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蜂蠅(二更)
程慕哲春風得意地進逐昇, 蔫頭耷腦地離開。
他算是想明白了,他想跟謝問琢玩,還差六十年功力。
他沒回家, 直接去了承沐。
這個點,程父還在公司。
最近他和程慕辭的關系頗為緊張。原因很簡單, 無非就是因為那些項目。
他的多了, 程慕辭的自然就少了。一旦失去平衡,關系緊張便是正常。
他們關系緊張, 他知道程父的心情也跟着不好。
于是今天,他很懂事地主動提出, 想讓程慕辭也一起加入到西郊的項目之中。
也就是意味着,他主動願意分一杯羹出去。
程父很欣慰。
他知道這是小兒子看他最近在憂愁這些, 特意讓的步。
不然誰願意将手中的肥肉分一塊給別人咬?
他站起來, 走到他身邊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這樣想,爸很開心。不過巧的是,早上你大哥也來同我談話了,他也讓了一步,交出手裏所有的工作,說是想去外面散心,我準了他去。能看到你們這樣和睦, 我真的很欣慰。”
他原以為,兩人誰也不願意讓步,沒想到的是, 早上來了一個, 下午也來了一個。兄弟倆竟然這樣好脾性, 一個接一個地主動退讓。
他怎麽能不欣慰?!
他這輩子最想看見的, 便是兩個兒子關系融洽,共同攜手,一起發展承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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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慕哲聞言,卻沒有如他想象的那般輕松和高興,而是倏然愣住,不敢置信道:“什麽?”
“怎麽了?這樣不好嗎?”
……好啊,可真是太好了啊。
好到程慕哲差點笑出聲。
他咬牙,他緊趕慢趕地回來,欲要拖住程慕辭,卻不曾想,兄弟間的博弈,他還是慢了一步。程慕辭在他在牽絆之前,竟就已經利落走人。
程慕哲面上的淡定險些破裂。
他匆匆敷衍幾句,便快步離開,一邊在心中暗罵,一邊給謝問琢打電話:“程慕辭已經走了——”
散心?!
去倫敦散心嗎?!
他如果今天沒來這一趟,那他怕是連程慕辭什麽時候走的都不會知道。
程慕哲後知後覺地感慨,謝問琢可真是料事如神。竟然連這都能料到,并且準備預防。
該割該舍,他眼都不眨。魄力手腕,着實驚人。
謝問琢手指在桌面輕點,他淡聲應下。
這個事情,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已經過去三天了。
謝問琢凝視着手上的婚戒,緩緩阖目。
回家途中,他去買了束白山茶。
家中那束,是在她離開的前一天買的,已經蔫了。
他買束新的來替換上。
花店旁邊的奶茶店依然熱鬧,排着略長的隊伍,隊伍之中不乏你侬我侬的小情侶。
謝問琢的目光掠過這條隊伍,心中微苦。
上次來這裏時,他還是和她一道。他與她之間的恩愛令人豔羨。不過幾日功夫,竟是物是人非,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現在換成了他羨慕他們。
他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回家的路上,堵車嚴重。
停下不動時,他會忍不住出神。
或許,一開始的時候,他不該使那麽多手段?
可是如若不使,就連這短暫的美夢……他都無法擁有吧?
他不知道。
好像,記憶之中,他所有想要的一切,都需要他去謀劃。
他如果什麽都不做,一切早就是空,宜城早就沒有他這號人物。
一直以來皆是如此,他早已習慣。
包括後來在遇到她的問題時,他也是這般行事。
……但他有刻意地收斂,沒有像做別的事情那般沒有顧忌。
他在克制,從始至終,都在克制。
當初她生日那天,他也打算好了成全,已經妥協放手。準備進去将粉鑽耳釘送給她,随上祝福,而後便從容離開,放下一切。
他沒有不擇手段。
在之于她的事情上,他自認為已經克制得很好。
只是,或許……還是過了線。
超過她所能接受的那條線了。
所以她生氣,她離開,她不要他。
謝問琢無聲地握緊方向盤,手背青筋突兀地冒起。
這五天裏,他所能感知到的味道就是苦澀。之前的清甜,真就如同南柯一夢。
行駛到下一個路口的時候,他突然調轉車頭。
家中沒有人。
他喪失了原先強烈濃郁的回去欲望,提不起半點興致。與幾日之前,形成強烈反差。
沒有她的地方,就只是一個房子。
距離上次聚會,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柏珩抓了把頭發,懶懶地往沙發上靠,“真稀奇啊。你謝問琢今天竟然還能主動湊場子。”
以前不稀奇。
但從他結婚以後,這可就是件稀奇事了。
他好不容易娶到了惦記多年的人,恨不得二十四小時跟人粘糊在一起,哪裏還有功夫理會他們?
