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重逢·外套

◎我在外邊等你◎

沈煜明顯透着不悅。

目光更像是一道殺人的利劍。

唇角暈染着原本屬于方灼的點點斑駁口紅, 映着酒吧灰暗交錯的燈光,像個妖孽。

張萱頓時連連搖了搖頭, 又點了點頭, 然後轉身往回走。腿軟的打了個滑,手機還掉地上滾了老遠,她連滾帶爬的将手機拾起, 然後一路如騰雲駕霧般坐回了位置。

剛剛他們一夥人還在說方灼的男朋友肯定是大學同學什麽的巴拉巴拉, 然後轉身她就撞見了她在跟自家的老板在親親。還是他媽的超大尺度,閃瞎雙眼那種。

如果沒看錯, 他手剛剛是在摸方灼的胸。

剛剛還說什麽?

我老婆?

“诶, 張萱,你看見方灼沒?她幹什麽去了怎麽還沒回來?”趙晴見張萱過來,禁不住問。

但是張萱像是六魂丢了七魄,魂不守舍的,直接像是沒聽到。

“張萱?見方灼沒?”

“張萱?”沈偉麗看不過去也拉扯了她一把,“幹嘛吶?看見鬼了?”

“我看見,方灼了——”張萱終于得喘了聲大氣,然後開始嗚嗚嗚哭了起來。

“你幹嘛呢?哭什麽?方灼怎麽了?在哪兒呢?”沈偉麗又将人拉扯了下。

“在那——”張萱也沒往後看, 反手往背後服務臺的方向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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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看。”趙晴直接起了身。

卻是被張萱給一把拽住了,“別, 老板也在那。”

“什麽意思?”沈偉麗有點納悶。

旁邊的陳科磊卻是無聲的輕笑了下,喝了口酒,因為他聽懂了。

“老板喊方灼老婆, 嗚嗚嗚嗚嗚嗚嗚——”張萱又開始哭了, 一時有點接受不來。這他媽的什麽情況啊!?

端着酒杯的陳科磊手頓在了那裏。

老婆?

他原本只是以為他們是那種見不得光上不了臺面的關系。

趙晴也聽懂了, 沖坐在對面的沈偉麗挑了挑眉。張萱這失魂落魄的樣, 說不準是看到了什麽無法描述的場景。

一桌辦公室裏另外的幾個同事也都不聊天了, 豎着耳朵在聽。

“卧槽!”沈偉麗眼睛也瞪大了,“不會吧?”

“真的!”張萱抹了把眼淚,“他們倆在親,我他媽的跟個傻逼似的站在那看。”

“然後呢?”沈偉麗追問。

“然後,然後老板看我說、說、”張萱哭喪着一張臉,學着沈煜的口氣:“我老婆害羞,能別看了麽?”

“我去!”

“卧槽!”

“我靠!”

沈偉麗蹙眉,警告了她一句,“我說,這故事可是不能亂編的哈?”

趙晴也皺了皺眉,顯然也是覺得聽上去有點扯。

因為張萱平日裏就是咋咋呼呼的。

張萱還沒來得及開口為自己辯解,趙晴沖沈偉麗擡了擡下巴,讓她往身後看。

方灼回來了。

然後大家都閉了嘴。

坐在二樓的廖東看了眼拿酒回來的沈煜,啧了一聲,然後回頭盯着樓下的一處,用郁悶的語氣來了句:“我是不是眼花了?”

他看到的正是方灼的背影。

廖東禁不住挪了個位置挨着鐘良,然後戳了戳人指着樓下面一處問:“哎,你看那個女生像不像一個人?”

“誰?”鐘良跟人打馬虎眼,明知故問。

廖東往旁邊的沈煜偏了偏臉,然後湊到鐘良的耳邊說了一番悄悄話。

鐘良也懶得再忽悠他,直言相告:“不是像,那就是。”

廖東驚詫的啊了一聲。

“你啊什麽啊?能不能有點公務人員的穩重?”鐘良嫌棄的看了他一眼。

“他倆......”廖東欲言又止的八卦。

鐘良悶嗯了聲。

廖東:“我操!”

