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三世魂牽之大清
作者:陌上淺桑
文案
他是主宰天下蒼生的帝王,她是穿越而來備受寵愛的格格
他是父,她是女,卻又糾纏迷離用情至深····
內容标簽:穿越時空 不 倫 之 戀
搜索關鍵字:主角:康熙,清韻,烏爾衮 ┃ 配角:胤禛,胤祥 ┃ 其它:
☆、誠懇請大家閱讀
連我自己都覺得丢人,已經在晉江注冊過兩次作者了,這是第三次,前兩次也多或多或少的發過幾章文,可是由于忘記密碼,也找不回來我只能再次注冊發文,對于給大家帶來的麻煩我在這裏真誠的道歉:抱歉,對不起,不好意思,我錯了_
這本書還是原來的【清韻無音】現在要潤色潤色從新發表!!!
我知道我笨o(╯□╰)o,總是記不住密碼,這次一定記住!!!!↖(^ω^)↗
☆、身傷
天色還為時尚早,灰沉沉的天空低沉沉的垂着昭示着一場風雪的降臨。人們對未知的事情一直抱着觀望好奇甚至害怕的情緒。此刻乾清宮的一衆奴仆早已被康熙一道聖旨遣回住處不得擅自外出。清韻站在院內看着剛剛關上的西暖閣那朱紅木門,一雙美麗的眼中充滿了太多的情緒,痛楚、凄涼無助甚至怨恨。她一直以為她舍不得或是可以再晚幾年,可是她忘了,歷史永遠都是歷史。不會因為任何人改變,即便這個人是她。她環視着乾清宮,這裏儲藏了她太多的回憶,可是如今看來卻覺得冰冷陌生。這紅牆黃瓦的紫禁城,歷經了二十年數萬人建築而成的紫禁城,她曾經視之如家,也正因為如此她忘記了這座繁華的牢籠是有麽得無情和冷漠。忘記了這歷經大明一朝的紫禁城內埋葬了無數深宮女子的愛恨情仇和怨念嗔癡。難道如今自己要成為這其中的一個嗎?她知自己擰不過,如今站在這裏只不過是憑着心中的那份癡念想要争着最後一回罷了。
面對着緊閉着的朱紅木門她斂盡眼中所有情緒,那雙眸子清澈透明如古井一般,找不出半絲漣漪。她穿着雨過天青的顏色,在這寒冬中這顏色是那麽的不合時宜,可是穿在她身卻讓人挑不出一絲不妥。那抹青色忽然降低,竟是跪了下去。她素來喜寒畏熱,冬天穿的尤為單薄,這一跪寒氣便由膝蓋蜿蜒而上直至心窩,再糾結纏繞住那可不知是何滋味的心。
顧問行看着跪在地上的清韻嘆了口氣開口勸道“格格,您何必如此相逼與皇上?皇室格格遠嫁蒙古是咱們大清自建國以來便有的,萬歲爺為您選的額驸又是固倫淑慧長公主的嫡親孫子,人品容貌在蒙古王公中是拔了頭籌的,與您”
“谙達”清韻開口打斷了他,卻是只說了這麽一句,聲音溫婉平靜聽不出半點情緒,可是顧問行卻是覺得心頭猶如一記悶雷轟然炸響,相勸的話竟然再說不出半句,只得又嘆息了一聲轉回身進了西暖閣見他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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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跪了多久,許是一個時辰許是一刻鐘。西暖閣的上好窗紗上透出暈黃的燭光,讓人看了就覺得溫暖。可清韻此刻卻只覺得冷,徹骨的寒冷。窗紗上印着兩個半身的人影,清韻知道哪個是他,那身影她再熟悉不過。過去的十幾年間她仰望、敬慕的皆是這人。他寵溺的笑顏,溫柔的懷抱,身上淡淡的檀木香,一切都還在眼前。只不過此刻他賜予她的只有這膝下冷石,耳畔寒風和一腔的怨恨罷了。細想之下竟是應了那再殘忍不過的四個字:物是人非。
