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皇上,奴才無能未能奉格格回京,奴才罪該萬死”魏珠跪在地上,看着面前的明黃色龍靴。

康熙嘆了口氣“太醫請過脈?”

“格格沒讓太醫請脈,說身子大好請皇上放心,不必挂念”

“狗奴才,撒謊撒到朕這裏了。說,原話是什麽?”康熙突然一腳窩到他肩上怒聲道。

“皇上饒命”魏珠爬起來叩頭。顧問行心底嘆息,原話?怕是不好聽吧,随時這麽想,還是對魏珠說“快實話實說吧”

“格格的原話是”魏珠看了顧問行一眼,低頭道“格格的原話是‘回去告訴他,用不着他假惺惺的好心好意,我死不了’”說罷,絕望的閉了眼狠狠的磕了個頭。

康熙踉跄兩步坐到了暖炕上,那雙銳利的眼睛看着無神的看着前方。顧問行拉起魏珠退了出去。

“師傅”魏珠擦擦額頭上的汗。

“回去好生歇着吧,明個再當值”

魏珠聽顧問行如此說心下一喜,知道自己這條小命是保住了,行了個禮轉身離開,走了兩步與回來,從袖子裏拿出一封信遞給顧問行“師傅,這是給您的”

顧問行接過來一看心下一驚,信封上什麽字也沒有,只有封漆上印着紅色的蛇形圖文,對魏珠擺擺手,讓他離開。

康熙在屋裏心緒難平,他不知道有一天他的關心和思念竟然成了她口中的假情假意。腦子裏全是她的容顏,笑得,嗔的,癡的,怨的

“阿瑪,就讓我見見這個于成龍嘛?”嬌嬌小小的娃娃拉着皇帝的手搖晃着,語氣滿是哀求。

“朕見外臣,你個格格見算怎麽回事?”康熙點點她留着齊眉劉海的額頭,雖是訓斥,語氣卻是寵溺的。

“女兒就像見見着個‘屑糠雜米為粥,與同仆共吃’的外官,您就讓我見見,好不好?就看一眼”眼睛充滿哀求,嘟着嘴,很是可愛。

康熙把她抱在腿上,掐掐她肉嘟嘟的小臉“依你,不過只能在屏風後面偷偷地看,不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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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念過四十的康熙笑了一下,那孩子到底是睜大光明的從屏風後面走出來把于成龍瞧了個仔細,還替自己封了個‘清官第一’給他,那會兒,她才九歲啊,會賴在自己懷裏撒嬌耍賴,完全依仗自己

這麽想着康熙不禁撫上隐隐作痛的心口,那裏的口子似乎越來越大了

“皇上”顧問行進來看着一臉惆悵的皇帝把信遞了上去。康熙一見這信,目中驚光一閃,接過來撕開漆口

‘嘩啦啦’炕幾上的茶具比康熙掃落在地,信紙攥成了一團,康熙怒不可遏的站起來“你去”

顧問行久等不到下話,擡頭一瞧,只見皇帝臉色變幻不定,最後只是隐隐展現怒意又坐了下去,擺擺手“朕自己待會兒”

“格格,您這樣将額驸拒之門外要何時是個頭啊?”凝露一邊鋪床一邊問,語氣有不滿。

清韻梳理頭發的手一頓,笑了笑“他不是去諾敏那裏了嗎?”

“就是去了才擔心”凝露回頭見清韻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很是氣餒“格格,您怎麽就不擔心呢?”

清韻搖搖頭,不語。

康熙散時五年正月,康熙下诏親征葛爾丹。

“格格,四爺的信”凝露見她翻騰盒子,遂問“您找什麽?”

