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經了這麽兵荒馬亂的一通,自是沒法兒再睡下去。
才四更天,夜還黑着,山谷裏到處都點亮了火把,把四下照的大亮,防着那幫山匪半道又殺回來。
方才跟山匪幹架的時候,不少人都挂了彩,此刻能拾掇的拾掇,自個兒動不了的就找別人搭把手。
幾個婦人圍着給老孫頭包紮。
老孫頭胳膊沒斷,但破了老大個血口子,約莫是還傷着筋骨了,疼的厲害,一碰就嚎。
兩個婆子護送着鄧芝鳳回了新娘子的轎子。鄧芝鳳方才吓怕了,這會兒還哭哭啼啼的沒緩過勁兒來,一群人圍着她遞毛巾遞水的安慰着。
另一波人則在清點東西。
鄧家看重寶貝女兒,嫁妝給備的豐厚,來的時候數十個大箱子,滿滿當當的裝了五輛板車,此刻卻只剩下一小半兒。
但好在最值錢的,裝着金器和玉器的那一箱子,因先時被梁川護着,沒被匪人擄了去。
饒是如此,負責押送的幾個漢子也個個愁眉苦臉的,都曉得這雖是怪不着他們,要怪就只能怪走了背字,但到底是沒護住東家的東西,怎麽着心裏也不太舒服。
到處都忙的慌慌張張的。
繞過一個土坡,稍隐蔽的地方,梁川正立在一個木桶旁,用瓢從裏頭舀水出來擦身。
到底是在外頭,還是這麽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兒,這點水還是車上備的,專門給新娘子擦洗用的,其他人輕易用不得。
梁川方才去問鄧芝鳳的陪嫁婆子借水,那婆子認出他是方才對付山匪出了最大力氣的,二話沒說,想法子給他弄了一桶出來。
此刻,梁川解了衣衫,只餘腰間衣帶還系着,露出了精壯的上半身。
前胸、後背各有幾處斑駁的血痕跟破口,但大傷看着是沒有。
Advertisement
梁川也不在乎那些個傷,舀水往身上淋的時候,避也沒避,就這麽從頭上往下直着淋。
水珠子順着脖頸往下,他渾身都濕了,褲子也被淋濕了大半,貼在肌肉緊實的大腿上。
他就着這水開始搓膀子。
他糙慣了,不怎麽講究,搓個身,力道大的,跟要把自個搓下來一層皮似的。
正搓着,幾個漢子走了過來,打頭的是王石頭。
“川哥。”王石頭雖是比梁川大幾歲,但一直叫他川哥,如今還越叫越順嘴了。
梁川看過去,手上動作卻沒停。
王石頭道:“剛領隊的秦叔過來說,這夜還很有一會子,讓我們幾個還有力氣的去輪流守着,其他人收拾收拾,好歹休息下,不然這明兒還有一整天的路要趕,不歇息的話,怕是走不快,白白誤了成親的時辰。”
梁川“嗯”了聲,示意自個兒在聽。
王石頭繼續道:“你看,咱咋個安排?”
梁川動作一頓。
一群漢子聲也不吭,齊刷刷的看着梁川。
眼神裏明顯都帶着些敬畏。
竟然像是拿梁川當領頭的了。
這些人裏頭,除了王石頭,其他的也都是兩村長大的,都曉得老梁家的事兒。後來梁川娶陳小幺過門,也沒少聽身邊的人嚼舌頭。
因此,他們雖是都跟老梁家沒什麽過節,但這麽些年下來,也一直生分的很,平時在田埂子上遇着了,不說打招呼,光是想到梁川以前發瘋打人的事兒,就覺着犯怵,回回都是繞着走。
可一起經了這麽個事情,又不一樣了。
大家都見過他方才動手的,也見了那幫山匪兇悍的模樣,都曉得這次要不是梁川,大家能不能從那幫山匪手下活命,都還兩說。
不知不覺間,梁川竟然成了這隊伍裏的半個主心骨。
像是安排人守夜這種事情,也專門拿來問他。
梁川面上,也沒顯出太多驚訝。
他抹了把淋濕的額發,又拿了塊幹布過來,往肩膀上一搭,左右看了幾圈,心下便有了計較。
他簡單說了幾句,這些漢子被他分成兩個兩個的一組,安排了要守着的地方。
漢子們如今服他服的很,說啥是啥,各自便去了。
剩下一個王石頭還在邊上,猶猶豫豫的,像是有話想說。
梁川看了他一眼。
