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

着石青色緞面團福袍,沒穿比肩,也沒戴帽子。額頭上有點汗。

“老四回來了,差事做完了?”清韻擡頭微微笑了一下将書放到一旁的矮幾上。

“衙門的差事差不多了,尋思着回來陪你吃晚飯”胤禛走兩步撩袍坐到剛剛凝露坐的馬紮上。

“擦擦汗”清韻笑着把手裏的帕子遞給他。轉頭對凝露說“去把今兒早上四福晉送來的西瓜拿來,要冰的”

凝露應了一聲出去了。

“偏我這身子不利落,要不早該到巴林了”清韻右手捏了捏膝蓋,即便是五月炎熱的氣候這膝蓋也由裏到外冒着涼氣,絲絲拉拉的疼的要命。在加上風寒久治不好,本是定好回巴林的日期只能一拖再拖。

“召太醫來瞧瞧吧”胤禛把擦過汗的帕子塞到自己袖口裏說,本就嚴肅的面龐因為皺着的眉頭更顯得不可親近。

清韻搖頭“怕是會驚動了宮裏。我這次本是想着你封貝勒時沒能回來,如今換了府邸,他又去了南邊,便悄悄來悄悄走,只你府上知道便好。再者太醫院裏的太醫是只求安生的,這病就是看了也是不會給我真正開藥的,還不如民間的”

胤禛點頭,太醫院的大夫都是這樣,開的方子都是些溫養的,只求無錯不求有功。

清韻接過凝露端來的盤子放到矮幾上拿了塊西瓜遞給胤禛“你媳婦送來的,挺甜。”看他吃了一口又道“有空和你媳婦說說,弘晖那孩子不能太嬌養。小孩子身子太嬌弱容易害病。”

胤禛三兩口吃了西瓜點點頭“回頭就說。”

“我說了她未必信,我是個沒孩子的。你們又是成婚這麽多年才有這一個···”清韻嘆息了一聲“晚上想吃什麽?讓凝露下廚吧,她的廚藝是我一手教出來的,我這副樣子可進不了廚房····”

“随便吃點就行”胤禛看了眼窗外,低頭看看自己皂色的靴子開口“皇阿瑪要回來了”

清韻愣了一下“今兒是什麽日子?”

“五月初八,你生辰才過”胤禛左手轉動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

“收拾行李,我明個就回巴林”清韻對站在一邊的凝露說,掀開薄毯就要起來。胤禛拉着她胳膊給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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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阿瑪不知道你回來,你的病一點好轉都沒有,不能舟車勞動。”一邊說一邊給劇烈咳嗽的清韻拍背。又接過凝露遞過來的茶水喂給她喝。

清韻喘息着躺回去,閉眼不語。

李氏帶着貼身丫鬟梅香往嫡福晉的院子走,這是請晚安的時辰。那拉氏正抱着弘歷在炕上耍。

“給福晉請安”李氏颦颦婷婷的行了一禮,很有些弱柳扶風的感覺。她本是漢軍旗,有着不同于滿族格格的嬌弱姿态。

“李妹妹坐吧”那拉氏看她一眼笑着說,把手裏的布老虎遞給弘晖玩。

“福晉知道嗎,爺今兒回來直奔西北角的小院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李氏閑說了幾句話後喝了口茶問。

“知道。”那拉氏把孩子給一旁的嬷嬷微笑着看李氏

“不知裏面住着的是怎樣的客人,看爺的樣子可是極其恭敬的”李氏說着看了看才剛陸續進來的宋氏等人,衆人也都豎着耳朵在聽。

“李妹妹,爺早說過不許打架打聽此事的。在我這說說還好,萬不可讓爺聽見”那拉氏端着蓋碗蕩着茶葉沫子,低頭輕聲說,看不清表情。可那聲音很低很輕,幽幽的,讓人聽着脊背上冒涼氣。

“爺已将聽見了”胤禛陰沉着臉掀簾子進來,看了一眼坐到了那拉氏對面的暖炕上。看着紛紛給她請安的妻妾淡淡的道“散了吧”頓了一下又道“李氏禁足一個月,月例減半”

李氏原本聽見胤禛那句散了吧以為自己沒事了,沒想到最後還是受了罰。

見人都散了胤禛揉揉眉頭“讓人出去找個好大夫請到府裏給三姐看看,一個風寒,不但沒好還加重了”

那拉氏應了一聲,起身給他按摩太陽穴。胤禛長長嘆息一聲身子向後傾半靠在那拉氏身上。

五月十二,康熙禦駕回京。

經大夫診治清韻病情漸有好轉,這一日天氣晴好,看着窗前花池裏的茉莉枝繁葉茂便拿了小花鋤去鋤草松土。

胤禛走到門前回身看了看身後跟着的人,那人看着胤禛,面上沒什麽表情可是氣勢壓人。

“三姐”胤禛輕輕叫了一聲。

“怎麽回來了?不是接駕·····”清韻笑着回頭,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胤禛,而是胤禛身後的人。黑緞平金兩側團龍袍子,頭上戴着黑緞繡萬福字六合帽,一只手背在後面看着她。銳利的眼睛裏很平靜,削薄的唇緊緊的抿着。

清韻的笑容僵在了嘴角,握着花鋤的手關節泛白。她不曾想到八年了,竟然會再見這人,且還是在這樣的境況之下。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該說什麽····