顧問行自西暖閣推門而出,冷風吹夠打透他生身上的棉衣,他激靈靈就是一個冷顫。心裏感慨那樣花樣年紀的單薄女子是怎樣在這寒風之中一跪就是一個時辰,新丁又心疼又是無奈。“格格,格格”走至近前喚了兩聲,只見清韻腰背挺直的跪在那,連發抖都沒有,也不回聲。顧問行三魂七魄立時吓丢了一半。若是這位格格出了什麽不測,這皇宮中包括他在內不知要消失多少人。這樣想着他便抖着手顫巍巍的伸出去要試試鼻息。
“谙達若是來相勸便不必開口”待他手伸致一半,清韻突然開口,吓得他一激靈便收了手心底卻是喜悅的。清韻的聲音已不複原來的清脆悅耳,摻雜着難聽的嘶啞。
“格格,皇上口谕‘回吧,朕歇了’
“他歇他的,我自跪我的,除非他應我”清韻再開口,語氣堅決一如她未曾彎過的腰。
“格格,您這樣身子骨也吃不消啊。您跪着萬歲爺心疼便在暖閣裏陪您站着,就算您不為自己着想也要為皇上着想啊!說句犯上不敬的話,奴才看着您長大,您就像奴才的小輩,您這樣奴才看了都心疼更何況萬歲爺”
待他說至此處,清韻擡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竟讓顧問行在這寒風凜冽之中出了一身冷汗。他只覺得雖然他是跪着擡頭看他,卻竟讓自己覺得她站在高處俯視而自己竟是跪落塵埃。這周身的氣勢竟然比太子更加肖像皇上。待他冒着冷汗想要硬着頭皮再相勸幾句時只見遠處奔來一人撲到清韻懷中,低頭看看才看出來是四阿哥胤禛。
“你怎麽來了”看着撲到自己懷中的少年清韻露出了這晚唯一一個笑容。這一笑如三月春風拂面一般讓人感覺溫暖。那豔麗的容貌竟然将清純與妖媚完美的結合在一起,讓人不得不感慨上天的偏愛。她用右手撫摸着胤禛光滑的額頭,雖然手臂麻木可那動作卻是極致的溫柔。
“姐,我陪你”少年特有的變聲期的嗓音略顯低沉,卻充滿堅定。
“胤禛,聽話回去睡覺,明個兒還要書房聽講呢”他抽出被胤禛握在手中溫暖的手替他理了理略顯淩亂的毛領。“回去”見他未動清韻不禁厲聲道
“不回”倔強的花像極了此刻清韻那一絲不彎的後背
‘啪’的一聲脆響,顧問行驚得跪在地上磕頭不斷。胤禛捂着酥麻的半邊臉,不敢相信這個最是疼愛他的姐姐竟然會動手打他。
“回去,早前和你說的話都聽到哪裏去了?謹言慎行,不該過問的事不要插手,你就是這麽給我記着的?滾回去給我想想清楚!”清韻打人的手緊握成拳死死的抵在大腿上呵斥道。
看着跑遠的身影清韻重新跪好低聲道“勞煩谙達去瞧瞧”
“奴才這就去”顧問行一起沒有起來,又試了一次才踉跄着起來追了過去。
燭光将人影拉的細長,清韻順着影子擡頭看去便見一身玄色長袍的男人立在燭影之中,仿若這天地之主一般威嚴不可侵犯,誠然他也的确是這天下蒼生的主宰--康熙皇帝。他的容貌一如法國傳教士白晉在他進呈給法王路易十四的報告中所寫一樣“他威武雄壯,儀表堂堂,身材高大,舉止不凡。他的五官端正,雙目炯炯有神,鼻尖略圓而稍顯鷹鈎狀。雖然臉上有一點天花留下的痘痕,但是絲毫不影響他的美好形象。”
“韻兒,起來吧”他開口,語氣中自帶着威嚴細聽之下還有心疼和無奈
