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誰的驚喜

“你們族裏的女性是自己生寶寶還是借助于另外的方式,比如手術什麽的?”我一邊端着水果盤吃剛買回來的葡萄一邊追問正在院子裏逗狗的迦南。

“不知道。”迦南頭也不擡地回答我,“我又沒生過。”

好吧,我換個簡單一點的問題,“你們族裏的準媽媽孕期是多長時間?”

“叼回來!”迦南把土狗芒果叼回來的飛盤又扔了出去,一邊漫不經心地反問我:“我怎麽知道?都說了我沒生過。”

沒吃過龍蝦,沒見過龍蝦游泳嗎?我嘆了口氣,決定再把問題的難度降低一點,“你們族裏的寶寶剛出生的時候下半身是腿還是尾巴?”

“我怎麽知道,”迦南開始不耐煩了,“那麽久之前的事了,誰會記的那麽清楚?”

“我問的是常識,不是讓你回憶過去好不好?”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懂不懂什麽叫做常識?”

迦南勾着眼角斜了我一眼。

我坐在臺階上,端着盤子繼續吃我的葡萄。我已經決定了不再計較他的臭脾氣,畢竟人家還是一個正處在叛逆期的少年,要允許他有自己的個性。何況又是被逼着來跑腿的,沒把我偷着扔在荒郊野外就已經很夠意思了。

“你們族裏的小孩子生下來之後就要送到長老那裏去嗎?”我記得深海說過孩子們由全族一起撫養,而教養的工作則由長老們來負責,“還是說等他們斷奶之後送去?”

迦南一只手還按在芒果的狗頭上,兩只眼睛裏已經開始冒火了,“我說了我沒生過!”

“你一直強調你沒生過,”這話聽起來怎麽有點詭異呢?我琢磨了一會兒,半信半疑地反問他:“是不是說,如果條件需要……你其實也可以生?”

迦南開始磨牙,“殷、小、茉!”

“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我縮了縮脖子小聲嘀咕。心說你就算自己沒生過小魚,好歹也快成年了吧,基本的生理知識也應該掌握一些了吧,怎麽能一問三不知呢?還是說,魚兒們根本沒有生理知識這門功課,大家都是結婚之後自己摸索,然後無師自通?

迦南瞪着我,耳朵尖上又竄上來一絲血色,也不知道是害羞還是被氣的,“我知道怎麽跟鯊魚搏鬥,你知道嗎?!”

我嘴裏有葡萄,一笑就被嗆到,抱着水果盤子一通狂咳。這麽幼稚的話都能說得這麽理直氣壯,我現在真的相信他是叛逆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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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少年的通病就是都有一顆纖細而敏感的心。比如現在,我不過咳嗽了兩三聲,又不是存心要刺傷他的自尊心,他的一張小臉就漲了個通紅,忿忿地丢下一句“還吃,胖死你!”就轉身出去了,臨走的時候還故意很使

勁地摔上了大門。

黃狗芒果甩着尾巴,很無辜地沖着大門汪汪叫了兩聲,估計連它也覺得這個半熟少年太情緒化了,怎麽動不動就要摔門呢?而且還用這麽邪惡的咒語打擊別人,就算我的體重增加的快了點,但是要說胖死……也還不至于吧?

吃完最後一粒葡萄,正要回房間去洗洗手,臺階下面繞着圈子咬自己尾巴玩的芒果突然沖着大門狂吠了起來。這狗有個毛病,聽見門外有腳步聲就叫個不停,看起來兇得要命,其實是只紙老虎,它的兇相都是拿來裝樣子的。我們來的那天也是,它隔着院門沖着我們狂叫,等大門打開了一看我們人多,它立刻躲進自己的狗窩裏再也不出來了。

“行了,芒果,”我懶洋洋地吆喝它,“外面就是巷子,一有人過你就叫,不累啊?”

