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Past1-1
袁也過去并不姓袁,更不叫袁也。
他親生父親姓李,親生母親姓張,他小名叫李球,因為出生的時候重達十斤,狠狠得折磨了他媽一段時間。
他爸拍着他的屁股大手一揮,就喊他李球了。
等他長到三歲,準備上幼兒園,他爸才驚覺這個名字不夠正式,也總算想起來給他上個戶口取大名。
正式取了個什麽名字不記得了,小孩哪能記得那麽多事情。
尤其是幼兒園沒有上成,他父母就因為意外離世,他變成了個孤兒,就更記不得幾歲時發生的事情了。
他被接到爺爺奶奶那裏待到了六歲,老人想着孩子得上小學了,不能一直這樣。
他又被輾轉送到了舅舅家,名字也随了舅舅姓。
舅舅是個有文化的,不像他爸爸,張嘴就喊他李球,他舅給他改名張君,帶着想讓他當成君子的期盼。
舅媽卻是不怎麽喜歡他。
小時候同在一張飯桌上吃飯,他都能看見表弟碗底特意偷偷多卧着一個煎蛋。
像是怕他搶走似的。
小時候的袁也覺得既傷心又屈辱,五年級的時候他翻出舅媽包裏的幾十塊錢現金,在小賣部裏喝汽水、吃零食、在游戲廳裏打游戲。
整整快樂了兩天。
被舅舅知道後惡狠狠打了一頓,命他跪在家門口,對自己在天上的親娘忏悔。
忏悔他為人不端,竟然年紀輕輕做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還去游戲廳裏打游戲!
袁也忏悔了個鬼。他在家門口跪了兩個小時,入夜後在舅舅家裏掃蕩了一通,連夜逃走,從此變成一個流浪兒童。
睡過橋洞也翻過垃圾堆,在別人的早餐攤前靜靜地站着:“阿姨,我可以吃一個包子嗎?”
在小學路口堵那些低年級又沒有父母接送的小孩,兇神惡煞地讓對方弄點錢給自己花花。
天氣冷下來後,站在寡居的老人院門口,可憐兮兮地尋求一個住所:“奶奶,我爸爸媽媽不要我了。”
第二天再翻箱倒櫃地偷拿老人家的錢。
——他是個人渣,這很顯然。
他的一生按理應該早就寫好,未來某天因為犯事被抓進少管所,出來後再犯事被抓進去坐牢。
按天道好輪回的這種理論來看,他随時應該被老天收走。雖然他到現在,也并沒有覺得自己有犯下什麽天理不容的大錯。
都是生存手段不是嗎?
動物為了活下來,都是會不擇手段的吧?
杜鵑幼鳥為了擠占生存資源都會把同窩的鳥擠出去摔死,他這小偷小摸又算得上叫什麽不擇手段?
跟師父袁曲意外碰面,是因為他敲詐低年級學生的錢財,被對方上高年級哥哥知道,逮着他狠狠地揍了一頓。
他慌忙逃竄,心口呼吸不暢,覺得自己随時會在奔跑中死于心髒驟停、或者是窒息。
撞到袁曲實在因為慌不擇路。
老頭十幾年前人模人樣,慈眉善目,看着很好騙的樣子。
他扶住要倒下的袁也,詫異地看他滿臉的傷痕:“怎麽回事啊,小朋友?”
袁也吸嗦着鼻子:“叔叔,有人打我。”
袁曲眯了下眼睛:“校園暴力?”
袁也嗯嗯點頭,緩了一會兒,眼角瞥見身後追着要揍死他的別人哥哥,在看見他跟一個成年人講話後,猶豫半天轉頭離開了。
袁也輕出了一口氣,緊張的感覺瞬間消退,窒息感也沒有了。
他的手甚至還摸進了袁曲衣服口袋裏,摸到一個分量厚重的錢包,他心情變得異常好,雙眼放光地看着袁曲:“謝謝叔叔,他們看見你可能害怕就走了。”
袁也動作流暢地把對方飽滿鼓脹的錢包塞到自己衣服裏,急着離開就道:“我回去找爸爸媽媽。”
袁曲像是個熱心的好心人,他反身勾住袁也的肩膀,擔憂地說道:“怕他們還跟着你,我送你回家吧?或者送你去警局?你哪個學校的,校園暴力必須得告訴老師,不能助長這種歪風邪氣!”