“我不嫁”三個字出口生生讓康熙邁出的右腿收了回去,雪色的白狐披風在他的臂彎之中微微晃動“由不得你,朕已然說出口”康熙沉聲道
“我不嫁”清韻直視這他,她眼中的情緒太多。有那麽一瞬間康熙仿佛聽到自己好不容易硬起來的心碎了。
“那你就跪死在這”他狠下心厲喝一聲,扔了手裏的披風回了屋內。
清韻看着那咣當一聲合上的門只覺得心頭氣血翻湧,待一股腥甜沖至咽喉處竟硬生生的咬牙吞了回去。屋裏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音,清韻只是冷笑,心底卻是一陣凄涼。
康熙看着滿地的瓷器碎片有些後悔,這茶具本事一式兩套,一套是這碎的,一套在清韻手中。差距的樣式極是普通,花樣卻是清韻一手所繪。上面還題了含有她名字的詩句:韻絕香仍絕,花清月未清。
顧問行從乾西四所出來時地上的雪已是兩寸左右,他一邊快步前行一邊心地祈求三格格已經回去了,待看到清韻依舊挺直的身影時再次嘆息了一聲走至近前“格格,四爺已經歇下了”
“多謝谙達”
顧問行站了一會便進了西暖閣,看着滿地碎瓷不動聲色的對背手而立的皇帝道“皇上,降雪了”
康熙嘆了口氣來回走動,厚底靴子偶爾踩在瓷片上發出刺耳難聞的聲音。他兒女衆多卻獨獨偏愛于這個三女兒,宮中大大小小的主子奴才看得最是清楚,可也因為這份疼愛他才不能應了她的請求。今夜注定好了這位帝王難以安眠。而這紫禁城內不能安眠的又豈止皇帝一人。
一身褐色宮裝的宮女疾步走進長春,宮的主殿,對着歪在暖炕之上手駐迎枕的女子行了一禮,那女子峨眉粉黛容貌清秀,周身透着股子書卷氣,正是惠妃納喇氏
“主子,三格格還跪着呢,皇上發怒,摔了東西”
惠妃現實嘆了一口氣說道“這麽鐘靈毓秀的孩子怎麽就犯了糊塗?”頓了一會又道“安置了吧,這是我管不了,只怕是太後她老人家也是管不了的。”
永和宮的主位是德妃烏雅氏,她本是已故的孝懿皇後佟佳氏身邊的宮女。先生了四阿哥胤禛被封了貴人,後又生了康熙二十四年殇了的胤祚進為嫔位,封號為德。從一個小小的宮女走到如今的四妃之一,足見烏雅氏的心機。聽了心腹宮女的話烏雅氏只是一笑讓人收拾床鋪安歇去了。這些年皇帝對這位三格格的寵愛她看在眼裏記在心間,知道雖是天威難測不過用在這位格格身上通常是沒多大用處的。那些想要借機看笑話的人算盤怕是白打了。
啓祥宮的主位是宜妃郭絡羅氏。聽了宮女回禀便是一陣冷笑“皇上對她可是比對毓慶宮的那位還要上心,如今”說到這郭絡羅氏沒在往下說,只是冷哼了一聲扭着腰回裏間睡覺去了。
而最是沉穩的就是翊坤宮的榮妃馬佳氏,清韻的生母了。宮門按時落了鎖,她盤腿在暖炕之上手撚佛珠口誦佛經,不只是常年的習慣還是在為女兒祈求。她的性子是在不斷地喪子之痛中磨砺出來的。自康熙六年道十六年間總共生了承瑞、賽音渾察、清韻、長華、長生和胤祉五子一女,卻只活下了清韻和胤祉,因着清韻自幼被已故的孝莊皇太後養育在慈寧宮,馬佳氏便一心用在兒子身上,與女兒不甚親近。
至于其他的嫔妃貴人或使用手段打聽一二,或是一無所知。聰明的吹燈睡覺等待明天打聽一二,蠢得便是徹夜難眠,或坐或立,即便坐下也仿若股下生刺一般難以安生。
