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楚賀潮猛地起身,大步走過去,把跪在地上的管事拽着衣領拉到眼前,手背上青筋繃起,“帶我去找他。”

管事幾乎被提在了空中,他哆哆嗦嗦地指了西側一條路。

楚賀潮沒管不明所以的蔡集等人,帶着親兵就往外走去。

楚賀潮擔心那是個刺客。

胡人舞姬來處雜亂,東胡、鮮卑、匈奴甚至烏丸人都有一些。遷于幽州內的胡人很多,但并不是每一個胡人都會安分守己。

其中必然會有各個國家部落的細作、刺客。

他面無表情,衣袖裏的手微微發抖。

察覺到自己在怕之後,楚賀潮眉頭皺得更死,心中驚愕。

元裏究竟把他變成什麽樣了。

管事被親兵半提半推着,很快帶着衆人來到了客房門前。客房上卻落了把鎖,連同窗戶都被牢牢鎖起。

屋裏安安靜靜沒有聲音。

管事咽了咽口水,提高聲音道:“刺史大人?”

還是沒有任何的聲音傳來。

這絕對不是颠鸾倒鳳時會有的動靜,而若是普通的休憩,門又怎麽會在外頭落了鎖?

楚賀潮嘴唇幹得黏在了一起,他開口道:“滾開。”

管事被親兵拉走,楚賀潮走到門前推了推,沒有推動。他呼吸撒在鼻端,短短一瞬過去,他擡起腳對面前的門猛力一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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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力道直接将門踹開,整扇門甚至脫落了一半,門框邊被鎖拽出了一個大洞,木屑掉落一地。

楚賀潮走進去,一眼就看到了被綁住暈倒在地的胡人女子。他瞥了這個胡人女子一眼,根本沒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便把整個客房裏裏外外找了一遍。

然而胡人女子在,元裏卻不在這裏。

整個客房空曠安靜極了。

楚賀潮在原地站了一會,有一瞬間大腦空白,說話的嗓音比先前沙啞,“去找人。”

他帶來的親兵有十幾個人,除了兩個還留在原地保護楚賀潮之外,其餘人抱拳應是,利索地分散各處去尋人。

很快,房門外面便傳來了不斷的叫聲:“元大人!”“刺史大人?”……

楚賀潮聽着這些聲音,閉了閉眼。

随後,他睜開眼大步走到胡人女子的面前,說道:“弄醒她。”

親兵拿着一壺水直接潑了上去,胡人女人倏地驚醒,驚懼交加地看着面前的人。

楚賀潮坐在桌邊,沉沉地看着她,“人呢。”

胡人女子咽咽口水,逮準機會就要撞柱而死,被親兵及時攔住。

楚賀潮表情變都沒變,道:“審她。”

沒審多久,屋外就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将軍,找到元大人了!”

楚賀潮當即回過頭,就見到元裏快步跟在一個親兵身後走了過來。

他什麽都沒來得及說,視線先在元裏身上轉了一圈。

衣衫完好,精神十足,沒有受傷。

楚賀潮心頭的那口氣松了,反應過來之後,他才發現短短片刻之內,他的背上已經濕透了。

“你去哪了。”開口詢問,語氣很沖。

元裏在來的這一路已經知道了事情緣由,他語速很快地解釋道:“這個胡人舞姬是個細作,被我發現後想逃,我把她打暈綁住鎖在了屋裏,去找一找周圍有沒有接應她的人。”

楚賀潮鼻息炙熱,他問:“找到了嗎?”

“抓到了兩個可疑的人,還不确定是不是。”元裏道。

楚賀潮緩了一會兒,讓親兵将胡人女子帶下去繼續審問。

其餘的親兵也都懂事地關上了門退到了門外守着。

屋子裏有着淡淡的血腥味。

元裏走到桌邊坐着,安靜地看着楚賀潮。

楚賀潮道:“看我幹什麽。”

語氣還是很不好,很兇,說完就後了悔。他臉板着,還在驚魂未定。

元裏目光下移,移到了他的手上。

楚賀潮把手握成拳頭,遮蓋還在發抖的手。

“你……”元裏抿抿唇,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面上的神色卻不知不覺間柔和了許多。

楚賀潮看着他的臉色,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神色更難看。他冷冷地扯起唇,“怎麽,想起楚明豐了?”

