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舊事·開房

◎聽話的要命◎

雨繼續嘩啦啦的下, 遠處隐約堵車的鳴笛聲不斷。方灼滿腦子想的就是趕緊回家洗個澡,頭發濕濕的, 衣服潮潮的, 實在是不好受。根本沒心思細聽兩人寒暄的什麽。

見這位沈煜的朋友要走了,她也禮貌的沖人揮了揮手再見,笑着沖人道謝。

之後汽車尾燈消失看不見, 方灼收回目光一擡頭, 方才看見身邊的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方灼頭皮一緊,舔了舔唇, 清了清嗓子, 沖人說了句:“今天謝謝你讓我趁車。”

“嗯,”沈煜簡單應了聲後直接轉身走了,邊掏鑰匙邊往隔壁自己的住處去,邊走邊背對着人說,“記得拿個本記上,又欠我一個人情,到時候別忘了還。”接着就是一陣開鎖的動靜。

“......”

這人!

越來越小氣!

越來越斤斤計較!

臨北的雨下的越來越狂了,都說春雨貴如油, 這下的分明就是暴雨。她人雖然站在房檐底下,濃重的濕水汽依舊在不斷的往身上撲。

方灼頭發濕濕的難受, 沒接他話茬,原本還挺感激能坐了他的車,此刻氣呼呼轉身進了院子, 反手将門砰的一聲關上, 手遮在額頭那裏一路踩着水啪啪啪跑着沖到了自己的房間門口。

手剛搭上門把手要推門進去, 就聽見對面姥姥的屋子裏砰的一聲響, 像是什麽東西掉地上被打碎了。

她也顧不得自己難受不難受, 下意識直接轉身兩步過去推開了姥姥的門喊了聲:“姥姥?”

屋裏黑漆漆的一片她什麽都看不見,沒人應她。

方灼摸索着旁邊的牆壁去找燈的開關,結果因為太緊張摸索了小半天才摸到打開,然後入眼就是姥姥倒在地上,旁邊是一打碎的玻璃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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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方灼顫着聲音,走到老太太跟前,然而人就在地上靜靜的躺着沒有絲毫的回應。她又跑出去翻包拿出手機開始撥打120,叫救護車。手抖得不行,撥了兩次才撥對,電話接通她報了詳細地址後,剩下的時間卻只能是等着了。

她又重新進了姥姥的卧室,然後蹲下身扶了扶姥姥的頭想讓她離那些碎玻璃遠一點,然後收回手就看見了滿手的血。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被什麽堵住呼吸了一樣,但是她沒哭,一滴眼淚都沒掉。

轉身走出門外,拿出手機又給方偉業、她的那位親爹打電話,結果打了半天都沒人接。

隔壁沈煜回去簡單沖了個澡,又在樓下客廳打開電視看了會兒NBA籃球賽。

看了會覺得沒意思,索性又将電視關了。然後從旁邊茶幾上拿過手機裝進兜裏,走到冰箱跟前打開拿了瓶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喝完擰上蓋子,鬼使神差的盯着手裏的礦泉水多看了兩秒,然後就想到中午吃飯,有個好學生拿錯瓶子喝了他的水這件事,禁不住勾唇,自言自語了一句:“傻子。”

沈煜關上冰箱手裏拿着礦泉水邊喝原準備往樓上去,前腳剛踏上臺階就聽到誰在用力拍院子裏的門。

很大聲,雖然隔着嘩嘩的雨聲,他依然聽得清清楚楚,誰在喊他的名字。

方灼不知道自己臉上是蹭了血過去的,頭發還被雨淋的濕噠噠的,沈煜給她打開門,她見人嘴唇抿成一條線,以為打擾到了人,是不耐煩,先跟人道歉,“對不起,”結果一句話都說不完整,聲音都是抖的。

沈煜将外套脫下直接罩在了人濕噠噠的頭上。

“你臉上血怎麽回事?”

“不是我,是姥姥,姥姥她——”方灼說着要将外套再還給他。

“穿上!”沈煜幾乎是從牙縫裏咬出了兩個字。

方灼沒見他這麽兇過。

沈煜轉身出去進了隔壁的院子裏。

方灼沒再說還他衣服的事情,乖乖的在身上套着,跟着人邊往裏走邊說:“我打了120,但是他們車好像在路上抛錨了一直過不來。”

沈煜進去劉老太太的屋裏看了眼情況,然後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

鐘良萬萬沒想到今天真老老實實做了一回司機,大晚上被折騰了兩次,這次是剛到了自家門口,就又拐了回去。

車剛停好,就見某位大少爺背着一個老太太出來了,他也不敢怠慢,趕緊把車門打開,一起幫忙将人安置進去。

幾人都上了車,沈煜坐在副駕駛,邊扯安全帶邊沖鐘良吩咐:“去最近的,人民醫院。”

