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陳家剩下的東西不多,兩人一道,沒用上半天的時間,就收拾的差不多了。

帶上了還沒吃完的米糧,收拾了還能用的鍋碗瓢盆、衣服等,桌子椅子這些都沒動。

到了快晌午,兩人拿上東西出門。

梁川背上背了個大包袱,左右兩個胳膊上都挂滿了。

陳小幺看見了,踮起腳,想幫他拿一點,結果手剛伸過去,梁川就擡高了,“這個重。”

陳小幺便只得又放下。

鎖門的時候,陳小幺忽然想起什麽,往屋後跑去。

沒一會兒,抱着一個竹篾編的籠子回來了。

籠子比他臉大,裏頭鋪着碎布,窩着一只白絨絨的兔子,正在裏面探頭探腦。

正是那天梁川從山上帶下來的那只。

昨日成親,陳小幺既沒有工夫喂兔子,也不可能把兔子帶着一道讓梁川背回去,就把籠子放在了後院。

好在這兔子還算乖巧,一夜過去,也沒有自個兒跑出去。

陳小幺擡頭,殷切的看梁川,眼睛裏面寫滿了期盼。

剛才梁川牽了他一路,步子也走的慢慢的,此刻臉上神色也有一點溫和。

陳小幺膽子大了些,就忘了昨晚他變成兇獸要咬自己的事,又覺得他是那個雖然話少但對自己可好的好哥哥了,舉着籠子小聲問他:“可以把小白帶回家嗎?”

梁川垂眸看着籠子,“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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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小幺點頭。

既是已經有了名字,想來必是很重要,梁川點了頭。

陳小幺眼睛又了亮一點,抿抿唇角,露出個很淺的笑來,右邊頰側,有個很小的酒窩。

還真好看。

梁川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陳小幺就帶着那抹笑,抱着兔子,在回去的路上,又把一只手原樣塞進了梁川手心裏。

新婚只過了頭一天,第二日,梁川就接着下田了。

因着心裏有了蓋新屋的想法,他幹活兒還比以前更賣力。

他力氣就跟用不完似的,別人家的壯丁要犁幾天的地,梁川恨不得一天就給幹完了。

偶爾得閑幾天,他也沒閑着,又收拾東西上山,不過這兩回倒是沒走遠,只在外圍打了幾只山雞就回家了。

又是一天下田。

到了晌午歇息的時候,幾個漢子三五成群,湊在樹底下吃馍馍喝水,就看着田裏面的梁川。

一個嚼着餅道:“這不才成親沒幾天,梁家老大咋這麽大力氣?天天下田天天來,就沒見他歇息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一看他那樣兒,就曉得是那個給憋的。”

有愣頭青問:“哪個?”

其他人就笑,朝那小愣子看過去,果然見是個還沒成親的,不過十四五歲大,跟着家裏哥哥老爹來下田的,當下是摟着這小愣子的肩膀給親熱的說道了一通,直把人說的面紅耳赤。

村裏頭的漢子們大字不識一個,這方面也不講究,十幾歲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們,湊在一對兒一起說葷話開玩笑,那都是常見的,還有關系好的,從鎮上尋摸了那種帶圖的畫冊,也是互相傳着看。

這下話匣子一打開了,便也不再顧及別的。

還不算太熱的天,高大的漢子就只穿一件薄的春衫了,下半身是绛青色的粗麻布褲子,分明是莊稼人常見的穿着打扮,但說不清是他肩寬體闊,還是氣勢攝人,看起來就是比旁人要體面些。

梁川掄着鋤頭揮汗如雨,渾身的筋肉發達,許是用了些許勁力,胯下的輪廓,是擋都擋不住。

一群半大不大的漢子,便一邊說笑,一邊往他下三路看。

梁川停了一下動作,擡手擦了一把汗,眼神往樹底下瞥了一瞥,又收回了眼神。

那些漢子們自是看到了梁川往這頭看,不過也并未在意。

隔得遠,那梁川又不是順風耳,怎麽可能聽得到。

“說起來,梁家娶新媳婦那日,我也去吃了酒,該說不說,那陳小幺一裝扮上,我都快認不出來了,模樣還挺好看。”

“啥?你說那小傻子啊?他還能好看到哪去?能比芝鳳還好看?”

鄧家的二女兒鄧芝鳳,是這十裏八鄉公認的村花兒,不僅模樣生得好,又因生在村長家,家境殷實,自小就請了外頭的先生來教字畫,還學琵琶,養的跟他們這些泥腿子不一樣。

一人不信,又道:“好看不好看,那也是個男娃,旱路哪有水路好走?”