袁也被他的熱心吓了一個激靈,心裏着急想着去銷贓,沒空再跟這個人閑聊:“不用了,謝謝叔叔,我家就在旁邊,我看見他們都走了。”
袁也想了想又道:“如果他們再來欺負我,我讓我哥哥來揍他們。”
袁也着急地拉開與袁曲的距離:“謝謝叔叔,我就不耽誤您了。”
袁曲站在原地樂滋滋地笑。
袁也當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快速跑開,一邊伸手摸自己衣服裏偷來的厚錢夾。
——這麽厚,裏面肯定放了很多錢。
他摸着摸着,跑遠的腳步停了下來,站定在原地。
焦急而又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袁曲樂滋滋地沖他揚了下自己手中的錢包。
“小鬼,手法還得提升一點,掏口袋的動作太大,逃跑的意圖太明顯。被別人發現可能會被揍死,而按你現在的體格而言,你根本打不過任何人。”袁曲樂滋滋的,像是在逗一只路邊的小貓。
袁也深呼吸了一口,他在拔腿就跑和留下來之間猶豫了好一會兒。
他感覺緊張,他怕疼,怕被打,但又對這個男人說的話有一些好奇。
——那麽,應該怎麽偷東西呢?
袁曲朝他走了過來,袁也腳步不受控地往後撤了兩步。
袁曲樂滋滋地伸出兩根手指,朝他勾了勾:“過來小鬼,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我就把我的錢夾送給你。”
袁也警惕又緊張地看着袁曲,他的臉髒兮兮的又布滿淤傷,在幾秒的心思流轉間,回答了袁曲的問題:“不知道叫什麽,周圍的人都喊我野種。”
他謹慎地走到袁曲身前,伸手去搶錢夾:“給我!”
袁曲手一擺,輕而易舉地躲開了的小兒科似的搶奪動作。
袁也氣憤不已,感覺自己受騙,眼睛瞪得赤紅:“你剛剛說了我告訴你名字就給我的!”
袁曲樂滋滋一笑:“‘野種’這算不上是個什麽名字。”
他晃着厚厚的錢包,像是在驢子面前挂上的胡蘿蔔,讓袁也的視線只能盯着他的錢夾。
“沒有爸媽嗎?監護人是誰?家住哪兒呢?”袁曲晃着錢包。
袁也盯着胡蘿蔔。
“告訴你,你會把錢包給我嗎?”
袁曲直接把錢包扔到了袁也的懷裏:“喏,給你。”
袁也迅速地後退了兩步,一邊低頭迅速打開錢包,一邊快速說道:“爸媽死了,監護人虐待我我跑了,沒有家。”
袁也把錢夾裏的錢抽出來,厚厚一沓,至少一百張的厚度。
袁也倒吸了一口氣,沒有見過這麽多的錢,他兩眼放光,拔腿就準備跑。
手翻到了紙幣後,跑步的動作才慢了下來。
除了覆蓋在前面兩張一百的紙幣他認識外,後面的紙幣看着都不像錢。
袁也回頭:“全是假錢。”他有些生氣,本來以為自己拿了非常多的錢,沒想到也就兩百。
什麽都不夠幹,重點是心裏落差非常大。
袁曲朝他招招手:“不是假錢。不過這錢得換個地方花,小鬼你跟我走喊我聲師父,我帶你去別的地方把這錢花了。”
袁也朝他狂翻白眼:“死騙子!”
袁曲一點不在意,擺擺手就說:“那你就拿着那兩百塊走吧,剩下的去銀行換。”
——當然,一個沒有身份證的未成年人,是沒有辦法去銀行兌換外幣的。
袁也瞅了他一會兒,往他方向走了兩步:“那另外這些錢,能去哪兒花?”
“一個比較遠的地方。”
“你是人**吧?會把我的腿敲斷讓我在路邊乞讨,或者把我的心肝脾肺腎都挖出來賣錢?”
“……”
後來袁也長大了一些,長見識了,指着袁曲的怒道:“錢包裏放一百張津巴布韋元,放白紙還值錢些!”
“不然呢?難道放美元?我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