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交鋒

在确定人确實不在盛霁那裏之後, 謝問琢就踏上了回程的飛機。

兄弟倆這麽久沒見,盛霁蠻客氣地留他下來喝酒。也這才知道,十幾個小時後還有一場無法缺席的股東會在等着他。

要不是問到了這裏, 他是丁點不說啊。這些話全都憋在肚子裏,憋得極好。盛霁氣得砸了他一拳, 簡直是拿這家夥無法。

看眼時間, 盛霁在心中無聲測算——他從美國飛回國內,直接就要趕去公司, 中間順利的話最多能有兩小時的空閑分給他休息。

真他媽瘋了。

盛霁沒再留,擺擺手趕他滾。

謝問琢彈彈衣擺上不存在的灰, 姿态擺得那叫一個矜貴,站起身準備離開, “等你回去再給你接風。先走了。”

走出幾步, 他忽然頓了下,略朝身後側目,又道:“她花多少都由我這邊出。”

盛霁不悅:“我難不成還出不起我妹妹的這點花銷嗎?”

盛苡就算再怎麽能花,他也養得起。

謝問琢淡淡道:“我們已經成婚,再花你的錢,不合适。”

盛霁冷嗤。很會劃分啊?劃分得挺清楚啊?他不由想起了剛才對峙的局面——

他将局面擺出之後,原以為謝問琢會被壓制住,或是知難而退, 或是難掩失落,總歸氣勢要被削去不少。但結果卻是,他只是垂首陰郁了須臾, 便冷然擡起眸來, 像一柄出鞘的劍, 刀鋒凜然, 朝他定定道:“不會離。”

他不知道謝問琢哪來的自信。四目相對片刻,刀劍相交,他渾然無退意,眸光堅定。盛霁舉杯,無所謂道:“行,我期待。”

謝問琢遙遙一舉,杯中酒盡數下肚。

盛霁對他是愈發不滿,壓根沒給商量的意思:“我養我妹妹我樂意,你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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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問琢掃他一眼,比他的不滿更劇。他自己的老婆他自己能養,用不着盛霁出手。

充沛的占有欲在作祟。

他只想讓她花他的錢。

他賺錢,就是為了給她花的。堆金砌玉地造出一個屋子來,讓她被繁華堆砌,那便是他覺得還算理想的畫面。至于為什麽只是“還算理想”,因為他覺得應當還有更好的,只是他想象不出。

這兩個大男人就跟渾身長滿刺的刺猬一樣在這裏互相紮。

脾氣一個比一個硬。

盛苡大抵是想象不到的,他們會在這為她花誰的錢而争執不休。

最後互不相讓,不歡而散。

謝問琢風塵仆仆而至,又風塵仆仆而走。

盛霁不屑地嗤了一聲。

他點開微信又看了眼,在确定蘇棠因仍然沒回後,眉眼稍染煩躁。

他後悔了,剛才就應該拉住謝問琢,灌上一通再說別的。

也算是出氣。

她應該還在美國吧?總不至于一生氣就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跑回國內?

想是這麽想,但他心裏對她的行蹤一點譜都沒有。

要是能讓他有譜的話,那她就不是蘇棠因了。

如果不是國內催得急,謝問琢不會這麽快回國。

他或許會在盛霁那裏繼續查探她的信息。

但是沒有辦法,幾十個人都在等着他開會,他只能暫時擱下私事。

等他開完會後,又是七八個小時過去,謝問琢徹底地冷靜了下來。他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遠眺高樓壯闊,眸光微沉。

如果她想冷靜一番的話,他可以給她這個空間,不去打擾。

幾乎是他念頭剛落,嚴助就進來了,“謝總,查到了,太太現在在倫敦——”

這兩天嚴助全程跟着他奔波,剛才的會他沒叫嚴助一起,而是放他去睡一覺。七八個小時的時間,嚴助休整完畢,他有些擔憂地看着謝總。

一樣的奔波,他是睡了一覺,但是謝總只在飛機上小憩了下,以及開會之前眯了一小時。折騰與休息完全不成正比,他實在擔心謝總能否撐得住。

一樣是肉身,怎麽謝總就跟鐵打的一樣?