芒果甩着尾巴叫的更兇了,一邊叫一邊呲着牙沖着大門的方向伏低了前肢,一副準備打架的架勢,脖子上的毛都豎起來了。就在芒果激烈得近乎詭異的吠聲中,大門緩緩推開,一只穿着黑色皮鞋的屬于男人的腳邁了進來。

擦得很亮的皮鞋,熨燙得很規矩的黑色長褲,一眼看去心中已經生出那種職場精英才會有的近乎做作的考究的感覺。視線順着筆直的兩條長腿往上移,裁剪精致的黑色襯衣,再往上……我就看到了那雙墨色的眼睛。黑到了極致的眼瞳,仿佛在過濾掉所有雜色的同時也過濾掉了任何一種可能會有的情緒。即使他的嘴角含着笑,那笑容也無法穿透厚厚的冰層到達眼瞳的深處。

我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心口瞬間涼透。

他停下腳步,微微揚起臉上下打量我。四目交投,他的嘴角微微一勾,流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來,“怎麽,看見我你好像很意外啊。”

其實不意外。我早就知道這男人是天字第一號的小氣鬼。

“世界真小啊,殷茉。”夜鯊慢條斯理地晃了進來,沖着狂吠的芒果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芒果象見了鬼似的嗚咽一聲,一頭竄進狗窩裏再也不出來了。夜鯊意外不明地笑了笑,回過頭重新打量我,我不由自主地又向後退了一步。

夜鯊的眉尖一挑,眼中慢慢地浮現出一種真正有興味的神色來。

他知道了。我有些驚慌地想,這下他真的不會放過我了。

夜鯊很突然地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嘴裏卻低聲罵了一句:“真他媽的。”

我扶着欄杆的手微微有點抖。原本打算破罐子破摔的戰略到了現在已經完全不适用了,我已經有了害怕他的理由。

“殷茉,每次見到你都能給我帶來驚喜,”夜鯊笑夠了,慢慢走到了臺階下面,彬彬有禮地沖着我伸開

了一只手,像在舞會上邀請女士共舞的紳士一般派頭十足,“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說得好像我是他們家的逃奴似的。

我在臺階上重新坐了下來,不用費力去支撐自己的兩條腿讓我省了不少的力氣。面對這個人的時候太費腦子,我得保存實力。

“去哪裏?”

夜鯊笑而不答。

我又問:“迦南呢?”

“那個不識好歹的小崽子,”夜鯊神色轉冷,“這次別想我會放過他。”

我早說過這人小心眼了。我撇了撇嘴,“他人呢?”

夜鯊皮笑肉不笑地斜了我一眼,“你問這個幹什麽?”

坐在臺階上面歇了一會兒,我似乎沒有那麽害怕了,腦筋也變得清楚了一些。既然被夜鯊堵在這裏,想要逃走估計是不太容易了,鬧不好還會連累這裏的主人。不過,把損失降的再低一點兒,說不定還是有希望的。

“迦南只是受人之托,”我看着他,很小心地避開有可能會刺激到他的字眼,“從道義上講,他其實沒有做錯什麽。”

夜鯊冷笑。

我嘆了口氣。跟這個妖怪鬥智鬥勇還真是個力氣活兒,才說了幾句話已經讓人覺得精疲力竭了,“你別為難他,讓他留在這裏,我跟你走。”

“你拿什麽跟我談條件?”

“月光石是你從深海那裏搶走的,被我騙回來不是正好扯平了?”

夜鯊兩道眉毛危險地豎了起來,“扯平?”

“你是商人,所謂在商言商,總該知道和氣生財吧?咱們就不能有話好好說?”

夜鯊被我的話氣樂了,“怎麽好好說?”

“迦南你帶回去也沒有什麽用,你放過他我還能心甘情願地跟你走,咱們不是都省事?何況你還能省一份飯錢,對吧?”

“真是怪事,”夜鯊笑着搖了搖頭,“明明是你求着我,怎麽搞的你這麽理直氣壯?”

“各退一步吧,”我繼續游說他:“大家都留點餘地。這裏畢竟是個人口密集的小地方,要是我真的鬧起來了,你也不好收拾,對吧?”

“行,”夜鯊琢磨了一會兒,幹幹脆脆地點了點頭,“這小子我不跟他計較。你呢,你什麽時候跟我走?”

這個……好像不是由我決定的吧?

我從臺階上站了起來,“這就走吧。把吃的東西劃拉劃拉都給我帶着。我現在容易餓。”

“吃的東西……好說。”夜鯊靠着欄杆,笑得一臉奸詐,“房車跟着呢,哪怕你半道上想吃滿漢全席我也能給你弄出來。”

我嘆了口氣,“那走吧。”

我的行李不多,簡單的幾樣化妝品,幾套運動款的T恤短褲,MP4、筆記本外加兩本

小說,不到一刻鐘就收拾完了。反而是吃的東西裝了兩大包,從酸奶到果凍,翻來揀去一樣也不舍得丢下,只好都帶着。

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夜鯊還靠在門口的欄杆上,輪廓分明的側臉透着瓷器般冷幽幽的蒼白,襯着他身上一絲不茍的黑色襯衫,硬是把三九天的熱空氣降下來好幾度。這個季節穿着長袖襯衣,我看着都覺得透不過氣來。我記得深海是很怕熱的,不知為什麽夜鯊的習性和他相差了那麽多。

