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誰都沒資格來搶
席歸淵的眼神太鋒利了, 裏面飽含着的熱切矛盾又沖突,像一柄炙熱的刀,我當然沒事, 沈宴張了張嘴卻被他的眼神灼得說不出話來。
無措後退了兩步,後背抵在牆壁上,他的信息素将他緊緊包裹, 像一堵牆壁霸道的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沈宴突然失力,腿有些發軟。
“別嘴硬了。”席歸淵盯着他,手指摸進皮帶間的皮革腰包裏,手指捏出了一顆像是透明軟糖的東西, 快步迫近面前,手掌卡住面前人的下颌,将軟糖塞進了他唇齒間。
應該是藥。
沒有預想的掙紮,緊閉的雙唇微微張開, 齒關輕啓咬住了那顆軟糖往裏銜,向內便落進了微微露出一點的柔軟的紅舌上,然後唇瓣緊閉,又成了緊繃的一條直線。
将藥物遞進他唇齒間時, 帶着薄繭的指腹擦過柔軟的唇瓣, 是一種不期而遇的酥麻。
“放開。”
沈宴繃着臉, 仰頭避開他的手, 牙齒咬碎嘴裏的藥物,神色慢慢柔和了許多。
味道很一般,但……是甜的。
攝入後的感受卻和他吃的維.穩藥差不多, 很快便能感覺到身體裏一股舒緩的感覺慢慢蔓延開, 失衡的內部環境在快速恢複。
席歸淵觀察着他的神情, 看着他眼眸那一點濕漉漉的光澤,喉結緩緩下沉:“不舒服就說,我帶了針劑在身上。”
沈宴聽他這樣說,晃然笑了一下,很淺淡的笑容,卻像春雪消融一樣,濕漉漉的潤澤帶着薄薄的溫度,席歸淵覺得那溫度淌過他的肌膚,暖得驚人。
“難得上将這麽細心。”
為他帶了藥,為他帶了針劑,倒真的像個貼心的适婚Alpha了。
席歸淵眸光靜靜望着他,并不确定沈宴是在嘲諷他還是在誇獎他,都有可能。
“我應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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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站直了身體,将虛軟的感覺全數驅散到了身體外,快步向臺階下走去:“軟糖味道不錯。”
席歸淵轉身,便只看見沈宴沒入人群中的身影,他無聲的嘆息,也快步跟進了人群中。
沈宴整理着混亂的場面,能感受到席歸淵始終都在自己周圍,他的信息素很強大,能壓制住Alpha的狂躁的暴.亂,也将他全數裹在了這穩定而冰冷的信息素裏。
暴動被鎮壓得很快,軍機所的人都接受過專業訓練,應對這種場面來一個放倒一個,打暈後扔在地上,醫療隊便上去一個個的查看、打針、然後留下一個已治療的簡單符號标記。
結束之後花萼樓前一片狼藉,滿地躺着橫七豎八的Alpha,醫療隊第二遍一個個的檢查過去,确認每個Alpha都接受到了抑制劑,确認他們狀況是否穩定,如果不穩定的話便要再補加劑量。
雖然躺得滿地都是,但醫療人員很清楚,能在赫利烏斯上學的Alpha不是天之驕子便是世家貴族子弟,如果耽誤了他們的初步處理導致他們留下後遺症,誰也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另一組醫療隊進入了花萼樓,在裏面對受驚的Omega進行治療。
醫務人員将人擡上擔架,帶回醫院去進行後續檢查,附近幾家醫院爆滿,整個帝都的醫院都調動了起來。
校長宣布解除花萼樓禁制後帶着人匆匆趕來,沈宴正坐在臺階上吃能量棒,此刻席歸淵的外套還披在他肩頭,兩條長腿向前伸展,跨了好幾階臺階半曲着踩在階梯臺面上,他坐有坐相,并不會把腿大打開。
額前的發因為方才的行動散落下來,有些遮住了眼睛,側臉顯得十分清冷,讓人望而生卻。
他只是累了,所以看起來格外不好惹。
這點運動量不算什麽,但穿梭在無數Alpha混亂的信息素中格外消耗他的體力。
因是來講課,他穿的是條理分明的白色襯衣,被大一號的暗色制服裹住,略長的邊緣垂落在了地面。
白秉看了看沈宴的臉色,又看了看他身上披着的衣服,在旁邊小心的又遞上來一更能量棒:“指揮長,還吃嗎?”