五更天,落了一身雪的清韻無聲而笑,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她本打算着這一夜若是不曾凍死便随了命運安排,如今是真的聽天由命了。他擡頭看着那站在階上一身明黃九龍朝服的康熙張口道“我嫁”
康熙看着那臉發青嘴發紫的人心頭巨痛。那一聲我嫁雖然低,他卻聽得清楚,他一直希望她答應,如今真的聽到了卻覺像得有人用刀剜下自己的心頭肉一般。
清韻看着他緊縮的眉頭無聲冷笑本想再說些什麽卻覺得眼前一黑在不知道什麽。
“韻兒,清韻”康熙一驚,心頭止不住的一跳,說不清是害怕還是恐慌亦或是別的,只覺得從未有過的難過,幾步蹿了過去将人抱在懷中
霧氣迷蒙,她只覺眼前是一片碧色池塘亦或是河,朦朦胧胧之中似看到一朵火焰般紅色的蓮,耳畔是虛無缥缈,遙遠而有親近的唱和“貧道本是昆侖客,石橋南畔有舊宅。 修行得道混元初,才了長生知順逆。休誇爐內紫金丹,須知火裏焚玉液。 跨青鸾,騎白鶴,不去蟠桃餐壽藥,不去玄都拜老君,不去玉虛門上諾。三山五岳任我游,海島蓬萊随意樂。人人稱我為仙癖,腹內盈虛自有情。”待她想要細聽卻覺得指尖一陣刺痛,睜開眼便見仁憲太後坐在床前,身後是自己的兩個貼身宮女凝露、凝霜。見她醒了,仁憲太後眼淚便落了下來,抱着她哭道“我的兒,可是醒了”
“讓皇祖母擔心了,是孫女的不是”清韻艱難的張口,待話說出來已是嗓子灼痛。
“快去告訴皇帝三格格醒了”仁憲太後頭也不回,淚眼連連的摸着清韻的頭吩咐,自由人去當了這差事。“我的兒啊,你是何苦那般倔,連累着自己身子受苦,小小的年紀以後這腿腳竟要不如我一個老太婆,這是何苦啊你”
清韻笑了笑望向站在仁憲太後身後的太醫院院使孫之鼎,孫之鼎上前對太後行了一禮“太後,請容臣為三格格把脈”
仁憲太後讓開地方,由着宮女伺候梳洗,孫之鼎手把清韻脈門“格格,您是氣急攻心,導致暈厥,又因寒氣入體過身才躺了這十日。如今醒了已無大礙,不過這雙腿以後凡遇天氣一絲變幻或是陰寒必然疼痛難忍。再者寒氣入宮,您怡紅院受孕也是難事”
清韻點點頭,這個結果已然比她想象中的要好。
“韻兒”待清韻喝下半碗參湯之時康熙疾步進門。仁憲太後一見康熙便帶着宮女太監離開了。
“總算是醒了,韻兒”康熙坐在床邊拉着清韻的手說道,語氣難掩激動之情。
“出去”清韻開口,聲音冷冽陌生
“韻兒,別勝阿瑪的氣,阿瑪為你選的是個好人”
“他好不好與我何幹,我不想見你,如今遠嫁便是與你再不相見,
出去”她再開口,難掩激憤之情,最後一個去字已然破音。
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氣,忍着心內無限心疼痛楚道“你好好将養身體”
聽到關門聲,清韻閉眼重重的呼出一口濁氣,長如羽扇的睫毛上挂着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倔強的不曾想滑落,那睫毛一抖,淚珠落下,掉到大紅的錦緞褥子之上頃刻間便消失了,細看之下才能看到小小一片水痕
作者有話要說: 康熙身邊本無李德全此人,李德全系二月河杜撰而來,原型應是魏珠或梁九功。顧問行确有此人,是乾清宮總管兼敬事房總管。笨笨想在不擾亂小說情節的情況下盡量還原歷史。
☆、平和
“還疼嗎”清韻半靠在床頭撫摸着少年精瘦的面頰,眼中儲滿心疼“是不是逃了課過來的?不怕師傅告狀?”
