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節
招呼也不打就啓動了‘緊急預案’，害得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好一陣手忙腳亂才把‘你’重新喚醒。你也太膽大妄為、不計後果了，John。”
“你是怕我又陷入六十年前的那種自毀傾向之中嗎？”
“……當時你那麽絕望，我以為你會放棄。”
“怎麽可能。”
Reese握緊拳頭，雪花在他的體溫中融化成了一滴水珠。“因為抱有希望，所以才會絕望。那時候的我确實是對某些人失望透頂，但這可不代表我就對人性徹底喪失信心了。人又不可能脫離他所生存的環境而超然獨立。”
“所以你也不責怪Peter Arndt？”
“如果說要責怪什麽的話，我只恨他殺了Jessica。至少奪去無辜者的性命這一點，在任何時代、任何地方，都是不可接受的。”
無形的風吹過Reese記憶中覆滿白雪和灰燼的廢墟，卷起一團朦胧的冰霧。
“……對了，Ben，我有個問題。”
“請說。”
“你當初為什麽沒有讓我去保護Harold？【機器】雖然很重要，但他這個最初的奠基者才是真正的關鍵所在吧。”
“那麽你現在又為什麽要不遺餘力地保護他呢？”Ben看了Reese一眼，“雖然有Nathan Ingram的命令在，但William已經删除了你的機器人倫理代碼，所以現在根本沒有什麽命令能夠強行限制你。”
“我想……大概是因為他身上有某種東西吸引了我。”
“怎麽說？”
“Harold為什麽一開始要隐身于Ingram背後？內向和厭惡交際只是一部分，他對旁人天生的不信任才是最初的動機。只有當所有人都不會意識到Harold是誰的時候，他才有安全感。如果是這樣推論下去，那麽在新時代蘇醒過來的Finch，其實應該更加謹慎地保守自身才對。”John輕輕嘆息了一聲，“但Finch卻為了一個‘真相’而不惜讓自己陷入死地——就算這一次機械教會沒動他，就憑他這些年四處刺探的各種小動作，也遲早會被人逮到的，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你認為他這樣做并不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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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這個世界上始終存在某些東西，可以讓人類抛開對死亡的恐懼。”
“就是那些東西吸引了你嗎？”
“确切地說，是Finch選擇走上這條路的勇氣。”Reese笑了，“總有人會選擇做一些‘愚蠢’的事。但如果沒有這些人的話，人類就不可能進步了。”
“你覺得新艾伯拉肯的人類會成為那些‘愚蠢’的人嗎？”
“總有些人會的，Ben。總有些人。”
這時候，Reese忽然閃爍了一下。他穿着軍裝的影像有那麽一瞬間憑空消失了，而下一秒，出現在原地的就變成了一個亮藍色的人形光輝，無數代碼在他的身體中流動着。
〖……量子數據統合體380-00-0050傳輸完畢，開始對‘巴別塔’中樞系統進行後臺重置。〗
Ben看着他，看着這個由John Lewis的靈魂、“小島”的魔法以及納米機器無懈可擊的冰冷邏輯融合在一起所孕育出來的生命。
“那是什麽，John？那些能讓人類抛開對死亡的恐懼的東西，是什麽？”
他凝望着Ben。
『希望。』
Thread #16 End
注1：《聖經·創世記》第十九章，義人羅得因上帝的旨意而攜家眷逃離罪惡之城索多瑪，傳令的天使要求他們在逃難途中絕不能回頭。羅得的妻子回頭看了索多瑪一眼，就變成了一根鹽柱。
注2：William的部分臺詞出自押井守執導的動畫電影《攻殼機動隊2：無罪》。
注3：“人被他所造的工具改造了”這句話出自亞瑟·克拉克的小說《2001太空漫游》。
注4：阿西莫夫在他創作的多篇小說裏都探讨過機器人定律的局限性。例如，在《機器人與帝國》中，一些機器人的系統中關于“人類”的定義被修改——只要說話沒有該星球的口音就不是“人類”，因而造成機器人攻擊人類的事件；在《消失無蹤》中，為了避免機器人無謂地阻止人類進行低危險性工作，第一定律的後半部分被去除，由此導致了新的問題，等等。
注5：“缸中之腦”（Brain in a Vat）是一個非常著名的思想實驗——這個實驗有多著名呢？《黑客帝國》裏那些被當作生物電池的人類，實際上就是一個個活生生的“缸中之腦”。這個實驗的核心思想是讓人們質疑自身經歷的本質，并思考作為一個人的真正意義是什麽——你究竟要如何才能知道什麽是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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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read #17
〖……〗
〖……〗
〖……〗
〖……檢測到系統啓動指令，優先執行代碼：V05-3-S0117，解鎖口令：2501，身份證書已驗證。〗
〖……歡迎回來，軍士長。〗
『好久不見了，「Red Thunder」。』
11:23:00 p.m.