“收拾好了?”他回過頭掃了我一眼,沖着身後的保镖擡了擡下巴,那保镖立刻走過來把我手裏的行李都接了過去。

“車在門口,走吧。”

夜鯊說完這句話我才注意到院子裏已經多了好幾個人。兩個夜鯊帶來的保镖,昏睡在狗窩旁邊的薇薇以及半坐在院子裏,鼻青臉腫的迦南。才分開這麽一會兒,他身上的衣服又是土又是血,嘴角破了一大塊,半邊臉腫的像個豬頭。

“你不是都答應了要放他一馬?!”說實話,夜鯊答應過的話我并不是十分相信。但是看到迦南這副樣子,我還是覺得有把火在心裏燒了起來,“你還是男人嗎,說過話到底算不算數?!”

夜鯊掏了掏耳朵,臉上流露出詫異的表情來,“我答應你不找他麻煩,但是我沒答應過他來找我麻煩的時候我要忍着啊。”

我咬牙。迦南是一個人,他這邊加上保镖少說也有六七個人,到底是誰找誰的麻煩啊?

迦南蹭了蹭嘴邊的血漬,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你要帶她走?”

夜鯊聳了聳肩,“你說呢?”

迦南突然笑了,很張揚的笑容,就好像陰天的時候所有的光線都集中到了他的臉上,“夜鯊,我真想知道你到底無恥到了什麽地步?”

“糾正一下,”夜鯊面無表情地望着他說:“我這個不叫無恥。孩子,我只是膽子比較大。”

“膽子大?”迦南咧嘴大笑,“是不是大到了連薩默斯法典都不放在眼裏的地步?”

夜鯊皺了皺眉頭,“你提那個做什麽?”

“沒什麽,”迦南的眼睛裏浮現出譏诮的神色,“我只是提醒你,按照法典的規定,這個女人你不能違背她的意願做任何事。”

夜鯊的眉頭皺的更緊,陰沉沉的視線從我的臉上掃過去又落到了迦南的臉上,“迦南,你好歹也算跟過我,你該知道我的脾氣的。”

迦南回視着他,眼神變得咄咄逼人,“如果把薩默斯島的那幫老家夥都集中起來……你覺得他們會不會因為你逃到了陸地上就放過你?”

夜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的威脅很幼稚。她是異類,她和那個男人之間的關系在族裏是不被承認的

。何況,深海能不能平安地帶着獎品回去還說不準呢。”

我的心微微一沉,我早該猜到了他一定會做點手腳去阻止深海的。

迦南搖搖頭,眼神挑釁“就算她伴侶的身份不被承認,但是做為另外一個同類的所有物……除非你想和整個族類做對,否則你不能動她。”

“什麽意思?”夜鯊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你可以看看她的耳朵。”

夜鯊回過頭,眼神像兩把刀似的直勾勾地刺了過來,四目交投的一瞬間,我發現他的眼中竟然閃動着詭異的紅色。我頓時覺得汗毛直豎,下意識地就想要後退。不過我可退的餘地并不大,前面是直通院子的樓梯,身後就是我那間臨時落腳的十來個平方大小的卧室。露天的走廊本來就不寬,退了兩步之後我的後背就頂在了門框上。

“你……”

我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夜鯊已經三步兩步走到了我的面前,一言不發地伸出手抓起了我兩邊的頭發向後一拽,我嘶的一聲倒抽了一口涼氣,正想開口罵人卻被夜鯊的視線給驚住了。他的手還拽着我的頭發,兩只眼睛卻死盯着我耳朵上那個包,墨一般濃黑的眼瞳周圍一圈酒紅色的弧線明亮得像在燃燒。

這妖怪。我在心裏忿忿地罵,拽得那麽使勁,我的頭皮都快要被他扯下去了。

夜鯊直勾勾地看了我幾秒鐘,然後松開手,慢條斯理地後退了兩步,“原來如此。”

我揉着頭皮沖他翻白眼。心裏琢磨着迦南的那一句“同類的所有物”到底是什麽意思?是不是就像別人家的東西,撿到了得還回去?這該死的深海,我還以為這是個什麽表示浪漫的記號呢,搞了半天,就是貓脖子上一塊寫着主人電話號碼的名牌啊。

迦南臉上的笑容連我看着都嫌晃眼,“現在還有什麽想法嗎?”

