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過羊腿還沒烤好,楚賀潮又派人送來了一句話。

士兵一板一眼地道:“将軍說,早在一個月之前便已将您的軍功上奏到朝廷了。同您的要求一樣,将軍也是請天子将您的軍功賞賜給了您的父親。”

元裏聽到這句話,一肚子的火氣霎時間變得哭笑不得,硬是氣不起來了。

先把人惹怒,又在徹底惹怒之前賣個好。元裏不得不說,楚賀潮真的很會把握氣死人卻又不得罪人的這個度。

元裏懶得再把烤羊腿給楚賀潮了,直接和屬下分了分,自己開了葷。

幾日後,楚賀潮給了元裏五百人,護送元裏及傷兵一路回到了薊縣。

路上,元裏和劉骥辛談論了養畜場的事情。

劉骥辛道:“主公如果想要飼養牲畜,在幽州最适合飼養的便是牛羊馬。幽州內多草原,可以派人将牛羊馬遷于草原放牧。而豬肉又貴又腥,養它們着實浪費。”

元裏細細琢磨了一會,道:“你說得有道理。”

在汝陽,牛羊是比豬還要貴的東西,他差點忘了在幽州則不是這樣。因為幽州內有草原,放牧牛羊馬才是這裏最無成本的手段。

那這麽一說,用來煉制香皂的豬油是不是也可以改成其他動物油了?

想了想,元裏又在心裏搖了搖頭。

可以加上其他的動物油,但豬油同樣不能舍棄。

系統發布給他的獎勵中有《母豬的産後護理》等農畜書籍,書中有提高豬肉産量的辦法。一旦将豬養得又肥又壯,豬的産量上去,肉價便會降下來。從古至今,百姓對豬肉的需求量遠遠大于牛羊等其他牲畜加起來的總和。牛羊不能成為家家戶戶都有的東西,但豬可以。

豬吃的東西很雜,并不追求口感的話,其實并不難養。畢竟連“家”字都包含了“豕”,可以由此得知豬對百姓的意義。如今還處于“諸侯食牛,卿食羊,大夫食豕,士食魚炙,庶人食菜”*的程度,平民百姓們一輩子也吃不到一口肉,牛又是耕地的好夥伴,先不說殺了便會處刑,百姓也舍不得殺牛。想要讓百姓們的生活得到改善,讓士兵們可以孔武有力,豬肉的飼養絕對不能放棄。

但這些話,元裏暫時沒有和劉骥辛說。回到薊縣之後,元裏先去看了俘虜們勞作的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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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監督俘虜們幹活的是趙營和汪二。他們沒有一日偷懶,元裏走了有一個月了,俘虜們在他們的督促下已經将香皂坊和養畜場建了起來。除了這兩地,荒田也開墾出了一部分。

元裏獎賞了他們,讓他們再建造起一排排分配給傷兵們的房屋,權當做員工宿舍。

聽到元裏的打算之後,連護送傷兵回來的正常士兵們都開始羨慕了。傷兵們則喜笑顏開,還能勞作的傷兵們只覺得渾身充滿力氣,不由分說地加入了俘虜們,同他們一起幹着活,想要加速把自己的家給建出來。

還有一些傷兵則偷偷低頭摸着眼淚,也跟着上前看着他們往後要住的地方,一個個留戀不舍地不肯離開。

做完這些事後,元裏才回了楚王府。

“主公,在您走後,楚王府收到了許多想要拜訪您的信。”

郭林拿着一沓信封遞給了元裏,“其中有一多半都是商戶。”

在聽到劉骥辛和邬恺對元裏的稱呼後,郭林三人也立刻改了口。

元裏接過信看了一遍,看到其中幾個名字時眉頭挑了挑,“幽州張家,兖州劉家,翼州虞家?”

這可都是幽兖翼三州說得上名號的大商戶。

元裏挺有興趣,“他們是什麽時候送來的求見信?”

“在您前往上谷郡之後幾日,信就送到了。”

元裏若有所思:“這麽早啊。他們現在還留在薊縣嗎?”

