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很久不曾有人踏足了。
久到獨孤凜都快忘了,自己将那個膽小又嬌氣的姑娘孤零零關在這裏了。
斟兒膽子那麽小,獨自在這兒待了那麽久,一定會害怕的……
思及此,他心如刀絞。
獨孤凜手執燭盞,燭火溫暖柔和的光暈逐漸照亮冰棺中女子的眉眼。
與生前并無什麽差別,她似乎只是安安靜靜睡去了。
獨孤凜站在棺椁前,憐惜而珍視地凝望了她許久。
直至這一刻,他才不得不逼迫自己接受這一事實。
斟兒已經不在了。
他天真地以為,只要将與她有關的一切都毀掉,他便能自然而然忘卻所有。
到頭來,那個始終難以割舍過去,放不下一切的人,仍是他自己。
“施主何必如此執着。”高僧沉穩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獨孤凜驀地嘔出一口血,擡起手背擦去唇邊血漬,強壓下滿腔痛楚,低聲道:“懇請方丈指點迷津。”
“施主,世事無常強求不得。”
“更何況,你所求之人,已非塵世中人了。”
“若我偏要強求呢?”指節顫抖着緊攥成拳,獨孤凜長跪于聖明巍峨的佛像前,眸中卻凝着濃重的化不開的瘋與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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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必須活着。”
“無論如何,她必須活。”
似是替她在佛前祝禱,又似是在加深自己的執念。
獨孤凜雙手合十朝佛像一拜,而來撩起玄袍起身決絕離去。
出山時,天邊泛起魚肚白。
藏風在古剎下守了一宿。
見着獨孤凜唇角帶血,藏風心下陡然一驚。
“何事?”獨孤凜對這個下屬再了解不過,略微瞟一眼他的神色,便知藏風心裏有事。
藏風猶豫片刻,如實回禀道:“殿下,昨夜明府與容府定親了。”
27 出嫁 ◇
◎“明姑娘她出嫁了。”◎
“定親?”
齒間冷冷蹦出兩字, 獨孤凜眉目一擰,眸色霎時沉了下去。
藏風心裏陡然“咯噔”了下,當即垂下頭, 不敢直面殿下的逼視。
“你方才說, 容府和誰定親?”獨孤凜幾欲咬碎了一口牙, 渾身上下散發着殺氣。
藏風被他射l來的陰鸷目光壓得脊背一低, 嘴角抽搐了下,道:“和,和明府。”
獨孤凜仰起頭,下颌緊繃成冰冷的弧度。
“容懷瑾, 好,好一個容懷瑾。”
獨孤凜抽搐馬鞭, 玄靴一踏迅疾飛身上馬。
“殿下要去往何處!”藏風驚呼。
“明知故問。”獨孤凜掃了他一眼,目光沉得能擰出水滴。
藏風唯恐他一時心急,誤了皇宮那邊的大事, 遂握住缰繩亦翻身上馬。
“殿下盡可先回宮,将容懷瑾交由屬下處置。”
“誰說本王要動容懷瑾了?”獨孤凜冷笑了聲, 眸中盡是不屑與嘲諷。
“碾死一只螞蟻罷了,也配本王親自動手?”
藏風嗔目結舌:“那殿下這是要去……”
“斬草需得除根,去找容堅那個老東西算賬。”
馬鞭一揚, 自空中劃出一段淩厲的虛影。
将要抽上馬臀時, 身後突然傳來小沙彌脆生生的聲音:
“施主請留步!”
獨孤凜手腕一轉收了鞭子,轉身望去。
小沙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臉蛋紅撲撲的:“師傅讓我給施主帶一句話。”
“解鈴還須系鈴人。”
“解鈴還須系鈴人?”
獨孤凜在心下默念了遍, 似有所悟。
拱手朝小沙彌一禮:“勞煩小師傅替本王謝過淨禪法師。”
而後利落落鞭, 策馬揚長而去。
***
容府。
夜半, 堂前燭火顫顫巍巍映出那須發斑白的老人與立在一側的年輕人的虛影。
“老太爺, 您估摸着這親事能成麽?”
容懷瑾面色遲疑。
“孫兒見明相态度堅決,明姑娘雖有心意,但……明相似乎并不認可孫兒。”
容老太爺撇開茶沫,嘬了口茶,道:“怕什麽?明柏山出了名的寵閨女,明斟雪既心悅于你,明柏山愛女心切,又豈會舍得傷了女兒的心?”
