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梁川吐了口氣,盯着那人的背影,眸光很沉。
過了好一會兒,覺出有人在扯他袖子。
“梁川,梁川。”陳小幺叫他。
梁川眉心仍有些隐淡的戾氣,看了他一眼,還是緩和了些聲音,捏了捏他手,應道:“嗯?”
“還買不買糖啦。”
這會兒,陳小幺的腦袋裏面什麽都沒裝,就只惦記着他的糖。
“買。”
梁川領着他去攤子前,照着上次說的,又讓販子給畫了一個。
兩人生的都打眼,尤其梁川,這身板沒幾個人能有,這販子一眼就認出來了,不用多梁川多說,就麻利的倒糖開始做。
不多時,陳小幺舉着個比他臉大的嶄新的糖兔子,舔一口看一眼,看一眼舔一口的,吃的別提多開心。
小幺該是上巧村裏唯一一個吃到兩回糖人兒的人了。他想。
饒是陳小幺,此刻也稍稍起了點想炫耀的心思。不過梅子她們也好久不來找他了,他也沒什麽人可炫耀的。
梁川默不作聲的在他旁邊兒走,時不時的伸手,把他往身旁帶帶,免得又被什麽東西給刮到。
過了會兒,陳小幺晃晃他的手,把糖舉高一點,給他舔。
甜膩膩的糖味兒竄進鼻腔裏,梁川仰仰頭避開,“你自個兒吃。”
他一向就不愛吃這些甜了吧唧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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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來也奇了,同樣是甜絲絲的香味兒——
他看向少年雪白的一截細頸子。
陳小幺身上那股子味道,就又完全不同,總勾着梁川想,要是舔上一口、咬上一口,該會是什麽滋味。
梁川移開視線。
“剛剛那個人看你,你板着臉,”陳小幺舔着糖,含糊不清的道,“像要吃人。”
梁川兇的要命。好在小幺現在已經半點兒不怕他了,不然還真會被他那副臉給吓着呢。
梁川一下沒反應過來,“哪個人?”
“就是那個,”陳小幺停下吃糖的動作,像在思考怎麽描述似的,道:“就是那個臭臭的人呀。”
梁川一愣,“臭的?”
“嗯。”陳小幺點頭,十分确定的道,“他身上,可難聞,就好像……就好像小幺煮粥,煮糊鍋底了。”
說着,小鼻子皺了皺,像是無比的嫌棄。
糊鍋底的味兒,那可不是難聞的緊嘛。
以前,還跟阿奶一起住的時候,他煮粥煮糊了,可是要被阿奶打屁股的。
梁川先是有些想笑,可漸漸的,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麽,猛然轉過臉,緊緊盯着陳小幺。
還把陳小幺的肩膀也掰了過來。
陳小幺被他力道之大弄的吓了一跳,舉着手裏的糖人,呆呆的望着他。
“怎麽、怎麽啦?”少年頰側還沾着點兒蜜色的糖漬,小嘴巴張了張,“怎麽了嘛?”
梁川仍是盯着他,喉頭動了動,“那我呢?”
陳小幺沒聽明白,“什麽呀?”
“我臭不臭?”梁川問他。
陳小幺瞧着他,卻突然不說話了。少年漆黑的眼珠子四處轉了一圈,抿唇道,“小幺不說。”
梁川抹掉他嘴邊的糖,催促道,“說說。”
陳小幺還是搖頭,白淨的臉蛋兒浮上一點粉,“不說。”
梁川繼續催他,陳小幺推了幾次,幹脆掙開他的手,撒開腿,兔子似的跑遠了。
這回比上回有經驗的多。
一邊跑,一邊還護着那串糖人兒,半點沒晃下來。
梁川也沒追,長腿一邁,在後頭跟了幾步,沒讓人跑丢了就成。
只是瞧着陳小幺紅透的耳垂,他心裏那股子莫名的戾氣,一下就散的無影無蹤。
全變成了愉悅。
賣完這波山貨回了村,日子就一天比一天的涼快了起來,沒再跟以前似的,一到晌午,田裏的人都恨不得光着腚幹活。
梁老漢他們一走大半個月,走的時候還是夏天,如今這眼瞅着都快入秋了。
梁家的兩畝田收的早,如今糧食都成捆堆着,只等着篩出來曬幹裝袋了,地裏的活兒清閑的很。
天氣轉涼,天兒也黑的愈發的早了。
到了夜裏,二人早早洗漱,便熄了油燈躺下。
夜裏靜悄悄的,陳小幺也躺的規規矩矩,閉着眼睛,看着像快睡着了。
過了會兒,頭頂上響起嗡嗡的聲音,聽着是有蚊子飛了進來,繞着他的腦袋轉了兩圈。
陳小幺翻了個身,在炕上滾了兩圈。
梁川掀了掀眼皮,拿起放在一旁的蒲扇,把蚊子趕了趕。
秋蚊子毒的很呢。陳小幺皮肉又嫩,要是被叮個包,半天消不下去的。
等安靜下來了,梁川又把扇子随手往旁邊一擱,繼續睡。
陳小幺卻像是睡不着了,時不時的就在炕上挪動一下,也虧得他身板兒小不占啥地方,不然照他這麽動,非得把梁川給拱到地上去。
他這麽扭來扭去的,梁川就是有睡意,也給他扭沒了。
梁川吸了一口氣,睜開眼,又閉上。
忽然,軟綿綿的一腳,蹬了過來。
正蹬準了不該蹬的地兒。
這下要還能睡得着,那就是死人了。梁川睜開眼,伸手把他按住,“老動什麽?”