郭林點點頭,“屬下未曾見他們離開。”

元裏走了有一個月,這些商戶就等了一個月。可見他們有多想見到元裏。

元裏也能猜到他們是為了什麽而來,不過是為了香皂。

他對此早有預料,畢竟他一路走一路販賣香皂,也是為了讓這些商戶主動來找上自己。

元裏此時占據着主動權,并不急着見這些商戶。他回薊縣的動靜并不小,這些商戶不出一兩日絕對會上門求見,他靜靜等着就好。

他将這些書信放在一旁,伸了個懶腰,“給我燒些熱水,不用太熱,我洗一洗。”

當前正是夏季,熱得人腦門能出一身汗。元裏一路趕來,他都能聞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了。

知道他要回來,府裏早就備好了熱水與消暑的水果。

元裏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帶着一身潮濕水汽坐在院子陰涼地裏吃了晚飯和水果,與劉骥辛下了盤棋之後好好睡了一覺,第二天神清氣爽地起身,早上對着銅盆洗臉時,又覺得自己是一個幹淨清爽的美男子了。

等心情暢快地用完了早飯後,就有人前來拜見了。

如元裏所料一樣,在知道他回了薊縣之後,便有商戶主動上門拜訪。這些商戶正是來自幽州張家、兖州劉家、翼州虞家的三人。

元裏換了一身衣服,在正堂接待了這些人。

這三人畏懼楚王府的威勢,極其小心地走進了正堂裏。連頭都不敢擡,擡手對上位方向行了禮。

“小人張密/劉信/虞芳見過公子。”

他們行禮後也不敢冒然起身,生怕觸犯了貴人的規矩。正擔驚受怕着,就聽上方傳來了一道清亮爽快的聲音,“諸位請起,都坐下吧。”

三個人直起身,這才看清了元裏的模樣。傳聞中仁善之名遠揚的楚家新主人端坐在上位,一身錦羅玉衣泛着綢緞光澤,面上含笑盈盈,眼似繁星眉似弓,長得唇紅齒白,氣質非凡。

這三人都知道元裏還未立冠,但即便元裏看着極其親和,他們也毫不敢懈怠。三個人誠惶誠恐地在仆人示意下坐了下來,屁股都不敢坐實,“多謝公子賜座。”

元裏讓人送上涼茶,端着清香四溢的茶水抿了一口,笑着問他們:“諸位前來拜訪我,是所為何事?”

這大熱的天,門外蟬鳴叫得人心煩。但元裏卻瞧着分外平靜寧和,含笑端着茶碗的模樣絲毫感覺不到熱氣一般,一舉一動貴氣十足,瞧着便是大家子弟出身,讓這些商戶不由心中打鼓。

張密、劉信、虞芳三人面面相觑。最後,張密鼓起勇氣主動站起身,抱拳道:“公子,小人乃是幽州張家之人。此次前來拜訪公子,是為了公子曾途徑兖翼兩州時所販賣的香皂一物。”

劉信和虞芳連忙站起身,表明自己的目的和張密一樣,都是為了肥皂而來。

元裏輕輕放下茶碗,面上神色絲毫未變,溫聲讓這三個人說說自己的想法。

這三家商戶都想要和元裏合作,負責在幽兖翼三州獨家販賣香皂之權,将香皂專門販賣給當地的門閥世族與豪強地主。

為了表明誠意,這三人都送給了元裏很多東西。除了金銀財寶之外,比較惹人注意的是張家送來的二十匹戰馬,與虞家送來的兩個虞氏美人。

虞氏以美聞名,不論男女都有一副好相貌。光憑借姻親,虞氏就成了翼州最大的商戶。他們背靠的是翼州刺史,翼州刺史吳善世正是虞氏家主的女婿。

元裏看着這兩個美人,沉默了一會,才悠悠地道:“謝過虞家的好意,只是在下剛剛喪夫,領不起這等美意。”

虞芳臉色一變,腿軟跪地,忐忑地磕頭道:“還請公子勿怪,都是小人的罪過!”

