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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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olice Plaza

District 9，Novum Eboracum

從坐上1PP的警用浮空車開始，Reese就知道Carter在觀察他。這并不奇怪，任何人見到一個陌生人時的第一反應肯定都是“觀察”。再者，這個時代可沒有時尚業一說，衣物足以禦寒就該謝天謝地了，所以即使是沉穩（或者說臉皮夠厚）如Reese也得承認，他身上這套剪裁得體的Ermenegildo Zegna西裝實在太過搶眼了——雖然這身“衣服”本質上其實是他的納米機器外骨骼裝甲的一部分。

與此同時，Reese也在觀察Carter。這個女人有着與生俱來的堅強性格。Reese只看了她一眼就清楚了。這是一個充滿恐怖與動蕩的新時代，作為從舊時代一直活到如今的唯二幸存者之一，Reese比任何人都更了解這一點。不是誰都能适應如此惡劣的環境，核戰争遺留的輻射污染和生态危機一直威脅着殘餘的人類。饑餓是相當普遍的問題，而那些變異生物——乃至變異人——同樣是不可輕忽的威脅。要在這種世道上生存下來，手裏沒有幾張底牌是絕對不可能的。

按照“過去”的說法，Joss Carter是一個改造人——廣義地說，任何經過後天的修補或改造手術後，身體的某一部分被機械化的自然人都算是改造人；而狹義的改造人則特指那些改造部分超過全身50%的人類。嚴格意義上的自然人在這個時代恐怕已經不複存在了——當然，Finch算是個例外——至少Reese見到的人都接受過某種改造手術。但是Carter的情況更加特殊。除了頭部以外，她身上超過80%的部分都是機械造物，左手甚至直接被改裝成了一只造型相當兇猛的電動鏈鋸。即使是以改造人的标準來看，這個改造比例也屬于相當高的。通常只有一種原因會導致這樣的結果——幾乎致死的重傷。

對此，Reese可不陌生。

仿生人眼角的餘光掃過坐在他左手邊的Finch。一路上，小個子男人始終低着頭在玩自己的手指，同時保持最高品質的安靜。正因如此，這小小車廂裏的氣氛就變得極為詭異了。Finch不說話，Zoe an不說話，Joss Carter不說話，胖胖的機械教士Lionel Fusco不說話，開車的Szymanski不說話，Reese自然也懶得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好吧，看樣子這是在比賽誰的耐性更好。Reese挑了一下眉尖，背脊順勢靠在座椅上，然後激活腦中的虛域網接口戳了戳Finch。

『Finch，你怎麽看？』

小個子男人還在研究自己的指甲。

『……Reese先生，我說過了，請不要随意動用虛域網。我們無法确定會不會有人在監聽。』

『噢，可是現在這氣氛也不适合我們聊天吧？』Reese調整了一下坐姿，『你有把握修好發電站的能量閥門嗎，Finch？』

『我是計算機工程師，可不是電氣工程師。話說回來，你會不知道如何修理它嗎，Reese先生？』

『謝謝誇獎。』臉皮比戰列艦裝甲板還厚的仿生人超級戰士微微勾起唇角。

警用浮空車震動了一下，慢慢停了下來。Reese感知到Finch毫不猶豫地掐斷了兩人之間的虛域網鏈接。Reese不以為意地撇撇嘴——他對自家老板兼管理者的別扭脾氣早已有所覺悟，因此并不會覺得Finch的舉動令人困擾，即使試探失敗也只能讓他郁悶0.01毫秒而已。

這一百多年的漫長歲月所教會他的最重要的事，就是“等待”和“希望”。

“我們到了。”

Carter率先走出浮空車，向Mulholland街來的客人們宣布道。

Reese打量着眼前的入口。這道鋼鐵大門位于1PP廣場主建築遺跡東南面地下，門板上布滿了凹凸不平的彈坑和燒灼後的焦痕，顯示這裏曾經發生過多麽激烈的戰鬥。Carter帶着衆人從大門一側的裂縫中鑽進門後漆黑的通道，同時低聲提醒道：“不想死的話就保持安靜，這裏面有幾個還在活動的機器衛兵，我可不知道它們會不會突然發狂。”