他拍了拍容懷瑾的手背,打量着面前衣冠楚楚,舉止儒雅的後輩,目露欣賞:“無需多慮,天亮後老夫再往相府走上一遭,套套明柏山的口風。你要做的,便是穩住明斟雪那丫頭的心,讓她離不開你。”
容懷瑾颔首,搖曳着的燭火映照出他低斂順從的面容。
“孫兒明白,只是……”
“只是什麽?”容老太爺撩起眼皮子盯住他。
容懷瑾面色白了白,朝祖父行了一禮,神色恭順:“孫兒要娶明姑娘,不單單是為了容氏,孫兒對明姑娘确有幾分好感……”
“收起你那點子無關緊要的兒女情長罷!”容老太爺皺眉,低斥了聲。
“瑾兒,祖父向來看重你,待祖父百年之後,容氏的将來便系于你一人身上。你可莫要讓祖父失望啊!”
字字重若千鈞。
容懷瑾深吸一口氣,埋首認下:“孫兒謹記祖父教誨。”
“對了。”容老太爺背靠太師椅,似是想起了什麽。
“六殿下回京途中遇刺一事,容府派去的手腳都還做的幹淨罷?”
“祖父且寬心,萬無一失。”容懷瑾道。
“那便穩妥了,陛下病重,這立儲之事眼看着便要敲定了,值此關頭,容氏必要為十殿下排除一切阻礙。”容老太爺朝他滿意地點點頭,吩咐道:“夜深了,你回去歇下罷。”
天将明未明時,容府的侍衛頭子照例自府宅間穿過。
後頸驀地一涼,侍衛頭子的驚呼聲還未脫口,便被人自背後捂住嘴拖入院牆後。
他慌張無措地拼命蹬着腿,睜大雙眼驚恐地看着面前傾軋而近的男子。
“帶路,本王要見容堅。”獨孤凜一把攥住他衣領,冷聲威脅道:“不然,殺了你。”
侍衛頭子似見着鬼一般盯住眼前男子半隐在夜色中的英俊面容,害怕得腿肚子直打顫。
這不可能……六殿下是他親自帶人去圍剿的,早就死在回京途中了,眼下怎麽可能會好端端的出現在容府裏!
“帶路。”獨孤凜見他一臉慫樣,頓時沒了耐心。
侍衛頭子顫抖如篩糠,腿腳軟的後半程近乎是手腳并用,爬到了容老太爺的居所前。
獨孤凜冷冷瞥了他一眼,嫌惡地一腳踹上他的肩胛窩,将人踹飛老遠,滾了一身的泥土。
“殿下不殺了他嗎?”藏風抽刀。
“他有膽子告密,容堅有那個膽子再來追殺本王麽?”
獨孤凜輕蔑地掃了眼容老太爺的居所,“走罷,橫豎容堅那個老東西是要見過本王的,不過早一時晚一時的事罷了。”
容老太爺嗜睡,這個時辰內室裏鼾聲如雷。
睡夢中脖頸上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容老太爺翻了個身,伸手無意識去摸了下脖頸。
這一摸,容老太爺登時一個激靈醒了大半。
哆嗦着手伸至眼前,借着不甚明亮的天色,只見掌心一片暗紅。
血,是他的血。
容老太爺眼前一黑,眼看着便要暈過去。
驀地被人掐住脖子連身提起擲到牆根,容老太爺只覺一陣頭暈目眩。
“何,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刺殺老夫!老夫乃朝廷命官!”
他望着眼前兩重黑影,哆嗦着松垮的老臉硬撐着底氣,叱道。
為首那抹身姿更為筆挺颀長的黑影驀地逼至眼前将他定死在牆角裏,繼而抽出匕首擦過他頸上流血的傷口漫不經心描摹着,落在喉口。
鋒刃刀尖上的冰冷激得容老太爺全身雞皮疙瘩直冒,牙齒打着寒顫。
“老太爺,你可還認得本王是誰。”
獨孤凜隐在黑暗中的幽眸怒火更熾,咬牙切齒道:“睜大眼睛仔細看好了,現在将刀架在你脖子上的人是誰!”
“六…六殿下……”容老太爺面如土色,猛地瞪大雙眼:“不…不可能,你不是已經…已經…”
“已經如何?已經死了,對麽?”獨孤凜輕皺了下眉,似有不滿:“你這舌頭也忒不好使了,說話磕磕絆絆的,不如割了。”
容老太爺驚得将嘴死死閉上,額間冷汗如豆大。
“知道你派去的百餘號人,為何最後只回來一個麽?你可知,那些人的下場是什麽。”
“活抽筋。”刀尖貼着筋脈,一字一句如針芒般紮得容老太爺魂飛九天。
“生剜骨。”而後擦過腿l側,驟然釘穿容老太爺的褲縫。
“剝皮喂獸。”
“而後,割喉。”帶有血腥味的尾音上挑,刀尖優雅而緩慢地劃過頸側血脈,獨孤凜薄唇勾起一抹妖冶的笑。
容老太爺恍若被他緊緊扼住咽喉,雙目瞪得挺直大氣不敢出,如落湯雞般,全身被冷汗浸了個透。
“本王今日來,不是找你尋仇的。你那點小伎倆本王根本不放在眼裏。”
他驀地傾身,将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