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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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老狐貍這一遭看錯了人,獨孤凜向來不是任人挾制的魚肉。
他只會是宰割魚肉的刀俎,是操縱傀儡的引線,是馴服不了的孤狼。
天生的上位者,心機深不可測,既擅于玩弄權術,又能時刻保持清醒,操縱着一堆自作聰明的跳梁小醜。
除非他心甘情願俯首稱臣,否則絕無任何可能将他自那座至高之位拉下。
“依左相所言,可有證據?”獨孤凜眉目深邃,周身透着殺伐者令人疏離畏懼的冷意。
“此乃臣等聯名上奏的奏折,上書明氏父子種種過錯,足以定罪,确鑿無疑。請陛下過目。”左相忙不疊呈上手書,退下時得意地瞥了明槊一眼,勢在必得。
孫進忠接過奏折跪呈禦座之上。
獨孤凜冷冷掃了眼左相,發覺那老狐貍激動得滿面紅光。
不由勾唇冷笑了聲,展開奏折從頭看起。
“老夫勸明将軍還是先給老夫賠禮道歉,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若能讓老夫消了氣,那麽今日你的狂悖行徑,老夫可以不再追究。”
左相捋了捋花白胡須,态度極其輕蔑傲慢。
“我賠你個……”
“明槊!”
明相低喝一聲,制止了他的話。
“一切皆由陛下決斷,在此之前,老夫奉勸左相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左相休要張狂。”明相面容鎮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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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卻急得吹胡子瞪眼:“明柏山你什麽意思!你父子二人雄據朝堂多年,不将老夫放在眼裏,這口氣老夫勉強忍下。可你不能藐視陛下的威嚴……”
“啪!”
獨孤凜随手一扔,奏折猛地自高座之上砸到左相腳邊發出脆響,吓得老翁驚呼一聲,腳步踉跄着癱倒在地。
那份奏折份量不輕,若是一個不甚偏了毫厘砸上他的頭頂,只怕左相會腦袋開花。
獨孤凜從無失手的時候,只有他想,或不想。
這一砸,便是帝王的警示。
左相身後的大臣忙一窩蜂似的湧上前來将他團團圍住,攙着老翁起身。
“都給孤跪下!”帝王驟然冷喝一聲。
左相在衆人攙扶下搖搖晃晃剛欲起身,猝不及防被人按住後背壓下,“噗通”一聲兩膝砸地跪倒,摔得膝蓋骨都要碎裂。
看來帝王的确被那封奏折激怒了。
左相心下狂喜,強忍着鑽心般的疼痛,換了副面孔谄媚道:“陛下以為,論罪當如何決斷?”
帝王鳳眸微眯,閑散着把玩墨玉扳指,無言中形成壓迫感極強的氣場,一時震懾住了滿朝文武。
左相更是連大氣也不敢出,心下莫名生出一股恐慌。
事态的發展似乎并未如他所願。
“左相所書,可句句屬實?”他倏的掀起眼皮,目光直直釘在老翁身上。
“句,句句屬實。”左相背上寒毛不争氣地齊齊豎起,心裏咯噔了下。
那可是他精心僞造出的真事,條條有據可考,不愁扳不倒明柏山。
“既如此,确該從重責罰。”獨孤凜微微颔首,語調懶散。
左相聞言這才松了口氣,打量着帝王的神色,心下竊喜。
登時轉身怒斥明相,道:“罪臣明柏山、明槊,還不認罪伏法!”
明槊猛然擡起頭,瞪直了雙眼怒視高臺之上的帝王。
新帝這是打算新仇舊恨一起算了?
無恥之徒!明槊恨得快咬碎了牙。
殿中悠然飄過一陣袅袅香霧,與這劍拔弩張的緊迫氣氛格格不入。
飄得衆人心弦都輕松了好些。
除了明相父子。
獨孤凜忽的微微勾起薄唇,神情松散:“依左相之見,當如何處決呢?”
“自當褫奪官爵,沒收錢財充公,将明氏無論老弱婦孺全部發配窮鄉僻壤以儆效尤,方能彰顯陛下新君即位之初的聲望。”左相慷慨激昂。
“說的好,孤深以為然。”獨孤凜點點頭,眉眼倏的沉下來,眸中劃過一絲鋒芒。
“那便依左相所言,傳孤旨意,左相韓薄欺君瞞上,藐視國法,徇私舞弊,貪墨救災糧饷,在職期間結黨私營,數罪并罰。”
“韓薄及其黨羽褫奪官爵,沒收錢財充公,合族發配偏僻荒蕪之所以儆效尤,以彰顯孤新君即位之初的聲望與功績。”
獨孤凜眸中噙着淡薄的笑意,冷嘲道:“左相,你可滿意?”
“陛下!!”老翁如遭雷擊,他碎了膝蓋骨難以站立,只能哆嗦着手腳膝行朝禦座之下爬去。
“攔住他!”獨孤凜低喝了聲。
“老臣,老臣為大徵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知做了什麽竟遭此飛來橫禍!”