“我那根羊脂白玉的芙蓉簪子呢?”她頭也不回的問,手裏繼續翻騰着首飾盒子。

“您甭找了,不在那”凝露把信放下,到床尾拉開抽屜拿出一個紫檀木的長盒“這個是”

清韻接過來看了一眼,放下心。合上有還給她“你繼續收着”說完拿起信來看。“真是的,這都多少年的事了,才說”清韻淺笑,喲偶喜悅,也有淡淡的哀愁。

“怎麽了格格?”

“老四,開了府還納了兩個妾,說是一切都好,想讓我回去”說道回去那兩個字,語氣很黯然。

“您真是沒白疼四爺,這麽多年四爺不管是節日年裏還是您生日從來沒少送過一次禮物,只是您從來不看京裏送來的東西,就是皇上”凝露住口,知道自己又說錯了。

“皇上如何?”她咬着下唇問。她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只是今天想他,很想。忍不住的出口相問。

“格格”凝露突然跪下“每次一提皇上您就大怒,既然如今您問了,奴才也就鬥膽說了。”凝露磕了一個頭“您出嫁的前一天晚上皇上把奴才召到了乾清宮。奴才看的出來皇上心疼您,舍不得您。那是奴才已經伺候您六年了。皇上把您的習慣一一說給奴才聽,說您貪涼,夏天不能讓您吃太多的冰,不能讓您晚上看太多的書,冬天給您加衣,還說”

“凝露別說了”早已淚流滿面的清韻捂着嘴低低的喚了一聲。“你當我不想他嗎?”她閉眼,任淚水在臉上肆意“對我而言,他比任何人都重要。他是父親,庇護着我平安喜樂天真無邪;他是兄長,哄我寵我,在我生命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他是朋友,能和我談天下,說詩詞,甚至為了我可以放下皇帝的架子坐在路邊小攤上吃一碗粗鄙的混沌。凝露,你永遠都想不到會有女兒愛上自己的親生父親吧?可我偏偏愛上了,愛上自己的生父。我敬仰他,眷戀他,思慕他,和他後宮之中所有的妃嫔一樣愛他,可我是他女兒,骨子裏流着他的血脈”

凝露坐在地上震驚惶恐的看着眼前悲戚的女子,臉上的淚眼中的絕望讓人看着分外心疼,可這樣的事實對她而言猶如五雷轟頂!!

“想不到吧”清韻看着坐在地上的凝露“你讓我如何回應他的關心?”

“格格,是奴才的錯,不該,不該惹您傷心”凝露磕頭

“不怪你,我今天也是那芙蓉簪子是十六歲那年他親手雕的,我忘不掉”凝露看着窗外,眼前是那人低頭用刻刀刻簪子的模樣。

“格格,額驸的信”凝露收了傘杵在門外拿着信進來。“剛剛曲徑齋來人說他們主子身體不爽利要請個大夫。”

“請什麽大夫,讓胡太醫過去一趟就是了”

“格格”凝露打發人回來就見清韻柳眉皺着,變了個臉色“您哪不舒服嗎?”

“老五上戰場了,他還是個孩子呢”她不無抱怨的說。

“您那是哪年的黃歷啦?五爺今年都十七了,怕是福晉都娶了”凝露笑着把她手裏的信取走放好。

“都五年過去了,真快啊”清韻垂着手感嘆。

“可不是嗎,現在讓五爺站在您面前您怕是都認不”凝露回頭,打住話音。歪在榻上滿面凄惶的女子讓她說不下去下面的話來。

“格格”凝露剛想勸慰幾句,外面就響起了粗使丫鬟的聲音“凝露姑娘,曲徑齋來人說那邊的主子有喜了”

凝露猛地回頭看了一眼清韻,只見她滿面笑意的起身“去看看”

凝露給她披了外氅,打了傘才出去,早春時節,院子裏已經有了新綠“格格小心着,腳下滑”

“哪裏那麽嬌貴”她笑笑,心底惆悵,想起了自己早産夭折的兒子。“一會告訴小廚房,每日炖補品給諾敏。”

“是”凝露暗自嘆息一聲答應着。

“給公主請安,公主吉祥”屋內的丫鬟行禮。

“都起吧”清韻點點頭往裏間走,看到床上的諾敏要起身連忙上前按住她“免了吧”說着坐到床邊拉着諾敏的手“可巧額驸來信了,一會兒回信的時候告訴他,一定很高興”

“額驸真的會高興?”諾敏臉上有一絲愁容,輕聲問

“當然,這是他第一個孩子,怎麽會不高興呢?就是我也是盼着的”清韻拍拍她的手說。

“您不生氣?”

