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舊事·那年

◎北方不止有雪可以看◎

鐘良的電話在兩人回到家裏後又給沈煜打了過來。

沈煜頗為不耐煩, 手下事情一堆,先是挂斷了。接着人執着的又打了過來, 他看着一張圖紙正想着問題, 沒跟人再多說什麽,鐘良這個人從來都是玩心大,姑娘跟了他也不見得是好事。他再次直接表明意見:“你他媽有完沒完?我忙着呢。你個大男人這麽不痛快, 還非得問問我啊?再說你倆那種情況會有什麽結果。”

鐘良:“我他媽也沒想過有結果, 我你還不了解。”他純粹是覺得這件事太他媽的巧了。

沈煜嗤的一笑,心道, 還挺好, 讓人姑娘逃了一劫,然後直接挂了電話。鐘良也沒再啰嗦着打過來。沈煜重新看過筆記本電腦啪啪摁起了鍵盤,繼續忙手頭的東西。

沈煜位置是在客廳的沙發上,方灼站的遠,在茶臺邊,但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沙發那裏,在沈煜那裏,根本做不了別的事情, 就是這次她聽不見鐘良的話。

但沈煜的話,聽得清楚明白。

糾纏不放, 不如懷戀。

其實她不得不承認,方偉業董慧他們作為家長有些話說的挺對。

面對以後很多的不确定,還有不可能。她也是真的不願意和沈煜将來變成都不喜歡的樣子。連自己都讨厭的樣子。

方灼進了原本屬于沈煜的那個房間, 現在裏邊放的盡是她的書, 包, 還有她的衣服, 俨然已經被她鸠占了雀巢, 成了她的屋子。短短數日,顏色豐富了很多。

她走到寫字桌旁邊,将自己晚上回來喜歡看的一本書收起來,然後放到旁邊的一摞書裏。還有筆,頭繩,一些七零八碎,整理好,放進了旁邊一個小收納盒子裏。

盒子還是前幾天她買橙子裝橙子用的,裏邊還剩最後一個,她順帶拿了出來。

方灼拿着橙子到了廚房,用刀切開成份,裝到一個盤子裏,然後端着盤子走到了沈煜身邊坐下,将盤子放到桌上,伸手拿過一塊橙子剝開點皮遞給正看電腦的沈煜。

沈煜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她手裏的橙子,沒伸手去接而是低下頭直接上嘴啃了一口,汁水咬進嘴裏他凝眉:“酸。”

“那你也要把它吃完,我不吃你口水。”方灼擡了擡眉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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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煜盯着人牽了牽唇角,接着低下頭直接連皮都咬進了嘴裏。方灼诶了一聲沒抓住,他連皮和肉一塊吞了。

第一次見這麽吃橙子的。

沈煜說橙子酸,方灼索性就沒再給他吃,将剩下的幾塊她都自己吃了。是有點酸,但也不全是酸,還是帶了點甜的。

吃完她去洗了洗手,然後進去房間換了件衣服,洗了個澡,把頭發吹幹準備出去外邊冰箱找瓶水喝,推開門便看見靠在自己卧室牆邊的沈煜,他正垂眸玩着手機,把方灼吓了一跳。

“你、站在這幹嘛?”

“等你啊,”沈煜說着收起手機,然後拉過人位置轉換反手把人推摁靠在牆上,輕擡起人的下巴,唇上去貼着親了親人,方灼因為剛剛洗了澡,唇色泛着粉潤,沈煜低垂眸看着:“下班時候的那股熱情勁兒去哪兒了?”