人命關天,鐘良也沒了心思開玩笑,直接将車往後退出去,十字路口掉了個頭,一路冒雨往人民醫院方向趕。

然後趕到醫院,直接挂了急救。

醫生推來了手術床,将劉老太太推進了搶救室。

搶救室門關上,安靜盯着那扇門的方灼被旁邊一只手,扯過胳膊拉着強制坐在了旁邊的休息椅子裏。

因為鐘良要開視頻會議,推遲了又推遲,沈煜直接讓人回去了。

長長的搶救通道裏,安靜的落針可聞。盡頭是搶救室,旁邊的休息椅子上,就只坐了方灼和沈煜。

方灼沒有哭,也沒喊也沒叫,也不說話,就那樣坐着。

很安靜。

旁邊挨着的沈煜,就只穿了件白襯衣,黑色外套在方灼身上套着。白色襯衣被弄髒了不少,蹭的有血漬。

方灼瞥眼看到他被弄髒的白色襯衣,手伸進口袋裏想着找張濕巾給他擦擦,結果摸了半天沒有,倒是掏出來一枚打火機,她這才想起來她穿的是沈煜的外套。

方灼重新将打火機又裝進了兜裏。

她也不清楚當時為什麽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他,去找他。

但是似乎除了他,她也想不到別的什麽人。

兩人就那樣安靜的坐了三個小時。

中間方灼接了一通電話,是方偉業打來的,方灼接起,先是受了一通劈頭蓋臉的辱罵,罵她還知道有個爹。

但是這次方灼忍到了最後,沒有挂斷。

等到方偉業不罵了,她方才說:“姥姥出事了,現在在人民醫院搶救室。”

對方徹底沒了聲。

然後電話被挂斷。

三個小時後,急救室的醫生走出來問:“誰是家屬?”

拿着手機一動不動的方灼有了反應,起身走了過去說她是。

“病人急性腦梗外加輕微腦震蕩,頭部受傷出血是碰傷,目前病情已經穩定,需要住院療養一段時間。”醫生接着将一份資料遞給方灼說,“小姑娘,這是診斷書,需要簽個字。”

方灼應了聲好,然後接過筆,在上面簽了自己的名字。

“行,那等下會将老太太轉入普通病房,你們去前臺辦理一下住院手續。”

醫生交代完就走了。

醫生剛走,方偉業剛巧也趕了過來,還随身帶着一個女助理。

見到方灼問了問情況,然後直接給了助理一張銀行卡,讓她去前臺辦理住院手續。

助理找到住院部,将手續都辦理好之後,又聽吩咐花老板錢請了個護工來照顧。

父女兩個人立在病房外邊,從方灼媽媽過世之後,第一次這麽心平氣和的站在一起。

“方灼,我也不想你媽媽發生那樣的事,但是她想不開啊,你讓我怎麽辦?”

方灼媽媽在的時候,跟方偉業工作上一直有分歧。方灼只知道兩人經常為了一個流程吵架,為了一個合同吵架,為了錢吵架。當然感情也沒那麽好,方偉業時常不回家,外邊有女人,回來一次又是吵架。總之無時無刻都在吵架。

直到最後方灼媽媽何越抑郁跳樓自殺。

方灼沒接方偉業的話,直直的只看着病房裏的姥姥。

“你該上學上學,你姥姥這邊我找了護工。你想搬來東區住了就搬過來,上學我讓楊助理——”

“不用。”她成年了,已經有了選擇的權利。

“不搬也行,你姥姥那院子距離學校近,上學也方便,”方偉業并沒有勉強,畢竟再過一個月多點就是高考,高考後直接就大學裏去了,“但是你一個女孩子還是要多注意,我過兩天給你雇個阿姨過去,打掃個衛生,做個飯什麽的,你有什麽需求,就讓她做。”

方灼沒有同意,也沒有推掉。

按照方偉業的理解就是接受了。

“行了,你明天不是還要上課?我讓人給你送回去。”方偉業說着掏出手機要去撥電話。

方灼說不用,“我今晚在醫院,明天直接去上學,你不用管了。”

“我找了陪護,你不用在這裏。”

“就今天,”方灼看方偉業的眼神很堅決,似乎壓制着沒去跟他吵,“我明晚放學會回家。”

“随便你吧。”方偉業瞪了人一眼,收起手機轉身悶着被氣走了。

方偉業走之後,沈煜從旁邊步梯的安全通道口走了出來,踱步走近,“你是打算高考前夕生一場大病,再住一個院了。”