“生什麽氣,我是個不能生的,你能懷上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清韻笑着看她,可眼裏是抑制不住的悲傷。“烏爾衮是個好男人,值得你托付終身”

諾敏看着這個高貴漂亮又學識的女人,沒有高高在上的盛氣淩人,此刻眼裏的哀傷看的她的心就那麽跳動了一下,是一股奇異的感覺“那對格格而言呢?額驸?”

“不是不值,而是遇見的瞬間就錯過了,而這一錯過就是永遠的錯過”清韻笑着說。

諾敏躺在床上癡癡地看着迤逦而去的女子,最初她和琪琪格一樣是恨她的。可是見到她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恨不起來了,甚至心疼她。女人最了解女人,她看得出來,她落寞,孤寂,她的心不在這

原本水草豐茂的草原早不複原來的安靜祥和,随處可見的的是折毀的旗幟,散落的盔甲,斷臂殘四處零散,折斷的未折斷的染了血的刀或躺或立的零散着。昭示着剛剛那場慘烈的戰争,正所謂,一将成名萬固枯,可憐白骨攢孤冢

烏爾衮拿着一封信往胤祺營帳去。“五爺,格格給你的信”

胤祺除了眉毛和唇像康熙,其他都随宜妃,十分俊美,卻不失男子氣概。即使穿着铠甲卻也沒有殺伐之氣,很是平和。

“坐,姐夫”

“不了,我那封還沒看呢”烏爾衮笑着說,轉身離開。

胤祺看着手裏的信,伸手摸摸懷裏,哪裏放着清韻五年前送他的竹笛。他有太後養育在慈寧宮,和清韻相伴而長,姐弟之情較別人更深,可這些年禮物他送,只是從不寫信,他不知道說什麽。讀完了信胤祺覺得心裏暖暖的,有人惦記的感覺很好,只是他早已經不是五年前的孩子了。

另一邊烏爾衮則是忐忑不安的。諾敏懷孕是個意外,他和她也不過是那麽一兩次而已。可是如今這樣讓他不知道怎麽面對清韻

康熙一手攥着那只黑色荷包一手扶額,身子靠在椅子上低聲嘆息。桌子上擺着幾本折子,皆是密奏,太子駐京換了宮中幾個侍衛,提拔了幾個候補官員等等最上面是薄薄的一片紙,寫着‘五阿哥收信一封,出自三公主府’

“皇上”顧問行看了一眼薄紙片“那邊沒心兒”

“恩,實屬正常,她不能輕易露出來”康熙嘆息一聲,原本晶亮的眸子有些渙散,陷入了回憶之中

☆、兒子

“都是你身邊的奴才護駕不周”清韻用涼帕子給康熙敷額頭,一邊抱怨。

“這事是瞞着的,你大張旗鼓的處置奴才怎麽解釋啊?”康熙拍着她得手說,語中帶笑。

“我知道”清韻接過顧問行手裏的藥問“老二呢?”

“回格格,太子在營帳裏歇着呢”

“怎麽了?”清韻見康熙把藥推到一邊問

“胤礽見朕這副病容,竟然···”

“我的阿瑪”清韻淺笑“胤礽還是個孩子,才多大啊。再說你中了箭傷有高熱之症,看起來滿面紅光,看起來不像病了的”

“就你護着他”康熙扔了帕子,一翻身面朝裏躺着。

“好好好,英明睿智神武的皇上阿瑪,我錯了。我一會就讓人把胤礽拉出去打上幾板子給您出氣好不好?”清韻看着康熙這明顯孩子氣的舉動坐在床邊吧說,伸手把他的身子扳過來“您先把藥喝了好不好?”