他扭頭怒視明相:“是你!一定是你在陛下面前進讒言誣陷老夫!該被抄家滅族的是你!”
局勢反轉出乎意料,明相父子亦怔怔望着帝王,不知所雲。
獨孤凜掀起眼皮,眸色冰冷不屑與之多言,孫進忠察言觀色登時心領神會,手執浮塵一把擊上韓薄那張漲紅了的臉。
“閉嘴!當着陛下的面,乞容你喧嘩!”孫進忠怒斥了句,滿臉嫌棄。
韓薄手腳抽搐着不受控制地朝臺階上狠命攀爬。
“晦氣!”孫進忠一腳将他踹下去。
“陛下要論罪,可有臣的罪證?老臣不服!”
老翁氣得目眦欲裂,強撐着最後的底氣叫板道。
“你問孤要你的罪證?”獨孤凜面上浮出一絲淺淡的譏笑,眸中漸漸凝起陰狠。
他揚起下颌朝階下奏折所在的方向微微點了點,姿态極其高傲:“你且看清楚,你方才親手呈上來的究竟是明相父子的罪證,還是你韓薄一黨的罪證?”
韓薄一時呼吸停窒,手忙腳亂爬過去撿起了奏折。
十指哆嗦地厲害,嘗試了幾次也無法順利展開奏折,無奈之下他竟抛棄了半生引以為傲的風骨與修養,将奏折鋪在地上,用頭去拱。
衆皆駭然。
他終于拱開了那份條例清晰的罪己诏。
似是被烙鐵燙到一般,韓薄倏的抽回手,爆出撕心裂肺的無能狂吼。
怎麽會這樣?!
他親筆一筆一畫寫成的明相父子罪證條例,為何成了羅列他自己數十載罪證的奏章!
韓薄神志不清,狼狽地在地上爬行着,一身官袍散亂開來。他為官幾十載積累塑造而出的德高望重的肱骨能臣形象一夕轟塌,碎得一點不剩。
在場之中多有出自他門下的後輩,眼看着昔日引以為傲的師長而今如喪家之犬一般于衆目睽睽之前狼狽匍匐,無一不痛心疾首。
“陛下,陛下恕罪……”
滄桑的喉嚨裏發出一聲心力交瘁的低吼,韓薄以手攀着玉階往上爬,十指指縫裂開浸滿了污血。
獨孤凜冷眼睨着他,唇角始終漫不經心勾着一抹涼薄的笑。
他看着這個前世三番兩次精心籌謀将明家最後推入無盡深淵的奸臣而今如一條老狗般趴在他的腳下。
前世若能早些拿到證據斬草除根,也不會再有後來的那些事了。
“韓薄,”獨孤凜起身,玄靴傾軋至他眼前。
“陛下。”老翁混濁的眼睛中重又亮起幾分充滿希冀的光。
下一瞬,卻被一記腳風當頭劈下,頭顱被玄靴狠狠碾在地上摩擦。
獨孤凜似笑非笑,腳下力道卻狠得令人吃不住。
他含恨咬了咬齒關,一字一字自齒縫間蹦出:
“韓薄,你罪當萬死,千刀萬剮不足洩孤心頭之憤。”
他忽然被點醒了什麽似的,戾氣浸染的黑眸劃過一絲愉悅:
“那便拖出去,千刀萬剮罷。”
***
這一日的早朝可謂是風雲萬變,驚心動魄。
散朝後,遠處剮肉的哀嚎聲猶在耳畔響着,明槊緩了緩蒼白的面色,快步走至明相身邊。
“父親,我方才突然想明白一點,左相說我們仗勢欺人,好像也不無道理。”
明相含怒瞥了他一眼:“仗誰的勢?仗陛下的勢?你我清者自清,本就是左相蓄意誣陷意圖坐收漁利,陛下所言不過是事實。”
他仰天長嘆,視線落在九重闕巍峨的門楣上,不由贊嘆道:
“能明辨是非,看透朝中清濁,将一手滔天權柄游刃有餘玩弄于股掌之間,這位新帝是個狠角色。”
“非也,”明槊掃了眼四周無人,這才壓低了聲音,“明氏清白事實确是不假,但父親與我,今日高低也仗了妹妹的勢。”
“斟兒?”明相不解,“這是何意?”
明槊推着他往宮外走:“今日陛下不計前嫌罷了。餘下的事兒子慢慢和您說,總之,我覺着斟兒同陛下之間的糾葛,沒那麽簡單。”
***
罷朝後,獨孤凜面容沉靜獨坐龍椅之上閉目養神。
然而不斷敲擊着案幾的長指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急迫與不安,似是在等着什麽人,或是什麽消息。
“陛下,陛下。”孫進忠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派去跟着明姑娘的暗衛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