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喻家一家在堂屋裏吃飯都能聽到她的哀嚎聲,像是哭喪似的,拉長了聲音,聽得人瘆得慌。
端着碗吃飯的孟允舒忽然覺得手中的飯沒有那麽香了,他扭頭看向身邊的漢子,“不用出去看看?”
喻錦淮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嫌棄道:“不用,我們吃飯。”
在座的也只有喻知寧沒有受到幹擾,大口的吃着碗裏的肉,嘴邊都是亮亮的油漬。
“嗯。”
兩人端着碗剛吃上兩口,外面的哭嚎聲更大了,孟允舒這下是實在沒了興致,抱着碗恹恹的坐着,任誰在吃飯時被接二連三的打斷都興致缺缺。
喻錦淮用力的捏着筷子,眼底一片冷意,他放下手中的碗拿起靠在桌邊的拐杖拄着往外走,見狀孟允舒忙跟在他的身後,同時還不忘讓喻知寧自己先吃。
越往大門處走,門外的聲音越大,吐字愈發的清晰。
“誰家的野豬肉賣的那麽便宜,指不定裏面加了什麽藥。”
“我可憐的兒子啊。”
“我們娘倆的命怎麽那麽苦啊!”
“作孽啊,你們就仗着我們劉家沒有男人,可勁的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喻錦淮猛地從裏面打開門,目光冷冷的凝視着坐在他們家門口邊嚎邊拍着地面的劉老婆子,因為她的哀嚎聲,已經吸引了周圍的村人聚在這裏,更有甚者喜歡看熱鬧的邊端着碗吃飯邊看,碗裏明晃晃的是今日剛從喻家買走的豬肉。
喻錦淮長得人高馬大,即便他現在拄着拐杖他身上的氣勢絲毫不遜色,額頭上的把更為他添了幾分氣勢,銳利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坐在地面劉老婆子,對上他冰冷的眼神,劉老婆子霎那間止住了聲音,吓得僵直的坐着,一口氣憋在胸腔裏不上也不下,直到忍不住大聲的咳了起來。
而孟允舒目瞪口呆的望着這個陌生的老婦人,見到她被喻錦淮吓得噤聲,杏眼裏閃過笑意,又想到她來自家找事極大可能是因為買了自己家的肉,心裏又不舒服。
作為孤兒的他雖在孤兒院生活的不錯,看人的能力還是有一點的,眼下他一眼看出來那位老婦人明顯是來訛人的。
要是她唯一的兒子真出了事,早都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的将大夫往她家裏拉,怎會跑到別家的門口哭鬧,想明白了一切,孟允舒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喻錦岳擠開人群跑進來,指着劉老婆子挑明道:“你今日可沒來我二哥家買肉?指不定是從哪裏摸來的東西吃了壞了身體,跑到我二哥家裏訛錢。”
旁人一聽,仔細回想起今日中午在喻家買肉的情景,果真是沒見到她人,又聯想到她兒子偷雞摸狗的性子,別有深意的看着她。
“胡說,那是污蔑。”劉老婆子尖聲道。
喻錦岳的話沒給她留一點面子,村人的聲音聽在她的耳朵裏像是在嘲笑她一樣,劉老婆子氣的也不怕了,咬牙切齒的盯着他,從地面上起來猛地沖向喻錦岳,雙手伸長,黑色的指甲就想要撓向喻錦岳的臉,恨不得從他身上抓下一塊肉。
作為大小夥的喻錦岳又怎會讓她如意,餘光瞥見趕過來的村長,忙往村長的身邊跑,還不忘記喊:“葉叔叔,救命,劉嬸子要殺我。”
哪裏有他說的那麽誇張,葉重山也是知道的。
至于劉老婆子在聽到他喊村長時早就不動了,臉色難看的站着,雙眼冒火的瞪着喻錦岳。
葉重山板着臉,雙手背在身後,冷眼瞧着她,“你又鬧什麽?”
劉老婆子還是怕村長的,小聲的反駁:“我沒鬧,老婆子我只是想讨一個公道。”
“讨公道?呵。”喻錦淮适時出聲。
他冷聲呵斥聲吓得劉老婆子打了個哆嗦,眼珠往四處看着,就是不看村長他們,端的一副我有理我是弱者的樣子。
葉重山是最見不得她這副模樣的,嚴肅道:“行了,收起你那小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
“二狗有沒有吃喻家的肉你心裏有數,別在丢人現眼了。”
劉老婆子當然知曉自己的兒子沒吃喻家的肉,可他兒子不能白白的鬧肚子,她偏要将這件事按實在喻家的身上。
但如今……劉老婆子嘆口氣,村長都來了,再鬧下去她可沒有好果子吃。
孟允舒看出她想要離開的心思,偏過頭看向身邊的喻錦淮,低聲說:“淮哥,就讓她這麽走了?”