楚明豐病在床上那會,手就是跟他現在一樣,幹什麽都會抖。元裏嫁到楚家的那段日子,見到的應該就是這樣的楚明豐。

元裏不知道他怎麽會突然提到楚明豐,愣了一下才搖了搖頭。

楚賀潮下颚咬緊,唇角拉直,不發一言。

元裏又道:“你脖子是怎麽回事?”

楚賀潮的脖子上有一道劃痕,那是撞門時被他巨大的力道踹上時濺飛了的木屑,強烈的沖擊力直接讓鋒利的木頭碎片劃破了他脖子上的皮。

這會已經結痂了,乍然看上去,就像是指甲撓出來的一樣。

楚賀潮轉頭看他,“什麽?”

元裏伸手想碰一碰,又縮了回來,“你脖子上有一道傷。”

楚賀潮盯着他後縮的手,忽然擡手抓住。

手中屬于青年的這只手溫熱,幹燥,骨節分明,是一雙與女子柔荑截然不同的屬于男子的手。

楚賀潮在軍營裏活了十幾年,見過諸多的漢子碰過諸多男人的手,只有元裏的這一雙讓他心跳如擂鼓,一握上就不舍得松開。

楚賀潮看了這只手好一會兒,突然拉着元裏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脖頸上。

男人的脖頸修長,喉結性感。楚賀潮扯唇,“哪裏有傷?”

說話時的喉結在顫,元裏指尖感受得清清楚楚。元裏眼皮跳了跳,在那道劃痕周邊快速地碰了碰。

奇怪的是,元裏沒碰到之前,楚賀潮沒有感覺到一絲半點的疼痛。但等元裏碰完之後,還真的有點火辣辣的感覺。

他沒放開元裏的手,就這麽低頭看着青年,握着元裏的手越來越用力,也越來越疼。

元裏沒動,直到手骨跟要被碾斷一般的疼時,才受不住地抽了抽。

楚賀潮沒讓他抽出來,有些自嘲地笑了,“怕我?”

元裏道:“你握得我手疼。”

這個疼字,讓楚賀潮頃刻間想起了元裏在山洞中帶着委屈又細碎的叫疼的那一聲。

楚賀潮呼吸一停,幾乎像是被蠱惑了一般,低頭靠近了元裏。

門窗緊閉。

親兵在外面守着,不會有人前來,也不會有人知道房內發生了什麽。

楚賀潮的那些親兵最多只以為他們叔嫂之間在談論着處理細作的事情,絕不會聯想要污穢醜惡的亂倫之上。

這樣安全的、靜谧的空間,就像是那日暴風雨中的假山洞穴一樣,讓楚賀潮的心跳越跳越快,黏稠的情欲在任何的碰觸、眼神之中就能滿溢出來。

元裏似有所覺地擡頭,楚賀潮及時停住了。

兩個人的距離只有一個拳頭遠,他們的視線在空中交織,交纏,戰栗般的感覺從脊背炸開,一路竄上頭皮。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們的臉龐之中,染上潮濕的、旖旎的氣息,和獨屬于對方的味道。

一種想要親卻克制着沒有親下去的感覺。

元裏臉上一熱,率先垂下眼,眼睫快速地跳動了兩下,“你離得太近了。”

楚賀潮沒有動,他盯着元裏那兩片嘴唇,咬着後牙槽。

元裏又道:“別做讓你後悔的事。”

楚賀潮扯唇笑了,“後悔的事?”

他在心中又重複念了一遍,後悔的事。

原來先前那一次的放縱,在元裏看來會是讓他覺得後悔的事。

楚賀潮氣極反笑,他直起身,雖然在笑,眼裏卻沒什麽笑意,“你提醒的對,我上一次确實後悔了。”

元裏呼吸緩了緩。

楚賀潮自言自語地道:“我後悔強迫了一個心裏還有着亡夫的人來和我親熱,乃至讓他現在對我又怕又懼,恨不得離我八千裏遠。”

說完,楚賀潮自嘲地笑了,緩緩從椅子上站起身,往門前走去。

走到門邊時,他停下了腳步。

屋內一時之間安靜得過了頭。

良久後,男人才低聲道:“剛剛那句話是假的。”

元裏轉頭看着他。

男人站在門邊,表情藏匿于陰影之中,“元裏,我從來不後悔強迫了你。我只後悔我說了那是最後一次。”

說完,他打算邁步離開。

可身後忽然傳出了元裏幹澀的聲音。

“如果……如果我并不覺得被你強迫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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