“早就不疼了,是我不懂事”胤禛将臉埋在她的懷裏,嗅着那似有似無的香味,覺得分外溫暖。“是皇阿瑪準了假才來的”他雙手環住清韻纖細的腰身“姐,別怪皇阿瑪”
清韻笑着拍拍他的頭,那一直隐隐作痛的雙腿無時無刻不提醒着她那人的狠心,教她如何不怨不恨。“你還小,不懂”她望着窗幽幽地說出這麽一句。
康熙三十年的正月清韻被封為和碩公主,封號榮憲。欽天監亦拟定了六月十六日為黃道吉日,和碩榮憲公主下嫁蒙古巴林部博爾濟吉特氏烏爾衮。接到聖旨時清韻正在绛雪軒內看納蘭容若的《飲水詞》,彼時恰巧看到那句‘斷腸聲裏憶平生’。擡頭淡淡的掃了一眼顧問行手中的聖旨,輕聲道“放那吧”
她猶記得,十三歲那年的夏天,禦花園中草木蔥茏百花繁茂。那人牽着她的手,他手心的溫度此刻仿若還能感受得到。自己手心已是薄汗一層卻不舍得放手,不顧自己讨厭的黏膩任由他牽着自己一步步走。他一邊走一邊說“朕得給朕的韻兒一個好的封號”略一沉吟便道“榮憲如何?”
她擡頭看他,陽光有些刺目,她卻舍不得眯眼,只覺得陽光映襯下那人一身金光似那天上走下的仙。“何解?”她問他,語氣中時、是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嬌憨,似乎只有在這個天下人敬畏的皇帝面前她才能完全展現出本性。不是那個端莊溫婉不失威儀的皇家格格,只是尋常人家的小女兒。
“依臣看,皇上是取尊貴之意,榮者尊崇也。憲字,《詩經·大雅》曾言‘天之方難,天然為憲’”跟在二人身後的翰林院院院士,內閣大學士張英道。彼時她和太子同樣就傅于張英、李光地等人。經世治國之道她一個女子在旁聽得,因為這個不知多少人都說,若她為男子,太子之位難保。
康熙聽罷不語,只是微笑,拉着她前行,看盡園中百花。
想到此處清韻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曾經的一切都在這道聖旨之下化為烏有。與此同時另一道聖旨冊封了烏拉那拉氏為四皇子嫡福晉。
眼看着還有兩天就出了正月,清韻終是擺脫了卧床的的日子,可以下地行走。只是雙腿依舊吃力,不敢走動太多,但勝在不用總是卧床。
“格格,那拉家的小姐到了”凝露将她手中的《宋書》拿走,又拿了軟墊放在她背後。
“奴婢烏拉那拉氏蕙歆見過榮憲公主”聲音清脆柔和,帶着謹慎和恭敬。
清韻打量着身前這個身穿桃紅旗裝半蹲着的半大姑娘,兩把頭梳的規整,上面珠玉翠環裝飾的恰到好處,既不顯得過于素淡也不珠氣過人,再合适不過。容貌不算漂亮,卻是清秀雅致的五官。
“起來吧,凝霜看座。”
那拉氏謝了座方才坐下,清韻看了一眼,只座了椅子的三分之一。雙腿并着,雙手疊交放在腿上,頭微微垂着。
“如今幾歲了?”她端起一旁的茶碗,看了一眼又撂下了。那茶碗白底紫花,最愛的茉莉,本是她親手所繪,旁邊簪花小楷寫着詩。內務府燒了兩套,一套在這一套在乾清宮,原是極其喜愛的,如今卻是看一眼都覺得煩悶。
“回格格的話,奴婢十五了。”那拉氏欠身而答,目光不曾擡動。
“你阿瑪身子骨還好?”