方灼坐回位置上看了眼一群虎視眈眈盯着她不放的同事們。

這次不能全怪沈煜,她當時腦神經好像是搭錯了弦,畢竟是她先挑起的。

況且沈煜喝了酒,喝的還不少。

“方灼,再來玩一盤真心話?”沈偉麗撐着膽量,試探的語氣,先開的口。想着通過游戲的方式,試圖驗證一下張萱嘴裏話的真僞。

方灼知道他們想問什麽,她就不應該回來,她頓了頓,端起旁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盡量讓自己神色保持自然,結果還沒開口,一件外套便當着大庭廣衆的面,丢在了她身上。

他們注意力全在方灼身上,沈煜何時走了過來都不知道。

“我在外邊等你。”沈煜聲音帶着些酒意微醺的暗啞,衆目睽睽之下,将外套給了方灼,他單穿着一件襯衫就轉身沖大門口去了。

原本手握着啤酒瓶準備要轉的沈偉麗直接僵化,另外幾個則是聽到聲音頭都不敢往上擡一下。

都緘默不語。

沈煜前腳走,後面他們便紛紛交流起了眼神。

所以,這他媽到底是什麽情況?

張萱眼神着急的跟大家示意,一副為自己正名的樣子。

你們還不相信嗎?

都他媽這麽明顯了!

甚至于周圍其他部門的同事也紛紛往這邊看了過來。

宋婉言端着一杯酒就站在二樓的樓梯口,看的一清二楚。

二樓還有勾着長長的脖子往下看的,還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道一些人在看什麽的。

至于方灼,抱着沈煜的外套有點不明所以,他在幹什麽?還嫌今天晚上不夠糟麽?

況且,他是沒手嗎?怎麽外套總是喜歡往她身上扔?

“灼灼?”趙晴到底年長一些,雖然內心對此情此景驚詫不已,但是表面穩重不少,見沈煜出去之後,方灼還愣着,她便幫忙給方灼拿包遞了過去。

“哦,謝謝晴姐。”方灼一手拿着包,一手拿着沈煜的外套起身。

臨走的@泡@沫時候被旁邊坐着的張萱拉住了手,稍顯誇張的往下癟着嘴跟哭了似的小聲交待:“老板娘,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方灼:“......”

方灼出來的時候沈煜正背靠着外邊的牆面吸煙,零度的天氣,他就只穿着件黑色的襯衣,也不嫌冷的。

“你衣服,穿上吧。”方灼将手裏的衣服送到人眼前。

沈煜沒接,垂眸往牆角敲了一記煙灰,然後撩起眼皮問她:“剛剛說那些話什麽意思?”什麽叫當做今年的明年的前年的都行?

方灼知道他指的是哪些話,是關于她對他說的那句“新年快樂”。但是她現在糾結別的,“剛剛...幹嘛那樣?那麽多人......”

方灼現在用腳指頭想想也能知道他們會談論些什麽。

跨年鐘聲即将敲響,臨北街道上張燈結彩,到處充滿了新年氛圍。

不遠處高三十多米的FREE整棟大廈的廣告液晶屏,周邊被人潮圍的水洩不通,大家拿着熒光棒,盯着高處寬大的屏幕,等待着新年倒計時。

其實外邊甚至于比Rose裏邊更加熱鬧。

兩個人,他問他的,她問她的,誰也沒回誰。

不遠處一群人舉着手機開始吆喝着倒計時,沈煜直接掰過方灼的肩膀,讓她扭過了身,又從後伸手穿過她的發間輕擡了下她的下巴。

讓人視線往上看。

遠處FREE大廈超大的倒計時數字7頓時闖入方灼的眼簾,接着是6......

“先跨年。”沈煜躬身從後邊将下巴磕在方灼的肩窩,手臂環上她的腰,幾乎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人身上。

方灼頓時有點重心不穩,手抓住了他束在她腰間的手腕。

他可真重。

倒計時轉眼變成了3。

接着是2。

1。

“新年快樂!”沈煜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接着方灼的肩頭一輕,她下意識轉臉去看人,卻見沈煜低頭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接着摁下了接聽鍵喂了一聲,然後手抄兜走到了一邊,她隐約聽見了他跟人說新年快樂。

他跟自己說的那句她都還沒來得及感動,他轉臉就又跟別人說去了......

沈煜沒想到沈故海這麽晚了會沒睡,也在跨年。

他接起電話先給人道了聲新年快樂。

沈故海樂呵起來。

兩人說道了幾句就挂了。

沈煜挂完電話轉身,卻是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他四周瞅了一圈方才看見不遠處往停車場去的女人。

他後腳跟上。

方灼走到了車跟前停下,沈煜沒幾分鐘也跟了過來。

走到人身邊問:“會開車麽?”