謝問琢的眸光掃過來,凝了幾秒,卻沒有如嚴助所想的那般立即趕去倫敦,而是緩緩道:“叫人去跟着,不用讓她知道,在暗地裏護着就行。”

她不在他身邊,還離他那麽遠,他不放心她的安全。

即使她篤定她安全,他也不放心。

他之前的幾十個小時裏,跟螞蟻一樣焦急亂撞,現在終于又恢複成了以往那個持重沉穩的模樣。

嚴助還是習慣謝總這個樣子:“好的,謝總。對了,蘇棠因小姐也在太太身邊,她們現在住在一處。”

蘇棠因?

謝問琢眉心擰起,補充:“有任何情況随時向我回報。”

雖然嚴助不明白怎麽他提完蘇小姐,謝總不僅沒放心,反而還更不放心了,但也沒敢多嘴,“……好的。”

得知了她的去向,謝問琢的心多少是放下了些,沒再那麽空。

倫敦麽?

是個好地方。

不知今日,她那邊的天氣如何。

是否,同宜城一般晴朗?

謝問琢斂眸,繼續跟嚴助交代事情。

等是可以等,放是可以放,但并不意味着會就這麽無休止地放下去,而他毫無作為,只是幹等。

這段時間,還有它所存在的另外意義。

盛苡在倫敦的生活簡直快意。

她們在這裏的第二天,小姐妹們就聽了消息紛紛趕至。

先前一個在多倫多,一個在波士頓,飛過來都快得很。

巧的是,就是之前她拿來同盛霁擋牌的那兩個。這回不算擋牌了,她們是真來了。

都是自小玩到大的,她們玩的本就在一處。四個一聚齊,那還愁無趣麽?

一場一場地約起來,她只愁時間不夠用。

倒也不全是去酒色場所,還會去看些風景,打卡拍照,也會一起去玩劇本殺,打發打發午後時間,各種派對更是少不了。

只是盛苡總會時不時地想起他來。想起上次他們一道去南城,他陪她去索道,去坐纜車,去采風散心的一幕。

雖然是兩個地方,一個是南城一個是倫敦,雖然身邊的人截然不同,這回他并不在她身邊,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風有些大,她收住飄起的圍巾。

她的狀态不是特別好,看着沒問題,但有時候總會發呆。小姐妹們很是熱心,試圖為她出謀劃策。

稚雨抱住她的手臂,問說:“你心裏是怎麽想的?有覺得他的錯誤很不可原諒嗎?”

這是個圓臉的姑娘,臉上肉肉的,說話也有小奶音,可愛極了。

盛苡輕輕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會想,這一切是不是原本不該發生呢?我本來和程慕辭好好的,會不會,原本的軌跡應該是我和程慕辭繼續這樣走下去,直到走進婚姻?現在走差,是因為他的出手,硬是改變了所有的軌跡。”

沒有他的插手,會不會程慕辭根本不會犯這些錯,而他們之間,依然還是好好的。至于謝問琢,只會是她一個暫時的鄰居,哥哥的好友,僅此而已,他們之間不會有多餘的瓜葛。

硬生生改變了他們三個人命運的軌跡,這樣是否是正确的?

逆天而行,強求的姻緣,是否是合理的存在?

蘇棠因若有所思地用指甲撫着臉頰。

稚雨順着她的意思往下問:“可是,你覺得他有厲害到去改變程慕辭嗎?”

盛苡微怔,“什麽?”

“程慕辭這個人是什麽樣的,現在還是什麽樣的,我想他并沒有厲害到去改變程慕辭的本質,對嗎?”稚雨說得頭頭是道,“所以他做的事情,或者說他所帶來的影響就是,通過一些事情,逼出了程慕辭的本質,叫你看清了這些,僅此而已。他沒有改變程慕辭,程慕辭依舊是程慕辭,路是怎麽走的,選擇是怎麽做的,都是程慕辭自己順心而為。”

蘇棠因被戳通了,她眼前一亮,接住了話:“所以,潋潋,謝問琢是叫你提前看清了這個男人,這是好事。就算這些事情沒有發生,你們順利地結完了婚,幾個月、幾年之後,程慕辭遲早會通過別的事情顯現出他的這些不好的本質,那時候你再去發覺再去後悔,除了晚上一段時間以外,與現在并無差別。你依然是受不了的,你依然會選擇與他分開,而到那時的損失可就遠比現在慘重了。結果相同,損失不同,我覺得吧,現在這樣倒也挺好。”

她自诩是個精明的商人。這筆賬有些複雜,但好歹是叫她給算明白了。

蘇棠因笑眯眯地彎起眼,合掌道:“對的,就是這樣。咱們已經知道是個虧本生意了,那自然是虧得越少越好了。依我看,程慕辭本來就不是好東西,跟前女友拉拉扯扯的糾纏不清,不用為他惋惜什麽,這樣的男人丢了也就丢了。”