“不用,你吃吧。”
正說着白秉快速退開了,不是因為沈宴的話,他看見席歸淵過來了。
他手上拿着一個玻璃杯,裏面裝着大半杯澄澈的水,走到沈宴面前将水杯遞向他:“葡萄糖。”
席歸淵垂眼看他:“我沒喝過。”
水杯被塞進沈宴手中,沈宴握住了水杯,因為他知道如果不他接受,席歸淵大概率會一直抓着他的手不放。
席歸淵現在是做得出這種事的。
掌心和指腹緊貼杯壁,潤澤的溫度透進肌理,沈宴有些詫異的垂眼,看着玻璃杯中清粼粼的水液,一點水汽蒸騰沾染在了他鼻尖。
是溫的,剛剛好的一點溫度。
沈宴低下頭去,小口小口的喝着,
很甜。
喝掉了半杯,沈宴看了看還站在身旁的席歸淵,不知道他去哪裏找到的葡萄糖,又是怎麽加熱的。
席歸淵垂眼看着他,掃了一眼他捧在手中的玻璃杯,目光又落在他此刻蒼白無血色的臉上,半蹲下平視着他:“這不苦,指揮長是要喂嗎。”
沈宴想他又拿吃藥的事嘲笑自己,擡手便将剩下的半杯咕咚咕咚喝掉了。
校長已經在遠處站了一會了,确認他倆聊得差不多了便走上前來,對他倆露出笑容:“辛苦兩位了,沒想到席上将會親自來,如果不是軍機所及時出動,還不知道情況會怎麽樣。”
說着憂愁的搖了搖頭:“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赫利烏斯從沒出過這麽大的信息素事故,希望孩子們都沒事,不要留下什麽後遺症。”說着他眼神往沈宴身上掃了一眼,盡管只是下意識的一眼,但以沈宴的敏銳度還是感覺到了。
沈宴抿了抿唇,便聽見身旁席歸淵冷冷道:“和沈宴無關,他的信息素我了解。”
校長一愣,目光在他倆之間掃過,看他倆并肩而戰,雖然只是如此普通常見的場景,如同每一個共事的同事與同學,但大不相同的是兩人間微妙的磁場,尤其席歸淵,如同守着自己的領地一般,氣息籠罩在沈宴身上。
校長打了個哈哈:“自然自然,指揮長是Omega,是來為赫利烏斯講課的,Omega突發熱潮怎麽看也不會和指揮長有關。”
他話雖這樣說,但三人都心知肚明,沈宴要接受調查。
如今人類已經很少被疾病影響,在大步向前踏進的進程中,人才是被看做生命工程一樣重要的東西,如果誰能随意讓大批量的人失控,甚至有極大後遺症的可能,這個人毋庸置疑是移動的病源。
無論是誰引起的,帝國都必須進行徹底的排查和管控。
沈宴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玻璃杯,回眸向花萼樓看去,醫療隊還在裏面對Omega進行治療,各個醫院都住進了Alpha,為了确保Omega不受信息素幹擾,醫療人員在聯系開辟Omega專用醫院,同時将花萼樓做成了暫時醫療點。
“我進去看看吧。”沈宴抛下兩人走入花萼樓,進入教室,裏面的教學軟墊已經全部靠牆鋪開,Omega們坐在軟墊上,背靠着牆壁,臉上或深或淺的泛着粉色。
西裏亞坐在另一個角落,他腳邊散落着兩支用過的針劑,沈宴看了一眼顏色,一支是Alpha抑制劑一支是Omega抑制劑。
馮若在他懷裏,蜷縮着緊緊抓着他的外袍,緊閉着雙眼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昏迷了。
他手臂穿過少年腋下,一手攏住他雙腿,抱的姿勢很熟練,是一個很适合躺在他懷中入睡的姿勢。
沈宴走過去半蹲下,探了探馮若側頸的脈搏:“還算穩定。”
西裏亞看向沈宴:“用的是特效加強針,他一直在我身邊,應該不會留下後遺症,只是他的信息素有些奇怪,爆發得太突然了。”
“的确,軍機所會就此事成立調查組的。”
西裏亞垂眼看了馮若一眼,有些憐憫:“這個調查組會由誰負責?”
