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原來的樣子

是啊,居然這麽快就又見面了。

“你好,”我幹巴巴地打了個招呼,心裏卻有些疑惑了起來,難道他又掌握了什麽新的證據,所以才會一路追到這裏來?這些事……不會真的影響到四叔吧?

“我們很快就會從這裏搬走,”我連忙向他聲明:“所有的事兒都跟他們無關。”

路明遠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表情不置可否,四嬸卻不滿地瞪了過來,“又胡說什麽呢?什麽事兒又和我們無關了?”

“沒什麽,沒什麽,”我心裏暗暗叫苦,轉頭去看我四叔,他慢條斯理地翻着手上的報紙,看樣子也是什麽都不知道。

這麽一會兒功夫,阿尋已經吃完了一整瓶牛奶,路明遠把奶瓶遞給我,把阿尋豎着抱在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明遠,我看你擺弄起孩子來還像模像樣的,”四嬸笑眯眯地看着她家的貴客,笑容裏毫不掩飾地透着喜愛之意,“工作也好,家務也做的好,品性更是沒得挑。我兒子要是能趕得上你的一半兒我就知足了。”

路明遠抱着心滿意足趴在他懷裏的阿尋,客客氣氣地回答說:“師母,您過獎了。”

師……母?!

我又一次被驚住了。原來他們之間的關系這麽近?難怪在小鎮上的時候他會問我和四叔是什麽關系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這位面癱哥不會故意拿我的事兒去找我四叔的碴兒?

阿尋咯咯的笑聲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阿尋躺在路明遠的懷裏正用力拽着他的手指頭,也許是吃飽了的緣故,這小家夥笑得一臉陽光燦爛,一點兒也沒有要找我的意思。

“這孩子真可愛,”路明遠突然問我:“他叫什麽名字?”

“阿尋,”我看了看阿尋咧嘴傻笑的樣子,微微嘆了口氣,“大名叫尋海。”

“尋海?”路明遠略帶好奇地問我:“他父親姓尋?”

“不,這只是個名字。”這個話題已經不那麽令人感到愉快了。也許是意識到我的聲音和表情都變得生硬了起來,路明遠看了看我卻沒有再追問什麽,只是用膝蓋一下一下地悠着阿尋玩。

老媽也從四嬸那裏知道了路明遠的身份,上下打量的目光裏不知不覺也多了幾分熟絡的味道,“原來你就是路司令家的那個模範學生啊,幾年沒見,模樣全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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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遠客氣地沖她微笑起來。

老媽又說:“殷茉和你家老二合夥做生意呢,前一陣我們還和他在一起。兄弟倆都這麽有出息,你爸爸媽媽真是好福氣。”

“阿姨過獎了,”路明遠繼

續客氣地微笑。從他的表情裏完全看不出他對自己的弟弟懷有什麽不滿。我突然想起路一說過的話來:“我在他眼裏就是一個人形的垃圾桶!”忍不住笑了起來。路明遠疑惑地轉頭看我,臉上的表情居然是……十分溫和的。

“沒事,沒事,”我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剛才開小差,想到了別的事情。”

路明遠立刻擺出一副願聞其詳的姿态。我正不知道該怎麽說的時候,保姆進來說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四嬸連忙招呼大家一起去餐廳,我也趁機松了一口氣。正要從他手裏接過孩子,就聽他壓低了聲音對我說:“我有事需要和你單獨談談,你什麽時間方便?”

伸出去的手僵了一下,我忽然覺得心頭無力,“我什麽時間都方便。”

路明遠點了點頭,抱着阿尋起身朝餐廳走了過去。阿尋趴在他的肩膀上,也許因為這個角度可以居高臨下地看着我,他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我突然想到自打深海出事以來,阿尋還是頭一次和一個年輕的男性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我們身邊和深海年齡接近的男性就只有一個迦南,而迦南卻是從來不抱孩子的。

我的阿尋,是否還記得深海的樣子呢?

晚飯之後,路明遠把趴在他身上已經睡熟了的阿尋交給了我媽,同時提出了想請我一起出去散散步的要求。我四嬸一口就答應了,好像接受邀請的人是她一樣。反倒是我媽明顯地猶豫了一下,不過她什麽也沒說就抱着孩子上樓去了。

我跟在路明遠的身後,一前一後地走出了四叔家的小院。這條街上的居民本來就不多,街口又有警衛員,附近的居民出來散步時也不會走到這裏來,放眼望去,除了我和路明遠居然沒有其他的人出來散步了。

這個季節,柏樹和常青都已經蒙上了一層黯淡的蒼綠準備過冬了。人行道兩側的梧桐樹的樹葉也快要掉光了,一路行來,只聽見幹枯的樹葉被踩碎時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兩個人的影子在路燈的照射下一會兒縮短,一會兒又被拉長。所有的聲音都離我們很遠:遠處街道上傳來的汽車駛過的聲音、近處居民家裏模糊的電視或音響的聲音、頭頂上偶爾陣風襲過,樹幹彼此碰撞發出的嘩啦嘩啦的聲音……

寒月當空,滿目蕭條。

“坐坐吧,”路明遠的聲音也透着幾分幽遠的味道,嘆息似的問我:“累了嗎?”