10-03，2211 A.D.
Babel Tower
District 1，Novum Eboracum
Harold Finch從未覺得如此沒有安全感。
Root站在他身後，雙手扶着他的肩膀，狀似親昵地湊到他耳邊：“看看他們，Harold，看這些蝼蟻。”
他們站立的這座梁橋連接着“巴別塔”高大的裝甲防護牆與位于這座巨塔外側的一棟大樓。承力鋼索在呼嘯的風中嘎吱作響，強化玻璃制成的半圓拱形頂棚似乎随時可能被狂風摧垮。
梁橋下方是一條狹窄的街道，被燈光熏成琥珀色的霧氣缭繞彌漫，将來來往往的人流籠罩其中。Finch知道這個地方，這裏是新艾伯拉肯的“鬧市區”，販賣食物、毒品和性愛的黑色集市。
作為人類最後的聚居地，新艾伯拉肯的人口并不多，在多年的天災、疾病和饑馑肆虐下，殘存的幸存者總數不過兩萬多一點而已。人口是支撐社會的基石。沒有足夠的人口，再怎麽發達的文明也難以延續。失去了如此巨大的人口數量後，舊時代的科學與技術喪失了傳承的土壤，原本充滿理性光輝的智慧便在這些無法理解其內容的人們眼中蒙上了一層詭谲的神秘色彩。機械教會登上權力舞臺不是純粹的偶然，甚至可以說這其實是中世紀基督教神權獨大的歷史重演。但這不能怪罪新艾伯拉肯的人民。他們生活在一個愚昧的黑暗世界，每天都要為溫飽努力掙紮，不可能有餘裕專注于更抽象的精神領域。而最高深的知識從來都是掌握極少數人手中的——無論什麽時代。
這并不是Finch願意看到的。然而更令他感到痛心的是，即使是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他腳下的這條黑街卻異常繁華，繁華得近乎刺眼。Finch不是什麽救世主，他只是個血肉之軀的凡人。Finch無法幹涉機械教士們在第一區和第二區裏搞的那些勾當，但這樣下去更不是辦法，這個肮髒腐臭的大泥沼會吞噬掉一切希望。
總得有人去做哥白尼，去做布魯諾，去做伽利略。
“這些蝼蟻，”Root的聲音裏帶着一股極不正常的壓抑的亢奮，“即使把這個世界的真實擺在他們面前，他們也無法理解……”
什麽是真實？Finch很想開口問她。但他忍住了。
刺骨的寒風席卷而過，激得小個子男人瑟縮了一下。比這冷風更讓Finch覺得心神不寧的是腦海中那種空蕩蕩的虛無感。他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麽——某種原本存在于那兒的東西消失了。
Reese的虛域鏈接——盡管Finch從未特意保持鏈接的開啓狀态，但是只要他聯上虛域網，Reese就在那裏——然而現在，Reese不見了。
“……但我認為你不一樣，Harold，我看得出來。”Root放在他肩上的手指微微用力，“你我之間是有共鳴的，我能感覺得到。”
我可什麽都沒感覺到。Finch受過傷的腿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
夜風咆哮，流動的空氣在這人造的鋼鐵峽谷中發出了空洞的回響。Root令人毛骨悚然的輕笑在這風聲中聽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