“不知道,但不會是我。”
如果他是負責人,對馮若而言會是一件好事,可惜他不是。
後續的一切被收拾得很快,兩個小時之內所有人都先後入住了醫院,包括馮若,他被安排在了帝都醫院的最頂層,那裏與世隔絕,平時不會有人入住,就連電梯也要往下走一層之後才會有。
沈宴在他隔壁病房,已經抽過了試驗所需的血,手臂從披散的制服外套邊沿探出,柔軟的襯衣袖被挽起一直到臂彎,露出了手臂內側最脆弱的一塊肌膚,那處的皮膚很薄,淡青色血管痕跡清晰,修長的手指壓着無菌止血片,壓了七八秒才松開,将卷起的衣袖放了下來,遮住了那一段白皙手臂。
顧清賀和西裏亞還有席歸淵都在旁邊看着,他們各自占據了一個位置,顧清賀坐在窗邊的休息椅上,西裏亞站在床位,席歸淵則就在沈宴的對面,三人看似和諧又互不幹擾的共居一室。
醫生抽了血,看這滿屋子的大人物,溫聲囑咐了幾句話,又讓護士送了一大盤清洗幹淨的櫻桃進來,說櫻桃維C和鐵含量都很高,吃點補血。
醫生前腳出去,守在門口的調查組便進來了,他們才從馮若的病房出來,馮若剛醒來沒一會,還迷迷糊糊的,聽見自己要被禁足,要觀察,要檢測,神情惶恐無措得有些可憐,不過他們并不會心軟,如果看見Omega柔弱可憐的表情就會心軟的話,他們就不該做這份工作。
進入沈宴的房間,他們的神情稍微軟化了一點,看着坐在床沿的沈宴。
病床鋪着雪白的床單,沈宴的剛抽過血的手放在上面,感覺比床單還白,指尖脆弱剔透。
為首的人打趣了一聲:“指揮長,您這次可算引起轟動了。”
他話音落下,沈宴沒有看他,反倒是受到了三道警告的眼神,溫柔如西裏亞,也在用眼神告訴他,別放肆。
顧清賀的壓迫感不用說,席歸淵那個眼神,是真正來自上級的死亡凝視。
他馬上改口:“開個玩笑,我這瞎說,檢測結果還沒出來關您什麽事。”
“不過這段時間希望您呆在醫院裏,檢測結果沒出來之前不要離開這裏。”他語氣有了些小心翼翼:“您知道的,這是規定,就是皇帝陛下,出了這樣的事也得回避人群的,您說是不是。”
席歸淵聲音冰冷:“皇帝陛下若是信息素失控自然也得回避人群。”
“但沈宴的信息素沒有失控。”
“是是是,但指揮長是頂級Omega,頂級Omega目前沒有哪個科學家是研究透了的,這次的事情又太奇怪太突然,不是普通等級的Omega能引起的事故,謹慎起見所以把指揮長也被列入了排查名單裏。”負責人已經冒了滿頭的汗,在場的每一個人等級都比他高,但是在這件事上他是擁有完全的決定權的,但敢不敢用又是一回事了。
顧清賀也看向他,鏡片後的目光溫和:“不用動辄說陛下,沈宴是指揮長,你讓他一直呆在醫院合适嗎?”