“會一點。”方灼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喝了酒肯定是不能開車的,但是從這裏到住處也不過是過去前面一個路口,她覺得自己會的那一點完全能派的上用場。

“那你開。”沈煜将車鑰匙丢給了她。

開就開。

她又不是沒開過。

方灼上了駕駛位,沈煜坐在了副駕駛。

兩條腿大剌剌的敞着,看着方灼有點好整以暇。

他沒見過她開車什麽樣,這是第一次。

“安全帶。”方灼轉過頭提醒人。

沈煜想着自己大概是真的喝太多了,犯這種低級錯誤。聞言手伸過将安全帶給自己扯上,那樣子看上去還挺乖、挺聽話的。

“好了。”弄好之後還給了回複。

方灼原本躁郁的心情下沉半截,看了眼後視鏡,開始将車子從停車位裏往外退。

別的不說,這停車位這麽窄,沈煜也不知道怎麽停進去的。方灼不經常摸車,手生是真的。

“把方向盤向右打死,”沈煜開始口頭傳授,看方灼反應遲鈍,直接上手幫人将方向盤打死,“繼續往後倒。”

車身出來半截,“方向盤回正。”

這次方灼反應快,直接回了正。

“繼續倒車。”

很快,車身全出來了。

還真挺簡單,方灼懷疑自己真的手笨。

此刻車子位置挺正,方灼松開剎車,緩慢的開始往前動。

有一說一,開的很謹慎。

她可不想第一次開他車,就把這邁巴赫給撞了。

讓不讓賠的先不說,太丢人了。

她甚至都能想到他看她的眼神,還有會說出什麽話。

“沈太太,你是讓我坐在車裏體驗散步麽?”沈煜嘴有點毒。

“......”方灼承認自己開的有點慢,但倒也沒他說的那麽誇張,“肯定比你走着快,你過于看得起你那條腿了。”

沈煜沒跟她吵,倒是臉背過人偏過另一邊的車窗牽了牽唇。

嘴是越來越厲害了。

他雖然嘴上那麽說,但其實也沒覺得哪裏不好。

慢點就慢點好了。

還挺喜歡。

方灼原本還等着他的嘴下不留情,結果卻是沒了下文。

狐疑的看了人一眼,但因為她在上路開車,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車上。

這一路雖然開的慢,但算得上穩妥,沒出什麽問題。

方灼駛進尚城國際的地下停車場,更是覺得吊在胸口的那口氣松了半截,成功在望。

“哪個停車位是你的?”方灼看了眼沈煜問。

沈煜跟沒骨頭似的半躺半靠在位子上,半阖着眼,聞言向前擡了擡下巴:“前面c區。”

“c區哪個位置?”方灼覺得溝通有點費勁,“車位號多少?”

“哪個空着停哪個。”

“......”

方灼突然想起來這尚城國際就是他家的。

他說c區估計還保守了。

不過沈煜說的倒是事實,雖然是沈家開發這裏,但也沒誇張到所有停車位都有使用權。就只是c區。除了他的一些個人用車,裏邊還停了一些公司的閑置車輛。

方灼找了個看上去寬敞的位置,然後将車子往裏開。

将車子停進去一半的時候,她整顆心幾乎完全松下,終于到地兒了。路程雖短,但長時間沒開過車,挺費精力。

結果她這麽一松勁兒,腳下踩錯了地方,原本該停下的車子蹭的一下往前面牆上撞了過去......

前後不過兩秒。

“傻子,松油門。”

方灼将油門當成剎車踩了!

撞到牆上之後還踩着。

聽到沈煜在耳邊吆喝方才松了腳。

幸好車子減震裝置好,她只覺得悶震了下,直到她慌慌張張解開安全帶,下來車跑到車頭跟前才發現慘狀。

“沈煜,這種情況,車子能報保險嗎?”方灼愣在那裏,但是神智倒還算冷靜,“能不能全報?”

沈煜走過去看了眼,給了她一句:“保險昨天剛到期,還沒續呢。”

“......”方灼粉色的唇瓣微張,盯着那栽在牆上凹進去的車頭,心裏一抽。

這可是邁巴赫。

沈煜淡扯了下唇角,走到人跟前,湊到人耳邊絲毫沒客氣的來了句:“沈太太,不準賴賬,想想怎麽賠我吧。”

方灼:“......”

新年第一天,就欠了某人一屁股債。

還新年快樂,要她怎麽快樂?