陳述肯定句。

因為她此刻身上穿着被雨淋過的衣服,而且頭發還沒幹。

而且是在已經過去三個小時的情況下,是還沒被暖幹。

原本更濕。

方灼被背後突然的聲音吓了一跳,轉過身,顫動了下眼睫毛,她甚至都忘了沈煜還在。而且把“我把你給忘了”幾個字也清楚明白的寫在了臉上。

沈煜淡扯了下嘴角,觑過去一眼,倒也沒說什麽。

方灼自然是不想生病住院,如同沈煜說的,更何況現在是高考在即。而且姥姥目前病情已經穩定,她提着的心也已經放下了多半。

但是看見方偉業莫名的就心情不好,不舒坦,喜歡對着幹。不過她想今晚多看一會姥姥也是真心的。

“不想。”方灼知道自己今天淋了雨,還來回折騰了這麽久,剛剛不覺得,此刻渾身都是疼的。

“我在旁邊的酒店開了一間套房,”沈煜說着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房卡給她,“先過去洗個熱水澡。”

“......”方灼盯着那張金色的房卡看了兩秒,但是想到能洗個熱水澡她此刻也是真的需要,就沒怎麽猶豫應了一聲接了,“遠不遠,就在醫院旁邊嗎?”

沈煜應了聲嗯,擡腳側轉身沖不遠處電梯的方向眼神示意她一起下樓,“走啊,我帶你過去。”

“哦。”可能是太累了,心裏累,身體累,方灼莫名的聽話。

沈煜前面走着,她握着房卡後邊跟着。

外邊還下着雨,雖然沒有剛剛過來的時候大,但是淅淅瀝瀝的依舊在下。街道上也存了不少的水,方灼也不知道沈煜從哪裏弄了一把傘,純黑色的傘面,他撐開立在雨中,然後沖依舊站在臺階上的方灼伸出了手:“過來。”

他聲音混着雨聲,讓人感覺此刻很不真實,好似有一種可以混淆是非黑白只需要跟他走的低沉蠱惑感。

方灼顫了顫睫毛,看着那只伸到面前的手,只停留了兩秒鐘,就伸過搭了上去。

沈煜将那只冰冰涼涼,細細軟軟的手捏緊,包覆在掌心,然後将人從臺階上扯下,接着帶到了傘下面後松開。

“別往水坑裏踩。”他将手中的傘往方灼那邊移,邊走邊給人交待。

“我知道,”方灼口氣悶悶的,輕咬了下下唇內側的軟肉,“我又不是小孩。”

沈煜震出一聲氣音的笑,剛剛悶不做聲的吓人,這會兒又能頂嘴了,看來是好了。

酒店就在隔壁,兩人中間穿過一個路口就到了地方,剛推門進去就過來一位女服務員上前幫忙收傘,引路。

問他們訂的幾號房間,在幾樓,有沒有什麽別的需要。

沈煜走在前面,沒搭理人,方灼後邊跟着。

女服務員繼續自言自語,又問要不要餐點,沈煜停下腳步沖人說:“沒事,我們知道地方,也暫時不吃東西,你忙別的吧。”口氣算得上客氣,說完還沖人禮貌的笑了笑。

“哦,好。”女服務員看了兩人一眼終于停下腳步沒再跟着,最後沖人背後說了句:“您有什麽需要直接用座機打客房部電話就行。”

這邊的電梯也剛好開了門,沈煜進去,方灼也跟了進去。

女服務員的聲音被隔離在外。

剛剛還沒什麽,坐上了電梯,方灼莫名生出了點局促和緊張。她還沒跟一個男生一塊進來酒店過,雖然她只是過來洗個澡而已,可此刻想想剛剛那女服務員看過來的眼神,絕對自動腦補了不少亂七八糟的畫面。

方灼看了眼身前站着的沈煜,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的太明顯了,立馬被人發現,沈煜也往下垂眸沖她看了過來,問:“怎麽了?”

方灼目光躲開:“沒事。”

沈煜哼出一絲散漫的笑,吊兒郎當的,“沒事你看我,還臉紅。”

方灼聞言擡起手背蹭了蹭臉,清了清嗓子,“電梯裏太悶了。”

沈煜笑笑,收回看人的目光,将手抄進兜裏也沒再繼續。

房間在十樓的1009,電梯也很快在十樓停下,兩人從裏邊出來,然後來到了房間門口。

沈煜攤開手到方灼面前:“房卡。”

方灼哦了一聲,聽話的從口袋裏将房卡摸出,遞到了人手上。

那聽話的感覺,莫名讓沈煜心頭微癢,覺得自己像個壞人,太他媽的壞了!給人小姑娘下了什麽蠱惑藥似的,然後拐帶到了這裏。還開了間房。

那天的雨漸漸大的出奇,各自衣角半濕,暈染着水漬。酒店長長的走廊間,燈光灰暗。

而她,聽話的要命!

作者有話說:

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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