重色輕友,啧,被他演繹得淋漓盡致。這段時間,他們可是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謝問琢悶聲:“她跑了。”
柏珩:“……”
他給氣笑了,他就說謝問琢怎麽有空理他們了!合着是人跑了!人跑了才有空搭理他們是吧!
其他幾個也都沒忍住偏過頭去笑出了聲。
柏珩氣憤完畢,湊過去問:“你做了什麽?”
等聽完之後,秦岱搖頭總結:“得,就是被你氣跑的。你要是沒有這張臉,這個身份,這層關系,這個背景,這個身家……”
柏珩踢他一腳:“你是來這誇他的?”
秦岱不緊不慢地接着道:“那你就跟個土匪一樣,土匪搶親。”
謝問琢涼涼地掃了他一眼。
柏珩笑出了聲,又問他:“你這混的不行啊,情敵都追過去了,你怎麽還在這?不怕情敵哄人成功,把人追回去麽?”
“她……現在不想看見我。”
他一出現,可想而知,她會生氣。
問題依然存在,得不到解決。
也就意味着,只能得一個她的生氣。那有什麽意義?
柏珩嘀咕:“平時也沒見你這麽有禮貌啊。”
他招呼道:“行吧,即使煩心那就不想了,今晚好好玩。我叫人──”
他的手被謝問琢按住。
柏珩疑惑,謝問琢面無表情道:“幫我想想,怎麽追人。”
情敵追過去了,他當然着急,怎麽可能有多淡定?這不是,尋求幫助來了麽。
柏珩:“……”
他嘆氣,“本來以為你出息了,結果是我想多了,現在看看,還是沒有。”
他們呢,只不過是一群工具人罷了!!
看得出來他确實是憂愁了,一杯酒接一杯酒地下肚,借酒消愁的架勢擺出來了。偏偏還不止是自己喝,拉住身邊人就碰杯。
倆小時過去,他是沒倒,其他人倒是被他灌倒了好幾個。
眼看着他又盯上了自己,柏珩一頓,連連擺手:“我真不行了!讓我緩緩。”
他松開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試圖喘口氣。
哪有這麽個喝法啊!這哪裏是喝?這分明是灌。
見謝問琢還不罷休,柏珩求助地看向一邊的人,“蔣哥,你管管他!”
他們是受不住了,趕緊給他醫醫情傷吧。
從頭到尾沒怎麽出聲的人給了他一個眼神,終于是出山來,道:“她在氣頭上,先讓她冷靜冷靜。然後去找她,跟她将事情說開。”
他将酒杯放在桌上,尤為平靜:“有錯就認,不行就跪。”
謝問琢擡眸。
其他人跟着看來。
跪?
他們臉上都起了興致。他們還沒見過謝問琢跪的樣子呢,那場面還真有幾分稀奇。
“你應該也做了不少事情,适當的透露一二,換她心軟,換她同情,這事兒就好辦了。”蔣忱接着道。
不愧是情中高手。
謝問琢若有所思。尤其謙虛地給他剛放下的空酒杯倒酒。
蔣忱欣賞他的有眼色,“你把什麽事兒都藏着掖着,誰知道?這時候拿出來邀邀功,正好合适。”
謝問琢大徹大悟。
他在心裏算着時間,應該冷靜得差不多了?他可以準備動身了。
就是還在踟蹰,擔心給的時間不夠。
不然再……多給幾天?