第二天元旦假期,原本可以休息睡個懶覺,結果一大早手機便響個不停。

方灼動了動身要去拿手機,卻是動不了,手腕被扣在前胸,腰間橫着一條胳膊,整個身體都被人從身後固着。

昨晚回來原本就晚,太困了她回來倒頭就睡,只知道睡之前某人喝了那麽多酒還能一直在外邊敲電腦。

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她則是一覺睡到現在,不知道沈煜昨晚什麽時候回來的,只知道現在動一下都是難的。

住進來這麽些天以來,他們還是第一次在床上,醒來這麽大尺度。

很多時候醒來都是她要麽腿踢在沈煜的身上,要麽離得很近,睜開眼就能看見他近在咫尺的臉,然後再趁人沒醒悄悄移開,重新将距離拉開到床邊的位置。

不管他們怎麽親怎麽接吻,沈煜有時候如何過分,但像是無形中有一條紅線擋着,重逢以來,他們至今都沒有逾越。

沈煜其實也醒了,方灼手機聲音叮叮咚咚的那麽大,不醒才怪。

方灼以為他沒醒,伸手将他固在腰間的手想拿開一些。沈煜晚上睡覺向來只穿一條四角底褲,上邊都是裸着,此刻他們之間只隔着方灼那薄薄的一層睡衣布料。

但是他的手,在布料裏邊。

她掰了下,原以為會很難,卻沒成想沈煜手很快松了,然後像是睡夢中翻身,翻到了另一邊。

林琅的電話停了,接着很快就又打了過來,方灼挪到床邊接起。林琅說讓她幫忙去臨北一中找她的教練員蔣老師拿一份她的檔案資料。

“你自己去吧,請自力更生,我不是你媽,謝謝!”方灼瞌睡勁兒其實也還沒過,因為怕吵到沈煜,聲音壓的很低,說完就想挂掉電話繼續睡,然後又被林琅給慌忙喊住了。

“我在約會,求求你了,就淺跑一趟?主要是我們花錢訂好了位子,時間剛好沖突,老師又讓務必早上去呢。”林琅跟秦晨陽吵了一架之後關系好不容易剛剛緩和,平時忙的不行,這麽一個約會也真的是難得,她已經幻想今天可以一整天泡在甜甜的約會蜜罐子裏了。直接沖人撒起了嬌。

林琅說完半天,對面依舊沒有回應,心道該不會是又睡着了吧?原本的好聲好氣直接變了調:“愛馬仕準備好了,你要不要吧?”

兩秒鐘後。

方灼這邊有了反應。

“嗯,等着,姐去給你拿,請問送到哪裏?”方灼那鐵骨铮铮的骨氣,完敗給了充滿銅臭味兒的愛馬仕,口氣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請拿到手後,送來臨北文化體育宮這裏,謝謝。”

“不客氣。”

“辛苦了。”

“不辛苦。”

方灼挂了電話,然後開始收拾穿衣服起床。

沈煜還在睡。

她窸窸窣窣穿好衣服之後,又輕手輕腳拉開門,來到外邊的衛生間洗漱。中途林琅微信給她發來了蔣老師的電話號,方灼看了眼手機簡單回複了下又丢回了旁邊的櫃子上,繼續刷牙洗臉。

畢竟要回原來的高中,說不準會碰到哪位認識的老師,雖然是放假期間,但是肯定有值班的老師在,方灼沒有懶,給自己畫了個淡妝。

忙活了小一會兒。

比正常上班時候還講究多一點,塗塗抹抹,覺得自己剛剛拿出來的小香風外套不合适,又蹑手蹑腳的走回卧室,打開衣櫃,重新挑挑揀揀一番,最後選定了套大方得體的毛呢大衣,下邊配了條裙子。

然後拿着衣服又到洗手間去換。

倒騰了将近一個小時後終于弄好,她隐約覺得有點餓了,打開冰箱拿出一只雞蛋,一盒牛奶。然後想了想看過去卧室一眼,又拿出一盒牛奶一個雞蛋。

她也不清楚沈煜會什麽時候起來,牛奶就沒有給他熱,熱了自己的。然後将兩個雞蛋用白水煮了煮,自己吃了一個,留了一個放在了盤子裏,連同那盒牛奶一起,放在了廚房顯眼的位置。