“勞煩格格惦記,阿瑪身子硬朗。常對奴婢說起格格當年在軍中的英姿。”
清韻一愣,想起她說的只不過就是頭年七月的事情。葛爾丹入犯烏珠穆沁發生叛亂。皇帝下旨親征,左翼出古北口,右翼出喜峰口。十八日,當他進駐古魯富爾堅嘉渾噶山時開始患病。二十三日,巡兵至博洛和屯,依舊未愈,一道聖旨至京召了她與太子胤礽前去。待她到了才知道,生病不過是借口,他原是中了葛爾丹的暗箭,傷口處皮肉外翻,看得她心驚肉跳,心疼憤怒摻雜,竟一連處置了幾人。
那拉氏等了許久見她不說話,忍不住擡頭偷眼望去。只見面前的這位格格烏發松挽,用一根細長的銀簪別着。光潔的額頭旁散落幾絲碎發,不顯得淩亂反而多了些難言的味道,面色帶着久病初愈的蒼白,唇也是白的,細長的柳眉下那雙本應該是明豔至極的眸子此刻竟盛滿了讓人心驚的痛苦。那拉氏看不明白那嚴重的含義。她也想不明白這位在自己阿瑪口中由孝莊皇太後養育,皇帝寵愛萬分的格格怎麽會有如此驚人的哀傷,讓她這個旁觀者都覺得那必是傷心至極。
“格格”凝露見自家格格不知怎麽呆愣起來,低頭在她耳邊輕輕喚道。
“恩”清韻應了一聲,笑着看向那拉氏,眼中已換上笑意“你阿瑪是個良将。”頓了頓又問道“可見過四阿哥?現住在那個宮裏?”
“在宮中原是見過四阿哥的,不過現在正避嫌,便未曾再見。皇上讓住了永和宮德娘娘處,下個月便出宮回家”
“你覺得他怎樣?”青雲笑着看她“在我這不必避諱,直言便是。”
“四阿哥是皇子,姿勢天家威嚴···”
清韻笑着打斷她“他一個半大孩子,比你還要小上一歲,談何威嚴。”接過凝霜遞過來的檀木盒子放在一邊接着開口“你進宮的時間不算短,今兒讓你過來不過是想着你和胤禛要結為夫妻,我呢,也要遠嫁蒙古,放心不下他,要叮囑你幾句。”清韻一口氣說了這幾句不覺得竟有些喘,暗嘆這身體真是不行了。可在那拉氏眼中,這停頓便是審視,不由得除了一身的汗。
“你待如何對他?”喘了幾口,她開口問道。
“夫為妻綱,奴婢的額娘教過”那拉氏斟酌着開口,撿了一句自認為無錯的說。
“她不僅僅是你的丈夫,你應該吧他當昨天一樣敬重,弟弟一般遷就,甚至兒子一般疼愛”
“奴婢不敢”那拉氏聽到此處不由得起身跪下,身子有些抖。吧一位皇子看座自己的兒子,縱使她膽子再大也是萬萬不敢的。
清韻忍着腿上的痛起身将她扶起,拉到暖炕前同自己一同坐下開口說“你不必害怕,我說的你記在心間就好”說着打開一旁的檀木盒子拿出一只白玉镯子套在那拉氏腕上“這是上好的和田白玉镯,還是當年我生辰時老祖宗賞的,一直我前幾日給了三福晉董鄂氏,這只便給了你。”說罷按住那拉氏欲摘下手镯的右手“戴着吧,記住我說的就好。我也乏了,你回去吧。”
“奴婢牢記格格訓示”那拉氏行了一禮退出去。走出绛雪軒才惶回了神,覺得背後已然憾事,風一吹,冰涼冰涼的。
凝露将薄被蓋在清韻身上,回身取了針線繃子坐在腳凳上繡花“格格,您怎麽把珠玉首飾都送了?”