他心裏的氣是一點都不順,好好的吃着飯,被她鬧的只能吹着冷風看着她演戲,他可沒有這種癖好。
喻錦淮抓住他的手,摩挲着給他搓熱,輕飄飄的說:“不急。”
既然她要唱戲,這場戲必須要唱完,否則以後貓貓狗狗都能來他家踩上一兩腳,他做不到讓人喜歡喻家,平日裏也甚少與村人往來,原想着有了夫郎,往後的日子少不了與旁人打交道,所以才将肉放在村裏賣,要是早知有這回事,他寧願讓喻錦岳帶着肉去鎮上,借着孫嬸字兒子的地賣了。
孟允舒見他似有計劃,現下也不急着回家吃飯了,看着葉重山在哪裏當着衆人的面教訓着劉婆子,心裏的氣都順了幾分。
正站着無聊,往右邊一看,瞧見喻錦岚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還朝着他們的方向晃了晃胳膊,孟允舒不解的回頭正好看見喻錦淮嘴角未收回的淺淺笑意,他詫異的挑了挑眉,裏面有什麽事是他不知道?
不多久,喻錦岚便跑到他們的跟前,雙眼發光的驕傲道:“妥了。”
聞言,孟允舒更是疑惑,他納悶的望着這一對堂兄妹,在賣什麽關子?
眼看着劉老婆子就要走了,孟允舒着急的看向喻錦淮。
喻錦淮眯着眼睛,語氣平緩,“來了。”
他話音剛落,又是一道叫罵聲響起,只不過這次的叫罵聲可比劉老婆子的要真切許多,各種荒誕的詞一個一個的往外蹦,聽得孟允舒那是一個震驚,他從來都沒有想到過原來罵人還有那麽多的花樣。
緊接着,新來的老婦人抓着劉老婆子的頭發和她厮打起來,手上用力的那叫一個狠。
看的孟允舒直呼惡人還是得有惡人磨。
聽了好一會兒,孟允舒才曉得原來劉二狗偷得是這家的存了許久的豬肉,一家人舍不得吃,就等着他們在鎮上讀書的孫兒回家吃,誰曾想在家裏卻找不到一塊肉的蹤跡,無法只能從喻家這裏買了半斤肉和大骨。
孟允舒正看的起勁,喻錦淮卻拉着他回了家,就連喻錦岳和喻錦岚也讓他們回去了,畢竟外面太冷了。
在關上門的一瞬,孟允舒看到村長也懶得勸了,直接擺手離開了,至于老婦人的丈夫更是站在一旁為妻子打氣,不管村裏人怎麽說,他們非要把自己的肉讨回來。
回到堂屋,桌上的飯已經冷了,又拿回竈房熱了直接在竈房裏吃了起來。
孟允舒邊吃邊問:“方才的那位老婦人是?”
“村長的姨母,夫家姓崔,是個利落的人。”
孟允舒暗嘆,确實是一個利落的人。
“你怎麽劉二狗偷得是他家的肉?”孟允舒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好奇的和他對視。
喻錦淮:“小岳今日給我送拐杖時說看見劉二狗從西邊過來,猜測懷裏像是揣着熏肉,而西邊恰好是崔家,晚食前,他聽鄰家講崔家丢了肉。”
“原來是這樣。”孟允舒恍然大悟。
不得不說喻錦岳的鼻子是靈,連熏肉的味都嗅的出來。
他又接着問:“那劉二狗當真吃壞了身體?”
“想來應是的。”不然劉老婆子又怎會來他家?想來這裏面還有劉二狗的手筆。
“那崔婆子……”
喻錦淮喝完一碗面湯,故意賣了一個關子,不和孟允舒說。
“明日就知道了。”
見他不肯說,孟允舒白了他一眼,雖然抓心撓肝的想要知道答案,但卻沒有辦法。
吃完後他拉着喻知寧就回到了卧房,留下一句:“你洗碗。”
獨自一人坐在竈房的喻錦淮望着他離開的身影無奈的搖頭,小脾氣還上來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伴随着公雞的打鳴聲,孟允舒緩緩睜開了雙眼,天色還暗着,冬日裏又冷,他往兩邊一瞧,喻錦淮和喻知寧依舊睡着,還困頓的他也随之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不久,還未徹底睡着,小賣部裏的風鈴便叮鈴鈴的響了起來。
孟允舒睜眼氣呼呼的拍了拍被子,聽着小賣部的鈴聲越來越緊促,他壓抑着自己的情緒,認命的穿上外衣進入到了小賣部。
看到站在裏面熟悉的身影,孟允舒忍不住發起了牢騷。
“你怎麽來這麽早,我還沒睡夠。”
陸儒安拉着自己的裘衣,尴尬的笑了笑,解釋道:“我也不想啊。”
他也還在某人的懷裏睡得正香,就被拉進來了,只來得及帶上裘衣,連鞋都沒穿。
見他和自己差不了多少,頭上還頂着一绺毛,孟允舒便知他不是故意的。
“你……”
還未說話,他睜大雙眼望着另外一個進來的人,那人的的嘴裏喚着「安安」。
不僅是他,就連陸儒安本人都被驚到了。
作者有話說:
端午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