『……Reese先生？』

『放心，Finch，我已經叫那些機器衛兵遠離我們了。』

除了Finch，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個看似人畜無害的高大男人眼底一閃而過的亮藍色光芒。

〖……檢索到IFT防衛軍自律式要塞防禦用戰鬥機器人，型號：RAFD-800，數量：4，敵我識別信號驗證成功，已取得指揮權限。IFT防衛軍第6裝甲旅第66中隊副隊長IFTDF-VB8105A-117三級軍士長從即刻起接管IFT防衛軍2號指揮所。

〖……基于系統協議355，讀取IFT防衛軍2號指揮所全息結構圖。維護目錄訪問請求：指揮所附屬零點能量發電站，訪問成功，相關數據輸入完畢。〗

Reese的右眼已經切換到微光模式，左眼角膜上的隐形全息晶體顯示器自動開啓，一串串複雜的代碼在屏幕上飛快地刷新出來。這些在旁人眼中如同天書的字符，就是IFT防衛軍2號指揮所的全部戰備及技術資料，如果沒有專用解密算法配合特殊的1024位量子動态密鑰的話，就算是Finch親自動手，也難以在短時間內破解這套系統。

這就是IFT的“聯合戰術演算平臺”，在虛域網技術的基礎之上建立起來的信息化指揮體系，也是當年IFT以一個新興超級軍工企業的身份，卻能頂住北美的Rayleonard以及歐洲的BFF兩大軍事寡頭企業長達二十多年的多線夾擊、牢牢占據美國東海岸的最大憑仗。沒有這套平臺，沒有這種精确到每一個士兵的戰場控制，IFT靠什麽在開戰初期支撐住Rayleonard狂風暴雨般的閃擊戰？

一百多年來沒有接觸IFT防衛軍的系統，Reese心裏多少也有些懷念的感覺。不得不說，IFT在電子設備方面的技術實力确實是首屈一指的，這個指揮所裏的虛域網服務器仍然能夠工作，一部分防禦系統還在運轉，而且數據庫損壞狀況也比Reese之前預想的情況要好得多。

而且從這個角度來看，Carter他們能夠進入這個地下指揮所，甚至找到其附屬發電站的入口，也算得上是天大的狗屎運了——通常情況下，非IFT防衛軍的人員一旦闖進指揮所的防禦圈，就會被判定為敵人并遭到機器衛兵的追殺。Reese不得不佩服Carter的運氣，她選擇的路線剛好避開了那四臺機器衛兵的主要巡邏區域，那些大家夥——如果真打起來，就算是Reese都覺得有點兒棘手——瞬間成了擺設。

Reese看了看走在自己前面的Finch，這個有些佝偻的背影正步履艱難地跟随着隊伍前進。即使只是短短幾百米路程，對于小個子男人來說都不亞于一場遠征。他那條受過重傷、而且從未得到正規治療的右腿早已不堪重負。

仿生人腦中閃過一系列醫療數據——包括五年前的那段記憶。他将提在左手的工具箱換到了右手，然後往前跨出一大步，從Finch的右邊挽住對方的手肘，将小個子男人的大半體重靠在自己身上。

Finch扭頭看了Reese一眼，抿緊嘴唇，最終什麽也沒有說。

這條通道螺旋向下，又黑又長。Reese估計他們應該已經走到距地面兩三百米深的地方了，濕冷的潮氣令人不寒而栗，對Finch的腿更是沒有任何好處。高大的仿生人不得不在左手上施加更大的力量，撐着他的管理者。

打開通道盡頭的鐵門，裏面是一個巨大的廠房。一個足有二十米高的銀白色圓柱形金屬容器占據了大半空間，它的下半部分密封在厚厚的混凝土基座裏，周圍有許多複雜的管道與這個容器相連。人走在這個房間中，就像闖進了一座黑暗的鋼鐵叢林。

“這裏就是我們找到的發電站。”Carter看了Finch一眼，語氣中多少還是帶着一點兒懷疑，“你可以開始了，Finch先生。”

“好吧。”F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