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有些故事,還沒講完
記錄最大的好處莫過于,當記憶變得不再牢靠,仍有東西能讓你作為回憶的依據。一直忙碌于記錄我和艾淨亭的故事,也沒想起回頭去看看自己都寫了些什麽,等到終于閑暇下來看看,才知道這一路走的不輕松。盡管我是喜歡她的,我是願意為她付出的,曾經的心酸,委屈,糾結,迷茫,也是活生生存在的。
一年前的我,艾淨亭,一年後的我和艾淨亭,像是一場化合反應,時間是催化劑,變量是我們。可反應也總有終結的時候,我意識到,我不能永遠的講着這個故事,也是時候揮揮手,投入我和她的生活中。所謂沒有不散的筵席,莫過如是。
感慨總是很多,沒交代的事兒也有很多。像柳逸,林竺,林筗,還有你們覺得會有劇情的歐陽醫生,可愛的老外Ken,路人甲楚律以及他家小蘿莉,這些事兒我沒辦法一一寫全。我的人生已經讓我用盡了筆墨,更何況是那麽多人。再者,在我的故事裏,艾淨亭才是主角。
那麽在這個故事的最後,還是回歸正題,講講我和艾淨亭的事兒,這是我能最後分享給大家的東西。
艾淨亭的展會辦了小半個月,期間她基本天天都在會館,而我,繼續着上班回家的單調生活,不同的是,周末會去會館陪着她,學學陶藝,也算是放松。心理師的工作并不輕松,相反,有着很大的壓力,可以說,出乎我的意料。從簡單地行為動作反映出的巨大創傷和問題,讓我意識到心理師不僅僅是份工作那麽簡單。我跟艾淨亭說,我覺得自己有了使命感,她調侃我說,要不要去拯救地球,并且承諾帶我去買紅內褲。
艾淨亭難得的幽默讓我覺得輕松了很多,她看我笑着,過來輕輕親了我一下,她說我長大了,我卻并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區別。
“成長這件事,總是在別人眼中的。”她笑着。
艾淨亭沒提起過關于有沒有跟家裏人說這件事,我也一直沒問,我不想逼迫她做什麽,我總覺得,如果不是出于主觀意願,很多事都沒有意義。展會結束的當天晚上,按照慣例,艾淨亭應該和同事們開慶功宴,但是她卻打給我。
“莫染,晚上一起吃飯。”
“恩?你晚上不是應該參加慶功宴?”我記得艾淨亭周末說她去試晚禮服。
“恩,所以要你過來。”她說。
“穿什麽?要正式些麽?”
“穿裙子吧。”她笑,“不用太正式,幹幹淨淨就好。”
我跑到衣櫃面前挑挑挑,找了件襯衣,外面穿了個淡藍色的毛衣,想了想,打了個小領結,不過鑒于我實在打不好看,就挂在了脖子上,這也算一種帶法嘛。搭好了衣服,去洗了個澡,臨出門時噴了點香水,一路殺到會館門口,不過和預想的情況有些不一樣,這裏空空蕩蕩,沒幾輛車子。
艾淨亭似是知道我來了,從大門走出來,身上是一件像旗袍似的晚裝,肩膀上披着暖白色披肩,站在臺階上,沖我笑着。我下了車,走過去,轉了一圈,“穿這個成麽,要是需要正式點的,我後備箱放了別的衣服。”
她笑着搖搖頭,伸手幫我把領結系好,“這樣挺好的。”
“為什麽這麽靜”她帶着我往餐廳走,穿過空蕩的大廳。大廳燈火通明,卻安靜着,只有一件件作品立在那。
“因為結束的早,就讓他們回去了。”艾淨亭沒有回頭看我。
“那……我一會兒要見的是……”我依稀猜到了。
“我哥。”艾淨亭站定,看着我,神色有幾分歉疚,“抱歉莫染,現在才告訴你。”
“恩……”我思考了一下,“艾伯伯不讓你告訴我?”想想艾淨亭也不會做這樣的事兒,必然是有原因。只見她輕輕點了下頭,像做錯事的小孩子,看着我的眼睛怎麽都覺得有幾分委屈。我抱住她,“你在告訴我,和不告訴我之間,煎熬了多久,是不是出現了兩個小人互相打架?”我笑着。
她嗔了我一眼。