雖然他半天都不情願再多。
蔣忱握住他的肩膀,使着力,“你喜歡了她這麽多年,只有我們知,會不會太可惜?”
謝問琢眸光微黯,垂眸勾了下唇。
怎麽會可惜。
能在那些歲月中,悄悄地喜歡她,不被阻撓不被打斷,已經是莫大幸事。
謝問琢收了手,沒再繼續給他們灌酒,自己也消停了。柏珩松了一大口氣,暗地裏給蔣忱豎大拇指。
厲害啊,處理起這種事來很在行啊。
蔣忱淡掃桌上各種烈酒,擡手叫來服務生,要了幾瓶低度酒,跟謝問琢兩人兀自喝起來。
“你這條情路,也是忐忑。”
“忐忑倒是無妨,惟願結果如意。”謝問琢垂下眼睫,看着杯中晃動的酒。酒水撞上杯壁,又從杯壁落下,如此往複,不曾止歇。
蔣忱似是有些驚奇,忽然看了他一眼。
謝問琢人在宜城,收集着下屬傳來的與她有關的各個消息。
比如,程慕辭抵達倫敦,開始頻繁地出現在她面前,他們之間有所交流。
比如,程慕辭打聽了她的住處後,每日都會送一束鮮花過去,指定是送給她一人。
比如,她和小姐妹們去一家酒吧玩,期間她一個人就被三個英國男的搭讪。
比如,倫敦下雨,她濕了鞋襪,有輛車停在她身邊,意圖送她回家。
比如,她們去看了一場男星的演唱會,搶了前排,與男星還有互動。
……
看起來,她的生活實在是豐富多彩,在那邊應當是玩得樂不思蜀。
其實禀報過來的不止這些,她的生活裏也不單都是這些事情,還有很多別的小事。只是這幾件被挑出來,他最為在意罷了。
這裏頭的每一件,報給他知時,他都在拼命按捺沖過去找人的沖動。強行地将那股沖動壓下去,然後黑着臉繼續聽禀報。
他向來都知道她受歡迎的,不是嗎?
更是知道,白山茶盛開至極致,清冷妍麗,被其吸引而至的、對其生起觊觎之心的,怎麽可能只有他一人。
從前這朵山茶被冠了名,勸退不少人。又是在他的地盤,無人敢觊觎。
而今它不僅将身上的名牌扯掉,還去了一個開放的、無人知曉她是否有主的地方,簇擁者自然是前仆後繼、絡繹不絕。
他是不高興,不樂意看這局面,但是現下他沒有權利去做什麽,更怕加劇她對他的不滿。
這幾日他也沒有很清閑,他一直被一個問題困擾其中。
——她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人?亦或者可以說是,他該如何去改變?
謝問琢翻來覆去地想。
這幾日的反思比他過去十年加起來的都多。偏偏還沒人給他指個百分百正确的方向,他小心翼翼的,就怕行差踏錯一步,越走越偏。偏着偏着,那可就真偏到與她分道揚镳了。
他可以坦白,也可以改變。
過去的所有手段,他都能收起。
如果……
她還願意接受的話。
謝問琢分外謙遜。
已經七天了。
什麽叫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算是品了個遍。
從未覺得時間如此難熬過。
眼睜睜地看着別人對她獻殷勤,眼睜睜地看着她身邊蜂蠅成群。
如果說這是懲罰的話,那他承認,他确實被懲罰到了。力道是夠的,狠勁也是夠的。
如果說這是磨砺的話,那他覺得這幾天他的耐心已經被磨砺到了極點。他覺得他的忍耐力已經被刷新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嚴助敲門走進,面色戚戚然。
謝問琢蹙眉,還沒有到今天例行的彙報時間。足足提前了一個多小時……是有什麽意外不成?
他猝然看去,眼神如炬。
作者有話說:
越寫越上頭,就想多寫點一起放。寫了個肥肥的,今天一口氣更了八千,要誇誇!
你們想看的都在明天~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