方灼雙手原本推摁在沈煜的身前,聞言手勾過人脖子墊起了腳。反客為主。

沈煜不過是在拿話激她,沒想到她會來真的。

但方灼最後到底不敵,被沈煜更加強烈的攻勢反攻,節節敗落,只能勉強的跟着配合。

沈煜像是被她今天的熱情主動給鼓勵到了似的,大膽又放肆。松開唇後順着吻到了耳根,又沿着脖頸而下。

手撩起下衣擺,涼風吸進,就連沈煜的手摁的地方都變的涼涼一片。

方灼沒有穿內衣。

被掌控的很容易。

方灼一貫覺得羞恥的奇怪聲音再次不由自主的從齒縫溢出,她輕咬住了下嘴唇忍住。

“別咬,哼出來。”沈煜說,“我喜歡聽。”

方灼用手去打他,手腕被他固住。看着人紅透的臉震出一聲氣音的笑。

沈煜又将人親了一會兒,看人的目光已然開始變得渾濁不堪,滑動了下喉結,最後将人松開,擡手抓撓了下頭發,接着兩手掐腰頗顯隐忍的偏過臉深出了口氣。

丢下一句:“我去沖涼。”擡腳準備走。回來的時候沖了一次,他此刻還需要再沖一次。

但是出乎意料的被人扯住了手肘。

接着沈煜轉頭,對上方灼的眼睛。

兩人親密時,她眼裏那點動情後的朦胧感還沒褪去。

“別走。”方灼說。

沈煜轉而将她抓着自己手肘的手扯掉,重新回過身,兩手支在她兩邊的牆面,整個将人圈住的姿勢,低沉着嗓音帶着一絲暗啞:“不走能幹什麽?”

方灼撩起眼皮看着人,長長的睫毛似乎都帶上了一層水汽,然後說:“幹什麽都行。”

......

方灼睡的沈煜那間屋子裏只開了一個臺燈,光線昏暗,她看沈煜的下巴輪廓都像是有了重影。

沈煜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塑封包裝的避孕套。

方灼幹咽了下喉嚨,目光有點異樣的看了看他,像是在問:你什麽時候買了這個?

沈煜揚了揚唇,“記不記得你那天去我爸那裏找我,鐘良送我們回來,我下車時候鐘良送給我的,他說很好用。”他說着将避孕套丢到了床頭櫃上。

然後兩手交叉捏住衣角,反手向上将上衣直接脫了,扔到了旁邊椅子上。衣服又從椅子上滑落掉到了地上。

沈煜光着上身,俯身壓低,親了人一下。

方灼輕顫了下睫毛。

“來,撕開幫我戴上。”沈煜将避孕套重新拿過塞她手裏,接着扣開皮帶扣。

方灼半靠在床頭坐着,單單穿了一件輕薄睡裙,眼睛裏蒙着濕濕的霧氣,看着手裏燙手的東西撩起眼皮看了眼沈煜。她倒也不是完全純粹的沒見過這東西,畢竟電影電視的也經常看,逛超市時候也見過,就是第一次這麽被抓在手裏,有點無措。

“我再弄破了。”方灼說。

沈煜鼻息哼出一聲笑,索性又拿了回來,“沒那麽容易破,我自己來。”

他将封口沿着齲齒口扯開,然後将套從裏邊掏出來。

接着開始戴。

空調風涼爽的從出風口鋪向屋裏的各個角落,沈煜額前的幾縷發絲卻是依舊挂着汗。

方灼凝眉,微仰着下巴嘴巴微微張開,有種呼吸不上來的喘。

“你太緊了,忍忍。”沈煜額頭的汗順着一側鼻翼往下,一路滴在了方灼胸前的皮膚上。

男生往往對這種事情有着天生的領悟力,無師自通。

沈煜手固着她膝彎間,滑動着喉結俯身去吻她。

直接全部沒入。

沈煜嘶了一聲,牙齒咬在她脖頸,聲音透着難抑的舒暢,額間浸汗,接着淡出一口氣,低低着說:“寶寶,你夾死我算了!”

......

第二天剛好星期,沈煜起得早,方灼還在昏睡着,整個人像是被抽盡了力氣小小的一只縮在被筒裏,原本就小的臉還被被子遮去了一半,頭發散着鋪在枕頭上。

沈煜單單穿了條內褲,從床上的淩亂裏将自己的褲子撈了出來穿上,然後赤腳下床,又将地上的T恤撿起來套在了身上。

他出去買早餐,回來的時候人依舊睡着還沒醒。

他也沒喊她,讓她睡。

把早餐放在了外邊客廳的茶幾上。

鐘良給他打了個電話,要他出去說點事情。沈煜寫了一張紙條放到了早餐旁邊,說自己出去辦點事,早餐讓她醒後在微波爐裏加熱一下再吃,寫完後随手撈了一個薄外套,将門從外邊帶上,坐上車轟了下油門就動了身。

沈煜不知道鐘良其實不過是借口找他出來打籃球,直到到了地方,鐘良帶着人進了體育館。

“來這幹什麽?”沈煜問。

鐘良:“看你今天精神頭不錯,剛好打個球。”

沈煜笑罵了他一聲:“滾吧你!”他什麽時候精神頭不好了!