“他都十七了,朕十七歲的時候早就親政,除權臣,準備收臺灣平三番了”康熙一口氣喝掉藥說。“可你再看看他呢?”

清韻拿着帕子給他擦嘴“您是那個世道給逼出來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大清您不得不做的,不是嗎?可是胤礽呢?您這個皇帝站在他面前一肩扛着江山社稷風雨苦難,給了他一片安寧祥和,您還能奢求他能做出像您一樣的事來嗎?亂世才能出真正的英雄智者,你慢慢的一點一點教給他不就行了。”她看着他淺笑“慢慢來,會好的。

康熙點頭,拍拍身側”上來陪朕睡一會兒。那一年是康熙二十九年,皇帝第一次親征。

“格格,您看誰來了”凝露笑着在簾子外頭喊,打簾子自己先進屋了。

“誰來了?把你樂的”清韻放下手中繡着的嬰兒肚兜,擡頭笑着問,一瞬間笑容僵在了嘴角。簾子內伫立的英俊少年一身寶藍團福缺襟行袍,外罩一件袖只到肘的額任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是···胤祺嗎?”她不确定的低低喚了一聲,拇指食指間捏着的繡花針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三姐”胤祺往前走了幾步“是我”

原本已經站起來的清韻又噗通一聲坐了回去,目光呆滞的看着胤祺。

“格格”

“三姐!”

“都這麽大了?”清韻伸手摸蹲在自己腳邊的胤祺眼眶微紅的道“那年你才十二,剛到我肩膀,怎麽轉眼間我就得仰視你了呢?恩?”

“已經五年了,我長大了”胤祺握着清韻的右手說。

“五年了?”清韻呢喃一句,猛地抓住胤祺的手問“老四和老七是不是也隋征了?”

胤祺一愣,小聲道“皇阿瑪下旨不告訴您的,您怎麽?”

“我早就該記得的,早就該記得”清韻呢喃,好似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我把自己融入其中,早忘記了看客的身份,我知道所有的一切,卻又将這一切抛諸腦後。”

“三姐”胤祺迷惑的叫她,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沒事。”清韻笑笑,恢複為那個明媚鮮妍的女子“能在這呆上幾日?”

“皇阿瑪命我接你道博洛會屯,咱們明個就得啓程”

“你在這多呆上幾天,我叫人陪你逛逛,巴林雖說抵不上京中萬一,可還是有它的特色的”

“皇姐···”

“我今兒親自下廚,你先讓凝露陪你逛會兒這園子,我很快就好”清韻笑着站起身來對凝露點點頭,擡腳便走,也不給胤祺一個說話的機會。

“五爺,奴才陪您到園子裏逛逛吧”凝露對着胤祺行禮。

“皇姐她···”胤祺往出走不解的問

“格格看見您很高興”凝露打着簾子說“奴婢很久沒見格格這麽開心了。這麽多年格格也一直沒下過廚。”

清韻坐在小凳子上,一手支頭一手往竈內添柴。看着跳動的火焰心裏越發的煩悶。她忘記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忘記了自己熟知一切的結局,她将自己的血肉融入了這具軀體,融入了這個時代,順着歷史的長河跌宕起伏,早忘了自己是看客····

“這素白的衣衫別人穿怎麽都瞧不順眼,偏生皇姐穿着是頂好看的。”胤祺坐在飯桌後頭看着從裏間換了衣服出來的清韻道。

“幾年不見,倒是學會了花言巧語”她笑着坐下“你都娶了妻子了吧?”