我大概能才想到事情發生的經過,艾淨亭必定是和家人說了我們的事,結果艾伯伯表示驚詫,可能發生過沖突,最後結果就是,這次會面。我覺得艾淨亭說服了艾伯伯的面兒大,不然他不會要求見我,也不會告訴艾淨亭,不許通知我,這是要考我随機應變的能力麽。侍者打開大門,慢慢映入眼簾的餐廳,艾淨亭輕輕在我耳邊說了聲加油。可愛的讓我想再抱抱她。
說來奇怪,我并不緊張。
艾伯伯坐在主座上,屋裏也只有他一個人而已。我們進去,他沒有起身,只是淡淡的看着我。我笑着向他問好,他笑笑,說了聲,坐。然後我和艾淨亭一左一右,坐在兩側,面對着。
“你父親最近好麽,很久沒見他了。”艾伯伯說。
“挺好的,他倒總去打球,艾伯伯最近沒去麽。”
“家裏出了些事,就沒去。”艾伯伯還是笑着。“對了,你跟淨亭關系好,她有沒有跟你說,她要結婚了。”
艾伯伯說的話,我本來就沒法接茬問出了什麽事,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和我有關,可下頭這一句,讓情節直轉急下。
“哦?”我笑着,看看艾淨亭,她輕蹙着眉頭,看了眼艾伯伯,我忍住笑,“不知她要嫁給誰呢。”
“上次你勸着讓她見的人。”艾伯伯喝了口茶。
“哦~”我點點頭,“那淨亭姐知道這件事兒麽。”
我話一出口,就看到艾淨亭偷偷彎了下嘴角,身子也不再緊繃着,往椅背上靠了靠。
“這話,什麽意思。”艾伯伯不笑了,語氣也嚴肅起來,看着我。
“艾伯伯,想必您今天在這,是為了我和淨亭姐的事兒。我心裏清楚,耍心眼這招兒,在您面前不會有用,那我就索性坦白,您想知道什麽,有什麽不放心,您問,我答。”我笑着。
“好。”艾伯伯也是痛快人,“我先問你,你們的事兒,你父母知道麽。”
我點點頭。
“他們怎麽說。”
“我母親對我咬牙切齒,終究是長嘆一聲,把我拜托給淨亭姐了。”我回答,“我父親倒是沒什麽大反應,他只是講,要我自己用心做決定。”
“你跟淨亭差了十歲,你能照顧她麽。就像你母親說的,把你拜托給她,可你能為淨亭做什麽。”艾伯伯目光很堅定,看着我,艾淨亭也看着我,目光卻是柔柔的。我沖她笑着。
“我和艾淨亭,誰都沒喪失獨立行動的能力,所謂照顧,是一種示弱。我們都可以自己做飯,自己洗衣,自己生活,其實不必依賴于任何一人。所以,我母親說的拜托,是一種心靈歸屬,是精神支柱的交接。我可以打掃屋子,開車接送,甚至如果她需要,我可以喂她吃飯,但我更希望做的,是一個能讓她哭,讓她笑的人。我不敢說是依靠,是避風港,但最起碼可以是她冷的時候的毛毯,哭泣時候的紙巾,開心的時候那個陪她傻笑的人。”
這話,我是看着艾淨亭說的,她眼裏帶着笑意,我看的到。
“咳。”艾伯伯清了下嗓子,“話說的好聽,可你一個女孩子,能娶她麽,能給她一個孩子麽。你才20多歲,誰能擔保你是認真的,我不能讓淨亭冒險。”
“我可以娶她,孩子也可以有,甚至我們可以遠走他鄉,隐姓埋名。但這些不是艾淨亭想要的,我也不會逼迫她這麽做。年齡的确是我沒有辦法狡辯的事,我也曾經糾結過很久,不過找不到論證年齡和真心程度成正比的例子,可能不是年齡越大,才越懂事,越真心吧。”我喝了一口水,“至于冒險一詞,看似安穩的事情都暗藏玄機,沒有什麽事情是絕對安全的,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豪賭,沒人是莊家。”我笑着看着他。
他眯了眯眼睛,“說的挺好,可我還是沒辦法接受淨亭和一個女孩在一起這件事。”