衆人聞言,皆都笑了起來:“也是,而且那陳小幺又瘦又柴,就跟個瘦猴兒似的,屁股捏起來怕是也不……”

話音未落,就見一道高大的黑影,不知何時已到了衆人跟前。

方才大家說的起勁,竟然沒有一個發現梁川往這邊走過來了。

青年一張臉向來是生的冷,此刻臉上也沒個笑意,淡淡一擡眼,這些人就啞了火。

上一瞬還在說陳小幺屁股的那位,“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眼神往梁川緊實的胳膊上瞟了一眼,就怕他給自己來一拳。

梁川一一往這些人臉上掃過,還沒說話呢,剛剛領着話頭的人就小腿肚子打顫,當下收拾了裝馍馍的碗便跑了。

邊跑邊還覺得邪乎,隔那麽遠,這人咋聽到的,還真是順風耳不成。

等人散的差不多了,梁川往大樹敦子下一坐,心頭那股子淡淡的戾氣還沒散。

他煩躁的扯了一把衣領,拿出幹糧,大口吃了起來。

也不知是估摸着又快到時候了,還是方才那夥人拿陳小幺說嘴,他總覺着今年春天,比往年還要更容易煩躁些。

這天,梁川照舊白天下地,到了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才回來。

陳小幺則呆在家裏,幫着做屋裏活。

上午喂雞趕鴨,到了晌午抱柴生火,下午坐在廊下剝剝豆子,得閑的時候就去喂他的那只兔子。

梁川不在的時候,他就很拘謹,話也不怎麽說,劉美花讓他做什麽,他就很乖的做什麽,飯也小口小口的吃,像生怕多吃一口會挨罵似的。

劉美花對這麽個媳婦,原先是說不上很滿意的,可陳小幺大約是膽子太小,怕人怕慣了,每回她還沒說什麽,就睜着一雙大眼睛怯生生的看她,像生怕她對他怎麽樣似的。

回回這樣下來,劉美花本來要擺的婆母架子也擺不出來了。

左右是個腦子不好使的,說了也不懂,沒得說出去讓人笑話她磋磨一個傻子。

一來二去,這婆媳之間,相處倒也算和諧。

夜裏熄了燈,梁川同陳小幺二人并排躺在炕上。

天兒越來越熱了,兩人蓋的被子,也早從厚實的棉花被,換成了薄一些的棉被。

陳小幺睡在靠牆的那一面,他人瘦小,幾乎占不了多少地兒,起先,他還有些怕同梁川躺在一張炕上,幾乎快貼到牆上去。

但這些日子,他發現梁川沒再跟新婚那天夜裏似的湊過來要咬他脖子了,漸漸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沒像頭幾日那麽怕了。

他睡的很快,沒一會兒就睡熟了。

呼吸平穩之後,就又慢慢湊過來,挨在梁川身邊。

說是天氣轉熱,但陳小幺向來比尋常人更要怕冷一些,如今換了薄被,每到夜裏,他就覺得冷,自然而然的往暖和的地方挨。

梁川身上,比冬日裏的火爐子還要暖和。

陳小幺挨的太近,梁川胳膊動了一動,睜開了眼。

他覺得被子蓋着熱得慌。

要是只他一人,他就得幹脆的把被子給掀開拿走,可如今——

梁川看了一眼身邊的人,過了好一會兒,坐起了身。

結果剛準備下床,胳膊就被從頭後拉住了。

梁川回頭看他:“?”

陳小幺迷迷糊糊睜眼,看着他,“我和你一起去。”

“……”

梁川默不作聲的穿了鞋,任人跟在自己後頭一起出去了。

陳小幺夜裏非要跟他一同去茅房這事兒,梁川也整不明白是為什麽。

想想,好像是從成婚頭一日起就開始了。

那天自己帶他去了回茅房,那天之後,只要幹這事兒,兩人都得一起。

梁川起先以為他是怕黑,夜裏一個人不敢出門,結果梁川自己要去茅廁,陳小幺也必得跟上來。

有時候睡的迷迷糊糊的,竟然也知道拉他袖子。

二人天天夜裏這麽一道進進出出的,莫說是探着腦袋聽動靜的劉美花了,就連劉老漢,也曉得了這麽一回事。

于是白天看陳小幺的眼神,也就多了幾分滿意。

雖說男子是比女子難生養些,可自家兒子人高馬大,自是不差,更何況二人新婚,這天天夜裏蜜裏調油的,想來抱孫子的日子還是有盼頭的。

到了後頭的茅廁,梁川解了褲子撒尿,陳小幺就披着衣服站在後頭,左打一個哈欠,右打一個哈欠。

結果過了會兒,後頭卻沒聲音了。

梁川提褲子,又覺得奇怪,扭頭一看,只見陳小幺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的,正盯着他胯下瞧。

瞧的還挺專注。

只是月光一照,明顯看到他臉蛋兒紅紅。

“……”

梁川再是粗枝大葉一個人,也礙不住被這麽盯着瞧。

他兩下解決好了,系好腰帶,走到他旁邊,見人不動,便問他:“你尿不尿?”

陳小幺燙着一張臉搖頭,黑眼珠子亂轉,就是不肯看他。

“那回吧。”

二人一道回了房。

撒完了尿,又到外頭吹了會兒的涼風,好歹才有了些睡意。

他阖着眼睛,要不是陳小幺的手又碰上來,他就真快睡着了。

少年的手又熱又軟,梁川還記得他把手塞到自己手心裏的觸感。

此刻,那手捏着他方才盯着瞧的那兒,像把着個新奇的玩意兒,在反複的研究。

渾身剛下去的躁意,一下子就又蹿了起來。

梁川喉頭動了幾動,一個翻身壓了上去。

滾熱的呼吸噴在少年頸口,他握着陳小幺的手移開了,貼着他耳畔道:“你還睡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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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梁·順風耳·千裏眼·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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