一切收拾妥當方灼拎包出了門。

因為起得早,她出門的時候也不過才早上七點多,小區大門口來往的都還沒幾個人。

拜林琅所賜。

她頗為勢力的甚至覺得,一個愛馬仕都有點安撫不下她此刻的心。

她其實還想再多睡會兒。

方灼出門打了個滴,因為太早,的士都不好打到,等了足足有二十分鐘方才打到一輛。

從尚城國際到臨北一中差不多跨了半坐城的距離,臨北一中在靠西郊的位置。

方灼看了眼時間,到地方差不多八點多一些。

車子一路往前趕,路邊的景致和建築也變得越來越熟悉。

老舊像是又翻新的社區小平房,不遠處的繞城河,還有近在眼前、她上學那會兒每日必經的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原本有點髒的白牆又重新粉刷了一層淡黃色的塗料,兩邊還修了花壇。

可能時間太早,她沒看到路邊的小攤販出攤。

出租車經過十字路口時候方灼往西邊的碎玉胡同方向看了眼,窄窄的胡同,走在上面動靜頗大的水泥板路,都依舊如故。

快速的在她眼前瞬間晃過。

“姑娘,前面在修路,沒多遠了,要不您下來走一段吧?”司機師傅透過前面後視鏡問方灼。

方灼将脖頸間落下的一截圍巾重新圍到脖子裏,整理了下包帶,說好。

“十二塊錢,我這座位後邊有付款碼。”

司機靠邊停了車,方灼掏出手機掃了微信付款碼付完錢然後下車徒步往前走。

去學校的這條路原本很窄,現在像是要加寬,旁邊原本有林木荒土的地方已經被鏟平填了土,圍上了藍色圍擋。

路不是很好走,路邊石頭瓦礫不少,不過好在不遠,大概走了有十分鐘,方灼便看見了報刊亭。

以前覺得很高很大的報刊亭,此刻看上去又破又小。而且旁邊堆了一堆沙子,報刊亭裏邊也空蕩蕩的沒有了什麽東西。報刊雜志什麽的都沒有,甚至于以往上面總是會被人貼的那種開鎖、貸款之類的小廣告也沒有了。

看上去像是要被拆了。

方灼多看了兩眼走過,來到了學校大門。

因為過年放假,正門鎖着,只有旁側的小門開着。門衛大叔見到方灼,從窗戶口探了半邊身子出來問:“小姑娘,找誰啊?學生都放假回家了。”

“我找蔣老師拿一份資料,我現在給他打電話。”方灼掏出手機給門外大叔示意。

“哦,行,你打吧。”門衛不認識方灼,旁邊等人打電話。

電話嘟了兩聲很快接通,對面的蔣老師喂了一聲,是位男老師。

“您好蔣老師,我叫方灼,是林琅的朋友,她今天有事,讓我過來幫她拿一份檔案資料,她說在您那裏,我到學校門口了,您看您現在方便嗎?”方灼一通話說完瞅了眼那門衛大叔,順手将手機聲音調了外放。

“哦,她跟我說了,你進來吧,我在東邊辦公樓三樓,文體辦公室。”

蔣正的聲音一字不落的落進了旁邊門衛的耳朵裏。

“好嘞,我這就進去。”方灼沖門衛笑笑。

門衛也沒吭聲,只打開了門然後沖人擺手放行讓人進去。

臨北一中依舊如故,進去大門右手邊多了一排小平房,也不知道是幹什麽用的。方灼目光先是下意識的往右邊的教學樓區看了眼,今天天色好,雖然才早上八九點,但是太陽光已經極具穿透力的照進了校園,遠處最後一排雛鷹樓三樓的三年五班教室玻璃,更是亮的反着光。

然後方灼收回目光,擡腳往左邊的辦公樓走了過去。

到了三樓文體辦公室,見到了蔣正蔣老師。

一位穿着一身深藍色條紋運動裝的中年男老師,頭發稍顯稀疏,一看就是搞體育競技的。

蔣正見到進來的方灼,将手邊的資料拿到手裏又重新翻看了眼問:“你就是方灼是吧?”

方灼說是。

“這種資料嚴格意義上是不能代領的,不過林同學也是特殊情況,她奶奶今天去世了對吧?”