“我一向不喜歡這些的”過了許久,久到凝露以為她已經睡着了,她才幽幽的開口
草長莺飛四月天,紫禁城的時間總是在衆宮妃嫔的無限等待之中過得飛快。康熙站在绛雪軒門前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上次踏出绛雪軒還是雪花飛揚,再次來時竟是百花盛妍。四個月未曾見過她一面,他從不知道思念晶石如此蝕骨薞心。他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他一心想要保護不受半點傷害卻是自己傷她最深的女子。可是他忍不住,每次在乾清宮院內望着這個方向,雖有無數宮牆相隔,她卻仿佛總是能夠看到那張巧笑滟滟的面容。
無聲的踏入绛雪軒。猝不及防的,那身着粉色對襟寬袖短衫,下系紫色月華裙,術者小兩把頭的身影便闖入眼簾。發髻右側細致的銀流蘇随着那嬌小的身子晃動,泛着光暈。她背對着門,拿着銅壺給她最愛的幾盆紫茉莉澆水,口中依依呀呀的哼着小調,甚似江南之曲,聽在人耳中就像上好的江南糯米糕,甜、軟、香、滑、糯。
她回身,愣在原地,右手不自覺的抓了一下衣擺有飛速放開。立在宮門處的男子面朝陽關,看不清容貌。一件鼠灰色府綢長袍,腰系銀帶,外罩着石青色紗褂。清韻知道是那人,時隔四個月再次踏進了她的門檻。
她放下銅壺,在一旁的青花瓷缸中淨了手,拽下衣襟處的帕子一邊擦手一邊往不遠處的紫藤架下走去。“我才得了上好的清香冷韻,阿瑪一起來嘗嘗吧。”
康熙原本以為依着她的性子必是要冷眼相向,不成想竟是邀他品茶。心下暗喜,面上卻極是從容的走了過去。石桌上放着一套紫砂茶具,是他二十三年第一次南巡是派人送回來給她的。康熙看着她用熱水沖淋茶壺茶杯問道“方才聽你在哼唱曲子,甚是好聽。”
“是江南的一首民謠,阿瑪要聽嗎?”她将瀝幹的茶杯放好擡頭問道?看着那雙清澈的眼鏡,康熙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是點頭
“好一朵茉莉花 ,好一朵茉莉花 。滿園花草 ,香也香不過它 ,我有心采一朵戴 ,又怕看花的人兒要将我罵 ···”她邊開口唱便将茶葉用茶則放入紫砂壺內。康熙聽着這安靜甜美的小調,只覺得就這樣一世才好。
潔白瑩玉的手指在陽關下竟然是半透明的,她注水的手法是最經典的鳳凰三點翅,銀流蘇一晃一晃的,陽光一照,白光反射在康熙臉上。他看着她臉上平和的笑容有一瞬間覺得那些不快都是夢。
尾音結束時,一雙纖纖細手端着茶杯遞到他面前,康熙接過來不急于飲,先觀色察形,接着端杯聞香,再吸湯嘗味。喝下一口道“好茶”
聽他如此說,清韻才低頭喝手上那杯,嘴角似笑非笑。
“你把金銀細軟都送了?”放下茶杯她問道,終究他還是更喜歡蓋碗茶。
“恩,我不愛那些,過些時日去巴林,帶着也是累贅,不如留個念想”她面不改色,好似為了不嫁長跪乾清宮的事根本不存在一般,康熙聽着卻是心底陣痛。
“前段時間朕讓內務府做了些銀飾,過會派人給你送來,如何?”康熙問,語氣中帶着幾分小心。
“阿瑪來不回只為這個吧”清韻将還剩一些的茶倒掉,重新倒了一杯白水,問。
“四月十二日朕要啓程去多倫,今兒,來看看你”
“聽說了,阿瑪若是政務不忙,晚膳來绛雪軒用吧,我下廚”
顧問行原是站在绛雪軒門外等着的,看套康熙面帶愉色出來,忙上前去打了個千“皇上”
“把前幾日備下的首飾準備好,晚膳時帶過來”
顧問行一聽新下一喜,幾個月了,總算是見到皇帝臉上有些喜色。
康熙下午批着折子,自覺的事件過的忒慢了些。侍立身前的李光地偷眼瞧了一眼望着窗口小盆茉莉發呆的皇帝只覺得納悶,看向顧問行,後者卻只是笑而不語,弄得他更是一頭霧水。
“什麽時辰了?”