“沒有。”夜鯊聳了聳肩,面無表情地回視着他,“反正做掉你很容易。”

我愣了一下,一時間竟有些分辨不出這話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你答應過的……”

夜鯊斜斜地瞥了我一眼,眼瞳周圍的一圈紅色已經消失,表情冷森森的,嘴邊硬擠出來的一絲笑容顯得格外生硬,“所以說……殷茉,你只是答應了我的邀請去我家裏做客的,對吧。”說着,意味不明地沖着迦南的方向笑了笑。

迦南抹了一把嘴邊的血就要沖過來,又被他身後的兩個保镖硬拽住,接下來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你倒是讓他們住手啊,”我真的有種想要破口大罵的沖動,“姓夜的,你他媽的不就是又想占便宜又不想承擔責任嗎?!行,是我哭着喊着要去你家的,這行了吧?!”

夜鯊的臉色冷了下來。

我三步兩步走下樓梯,那兩個保镖大概看到了主人的臉色,一聲不吭地退了回去。我從地上扶起迦南,迦南輕輕地推開我,自己站了起來,揚起頭看着慢慢走下來的夜鯊一字一頓地說:“我還記得你小時候的樣子,夜鯊。不過,你現在看起來更像一個人類。會說謊話,會坑蒙拐騙,還會推卸責任。”

這話聽起來真讓人不是滋味。他到底在罵誰呢?

夜鯊搖着頭笑了笑,對這些挖苦的話絲毫不以為意,“我要是拖着一條尾巴上岸,過不了五分鐘就會被人用石頭活活砸死。迦南,你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太天真。你以為一條魚上了岸還能繼續用鰓來呼吸嗎?”

我退開一步,盡可能站的離他遠一點兒。這個面癱流氓兔突然搖身一變成了亞裏士多德,真讓人不适應。同時他的話也提醒了我,對于我身體上的一些特殊變化,我還是想盡可能地隐瞞過去。如果我的弱點全部都讓對手知道,我的處境會更加被動。

迦南呼吸一窒,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夜鯊不再理會他,沖着大門的方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舉止很紳士,态度很……惡霸。

我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迦南的肩膀,“我沒事兒。你繼續……”繼續幹什麽呢?他不能回族裏,跟陸地上的飯搭子又拆夥了,一時半會我還真想不出他會去那裏。

“你繼續周游世界吧,”我拍拍他的肩膀,試圖安慰他,“哪裏有狂歡節你就去哪裏湊熱鬧吧,拍拍照片,泡泡小妞兒,每一天都開開心心地就行。別總板着臉,也再別跟夜族人混一起了,他們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翻臉不認人的。”

夜鯊在我背後哼了一聲。

迦南抿着嘴角看着我,眼圈慢慢發紅。

“我沒事兒,”我沖他笑笑,“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啊。我身邊的事兒深海都知道,他不會怪你的。真的,他又不是不知道夜族人都什麽德行。”

夜鯊又冷哼一聲。

我看看院子裏表情各異的一圈兒人,琢磨了一會兒實在沒有什麽理由再磨蹭了,“行了,我走了。”走出兩步,我又回過身來悄悄囑咐迦南,“你真的不用擔心我。還有就是,你千萬別花什麽腦筋跟夜鯊對着幹,這人不要臉的等級你根本就比不了。真的,你自己該上哪兒玩上哪兒玩去啊。乖。”

擡腳走出幾步我又折了回去,壓低了聲音湊在迦南耳朵邊說:“有機會你替我問問深海,你們那個狗屁法典……到底是個什麽東西?”該遵守的沒有它也一樣會行的端做的正,不遵守的……就是不遵守了也沒見他就怎麽樣,夜鯊這種敗類還不是在異世界裏混的風生水起?憑什麽深海脖子後面就

要烙上一個難看的大疤,然後被轟出家門?

迦南望着我,神色震驚。

我再拍拍他的肩膀,轉身跟着夜鯊走出了院子。為深海感到不值得的同時,我頭一次欣賞起夜鯊的厚臉皮來。

作者有話要說:我要去看看海,大概半個月回來。

需要更新的內容我會放到存稿箱裏,速度還是每周一章。大家的留言暫時不能回複了,等我回來慢慢看吧

祝大家都有個愉快的夏天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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