“......”方灼被問的一愣,但很快腦袋轉了回來應了句是。內心則是将林琅罵了一百遍,為了約會,這種謊也能扯的出來。

“可以理解,諾,”蔣正說着将手中又過了一遍的資料從新裝進了檔案袋,然後遞給方灼:“這是她要的檔案資料,只有這一份,丢了可是沒有第二份。”

方灼連忙雙手接過,“知道了蔣老師,謝謝蔣老師,新年快樂。”

蔣正颔首嗯了聲:“新年快樂。”

方灼拿着林琅的檔案資料出了辦公室門,說巧不巧的,迎面便遇上了崔始仁。她的高中班主任。

“方灼?”崔始仁帶了一頂黑色的鴨舌帽,襯的他比起當年反倒是還年輕了幾分,古板勁兒也少了點。他喊方灼的時候眼睛眯起,神色帶了點不确定。“是方灼嗎?”

“老師,是我。”方灼沖崔始仁略顯腼腆的笑,然後擡了擡手裏的檔案袋,說:“我來替朋友拿份資料,新年快樂啊。”

“行,”崔始仁口氣明顯對這個話題有點敷衍,随即問她:“方灼,你那年出國讀的哪個學校?”

方灼抿了抿唇,回:“西北大學。”

“哦,國外的學校我也不太懂,學什麽專業啊?”

“新聞傳媒與新媒體。”

崔始仁教了一輩子理科,不是數學就是物理,還是個老古板,手機都是用的老年機,明顯對方灼說的專業不怎麽了解,“行,現在是回國工作?”崔始仁問題還挺多。

“嗯,回國來了。”

“跟男朋友?”

“老師,我已經結婚了。”方灼抿唇頗顯文靜乖巧的沖人笑了笑。

“哦,結婚了......”崔始仁表情一番若有所思的樣子,問到這裏沒再問別的,點了點頭,“行,那你忙你的,我今天就是值個班。”

“行,那老師您也忙,我就回去了。”

“嗯。”

崔始仁往裏邊的辦公室走去,方灼回頭看了眼人的背影,也開始下樓。

方灼出門打了輛車,給師傅說了下地址,車子開始往北邊的文化體育宮去。還好文化體育宮在北邊,繞過了來的時候那段正在修的路,她剛開始還害怕打不到車。

給林琅發了條微信語音:【煩請二十分鐘後跟你家那位分開一分鐘到門口拿一下你的東西,謝謝!】

林琅很快給她回複了一個【收到/】,用的乖乖貓的表情包。

二十分鐘後,出租車停在了文化體育宮門口,林琅拉着那秦晨陽的手大老遠的就站在門口給她打招呼。

見到方灼過去,林琅又一路小跑的上前迎接,先是将手裏準備好的奶茶塞給了方灼。然後接過檔案,一邊翻出來看一邊說:“我也是想着你這又沒男朋友,孤家寡人在家不也挺無聊的,大過年的,出來轉轉麽。”

方灼咬着吸管喝着奶茶占着嘴,她這話說的敢情還是為了她好了。反正這忙幫都幫了,她也沒打算再辯解,奶茶也挺好喝。“坐等愛馬仕。”不過方灼還是沒人情味兒的提醒了她一件事情。

林琅咬了咬牙,白了人一眼,陰陽怪氣的嗯了一聲,說:“放心,我什麽時候騙過人。”

“你騙過我。”剛巧秦晨陽走了過來,看過林琅,接了這麽一句。

林琅上腳直接踢了人一腳,“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別冤枉人好不好。”

“你就是騙過我。”秦晨陽嘴角呷着笑,逗人似的。

這愛情的酸腐味方灼有點看不下去,想閃人。

“我回去了啊,你們玩的開心。”方灼作勢要走了。

林琅攔了一下,扯了扯她的胳膊往體育宮裏邊指了指說:“裏邊接下來有一場舞臺秀,聽說來了好幾位明星呢,我引你進去,進來一起看啊。”

方灼癟癟嘴,她才不要當電燈泡。

鑒于她的晨陽好師哥在,她頗為禮貌的沖兩人笑了笑說:“你們看吧,我就不看了,回去還有事兒。”

“你這孤寡老人,能有什麽事兒啊?”林琅像是故意專戳人痛處似的。但是神情卻是像是知道點什麽似的,透着點試圖揭底的樣。

“不孤寡了。”方灼白了她一眼直接往路邊攔車去了。

林琅在她背後喊着:“舊愛?是不是沈煜!?”

方灼彎了彎唇,心道這女的真是人精,她還什麽都沒說呢。

出租車停到跟前,方灼坐上,伸出手沖人擺了擺手。

剛剛彎起的嘴角落下。

是不孤寡了沒錯,是舊愛也沒錯,但是,見到林琅跟秦晨陽後讓她明白了一個事實。

她跟沈煜,好像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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