稚雨和虞傾紛紛表示認同。

盛苡看着她們幾秒,又扶額嘆氣。這是一茬事,就算接受了這一茬,想通了這一茬,也還有無數茬在等着她。

這些道理是不錯,她也不是不能想通。程慕辭是可以不要,他也可以是個好人的角色,但是他做的這麽多事情,設下的這麽多埋伏和陷阱,她還是無法說服自己不去在意。

從林知鳶到她父母,再到程慕哲和魏老,這盤棋他下得實在是太大。偏偏他又能運籌帷幄,即使是這麽大的一盤棋,也都盡在他的掌控之中,他運轉起來絲毫不吃力。她如何能不心驚?又如何能不去在意呢?

她下意識地想去轉動無名指的戒指,卻尋了場空,她怔愣地收回動作。

實在是習慣了。

養成之後又要戒掉,是有些不自然。

不過,她想,她應當是要利落一些。

盛苡的行蹤每日都會傳到謝問琢手中。

她去了哪裏、做了什麽,雖隔了這般遠,但他都能知曉。

他看着她和小姐妹們玩,別的也就罷了,但是在看到一些地方時,他總免不了蹙眉。

但是他無法幹涉。

謝問琢除了讓人盯緊點,別讓不長眼的人沖撞上來以外,什麽都做不了。

她不在家,他也沒了旁的事情,每日都在忙工作。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剛體驗了一段時間準時下班生活的員工,還沒快活多久,再次迎來了魔鬼加班生涯。

他們順便将一個比較重要的項目提上日程,全力推進。

沒過幾日,程慕哲來談事情。這回是一個人來的,身邊沒帶人。

他笑着說:“聽聞謝總最近家中不是很太平吶。”

謝問琢親自給他倒了杯茶,神色淡淡。

還不是怪他?那天要不是跟他的合同暴露,事情可能不會一下子急轉直下。

雖然遷怒得有點無厘頭,但他很坦然。

謝問琢掃他一眼,聲音懶散:“沒見過自己門前雪都掃不幹淨了,還去別人家看熱鬧的。”

程慕哲瞬間收笑,眼神稍微有些複雜起來。這人的消息是不是太靈通了點?

他有點摸不着頭腦,他尋思他也沒暴露什麽出來啊?這是怎麽看出來的?還是單純的詐他?

程慕哲謹慎地觑他一眼。

兩人從前是不熟,現在說白了也沒有多熟,只是因為一場合作,而稍微多了些聯系罷了。

這通聯系下來,程慕哲更将一個真理貼在自己腦門時刻警醒自己:沒事別去招惹謝問琢。

不然哪天被賣了都不知道。

程慕哲謹慎地揣測着他到底知道了多少,謝問琢渾然不覺一般,微微一笑:“喝茶。”

程慕哲:“……”

他現在懷疑這杯茶有毒。

他低眸看了一眼,也沒動,蹙着眉心糾結了下,到底還是選擇了主動坦白:“我之前不是讓你多留意程慕辭嗎?這次謝太太知道的事情就是他給提的醒。”

謝問琢毫無意外地“嗯”了聲,繼續擺弄茶具,給他泡茶。

顯然,這些事情他已經知道得大差不差。

程慕哲在心裏暗罵了一聲“老狐貍”,又尋思了一遍,才端起這杯茶呷了一口。

謝問琢溫聲說:“這是宣家的老先生送來的大紅袍,你覺着怎麽樣?”

程慕哲差點一口茶沒給噎住。他頓在一半,略是驚愕地擡眸望過去。

罪魁禍首人畜無害地還在微笑。

程慕哲無語,随便抓了個借口:“太燙了。這茶是不錯。”

程慕哲心中微沉。

他很篤定,他從未在任何人面前表露過他對宣清的任何心意,那麽,謝問琢又是如何察覺?

察覺便察覺,今日這一通,又是想要什麽?

他之前置身事外,只覺得這真是一出好戲。現在的話,他懷疑,在不知不覺中,他也成了戲中人……

在意識到這點後,程慕哲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也覺得不錯,那待會你帶點回去。”謝問琢對他此刻的複雜心緒就跟不知道一般。

作者有話說:

我知道大家沒看夠!今晚二更好不好!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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