“頭年開了府,有幾個侍妾,皇阿瑪也給選了嫡福晉,是員外郎張保家的他塔喇氏。”

清韻點頭,給他夾了兩口菜“老太太可好?”

“老太太很好,身子骨很硬朗,就是常念叨着您也不回去看看她老人家。”胤祺頓了頓“我也常去翊坤宮走動,榮母妃還是拜佛誦經,日子很是閑散,皇姐不必擔心。”

“我是不擔心我額娘的。她的性子在宮中不會有大喜也不會有大悲。只是老七腿腳不好怎麽還上了戰場?”

“有我和四哥護着,您放心吧”

聽胤祺如此說清韻放下心來。

“皇姐,您今晚收拾一下,明兒早上咱們出發”

清韻放下碗筷,心想該來的還是躲不掉“明天你自己回去就好,我就不去了”看胤祺想說什麽,她擺擺手“老五,你來時顧谙達應該囑咐過你吧?”

看着胤祺點頭“那你就自己回去吧”

“三姐,您還記恨着阿瑪把您嫁到巴林來?”

“不”清韻搖頭“這件事早在我出嫁的那一刻就了結了。可是對于他,回的去的只有過去,而不是當初。”

“三姐,您的婚事已算圓滿。您瞧瞧,烏爾衮是淑慧老格格的嫡孫,太宗的外孫,這些不說,只是他自身也是····”

“胤祺”清韻嘆了口氣“快吃吧,你這一路也累了,吃晚飯洗漱一下就安置吧”

胤祺知道她不愛聽,也就随便說些別的,再不提康熙一事。

“兒臣給皇阿瑪請安”胤祺打了個千給坐在大帳內的康熙請安。

“起來吧”康熙頭也沒擡。他心裏明白清韻肯定是沒來的。

“皇阿瑪,皇姐呈信一封,請聖躬安,人····”

“知道了,你下去歇着吧”康熙從顧問行手裏接過信,拆開來看。淺綠色的紙上簪花小楷寫着一首詞‘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 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她今生是不打算與朕相見了?”康熙拿着紙問,聲音苦澀。

五月十三,偵知葛爾丹所在,康熙親率先鋒先發。清軍張兩翼而進。大阿哥胤褆在左,四阿哥胤禛在右。葛爾丹悉知皇帝親征,倉皇而逃。帝率輕騎追之,至托內阿林還。命內大臣馬思哈追之,帝回京。

“格格,費揚古将軍在昭莫多大敗葛爾丹,斬了葛爾丹妻子阿奴的首級”凝露端着一盤西瓜進來說。

“是哪個費揚古?”清韻咬了口西瓜“挺甜的,給諾敏送點過去”

“早送去了,現在諾敏主子和您的吃食是一樣的。”凝露端過來一個小磁盤讓她吐籽“是四福晉的阿瑪”

“格格,您聽聽,在裏面動呢”諾敏笑着對一旁看着她肚子的清韻笑說。

清韻點點頭俯身把耳朵貼了上去,隔着一層中衣感覺的到肚皮底下的波動,清韻笑的開懷“真在動”說罷,下面的波動竟然更強烈。

“這是個調皮的小家夥,動的更厲害了”直起腰清韻理了理諾敏的衣襟說。

“他喜歡格格呢”

“我那個要是還在,怕是已經會叫額娘了吧?”清韻笑得笑容有些落寞和苦澀,左手按在小腹處。

“格格”諾敏抓住清韻的手“這孩子也是您的孩子,會管您叫額娘,您不必···”

清韻拍拍她的手“無礙的。”

十月,大将軍費揚古獻俘回京,烏爾衮也轉回巴林。

“諾敏挺着肚子快生了,就沒讓她出來接你”清韻看着洗浴過後的烏爾衮“你吃了飯去看看她,今晚就宿在那吧”

“清韻”烏爾衮坐到她對面“我明個去瞧她也不遲,你···”