“我也不是來說服您的,我來這兒,是為了慶祝淨亭姐的展會。說了要坦白,那我也就坦白講,我坐在這,跟您說的這一席話,也都是為了講給她聽,也謝謝您給我個機會,對她表忠心。雖然算不上日月可鑒,起碼也是算得上赤誠。您是淨亭姐哥哥,也是我父親的朋友,更是我的長輩,禮數是不能少,但不代表着,您可以左右我的決定。至于淨亭姐的決定,我不幹涉,因為我尊重她。”我沖他舉起了杯子,裏面是不知道什麽酒,“這杯是為了失掉的禮數,還請艾伯伯不要見怪。”我仰脖喝了酒,“若是艾伯伯不希望我在這,那我就先回去,改天再幫你慶祝。”我看看艾伯伯,然後看着艾淨亭,笑着。
她眯了下眼睛,沒講話,看着艾伯伯。艾伯伯盯着杯子,沒說話。我起身,沖着她眨了下眼睛,往外走,手扶在把手上的時候,“等一下。”
我笑着轉過身,坐回座位上,看着一臉佯怒的艾伯伯。半晌,“莫老弟倒是生了個好女兒。”
我笑笑,不說話。
“莫染,作為長輩,我本也不想刁難你們,可偏偏是我妹妹,很多事,想必淨亭也跟你講過,都說長兄如父,這擔子,重啊。”艾伯伯喝了口酒,“我問過淨亭,問你是不是那個能讓她放下形象哭啊,笑啊,鬧啊,讓她沒有負擔,活得簡簡單單的人,她說是。今天你也這麽講,我也算是放心了。本來還擔心,你們兩個女孩,怕是少不了風言風語,我對你了解也不深,聽莫老弟講的,都是你乖巧懂事的事。今天一見,你這伶牙俐齒,也不怕你們會受委屈。我也算是放心了。”
“哥……”艾淨亭眼眶有些濕。
“哥就怕你受委屈,不過這丫頭看着在你面前倒是挺乖。”艾伯伯拍了拍艾淨亭肩膀,然後看着我,笑笑,“丫頭,你早就知道我會同意了?”
我點點頭。
“可是,上次瞞着我這帳,該怎麽算,明明你跟淨亭在一起,還順着我說,讓她去見別人。”
“額……”又提這事兒,我撓撓頭。
“哥,莫染是為了讓你高興,她當時最委屈。”艾淨亭看着我,“都過去了。”
“恩,都過去了……”我看着她。
當天晚上,我住在艾淨亭家,第二天,就回家收拾了東西,搬了家,這次再也不用隔着過道相望。我娘依舊是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我幾眼,轉身笑眯眯的讓艾淨亭領着我晚上回來吃飯,我爹笑呵呵的出去買菜,說艾伯伯也要過來。一切似乎都塵埃落定。
晚上洗了澡,躺在床上,看着艾淨亭,她伸手摸摸我的臉,“想什麽呢,呆呆的。”
“在想,是不是在做夢。”
她輕輕吻了我,“我也想知道,是不是夢。”她笑着,眼睛彎彎的。
太陽照常升起,故事依舊繼續,只是我不再做講述者,柴米油鹽,要更專心了,不是麽。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現在,也該結尾了。我曾經思考比對過各種不同類型的結束,發現不完美的結局才最能引人深思,能勾得讀者,回頭再去品味文章。似乎有些沒着沒落,有些意猶未盡,我不舍,相信讀者也是一樣。易經卦解,飛龍在天,便要見好就收,因為之後便是亢龍有悔。寫作怕是到了瓶頸,再寫怕是失了意境,那就在最好的時候停止吧。不過我不是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之後,我還會回來,或許會再寫些別人的故事,自己的故事。寫長篇是費精力的事,就像第一篇小說裏說過,結尾時是不舍,難過,像是失戀,像是錯過一場曠日持久的狂歡,心裏變得空闊,但這應該也是進步,學會提起筆,也該學會放下。
再寫東西時,怕是已在異國他鄉,如曾言,文字,我是不會放棄的。近期會開始寫些小的短篇小說,收錄在《很長的短篇小說集》裏,有心者自然能找到,無心者也就權當驚禪是賣萌撒嬌,求個關注,看過便過。內心卻還是希翼着,諸位能似此時,給些糖果,寥寥幾語,便足以慰藉。
結尾依舊是例行的感謝,感謝諸君愛護,驚禪自當努力,再獻筆墨陋文,博君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