陳小幺悶聲悶氣的,“打蚊子呀。”
……哪還有蚊子?剛都給他趕走了,這會兒連嗡嗡聲都沒再聽見。
梁川說:“哪有蚊子?”
陳小幺往後瞟了他一眼,沒說話。
黑漆漆的夜裏,正常人是什麽也看不着的,但梁川還是看清了。
少年的眼尾翹翹的,像含着小鈎子。
分明是故意的。
左右陳小幺看着也不太想睡,梁川一翻身,把他給制住了。
“是不是故意的?”梁川問,伸手把他往身邊扒拉了兩下,扣住那截細細的腰。
“沒有、沒有……”陳小幺被扒拉的覺着癢,氣兒都喘不過來了,又哈哈的直笑,“沒有沒有……小幺真的沒有……”
“那你踢我那兒做什麽。”
“小幺就是……”他一雙眼珠子亂轉,臉都紅透了,不住的往下瞟,“那你別老、老挨着我呀……”
平白被抵着,能舒服嘛,就跟屁股後頭擱着個大紅薯似的,總覺得不舒坦,這不就……蹬了一下嘛。
梁川沒話說了。
兩人是年初成的親。俗話說,過了年就不再是新夫妻。而如今年還沒過,兩人實打實還算是新婚夫夫。
大熱天的,兩人穿的都少,尤其梁川一個結結實實的大高個兒,本就火氣旺,以往他一個人睡時,到了夏季,那都是打赤膊睡的,誰像現在,娶了媳婦兒,晚上愣是還得套上一件。
又才剛真的開過了葷,雖說那會兒的情況是一個昏了頭一個傻着,但到底是嘗過了真肉味兒,兩人又都年紀輕輕,成天挨一塊兒,哪有不想的。
只是梁川先前老想着自己當時控制不住想咬陳小幺脖子的沖動,怕親近的時候,自己壓不住這勁兒,這才總是忍着。
而陳小幺呢,他那病一好,他那天幹過什麽事兒,就跟全忘了似的,全然不是一個人了。
就像那天,到了最後,他自個兒要扒梁川褲子瞧,梁川拗不過他給瞧了吧,他又嫌棄。
陳小幺是提上褲腰帶就不認人,可以說是沒良心了。
梁川一手制着懷裏的人,另只手搭在他腰間,一下一下輕輕撫着。
陳小幺也覺出頭頂的呼吸變沉,乖覺極了,沒再亂動彈。
陳小幺是有種類似小動物般的警覺天性的。
他雖是不怕梁川了,可到了這種時候,不知為什麽,就還是有些哆嗦。
再說了,幹那事兒的時候,單是只有前頭的,倒是沒啥,好像也不咋難受。
但一想到完事兒了還要和上回似的摳,就覺得挺麻煩的呢。
……小幺只想舒服。
可不想麻煩。
滾熱的鼻息在他額頂噴着,陳小幺動了一下,頭皮頂子都麻住了。他剛想鑽過梁川咯吱窩往外溜,可梁川一手就把他胳膊捏住了,眼睛黑漆漆的。
陳小幺嗅到他男人身上熟悉的味兒,再沒力氣亂動。
梁川把人抱到身上,手往下一拖,嗅了嗅少年頸間熟悉的,令人沉迷的香氣。
正滾作一團。
薄被都快甩到炕底下來了,外面的院門突然被叩響了。
“叩叩”幾下,在夜裏還挺響亮的。
而屋裏炕上,一個垂死掙紮,一個就快得逞,剛到最激烈的時候呢,聽到外面這兩聲響,兩人都直挺挺的僵住了。
叩門的聲音停了,過了一會兒,熟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川兒?在屋裏不?來給開個門兒。”
是梁老漢的聲音。
到了夜裏,院子都是打從裏頭給反鎖着的,先前吃了飯洗漱完,梁川就去把鎖了。外頭的人,确是沒法子拿鑰匙開開的。
主要是也沒人想到梁老漢他們會大晚上的回來。
梁老漢、劉美花一行人在外頭幹等着。
等了半天,也沒人來開門,院子裏頭也黑燈瞎火的。
劉美花嘀咕道:“這才幾點,天都還沒黑透,這倆孩子,睡這麽早做啥?”
梁田的聲音嚎了起來,在夜色中無比的嘹亮,“娘,我餓了!”
劉美花一巴掌甩他屁股上,怒罵道:“餓餓餓,一路上就你光喊餓了!”
外頭叮鈴哐當,吵吵嚷嚷。
裏屋,梁川則面無表情的從炕上坐起來,披衣服,穿鞋子。
薄被不知何時又回到了炕上。
薄被底下拱起來一小團,正不住的顫動着。
是陳小幺捂在被子裏,吃吃的笑。
也不是故意想笑的,只是他一想起剛剛梁川憋屈的神色,就怎麽也忍不住。
平日裏沉默寡言又硬巴的漢子,那副神色,怎麽看怎麽有趣。
梁川穿好了衣服,正準備出去給爹娘開門,回頭一眼,瞧了瞧炕上的人。
還在笑。
就有那麽好笑?
梁川腳步頓住,沒忍住,隔着被子,輕輕一掌,打在了他圓圓的屁股上。
欠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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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幺:好大的一只蚊子呀,要叮我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