“她辛苦為你孕育孩子,難道你看她一看都不行嗎?”清韻理理她鬓邊的亂發“去看看她吧,自從有了身子到如今你都不在家。她挺不容易的”

烏爾衮嘆息了一聲,點點頭“好,一會兒過去。”

“嗚~~~,乖哦”清韻笑着哄襁褓中的男嬰兒,那肉肉的小手握着夏寂的手指。“真可愛,諾敏,咱們得給這孩子取個名字”清韻抱着孩子對躺在床上的諾敏道

“額驸去盛京了,一切都聽格格的吧”

“霖布,叫霖布”清韻晃晃手中的孩子“寶貝,咱就叫霖布好不好?一會兒就寫信告訴阿爹你有名字了”

“霖布,很好聽”諾敏重複了一遍。

“明兒就洗三了,他還不在····”清韻嘆息一聲,烏爾衮在家都沒呆上十天就又走了。

“格格,您給皇上的呈碟寫了嗎?”

“還沒”清韻把孩子遞給奶嬷嬷坐在床邊說“一會兒給額驸寫信,一起寫了”

“把孩子記在您的名下吧。您的出身高貴,孩子記在您名下比記在我名下強”諾敏笑着看了一眼在奶嬷嬷懷中吃奶的孩子說。

“成。你安心做月子,我先回了”清韻拍拍她的手,離開了。

“格格,就這麽記在您的名下?将來霖哥兒繼承王位,她可是生母呢”凝露看看四周說。

“諾敏沒這些個心眼兒,記就記吧,左右我是個不能生的。”

送走了一大批的蒙古王公貴婦清韻疲憊的歪在暖康上。

“就該讓那些個貴婦小姐見見這時的格格”凝露笑着把洗好的帕子遞給清韻“哪有公主的架勢”

“累都累死了,還什麽公主威儀啊”清韻擦了把臉撇撇嘴“這應酬還真是煩人呢”

“您這一年到頭在巴林也呆不多久。就算在府裏,莊子上都是那幾個管家夫婦在管,您忙的可不算多”凝露從櫃子裏拿了些幹茉莉花瓣“您泡澡的時候放些”

“這玩意兒還有呢啊?”清韻把外面的罩衫脫了下來。

“哪啊,這些都是京裏幾位爺送來的,太子還送來好些紫色的呢”凝露放下東西便退了出去,清韻是有規矩的,洗澡時跟前不用人伺候。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結束我的手寫稿就沒有,以後都靠構思了。昨天朋友幫我建了一個此書的群就只有我和朋友兩個人,大家可以進來213999542

☆、因緣

“寶貝兒”沉穩的聲音,寵溺的語氣。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笑着将白裙女孩擁入懷中,原本剛毅的五官所刻畫出的嚴肅面龐因這笑容顯得柔和。

“想我了嗎?”下颌壓在女孩柔軟的發頂,雙臂不自覺的收緊。久久等不到回音,男人疑惑的将女孩的臉捧起,看見的竟是滿面的淚水,那雙水盈盈的眼睛裏滿是委屈,相思和壓抑···那樣複雜的眼神看的男人心疼“寶貝兒,怎麽了?別哭···”

“我想你了”委屈的帶着鼻音的軟糯的聲音,俊秀的棉柔上的兩行清淚讓百煉鋼化成了繞指柔,男人低頭吻上那粉色的唇····

清韻低頭将整個人泡在水中,燭光透過茉莉花瓣打在水面上·幽暗···彼時的那句‘我想你了’幾分做戲?幾分真心?她在心底低低的嘆息。如今用旁觀者的身份來回憶,那句話自己竟然是用了十成的真心說的。十成真心啊····霍然露出水面她惱怒的搖搖頭,恨自己還能想起前世····