鐘良拍了下他肩膀,沖遠處擡了擡下巴給他示意,“你看那邊幾個打球的,是我們社科大計算機系的,聽說技術不錯,我是說專業技術。咱們一起玩玩熟悉熟悉,将來項目搞起來了,單單咱倆肯定不行,是需要別的人手幫襯的。”

沈煜舔了舔唇,看着鐘良帶着些不着調,“我他媽什麽時候說要跟你合作了?”

鐘良呵呵呵賤兮兮的笑,“肥水不流外人田啊哥,親哥!我司致力于乙方精準合作,平臺寬廣,能滿足雇主的各種無理需求,大佬,看一眼啊——”

沈煜禁不住嗤出一聲笑,手握拳戳了下人的肩,這人原來是喊他出來談業務的。

“你說的也對,的确是需要人一起,畢竟我還是個學生,入了校還有課業要完成,肯定會分走一部分精力。”接着沈煜啧了一聲,“對,我還有個女朋友,挺黏人的,需要陪,也要分走我不少的精力——”

鐘良:“......”

鐘良臉部肌肉抽了抽,呵呵幹笑了聲,無語的撇撇嘴,怕是後邊這才是重點吧!

沈煜脫下外套,往旁邊的臺階上一丢,看了眼鐘良,沖他說的那幾位人才方向偏了偏臉,“走吧,不是打球?”

“走。”

沈煜回去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打完球跟幾個人商量了解了一些事情,在一起吃了頓飯。吃飯時候特意給方灼發了微信,讓她今天中午委屈一下,點個外賣。

不過人沒回。

多半因為昨晚的事情。

的确沒控制好力道是真的。

她越是哭,他越是收不住,弄的越狠。

似乎又想到了什麽,他眼裏禁不住漾起了星星點點的笑。

接着輕挑了挑眉,帶了點不正經。

沈煜買了不少好吃的,還有個公主布偶娃娃,布偶娃娃是他路過精品店裏的時候看見就放在最顯眼的窗臺,挺漂亮适合她的那種,于是就買了下來。他認知中她喜歡這種東西,記得那次去她家裏的房間,看到他在游戲城抓出來送給她的那只炸毛的貓就在她寫字臺上面放着。收拾打理的幹幹淨淨,炸毛的劉海還被她給別了個蝴蝶結發卡認真打扮了下。

沈煜看了眼車座副駕駛上放着的、梳着一條條流蘇麻花小辮子的布偶,腳踩了下油門,加了點車速。

他提着東西,拿着娃娃推門的時候門鎖着。沈煜沒多想,掏出鑰匙把門打開。

沒有喊人,直接進了屋子将買的一堆吃的零食之類放到了桌上,然後他就看見他早上買的那份早餐還在,她沒吃。

沈煜凝眉看了眼,然後往方灼睡覺的房間方向看了眼,門關着,不會還沒起吧?

布偶就被沈煜用手很随意的拎着,沒往沙發上放,而是一直拿着走到卧室門口,先是敲了敲門,沒人應聲他便直接摁了下門把手将門推開進去。

同時喊了聲:“灼灼?”

結果看到的是床單被褥已經很整齊的疊好,不但整齊,還很整潔,整齊整潔很正常,但是覺得哪裏怪怪的。

他進去一邊拿出手機準備給人打電話一邊将整個房間掃視了一圈,在電話沒接通的時候終于發現了到底哪裏怪。

她的東西都不見了!

這姑娘在搞什麽?