“回皇上,未時一刻,該傳膳了。”
康熙恩了一聲,起身看到李光地愣了一下道“晉卿先回去吧,這事明兒個再議。”李光地雖摸不着頭腦還是應聲退下。
“皇上吉祥”凝露凝霜見康熙肚子進來,忙行禮請安,一人道“格格還在廚房,只差一道菜就好了”
康熙點頭,揮揮手讓二人下去。自行做到桌前主位之上。桌上共有兩葷兩素四品彩色,分別為清蒸細鱗魚、龍井蝦仁、什錦豆腐和翡翠菜心,顏色鮮亮聞起來味道也是甚好。他通醫理,知道這樣搭配也是不錯的。擡頭看到端着托盤而來的清韻康熙不禁展顏一笑,若他不是君主,兩人這樣平靜的生活也是極好的。
清韻将湯放好便做到了他旁邊,将兩人的飯盛好說“吃飯吧”
他不語,結果飯碗,夾了口青菜及時高貴文雅的吃起來。她亦不語,吃相不及他高貴,卻讓人覺得這樣的吃相怕是世間最美的···
☆、心傷
康熙放下手中的蓋碗茶杯,轉頭向裏間看去,透過绛色的紗簾影音綽綽可見她走了出來。
她蹲在他的身前,手中拿着一個黑色荷包系在他的腰間“早前就繡好的,裏面裝了茉莉花瓣。若是不喜歡這香,你便自個兒換了”她欲起身,卻猝不及防被康熙緊緊抱在懷中。
“韻兒”康熙低沉的喚道。她鮮少動針線,除了自己用的物件便只為已故的孝莊太後繡過一方帕子。
清韻伸手環住他的腰,将臉深深的埋在他懷裏,聞着那讓她安心的味道,聽着那強勁的心跳,幾個月來的怨恨竟然消失的幹淨。
“阿瑪,我一輩子不嫁好不好?我只求在宮中有一席之地,看着你便好。”她輕聲道,語氣中是少有的哀求。
康熙心底一陣刺痛,卻仍舊鎮定的說“阿瑪不要你守着,阿瑪要你嫁人,風風光光以皇室最高的規格嫁人。烏爾衮是個好人,阿瑪不會為你選錯。”他發現,只要把心思花在為她思慮将來,保證一個他能夠給與的美好前程,就能夠暫時減輕他心底的罪惡感和無處訴說的痛苦。他愛這個女人,不是以父親的心思去愛,二十以男人的身份···
然而,他越是這樣說清韻便越是覺得委屈。淚也随之落下。她抱着他的腰,卻覺得自己手中空無一物,什麽也抓不住。擡起淚眼,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能給她很多,卻不願意答應他一個小小的要求。他是至高無上的皇帝,利用他手中所掌握的無上權力悍然的擋在她與一切俗事之間。依靠着他,她不必像前一世一樣低眉順眼、流離失所,看人臉色。可她對他不僅僅只是相對父親一樣依賴,不知從何時起,她對他眷戀,思慕、、、他是皇帝,是英雄,是黎民百姓心中高高在上的神。可是骨子裏他還是個凡人,她曾經以為自己愛的是金銮殿上雄才大略指點江山的康熙皇帝,可是每每夢中心裏出現的是那個會緊鎖眉頭,會撫掌大笑,會寵溺的拍着她的頭說‘我的傻韻兒’的玄烨。她恨他冷心冷肺不答應她的要求,可她無可奈何,只能無助的哭····
康熙的心如同有人拿着一把劍在來回攪動一般。他從未見到她哭過,出生時無論如何拍打拍打她都只是有聲無淚,養育她的孝莊太後辭世她也只是不吃不喝的病倒,可如今他卻落淚了,那淚水好似滾燙的開水一般澆到他的心頭。她緊緊地擁著她,心底一片凄惶。單是想到她不在身邊他都覺得痛苦難當。低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