王石頭左右看了下,見四下無人,便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道:“我媳婦剛悄悄和我說,你家陳小幺哭了有好一陣兒了,眼下剛睡着。”
梁川靜了一會兒,悶聲應了一聲,但臉色不是太好看。
王石頭瞅見他這臉色,心下愈發發愁。
到底還是不了解梁川。只是看這樣貌,王石頭就覺得,梁川應當是個有脾氣的。
他媳婦兒都和他說了,方才那山匪頭子闖進他們馬車,摟着陳小幺那是一頓又親又啃,手還到處亂摸。
雖說那山匪頭子也沒真做成個啥,後來也被梁川打了個半死,但同樣是漢子,王石頭将心比心,曉得親眼撞見自己媳婦兒被輕薄,那嘴上不說,心裏怎麽都是不會太舒服的。
雖說做男人的不跟媳婦兒一般見識,但梁川這種身上有本事的漢子,恐怕脾氣比一般男人還要更大些,更何況那陳小幺又是個腦子缺根筋的小傻子,看着就不像是個會哄男人的主,一個說的不對,那不就得鬧起來了嘛。
經了這麽一夜,王石頭他媳婦兒很是疼惜陳小幺,等陳小幺睡下了,這才過來托自家男人給梁川帶話,要他別再跟自己媳婦兒怄着氣了。
王石頭拐彎抹角的把話帶到了,又觀察了一通梁川的臉色,也看不出來啥,也不好再勸,就搓着手麻溜跑了。
夜裏的風還涼的很呢,梁川還擱這拿冷水淋自個兒,可不是氣得狠了麽。
依王石頭看,這倆且還得有的鬧。
四處都有人守着,到了後半夜,火把也滅了不少,山谷裏終于又慢慢恢複了安靜。
梁川仔仔細細給自己搓了一遍,又到火堆旁烤了烤,一掀簾子上了馬車。
王石頭到前面的那個坡那守夜,他媳婦兒也就跟着去了,這會兒,馬車裏就陳小幺一個。
他身上搭着個薄薄的毯子,整個人縮成一團,睡的很不安穩。
一聽見有人進來的聲,就立馬睜開了眼,警醒的很。
要不是眼神還迷迷糊糊的,瞧着就跟根本沒睡着似的。
這馬車頂子不太高,梁川矮着身往他那邊挪。
陳小幺就把被子裹在身前,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梁川一邊挪,他就也一邊往後頭縮。
跟躲什麽似的。
“……”
可這馬車空間統共也就這麽大點兒,躲能躲到哪去。
梁川挨到他旁邊。
陳小幺忙屏住呼吸,頭往旁邊一扭,小嘴巴還抿着,一副不願搭理他的樣子。
安安靜靜的并排躺了會兒。
陳小幺眼瞧着都快憋不住氣了,臉蛋憋的通紅通紅的,梁川才低着聲道,“我洗了。”
“剛搓了有一陣。”他翻了個身,伸出胳膊,把陳小幺摟過來,胳膊橫在他腦袋前面,“你再嗅嗅,還有味沒?”
陳小幺懷疑的瞅着他,鼻子甕動兩下,嘴巴一扁,伸手仍是把他往外頭推,“還是臭!你……你身上還是臭!”
梁川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回可沒再由着他推了。
他在下頭吹着冷風搓了半個時辰的膀子,可不是為了再被媳婦兒往外頭趕的。
當下是用了點兒勁兒,把人給制住了。
陳小幺細胳膊細腿,兩只胳膊并一塊兒還不抵梁川一個粗,沒兩下就被摟着腰抱過來了。
梁川半坐起身,把人放在腿上,扯松他衣領,裏裏外外仔細檢查了一通,等确認陳小幺的确只右邊肩膀上有塊小的淤傷,其他地方沒傷着,這才松了口氣。
陳小幺卻是委屈狠了,嘴巴一癟,就哭出了聲來,在他懷裏小幅度的掙紮着。
其實梁川身上哪裏就沾了那麽多旁人的氣味。
就是有一些,方才他在外頭吹了那麽久的冷風,又拿冷水使勁搓了一通,此刻也沒多少了。
陳小幺就是還害怕。
“別怕。”梁川把人緊緊摟在懷裏,嘴唇挨着他額頂,輕輕貼了貼,“那人早走了,不在了。”
一邊貼,大手還一邊在他背上捋了好幾下,從上到下,捋貓似的。
陳小幺縮在他懷裏,聽了這話,才慢慢的沒再掙紮了,只是眼淚還在掉。
他實在是被吓得狠了。
他原本膽兒就小,上回被人試圖咬脖子的時候,還是同梁川成親的當晚。