電話也不接。

沈煜頗顯煩躁的又重新撥了出去,腳下開始在卧室裏轉着圈的來回踱步。

第二個電話依舊沒人接,但是在他走到寫字桌跟前的時候看見了一封信。

字跡娟秀工整,一看就知道是誰寫的。

旁邊放着一支幾乎通體白色的鋼筆,筆帽邊緣鑲着一圈亮眼的金黃,挺秀氣漂亮的筆,長的跟她人似的。

他淡扯了下嘴角,心道,這小姑娘在玩什麽花樣呢?什麽年代了,不接電話,給他寫信。

沈煜伸手将那封信拿過,白色的信封上面寫着四個字:你好,沈煜。

沈煜眼裏漾着笑,切了一聲,“要不要這麽認真?寫情書啊?”

娃娃依舊夾在他臂彎間,然後手伸進信封裏将裏邊的信拿出來看。

一張信紙上寫了兩行字。

黑色的細鋼筆寫的。

沈煜目光還未認真落下的時候,嘴角依舊是揚着的。

直到他看清了第一行字:

【沈煜,我們分手吧。】

沈煜揚着的嘴角斂下。

【我們還年輕,需要面臨的事情還很多。家裏安排我去國外讀書,我也同意了。想了想,我們彼此還是到此為止的好。】

夾在沈煜肘間的娃娃滑落地上,沈煜将那張信紙捏皺一點一點攢握在手心裏,接着反手用力丢在遠處。眼尾泛紅,轉身将落在腳邊的那個公主布偶用腳踢到一邊,然後出了門一路走到了方灼的家門口。

沈煜砰砰砰用力狠狠的拍着隔壁的大門:“方灼!你他媽的出來給老子說清楚!”

他拍了小半天,沒人應,最後轉身。

手伸進口袋去摸煙,摸了兩下沒摸到,這才想起來他最近很少在身上帶那玩意。

沈煜走到門口停着的車子跟前,探進車窗拿出一枚打火機,接着轉身往巷口方向走,出來巷口不遠處有個煙酒專賣店,他躬身走了進去,老板在啪啪啪敲鍵盤打游戲,他反手敲了敲老板面前的桌面,要了一包煙。

敲出一支咬在嘴角,低頭給自己籠上火,深吸了一口。

臨北的天善變的很,早晨清空萬裏,這一會兒霧蒙蒙的已經開始細細碎碎的下起了小雨。

炎夏三伏天,這雨水澆在臉上居然冰涼冰涼的。

沈煜走在雨裏,路過一家咖啡廳,準備再撥一通電話出去的時候,見到背對着門口邊上位置,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董慧。

手機扶在耳邊,像是在跟誰講電話。

他淡漠的往那個背影看了眼,原本要走,就聽見她說:“方灼是個理智的女孩子,你放心,我兒子肯定更理智。”

“你跟誰打電話呢?”

董慧背後突然冒出來的一個聲音,讓她下意識收起手機騰的一下從位置上彈坐了起來,轉身看過了沈煜。

“小煜?”董慧原本想着等下過去院子那邊去看他來着,沒成想人會出來。

“我問你,你跟誰打電話呢?”

沈煜頗具執着的又重複了遍,低沉的嗓音攜着從雨中帶進來的寒氣。頭發梢已經淋了個半濕。

然後沒等董慧開口,他又問:“你什麽時候認識的方偉業?”

董慧眼睛睜的圓圓的,張了張嘴,頓了片刻,終于承認了一句:“很早了,工作上。”

接着董慧看了眼自己兒子那個頹敗樣子,覺得這不應該是他。沈煜從來都是什麽都毫不在乎,渾不在意。

而且董慧原本家庭條件優越,畢竟當年沈家就很強,能跟沈家聯姻,她家裏也不差。

再者沈煜過于優秀,她雖然嘴上不說,但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會更好。現在年紀這麽小,她不希望他為了這種事情浪費時間。