元裏看着他臉上不安焦慮的神色,與兩個虞氏美人被吓得煞白的臉。無奈地笑了笑,溫聲安撫了虞芳好一會兒,虞芳才戰戰兢兢地站起了身。

相比于美人,最讓元裏意外的還是張家送來的二十匹戰馬,這可謂是意外之喜。元裏對張密贊不絕口,言語間都不由親熱了幾分。等到他們将生意談定下來之後,黃昏已然灑下。

元裏同意将香皂販賣給他們,但也有要求,販賣香皂的利潤需要和他六四分成。元裏占六,他們占四,這個分成并不公允,但對這三家來說已經絕對算得上意外之喜了。

除了分成,元裏還要求将販賣香皂所得來的銀錢換成其他的東西,将其中四成換成可以長期存放的糧食、藥材、布匹,三成換成牛羊豬雞等畜生,最後三成再換成金銀給他。

這三人只以為他是單純地為北疆十三萬大軍着想,沒有多想,便感恩戴德地答應了下來。

劉家和虞家心滿意足地離開了,但張密卻被元裏留下,和元裏一起用了晚飯。

飯桌上,郭林猶豫地走過來,跟元裏禀報道:“主公,虞芳走時将那兩個虞氏美人留了下來,只說給您或者給将軍當做洗腳婢就好,若是您不要,那便送給将軍,當做冒犯您的賠罪。”

元裏笑意淡了淡,“把她們送回去吧。”

“她們不肯走,”郭林為難地道,“她們哭哭啼啼的,說是回去也不會好過,請您收留下她們為妾室,她們願意為您做牛做馬。”

元裏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罷了,那就送到将軍院落中安置吧,”元裏道,“随你們安排。”

楚賀潮身邊也沒有照顧的人,楚賀潮這人又不像是會對房中人動粗手的人,人又長得英俊高大,想必也能給她們一個安定的生活,不會讓這兩個美人為難。

元裏哪怕來到北周十八年,也沒習慣互送美人這事。美人恩他無福消受,但也不應該替楚賀潮也給一并拒絕了。

說完後,元裏不再去想這些,專心和張密說着話。

張密心情忐忑,卻又知道這很有可能代表着一個機遇。他老老實實地和元裏吃了飯,實則緊張得味同嚼蠟,沒嘗出來什麽味道。

吃完飯後,仆人上前收了桌上的東西。元裏請張密同他在院中散散步,消消食。

中途走到湖畔時,元裏閑聊似的道:“子博,你的馬匹是從烏丸部落牽線買來的吧?”

子博是張密的字。張密謹慎地點點頭,“這些馬匹正是從遼西郡、遼東郡的烏丸部落買來的。”

烏丸部落原本和鮮卑同屬于東胡部落之一,後被楚賀潮襲敗後歸于北周,南遷進入幽州之內,聽命于北周統治抵禦匈奴。烏丸部落分布在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五個郡中,屬于幽州內遷胡人中最大的一股勢力。

元裏直接地道:“我想要從你手上買馬,你有沒有辦法?”

張密為難道:“這……公子,不是我不願意,我與烏丸部落的首領關系算是不錯,但得到的馬匹數量也并不多。我也只有用鹽和布匹茶葉等物才能和他們換一些馬匹,但烏丸人粗鄙野蠻,香皂此等精細之物并不會受其歡迎。”

元裏笑了,“我知曉烏丸人不會喜歡香皂。但你別急,我有能讓他們喜歡的東西。”

張密疑惑地道:“公子,這東西是?”

“子博莫急,”元裏朗聲,“這一個月,你手中的馬匹盡可能地留下給我,再好好地從烏丸人那裏獲得更多的買賣馬匹的渠道。一個月後,我必定給你一個比香皂還要更好的東西。”

張密深呼吸一口氣,最後咬咬牙道:“此事小人一人不敢做決定,還請公子給我些時日,容我回本家商議商議。”

幽州張氏是個大商戶,家中卻并沒有做官的人,身後也并沒有倚靠什麽權勢。因為他們明白,幽州終究還是楚王的幽州,若是倚靠幽州內其餘的豪強世家、郡守官吏,他們早晚會被楚王清算。

在幽州無主的這些年,張氏過得戰戰兢兢,被各層有權有勢的人家盤削了一遍又一遍。如今好不容易等來了楚賀潮與元裏回歸幽州,張氏立刻便找上門來了,不單單是為了香皂,更是為了尋求一個背景倚靠。

元裏說的這些話,張密萬分重視。他甚至來不及和元裏逛完楚王府,便匆匆請辭告退準備回本家。

元裏将他送出府外,含笑看着他走遠。正想要轉身回府的時候,忽然聽見遠處有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他擡頭看去,就看到一隊人風塵仆仆面色疲憊地駕馬而來。

領頭的人格外年輕,滿臉的黑灰,見到他之後眼睛一亮,喊道:“元裏——!”

元裏猛地愣在了原地,愕然,“詹少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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