“這個……去軍機所的話也不合适吧……”
西裏亞看他焦慮的模樣,緩聲道:“限制沈宴的活動範圍是不應該的,他也是此處事件的受害者。”
“是是是,無妄之災嘛,都怪隔壁那個。”
沈宴掃了他一眼,他悻悻收聲不再說了,感覺馬屁拍到了馬蹄鐵上,手賊疼,他現在就是一個皮球,這房間裏的四個人想怎麽踢他就怎麽踢他。
“那您覺得怎麽樣合适呢。”調查官看向沈宴。
“我不會去人多的地方,我有分寸。”
“好好,謝謝指揮長配合我們工作。”能得到沈宴這一句話他就安心了,沈宴是何等人物,他說了有分寸,就不需要別人再操心了。
調查官走後,顧清賀便想要寬慰他,沈宴倒是覺得有些莫名:“不用擔心我,不算什麽。”
他走到今天什麽風浪沒見過,一個意外事故排查的确不值得緊張。
顧清賀見他如此倒是楞了一瞬,随即笑了起來:“抱歉,我似乎忘記你是沈宴了,不用去軍機所便當做休息幾天罷,我知道幾個人煙稀少的風景地,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風景放松心情。”
“不用了,我想我暫時不适合大幅度躍遷。”
顧清賀笑眯眯的看着他,看他清冷平靜,卻堅韌得不會被任何事情影響:“那便以後再說。”
顧清賀和西裏亞陸陸續續向他道別離去,只有席歸淵始終沒走。
沈宴擡眼看向他,他似乎沒有想走的打算:“你有想說的?”
“沒有。”席歸淵看着他,将他從頭看到了腳尖。
“休息一會,我送你回家。”
沈宴看着席歸淵,其實他有些累,但人太多的時候被嘈雜覆蓋他似乎自己都察覺不到疲憊,此刻房間裏只剩下他倆,就像海浪退去的沙灘,赤.裸得過于平坦。
“席歸淵。”沈宴突然叫他的名字。
“這算是你想要的嗎。”
從他成為頂級Omega之後,指揮長這個位置分明是只屬于他的,但也好像出現了潛在的搖搖欲墜。
頂級Omega足夠震撼,卻還不夠危險,一個可能引起動亂的頂級Omega,這樣就足夠危險了。
并且不适合坐在指揮長的位置上。
沈宴想要确定席家不會對此事推波助瀾,将假的變成真的。
席歸淵眯眼看着他,目光冰冷狠厲,有一種受傷血氣,他站起身,迫近沈宴。
“你就是這樣想我的。”
他的信息素嗅習慣了其實很好聞,靠得太近了能聞到衣襟上沾染的清潔劑冷香調,氣味淡淡的纏繞在信息素中。
沈宴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去想席歸淵,這的确是席家人做得出來的事,他有資格當這個例外嗎。
席歸淵垂眸,眼神冰冷,目光落在沈宴眉眼間,看見沈宴沉靜中一絲茫然的眼神,心裏驀的一軟,微微俯身展臂抱住了他,胸口有些發悶,他抱住沈宴,觸碰到他溫熱的身軀,從未感覺過自己的心那麽潮濕。
聲音緩和了一分,一手輕輕按在他的肩上,一手輕輕撫摸發茬柔軟的後腦勺,聲音少見的溫和,沈宴甚至錯覺般的感受到了溫柔。
“沈宴,你要什麽都可以,你的東西,永遠都只會是你的東西,誰都沒資格來搶。”
作者有話要說:
這本會比較慢熱,表現的情緒也相對會更多一點,發展下去甜是絕對會甜的(我發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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