況且她也不想沾惹上方偉業那一家子半分,方偉業是什麽人她清楚明白,她真心更不想沈煜招惹到那樣人家裏走出來的孩子。

“小煜,方灼之前很早就見過我。上次在會展中心門口,我們就彼此認出來了,也不是第一次見面。怪媽媽,沒跟你說清楚。你可能不知道,我跟她父母曾在工作上鬧了些不愉快。不管怎麽說,這種事,就算你可以不理會,不計較,但女孩子心思細膩。她跟你提分手了對吧?而且據我所知,人家爸爸也是強烈反對你們之間的事情。”董慧沒提方偉業将她弄進監獄裏的事,之所以借由工作上的矛盾來這麽說,也只是為了徹底讓沈煜死心。

“方偉業說方灼已經打算留學了,學校都已經找好了,計劃這兩天內就會動身走。人明顯是已經不想沾到你任何,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小煜,好姑娘多得是,你還這麽小,咱們可以慢慢遇。你說對不對?”

沈煜牽了牽唇角淡出一個諷刺的笑。

什麽也沒說,轉身重新走進了雨裏。

雨下的比剛剛大了不少,将他的黑色T恤衫淋透,後脊背黏貼在布料上。挺直的脊梁像是一座山脊。

雨水一路往下澆,順着他的發絲,流到內眼角,又從內眼角往下順着一側鼻翼流到鼻頭,然後落下。

他擡眸看了眼遠處,霧蒙蒙的一片,黑壓壓的雲彩壓頂,一眼望不到邊。

這天,怕是一時半會兒不會好了。

不遠處的房檐飛落過去兩只小麻雀,看似都是雛鳥剛剛出巢,飛的踉踉跄跄,甚至險些沒站穩從上面掉下來。

它們被淋濕了羽毛在抖落着雨水。

但雨一直在下,羽毛,也不容易很快就幹。

隔天。

臨北東區一家咖啡店裏。

“小姐,需要續杯嗎?”

“小姐,需要續杯嗎?”

“這位小姐?”

咖啡店的服務生喊了三遍,方才将盯着窗外某一處愣得出神的方灼喊回了神。

方灼一臉迷茫的看着女服務生,顯然沒聽清剛剛的話。

女服務生客氣的指了指她空掉的杯子,又重複問了遍:“需要續杯嗎?”

方灼牽了牽嘴角,說:“不用了,謝謝。”

外邊大雨從昨天開始嘩嘩嘩下到現在,沒有絲毫要停止的意思。

方灼拿過桌邊的包和一把雨傘起身出了店門,撐開雨傘剛下去臺階迎面疾馳而來一輛車,澆了她半身的水,她下意識躲了一下,結果口袋裏手機直接掉進了旁邊的蓄水坑。

車子停下,從裏邊探頭出來一個光頭男的,也不怕淋雨,任由雨水啪啪淋在他光溜的腦袋上,操着一口外地口音沖她吆喝問了一聲:“沒事吧?”

方灼像是沒聽到他話似的,盯着那個淺水坑不放。

雨聲很大,噼裏啪啦澆在她的傘面。光頭司機見她沒動靜,索性收回身直接又開車走了。

沒再管。

方灼依舊盯着那個蓄水坑,接着蹲下了身,伸手将泡在裏邊的手機撈出。

然後從包包裏掏出一張紙巾開始擦拭。

擦拭完,胡亂的往包裏一塞,然後起身走向東郊別墅的方向。

回到家,她撣了撣淋濕在裙邊的雨水,然後換鞋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

右手邊的書桌上放着一張明日飛往美國紐約的機票,機票旁邊是一摞已經整理好需要帶走的學習資料。

方灼只瞥了一眼,然後沒再多看。

走到衣櫃旁邊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後,接着将裏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拿出來,然後放到床邊開始疊好。

最後拉過旁邊的行李箱,将學習資料,衣服,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化妝品,發卡,褪黑素......都裝進去。

裝完之後又重新将抽屜,衣櫃,還有陽臺各處看了一遍,确定沒有遺漏就将行李箱蓋子徹底拉上,起身提着拉杆豎起推着貼到了牆邊。

一切整理妥當,她從包裏摸出手機,輕點了下屏幕,依舊是黑的。

摁了下開機鍵,也不行。

接着她将整個屋子翻了個遍,找出來了當初買手機時候的包裝盒,從盒子裏邊翻出一枚取卡器。将取卡器往孔裏一頂,電話卡彈了出來,她指尖戳着去拿,卡啪嗒掉進了腳下的垃圾桶,直接沒了影......