我累。自從深海被他的族人們以詭異的方式帶走,我就開始感到累了。我有阿尋要照顧,同時還要分出精力琢磨女兒的事兒,我早已經累得連望一眼星空的力氣都沒有了。不過在這個時候

,無論累還是不累,既然他說了坐我也只能坐。長官都發話了,我一個嫌疑犯還能有什麽意見呢?

路明遠在我身邊坐了下來,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尺寸掌握得恰到好處。

“你變了很多。”沉默片刻,路明遠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我還記得你原來的樣子,總好像什麽心事都沒有似的。有點沒心沒肺,像我家路一。”

“原來的樣子?”我有點摸不準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小學時候因為我父母都開始做生意,沒有人照看我的緣故,我被送到了四叔這裏跟他們一起生活了兩年。再後來就只有寒暑假的時候才來這裏過假期。他說的又是哪一個階段?

“是說我小學時候的樣子?”

路明遠笑了笑,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你的孩子很可愛啊,不過有關孩子父親的資料我一點兒也查不到,這有點不尋常。我是不是可以認為孩子的父親和那個小鎮有某種聯系?”

胸口的位置微微下沉,墜得我幾乎整個腰背都佝偻了下去。我早該想到的,他既然查我,自然會查到我的孩子,然後順理成章地去追查孩子的父親……

“我去那裏和他沒有關系。”一想起面前這個人的身份,我就止不住地心口發涼。他的背後是整個國家機器,一點點的蛛絲馬跡都能夠讓他一路順藤摸瓜地查到底。可是……如果海族人的秘密被曝光,夜族人就會把矛頭直指深海……他們說過這樣的話,那個猥瑣的族長正等着有個好借口可以光明正大地處理掉深海這個潛在的威脅呢。

“我希望你不要再追查他的情況了。”我咬了咬嘴唇,忽然覺得有點難堪。我這算是在哀求他嗎?可是就算是哀求我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在生存面前,損失一點點自尊實在算不了什麽, “對他的調查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因為在我有生之年很有可能他都不會再露面了。”

“有生之年?”路明遠意味不明地咀嚼着這幾個字,“如果我的調查結果沒有出錯的話,你們并沒有正式結婚。”

“是。”雖然我想說那一紙婚書并不重要,這個回答仍然讓我滿口苦澀。

“我想我明白了。”路明遠淡漠的腔調裏聽不出絲毫情緒上的起伏。可是直覺還是告訴我,他似乎有點生氣了。盡管我不知道他為了什麽生氣,但是他的神态,或者那微妙的尾音還是讓我覺得他必然對深海的離開産生了某種誤解。

“我想你并沒有明白,”理智告訴我這個話題最好到此結束,可是某種激蕩的感情卻驅使着我,讓我身不由己地想要替深海辯護,“我并不是被騙了,或者被遺棄了

。他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路明遠看着我,眼睛裏明明白白地寫着憐憫。這樣的眼神太傷人,我猛地收住口,一言不發地将視線轉向了另一邊。

路明遠并沒有在糾纏這個問題,他攤開手掌把一樣東西遞到了我的面前,“其實,我今天來找你主要是因為這個。”

躺在他掌心裏的是一個圓溜溜的小東西,在街燈下面看很像一粒茶色的玻璃紐扣。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拿出這麽一樣東西,疑惑地望過去時,路明遠也正看着我,深邃的目光中隐隐透着幾分審視的意味。

“你……什麽意思?”他的表情另外本能地讓我感到緊張。

路明遠笑了笑,淡淡說道:“你三天之前從外面帶回來一個毛絨海豚,你還記得嗎?”

“那個玩具不是檢查完了就送回來了?”我有點驚訝,那個海豚阿尋十分喜歡,每夜都要抱着才肯睡覺。

“這個就是從海豚的眼睛裏取出來的,你知道是什麽嗎?”路明遠将它在掌心裏颠了兩下,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一字一頓地說:“竊、聽、器。”

“哦,”我看看那個小東西,再看看路明遠別有用意的眼睛,一時間不知拿出什麽樣的反應來才算正常。回想起我帶着阿尋出門的初衷,再想想那位女士對阿尋異乎尋常的熱情,我覺得這事兒實在沒有什麽可意外的。從某種程度上講這正是我期待着會出現的結果,不是嗎?

“不覺得驚訝?”路明遠的眼神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我該驚訝嗎?”面對他的逼問,我卻只覺得無力。我其實很想表現出驚訝的樣子來配合他的,但是我實在太累,累得……已經裝不出來了。

“是商場裏一個陌生人送的。”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自己都聽出了自己的聲音裏透出的倦意,“我不認識她,我也不知道她送的玩具裏有這樣的東西。”

“裝在玩具裏,明顯不是針對首長的……”路明遠揉了揉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語般說道:“可是針對你……或者孩子……又為了什麽呢?”

我沒有出聲,心裏卻糾結了起來。我該說點什麽嗎?或者只透露一部分?否則這男人會不會一路追查下去,直到追查出所有的真相?

“殷茉,”路明遠很突然地又把矛頭指到了我身上,“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你出現在那個小鎮到底有什麽目的?”

作者有話要說:路明遠這娃讓我說什麽好呢……

這娃人不錯,可是出現的時機不對,身份也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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