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Day5-1
袁也在機場附近的一家看起來随時要倒閉的便利店,被人抓到關起來的第五天早晨。
他獨自從床上醒過來,睜開眼睛抓了下自己的頭發。
穿好放在地板上的拖鞋,走到盥洗室。
洗臉刷牙的時候,他後槽牙咬了下牙刷,開始覺得很荒謬,随後又忍不住發笑。
他還保持着一兩分的懷疑,換成以往他實在不至于如此遲鈍,明明來得第一天就能發現事情不對的。
袁也盯着鏡子裏的自己,好笑地想着這或許叫做終日打雁、被雁啄了眼?
陰溝裏翻了船,騙子被騙?
袁也的視線往外瞥了一眼,腦子裏快速地閃過這幾天所有經歷過的不對勁事情。
沒辦法,還是保持了一兩分的懷疑。
他喝了一口漱口水,在嘴裏咕嚕了兩聲後,吐了出來。
洗完臉之後,他從自己的房間裏走了出去。
昨天中午井向澤離開之後,就沒有再回來,袁也才得以思索自己所經歷的這一切奇怪的事情。
太奇怪了,但好像也更合理了。
大井把自己抓回來毫無意義,為了讓他弟自殺?這不需要冒着風險特意把他抓回來。只要讓一個人獨自在一間房間裏多關上一段時間,那個人肯定會完全瘋掉。
從最開始的動機就顯得非常随意,怎麽會沒有發現?
袁也認真反省自己,穿着家居服伸着懶腰走房門口。
井向澤仍舊沒有回來,客廳內非常安靜,他床上的被子跟昨天一樣亂糟糟的。
袁也搓了下自己的手指,靠在門旁,從旁邊的香煙嗒上拿起一包煙,拆開後敲出一根煙叼在嘴上。
——沒有點着,只是單純地叼在嘴裏。
他想,自己确實幫小井合理化了很多異常行為,好荒唐。
袁也用牙齒輕輕地咬了下煙蒂,心裏有些五味雜陳,難以描述的感覺。
明明相比較大井浪費時間和精力來抓自己而言,小井想抓自己的動機可是要多的多。
——比如為了報複?
袁也想到小秦,大腦中回憶了下對方的行為,覺得這應該也屬于小井報複的一種。
——可是騙自己算得上是什麽報複?他身為一個職業騙子,難道會因為別人騙他而感到生氣?
袁也把煙嘴從嘴上拿了下來,因為沒有吸煙的動作,煙頭被潮濕的嘴唇濡濕,口感變得有些糟糕。
袁也從煙盒裏重新抽出一根煙,把前一根扔進垃圾桶後,從旁邊找到打火機,低頭攏着火苗點燃了香煙。
他深吸了一口。
——還是覺得荒唐。
前提是,如果有任何一個人見過七年前的井向澤,絕對不會想到他竟然能夠自己站起來,自己逃出來。
袁也好奇——怎麽做到的?
他仍舊對自己推理出來的結論保持了一兩分懷疑。
袁也無奈地咬着煙蒂,他眼睛微動了起來,總是故意裝成精英學者的臉上僞裝掉了下來。
他壞笑地扯了下嘴角。
開始覺得事情變得有趣了。
大井性格陰沉惡劣,控制欲強,喜歡對他示弱、表忠心和誇贊他的下屬。
小井不一樣,他有點瘋。
袁也視線暗了暗——還有點可憐。
袁也掐熄自己手上只抽了兩口的香煙,他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想着——這小子前天假裝逃跑的時候是不是還說過,什麽東西都願意給我?
袁也往廚房走去,透過玻璃房看外面的陽光,他被陽光嗆到眯了下眼睛。
午餐之前,袁也坐在玻璃房前看到了一出好玩的戲。
先是數十個膚色各異的人急匆匆地走了過來,然後是井家的保镖急切地走上前來攔路。
袁也坐在廚房島臺旁眯着眼睛端詳了片刻。
在看見為首男人的黃棕色卷發、高挺的鼻梁時,袁也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子。
對方是非常标準的高加索人長相,十五六年前,這個人腦袋上頂着的還是鉑金的發色,不過随着年齡增加,發色也逐漸變深了。
袁也伸手摸了下自己的下巴,昨天被刀片劃破的傷口,今天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痂。
保镖顯然并沒有阻攔這群不知道僞裝成了什麽東西的人,他們筆直地朝袁也待着的這間屋子走了過來。
袁也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下擺,擺好自己慣用的表情準備接戲。
直到看到跟在保镖身後的井向澤,他雙手揣在身前,慢悠悠飯後散步似地跟了過來。
袁也頓了下。
——這叫什麽?第二子靴子總算掉了下來?