方灼彎腰伸手往垃圾桶裏翻,翻了兩下莫名鼻子一酸像是渾身被抽盡了力氣,半蹲下身,幾滴眼淚猝不及防的就啪嗒啪嗒像珠串似的往下落不停。

整張臉幾近扭曲,腦袋嗡熱,胸口悶悶的像是快要喘不上氣。

她捂住嘴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

但接着很快,眼淚便被她徹底抹了個幹淨。

暑假已過,學校開學。

各路兵馬回籠。

林琅如願上了甘江的體院,開學前一天給方灼打電話結果沒打通,又聯系微信結果還是沒人回。她将人罵了一句,恨恨的。

崔始仁則是從各個學校錄取分數線出來就開始在學生群裏每日更新彙報,報喜不報憂。

不停的給大家鼓勁和祝賀。

當然也有不少考的不好複讀的,崔始仁時不時在群裏喊一兩個學生的名,喊人過去給他聊聊天,談談心。不少是用功努力,但是成績沒有考很好的同學。大家也都理解老崔的意思,老崔古板是真的,負責任也是真的。

還特意給沈煜打了個電話,電話打了兩遍方才被人接通,他上來就先罵了人一句臭小子!

當年沈煜被學校責令退學的事情他是全程都知道,校長交給他辦理的。他看過沈煜檔案,知道他的學習水平,也了解他的家庭情況。但是他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師雖然惜才,可也無能為力。

況且是他父親親自過來辦理的,句句将沈煜定罪的死死的,他還是第一次見識這種父親。

沈煜退學後他給人聯系過幾次,期間兩人還碰到一起吃過一次飯。

沈煜還曾調侃說過一句:“搞的你才是我親爸似的!”

崔始仁笑罵他,說要是他孩子能有沈煜一半,他得高興的幾天睡不着。

說完兩人各自沉默。

當時沈煜沒想過再回去。

直到開學前兩天的那個雨夜,遇到一個明明自己凍的澀澀發抖,卻還要多管閑事的将傘讓給他的女生。

他覺得很可笑。

但是那天他鬼使神差的給崔始仁打了個電話。

老崔問沈煜知不知道方灼怎麽回事?怎麽也聯系不上她。

沈煜一句“不知道”就把人給打發了。

氣的崔始仁差點把手機給摔了。

他雖然老了,但是眼睛還沒瞎,看的出來兩人之間的那點微妙。不然他也不會打電話給沈煜。

四眼陳科雷走了個大專。第一年大專,複讀一年還是大專。不打算再複讀了,承認自己就不是上學的那塊料。擺爛直接走了。

至于廖東,考了公安大學。

胖子考的不錯,複讀一年,進了一所211。

幾人開學臨行前還特意過去找沈煜團局,然後廖東一句“嫂子呢”讓場面直接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還是旁邊的鐘良擡肘戳了廖東一下,沖人使了使眼色。然後大家才心領神會的沒敢再提。

至于鐘良怎麽知道的兩人分手的消息,大家不得而知。

至于沈煜和方灼為什麽突然分了手,大家更不得而知。

不得而知,還不敢問。

只知道那天沈煜喝了很多酒,倒也沒喝醉的樣子。

旁人給他說話他也能笑着依舊跟人調侃。

看着跟往日沒什麽不同,但又覺得哪哪兒都不同。

全國高校陸續開學一個月後。

清大的校園牆貼了一張新生宣傳照片。

照片上,少年褪去了些許傲氣,多了點不羁。坐在教室的最後排,桌面上攤開放着一本書,細碎陽光灑在頭頂,盈盈閃着一點清亮。清爽幹淨的短發看上去一絲不茍,偏過臉,正看過窗外。少年眉眼犀利,仔細看,犀利間又摻帶了些不容察覺的百無聊賴。

北方其實不止有雪可以看,初秋陽光普照,不烈,很暖,遍地灑金,穿過樹葉漏下斑斑瀾瀾,也很好看。

作者有話說:

舊事部分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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