康熙三十六年二月初六日,康熙帝又一次往征噶爾丹,啓行率軍往寧夏。十一日,抵達宣化府;十九日,出邊,谕示山、陝、甘三省巡撫:一切禦用所需,均由內廷措辦,不得煩民;所過地方多行結隊太擾累百姓,今後一律禁止。

“格格”凝露從外間進來,面色不大好。

“怎麽了?”清韻頭也不擡的問,手上抱着霖布,逗得正歡。

“皇上遣人過來了”凝露擰着手裏的帕子說。

清韻聽見笑了“他倒是···去回了吧,就說我不見,哪裏來的回哪去”低着頭繼續逗孩子,霖布長得像烏爾衮,濃眉深眼。

四月初七,康熙帝班師回京。五月初七京城來人至公主府。

“格格,京裏幾位爺送來的壽禮和信”凝露接過清韻手中的孩子把信遞過去。看着看信的清韻張了幾回嘴也沒說出話來。

“有什麽話就說吧”清韻放下信擡頭看她

“皇上派來的人放下東西就走了,您看看嘛?”

“往年也送了是嗎?”凝露望着窗外開的正盛的石榴輕輕地問。她記得,還在紫禁城的時候每年生辰都有他送的禮物。小時候是長命鎖,玉佩;大一點就是些民間的小玩意,不貴卻勝在心意。再大一些的時候就全是那人親手雕刻的東西,簪子,笛子···

“往年也有,只是您從來都不過問,也就沒敢給您瞧”凝露把要吃奶的霖布給一旁的奶嬷嬷。

“都拿過來我瞧瞧”清韻伸手将一旁花瓶裏的一朵茉莉花摘下放在鼻端細細的聞着。

白玉雕的茉莉花簪,她知道這是那人親手刻的,簪子根部的隐秘地方畫着小小的蛇形圖案。刻工很粗糙,白白将上好的玉浪費;核桃殼拼刻成随身攜帶的裝香小球,紫色的絡子打得歪歪斜斜;雞血石的印章,字體是再熟悉不過的;一把竹笛,幾乎和送給老五的一模一樣。看着這些東西她仿若看到了那人燭下持刀的模樣,不感動?她也是感動的。紅着眼眶将這些東西一一撫過。

“阿瑪”她低低的喚了一聲,他的政務那麽忙,上至出征讨伐下至貞潔烈女批銀建牌坊,竟還倒出空來為她做這些,還恨嗎?恨,可是也愛啊···

“格格,這是今天送來的”凝露将一只小箱子推過來。

她打開,眼淚不受控制的流出來,一滴一滴打在箱子裏那件墨綠繡茉莉花的的衣裙上。她記得這料子,是康熙二十九年南巡時無意間發現的。一位瞎眼老婆婆紡的,摸起來的手感很軟,她喜歡的緊,只是這錦緞一年也紡不出多少,不曾想他竟記得,還····

“皇上”顧問行小心翼翼的喚一聲正在批閱奏章的皇帝。

“恩?”單音節的發聲,表示疑問。

“格格送東西來了”

“放着吧··”康熙說罷猛然一擡頭“清韻送的?拿來朕看”

“嗻”顧問行将手中的箱子放在桌子一角退了下去。

康熙穩穩心情打開了箱子,有些愣,墨綠色的衣裙上擺着這幾年送去的所有生辰禮物,悉數都在。

“都送回來了?”康熙看看顧問行又看看箱子眉頭皺的分外緊。

“皇上,沒別的物件嗎?”顧問行低頭問,不曾擡頭看那箱子一眼。

康熙小心翼翼的一件件拿住來,到箱子底下也沒看見過別的東西,頹然坐了下來。

十一月,和碩恪靖公主下嫁蒙古郡王墩布多爾濟,康熙派人迎榮憲公主歸,公主未往。

康熙二十七年正月帝幸五臺山。

“格格”凝露将炒過的大粒子鹽用布包好,放在清韻膝蓋上“舒服點沒有?”

