睛一亮,好奇地問:“舅父,你帶回來的這個女人,是三年前替我拔除蠱毒的那名妾室嗎?”
“是。”謝浔不假思索,“之前是妾室,如今,舅父要她做舅父的夫人。”
李沛桓聞言一頓,好一會兒才磕磕巴巴地道:“看來、看來舅父是真的喜歡她……”
此話正中謝浔心中的柔軟:“你還小,不懂這些。”他語焉不詳地對李沛桓道,“不過舅父倒是希望你永遠不懂這些,情之一事,舅父一向是參不透,卻為之苦惱的很,實在是勞心勞力。”
“那桓兒願意終生不懂□□。”李沛桓一臉認真,“看得舅父如此辛苦,外甥真是怕了女人了。”
謝浔哈哈一笑,起身潇灑而去。
當他帶着精心挑選的寶物來見裴玄霜時,不出預料地碰了冷釘子。
便将寶物交給下人,軟聲軟氣地哄着裴玄霜:“好霜兒,你告訴我,我怎麽做你才會接受我。”
裴玄霜靠坐在榻上,垂着眼道:“我想你死,你能死嗎?”
謝浔先是一愣,繼續苦澀地笑笑:“就這麽想我死?”他握住裴玄霜冰涼的手,“我還不想死,你好不容易回到我身邊來,我想與你幸福的共度餘生。”
“做夢。”裴玄霜毫不猶豫地将手抽了出來,“我厭惡你,憎恨你,且與你隔着血海深仇,想讓我和你共度餘生?呵……”
她冷笑一聲不再往下說,卻用冷漠的态度說明了一切。
“我知道你仍然無法接受我。”謝浔陪着笑臉道,“但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總有一天,你能放下對我成見。”
裴玄霜幹脆閉上眼:“我累了,請你離開。”
謝浔望着那張近在咫尺,朝思暮想的臉哪裏舍得離開,硬是放下顏面賴在裴玄霜身邊:“你乏了便睡,我在這裏守着你。”
裴玄霜胸口劇烈起伏了一番,沒有說話。
謝浔知道她想說什麽,無非又是一些絕情冰冷,逼他死心離開的話,他甚是無所謂,自顧自在裴玄霜身旁坐下,從容道:“等忙完了這陣子,我會着手準備你我二人的婚事,玄霜,我要你做我的正妻,我在重新遇到你的那一刻就想好了,我要你做我的妻,若沒有你,我寧願終身不娶。”
一席話說得裴玄霜又驚又怒。
他的妾?他的妻?憑什麽他想怎樣就怎樣?憑什麽她一直受他的擺布。
“謝浔,你怎麽不去死?”裴玄霜緊緊攥住雙拳,“誰想做你的妻?誰稀罕做你的妻?你就不能放過我,讓我遠離你!”
“不能。”謝浔溫柔而又兇悍地打斷了裴玄霜的話,“我用三年時光弄清了一件事,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若是終生與你錯過便罷了,既是重逢,豈有眼睜睜看你離開的道理。玄霜,過去的事,你能忘掉最好,忘不掉也沒關系,我會用實際行動證明,我是真的……”
“你別說了!”裴玄霜哆嗦着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想聽,你滾出去!”
謝浔皺了皺,卻是一動不動。
“滾啊!”裴玄霜指着房門的方向,咆哮。
謝浔望着疾言厲色的裴玄霜,笑了。
“三年不見,你脾氣大了很多。”他歪頭打量着她,眼中露出遮掩不住的寵溺,“許是在漠川那種蠻夷之地待久了,身上沾了些野性,不過,你怎麽我都喜歡。”
裴玄霜咬牙:“無恥。”
謝浔點了下頭,竟是接受了裴玄霜對他的這個評價:“睡吧。”他輕輕拍了拍床榻,“我就在這裏守着你,什麽也不做,哪裏也不去,守着你入睡。”
裴玄霜恨恨瞪了謝浔兩眼,負氣躺下,只當自己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感受不到對方的呼吸。
為了白十安,為了他們師兄妹共同的願望,她要忍。
一夜颠三倒四,噩夢連連,次日醒來時,裴玄霜頭暈腦脹,精神甚是疲乏。
踏邊的紫檀鸾鳳椅上,依稀留存着謝浔身上淩冽的氣息,裴玄霜恍若未察,冷着臉走出房門,站在了那兩株荼蘼花面前。
她以前很喜歡這花的,如今看着,不過如此。
便擡頭看天,天朗氣清,鳥啼陣陣,只是不知她與白十安聯系的山雀會不會來。
要趕緊來啊,在謝浔有所察覺之前。
“主子,你怎麽到外面去了,當心吹着。”正胡思亂想着,秋月抱着件披風走了過來,一邊嘟囔,一邊替裴玄霜披上了披風,“主子也太不當心了,已是秋日了,外面冷得很,稍不留神就會傷風生病的,要多穿些才能出門。”
她将鬥篷上的系帶系好,再道:“主子想吃什麽呢?膳房提前備下好些,奴才見有許多稀奇有趣的小吃呢,許是合主子的胃口也說不定。”
裴玄霜一點食欲都沒有,她由着秋月給自己穿好鬥篷,盯着院門道:“我不想吃東西,我想出去,秋月,你有辦法嗎?”
秋月動作一頓,順着裴玄霜的目光朝遠方看了看,默默搖了搖頭。
“主子,侯爺說了,沒有他的命令,不準任何你放你出去。”秋月面上現出為難之色,“主子,您別憂心,侯爺這麽做也是為了保護您。昨晚,侯爺整整守了主子一個晚上……”
“回去吧。”不待秋月把話說完,裴玄霜便道,“那門修得再漂亮又如何?一味的關着又不打開,不如拆了改建一道牆,徹徹底底地封死了這座院子才好。”
她話音剛落,兩扇緊緊關閉着的院門忽然打開了。
門後,一副貴婦裝扮的孫婉心與藍楓并肩而立,懷中還抱着個粉團子似的胖娃娃。
裴玄霜盯着那三人,愣在原地。
“玄霜?”孫婉心同樣直愣愣地望着裴玄霜,好一會兒才抱着孩子來到她面前,紅着眼睛喚她,“玄霜,我是婉心啊,我來看你了!”
“婉心……”裴玄霜眼中驀地一酸,“真的是你,婉心。”
孫婉心猛地點頭:“對,是我呀。”
“婉心!”裴玄霜一把拉住孫婉心,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幾眼,不敢相信面前這個珠圓玉潤,珠光寶氣的美婦人便是與她在玉蜂山下采藥種花的小丫頭。
“婉心,能再見到你真好。”
孫婉心将孩子交給跟過來的藍楓,擦了擦淚道:“我就知道,咱們會有再見面的一天的。”她說着一頓,望着裴玄霜的目光多了幾分心疼,“只是沒想到,會是在這裏。”
裴玄霜苦笑不已。
孫婉心緊攥住裴玄霜的手:“玄霜,你還好嗎?這些年,你在哪裏?可曾與你的家人團聚?”
“我……”裴玄霜實不知該如何概括這三年來的經歷,便道,“我只能說,如果沒有被武安侯抓回來,現在的我,很幸福……”
她話音剛落,趴在藍楓懷裏的奶娃娃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