那時候他害怕,只是小動物般的直覺,下意識覺得這塊地兒應當是被護着的,不能随便給人碰。
可他不讨厭梁川,從很早起就不讨厭,甚至是喜歡他身上的味兒、喜歡他的親近的,拼命的捂着後脖頸子,只是因為不曉得萬一真要被咬了這裏,會發生什麽事兒。
腦袋全是懵的。
這回,卻又不一樣。
他打心眼裏害怕別人的靠近,那山匪頭子把他抓過去,把腦袋拱在他頸間的時候,他渾身的血都是涼的。
就好像……這地兒早有了主,該是給某個人留着的。
萬一……萬一要是給別人啃了,那小幺可得難過死的。
“小幺、小幺不是說你臭……”少年小小的腦袋靠着他男人的胸膛,聲音低低的,因為哭過一通而顯得甕聲甕氣,“小幺只是……不喜歡旁人的味兒……”
梁川懷抱裏摟着他,陳小幺磕磕絆絆的說着,他就安靜的聽。
等陳小幺說完,梁川安靜了會兒,突然湊過來,低下頭,輕輕在他脖頸那兒落下一吻。
親完了也沒把頭挪開。
就那麽順着那塊地方,慢慢親了一圈兒,最後一下蓋在他嘴巴上。
“吧唧”一下,還挺響的。
“呀。”陳小幺渾身一激靈,捂着嘴,悶聲悶氣的說:“你吃我嘴幹什麽呀。”
“沒吃。”梁川擡頭,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看着陳小幺,“親你。”
親……
陳小幺腦子打結了,過了會兒,眼睛登時瞪的溜圓溜圓的,半點世面沒見過的樣子。
親嘴這種事兒,太親密。
莊稼人雖是不講究,但感情上,多是沒那麽多花花腸子。
別說摟摟抱抱了,就是在人前拉拉小手,被見到了那都是要被打趣的。
早先,梁川和陳小幺在村子裏頭牽手,不就被笑話了好一陣子嘛,婦人阿婆們嚼舌頭說陳小幺一個傻子不知羞,梁家哥兒剛成親也昏了頭。
親嘴這種事兒,更是不得了了。
別家的兩口子,關起門來在炕上可勁弄的時候,都不定能親個嘴兒什麽的。
陳小幺兩只手還都壓在嘴上。
他瞧着梁川,耳朵跟要煮熟的蝦子似的,蹭蹭紅了起來。
分明什麽更親近的事兒都做過好幾回了,但因着梁川這麽一親,他就是覺得羞的緊。
馬車裏頭黑漆漆的,梁川就是眼睛再好,也辨不出他臉變紅了,但嘴唇一碰,卻能察覺他臉蛋子燙的厲害。
他心中一動,順着他臉蛋再去親了一圈,果然覺着陳小幺臉上的溫度更高了些。
可這和他先前發高熱,又有不同。
梁川只覺得一顆心跟被頭發絲搔着似的,他幹脆把人抱到身上來,低頭便深深吻了下去。
那山匪頭子把他家小幺摟着嗅,要說半點兒沒在乎,那是不可能。
畢竟,那山匪頭子跟他一樣,跟陳小幺一樣,都是身上有味兒的那類人。
那人,是想把自己的味弄到陳小幺身上。
光是想想這個,梁川拳頭都要硬。
要不是那人皮糙肉厚,實是比一般人抗打,方才梁川那一頓,非得把他廢了不可。
如今人也跑了,梁川只能抱着陳小幺親,把自己的味道,重新蓋在陳小幺身上。
這樣,他心裏那股子暴戾才能散下去一點。
他也拱在他那兒舔。
陳小幺被拱的直癢,又被親的羞,兩手推着梁川臉,要把他往外頭推。
只是勁兒軟綿綿的,推了跟沒推一個樣。
一陣風拂過來,把馬車簾子掀起一點,就着外頭透進來的這點光亮,梁川看清了陳小幺紅彤彤的臉。
紅的跟紅雞蛋似的,可愛極了。
“小幺,”梁川喉頭動了動,湊在他脖子旁邊,叫他,“乖小幺,把手拿開。”
“再給親一口。”
--------------------
作者有話要說:
王石頭眼裏:陳小幺被摸了,川哥生氣了,完了完了。
真相是:川被摸了,小幺嫌棄他了[doge]
沒搞,也還沒标記(別急!),只是親親抱抱了。
川其實還是比較要臉,不是那種随時發情并随地可來一發的,額,animal(可能發q了,但,他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