“恩”清韻點點頭,臉色很是蒼白。“行了,三更半夜的你也歇着去吧”

“奴婢不困,陪您一會兒”凝露坐在馬紮上給她掖被子。

清韻外頭看看坐在馬紮上打盹的凝露笑了笑,又嘆息了一聲。這一身的傷痛都是自己最愛的那個人給的,這愛是對還是錯呢?想着,迷迷蒙蒙的睡了過去。

飄渺的雲霧之間有一座雅致的宮殿,清韻不自覺的靠近。走過寬闊的朱色大門,穿過幽長曲折的回廊,四周依舊是霧蒙蒙的看不清,只看得出影影綽綽的樓閣亭臺。耳邊是悠揚的絲竹之聲。

迎面是一件竹制的兩層小樓,邁上五級竹竿臺階便到了正廳門口。廳裏站着兩男一女。一身白色八卦道袍的白發老者站在主位之前,左手拿着浮塵,右手成印擱置胸前。背對着門的是一男一女,看不到,男的一身青色長袍,墨發束在頭頂,一支碧玉簪子固定着,看身形修長琦立,很是潇灑。女子一身火紅羅裙,黑色長發垂在腰際,發上除了一跳紅色絲帶再無別物。那背影只讓人想起風華絕代四個字。

“道君,您當真要陪她歷此劫數?”白發道者開口問,語氣之中有惋惜。

青袍男子點頭點頭,伸手握住女子的手“上天入地,陸壓絕不反悔”

白發道者嘆息一聲又看向女子“你呢?你本是青丘九尾一族之中億年難得的天狐,若不經此劫數千年之後定會得到成仙,你···”

“鴻鈞老祖您不必說了,我願意歷此劫數”女子開口,聲音很是嬌媚,尾音像融化的糖絲,纏纏繞繞在人的心頭。

“好吧,二位若是能夠歷此三生劫數,天道也無話可說”說罷,右手結成一道奇特符印,拂塵一甩女子同那男子轉瞬便已經不見。

“大道五十,天誕四十九。陸壓,若無此劫你便是那天地間第七聖人,如今····”說罷,看向門外,高深莫測的笑了一下“三世情劫,三生亂倫···”

那一眼,清韻只覺得寒氣入骨,目光如實質的箭一樣穿過她的身體,疼····

“疼!”清韻大喊一聲坐了起來,額頭上全是汗水。

“格格,怎麽了?”凝露起身問大口喘氣的清韻。

“做了個夢,我夢見···”清韻說,皺着眉頭,竟想不起半點,只知道這夢,似乎與自己有關···“我不記得了。”

“那就別想了”凝露拿軟手巾給她擦汗,又喂了她喝水。掖了被角又坐到馬紮上守着。

清韻渾渾噩噩的躺下,又迷迷糊糊的睡了,只是睡得不踏實,心裏惦記着那個夢,可是無論如何讓都想不起夢境來······

作者有話要說:好吧。我今天靜不下心,寫不出來。這章是過渡,基本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下一章就見面了,~~~~~~~~~~大家忍受一下我的縮水吧~~~~~~~~(^o^)/~

☆、又見

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己卯)正月 發布南巡诏旨:一切供給,由京備辦,勿擾民間。

二月第三次南巡啓銮。

三月康熙帝閱黃河堤。駐杭州,閱兵較射。

四月車駕駐江寧,閱兵。

五月車駕次仲家閘,書“聖門之哲”額,懸先賢子路祠

五月初八,京城四爺府。

清韻躺在窗前的搖椅上,膝上蓋着薄毯。手裏拿着一本書在細細的看,溫和的陽光打在側臉上,看得清臉上近乎透明的一層絨毛。烏黑的發散落着用淡藍色的包頭手巾纏着,身上也是淡藍色的右衽中袖短衫,露着半截蓮藕似的手臂。

“四爺”一旁繡着香囊的凝露擡頭便看見胤禛立在門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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