袁也最後剩下的一兩分懷疑也塵埃落了定。
證件執照上名為馬丁·哈裏森的“國際刑警”帶着他的“刑警隊員”,走到了玻璃房門前。
他面色冷靜,一絲不茍,說話腔調古怪:“先生,你不是說沒有見過這個人?那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間屋子裏?”
袁也走到玻璃門前,他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禮貌克制:“你好。”
馬丁上下掃視了袁也一圈:“請井先生把門打開,我們需要把他引渡回國,他涉嫌參與了一場重大的詐騙案件。”
井向澤從人群後面慢騰騰地走過來。
他分開人群,像摩西分海。
袁也非常迅速地驚訝望他:“小澤?”
“你沒什麽事吧?”
袁也覺得是時候換個新劇本,再換個新的态度來面對已經擁有了新身份的井向澤。
他站在玻璃門口,靜靜地看了井向澤一會兒,沉着嗓子問:“你有什麽想要跟我說的嗎?”
井向澤站在門外,他噗嗤樂出了一聲:“怎麽了嘛,老師。”
他笑問:“你被人騙,也會生氣啊?”
袁也想,這個時候應該溫柔體貼地表示,自己算不上生氣,相比較而言井向澤能夠逃脫大井的桎梏,自己更覺得高興。
溫柔、體貼又受氣。
之後再傷心落寞地示意他放自己出去,讓自己被國際刑警抓走承認罪行,下輩子在監獄裏度過餘生。
——不過拜托,怎麽可能有這麽大陣仗的跨國追捕行動啊,到底有沒有考慮邏輯是否通順?
但是井向澤應該也算不上多有常識的一個人,比如他此刻面對着自己,看起來就對這突然出現在他家的一票刑警一點懷疑都沒有。
袁也覺得好笑,腦中飛速略過好幾種接下來的行為路線。
自己被這些“刑警”帶走之後呢?
讓井向澤用金庫的開門鑰匙來把自己換回來?
國際刑警進行人口買賣沒問題嗎?會不會顯得有些離譜?
可被關了十年的井向澤都能把井遂弄下來,還會有比這更離譜的事情嗎?
袁也暗自估量自己在井向澤心中的價值,不管是恨還是別的什麽,都能算得上是他的價值。
開金庫的家傳寶自己可能換不出來,但換上幾百萬應該沒什麽問題吧?當出這一趟遠門的差旅費了。
——畢竟已經在同一個屋檐下,度了三天半蜜月了,感情還不錯。
情緒才剛醞釀出來,眼見井向澤的臉沉了下來,他表情駭人,一雙眼睛充斥着無法克制的情緒。
袁也百轉千回的思緒被壓回肚子內。
就看到井向澤突然發瘋,他側身抽出自己身側站着的保镖帶着的手槍,快速地上膛後,把槍口筆直地抵在了馬丁的腦袋上。
袁也呼吸一窒息。
——媽的瘋子!
他吞了口唾沫。
“少爺——!”保镖阻止不及,急切地瞪大了眼睛,他可不想攤上這種事情。——而且對方十多個人都持槍!!瘋子才會在這種時候開槍吧?!!!
馬丁的雙手非常迅速地舉了起來,認輸投降的姿勢擺得非常标準,後背已經瞬間被驚得全部濕透,他咬了咬牙,一動都不敢再動,這是他多年職業生涯中最莫名其妙、也最毫無準備的時刻。
——你來我往的迂回話術都還沒有講出來,這個神經病怎麽突然就拔槍了?!
他身後的幾個“刑警”也分別拔出了自己的槍對準了井向澤,緊張地對峙了起來。
井向澤的眼睛赤紅,兇狠地指着馬丁,手指已經摳上了扳機。
“國際刑警哈?哪兒來的東西?”他嘲笑地哼出了一聲,“昨天晚上不是都告訴你沒人在這兒了?你看見人了?眼睛瞎了?”
“既然聽不懂人話,不如去死吧?”他的手指往下壓扳機。
“井向澤——”袁也用力拍了幾下玻璃門,緊張地差點破音。
“冷靜一點——”
他話音還沒有落下,“砰”得一聲槍響了。
袁也的心髒砰砰直跳了起來。
一種溺水的感覺奔湧而來,他自三歲喪父母成為孤兒、十一二歲在外流浪被袁曲撿走後,再也沒有體會到過這種難以呼吸的窒息感。
作者有話說:
yeah 換第二幕劇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