康熙看着蹲在花叢中的女子,淡紫色的常服衣裙,頭發沒梳,用包頭手機纏着,額前幾縷發絲垂下來。歲月似乎給外的優待于她,八年的時光竟沒給她的容顏帶來一絲改變,不···康熙那雙銳利的眸子微微一眯,變了,還是變了。他記憶中的女子是嬌俏的少女,而面前的女子已然帶着少婦妩媚成熟的風韻···他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疼,無奈,嘆息,惋惜還有不甘····他面上平靜,可心裏是波濤洶湧的澎湃,他想開口叫她的名字,上前擁她在懷,甚至是親吻他。他怕這次還和往常一樣,明明在眼前卻不過是幻象···可是他動不了,嘴上像貼了封條,腿像是灌了鉛,說不出話也動彈不得······

清韻松開手,花鋤無聲的落在松軟的泥土上。人已然順勢跪了下去“臣榮憲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叩頭不起。

康熙背在身後的右手猛地攥緊,眼睛眯的厲害,看着跪在那得清韻,胸口起伏很大,不動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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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看着這二人一跪一立的僵持着,撩袍跪在了康熙面前,重重的扣了一頭“皇阿瑪,皇姐腿疾在身不能長跪,且有風寒在身。”說罷又扣了一頭。

康熙看了一眼胤禛,在看看那跪着的倔強女子。想起了二十九年她長跪乾清宮的時候,眼底泛起心疼,心下也是一疼,剛剛的那股氣便消了,心也軟了“都起來吧”

“謝皇上(謝皇阿瑪)”清韻一手拄地站起來,膝蓋隐隐作痛。

“與朕回宮吧”康熙看着她,語氣平靜卻有着毋庸置疑的命令感,常坐于上位的威嚴霸氣不經意間顯露。

清韻低頭看着腳尖一語不發,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腿在抖。蹲着的時間不短,又跪了這麽一會子,濕氣入體,膝蓋越來越疼止不住的抖。

見她不說話,康熙眉頭皺了一下,盯着她對身後如影子般站着的顧問行說“奉格格回宮”說完轉身大步離開。

“三姐”胤禛跪地恭送康熙起身後眼角餘光瞥見清韻身子一斜,兩步蹿過去扶住了她。

“格格,您沒事吧?”顧問行上前來扶着清韻另外一只胳膊關切的問。

“無礙,讓凝露收拾東西,我要回巴林”清韻推開二人站穩說。

“格格”顧問行嘆息一聲,加重了語氣“外面有禦前侍衛奉命候着呢!您···您随奴才回宮吧”

清韻看看胤禛,見後者板着臉不說話,便知顧問行所言非虛。只能點頭随着顧問行往院外走,也不管什麽凝露什麽東西了。

“格格,您聽奴才一句勸好嗎?萬歲爺這些年過的辛苦,他惦念着您···”

“我知道”清韻看着馬車晃動的簾子發呆“您不必說了”

看着乾清宮熟悉的一牆一瓦,清韻只覺得恍如隔世。八年前離開這發誓永不再踏入紫禁城半步,可如今自己還是踏上了這塊地。院子裏很安靜,連行走的太監宮女也沒有,她知道,肯定一如八年前早被打發回住處不許出來。

手碰上西暖閣的門,是溫的,陽光照在上面的溫度還在,可暖的了手,暖不了心。掀開竹簾子,一股涼氣撲面而來。他們一樣,喜寒畏熱,只是如今她的身子再受不了這樣的涼氣。

“臣榮憲拜見···”

“夠了!清韻,你折磨你我的還不夠嗎?”康熙看着屈膝要跪下的女子低聲說,語氣滿是壓抑的怒氣。手裏緊緊握着一只薄玉的小茶杯。

“臣聽不懂皇上在說什麽”清韻低頭斂首的回道,跪了下去,以頭觸地“臣清韻拜見皇上”

看清韻如此,再聽那話,康熙直接将手裏的杯子捏碎,‘噌’的站起來将清韻拉起來“說,你到底要如何?”

“是皇上要怎樣,不是臣要怎樣”清韻看着他的眼睛淡淡的說,不理會抓着自己肩膀的手在滴血。

“韻兒”康熙低沉的喚了一聲,眼睛裏滿滿的是要溢出來的傷痛。

清韻的心一疼。八年了,他老了許多。額頭上已經有幾道的紋路了,眼尾處的細紋更是明顯。可是這并不影響他英俊的外貌和沉穩威嚴的氣質。反而更增添中年人特有的氣質。那一聲出自她口‘韻兒’讓她的靈魂都顫抖了。

“韻兒,別這樣,和阿瑪說說話?”康熙完好的那只手撫上他的發,顫抖着,一點一點的摸,像是對待捧在手心裏的稀世珍寶一般。

哀求,是哀求的語氣···清韻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是至高無上的皇帝,對她卻一直呵護有加,小心翼翼。眼裏的淚水瞬間湧了上來,漸漸地積累,然後‘吧嗒’一聲掉了下來,那淚便再也止不住,無聲的一滴一滴滾落下來···

“韻兒”康熙與她額頭相抵,看着她的眼睛溫柔的喚着,手扶在她耳側,拇指摩擦着她白嫩的臉龐。“韻兒,韻兒···”抑制不住的将朝思暮想的人兒攬在懷中,緊緊地環住,緊怕這次也是午夜夢回時的黃粱夢···

清韻僵硬的任由他摟着,淚珠子落在他的肩上,暈開一片,耳邊是那人一聲一聲低沉,溫柔滿是思念的呼喚。

“阿瑪”清韻覺得自己應該恨他,繼續恨,可是她的嘴快過她的思想,先一步叫出了這一聲‘阿瑪’,手也顫抖着環上那人的腰,漸漸地勒緊不放····

“阿瑪,我想你”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心情不好,非常不好~~~~~~~~啊啊啊啊啊啊( ⊙ o ⊙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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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仗

仁憲太後摟着清韻淚眼連連“你個沒良心的丫頭,八年了,也不說回來看看我這老太太”

“是孫女不孝順,惹您傷心了。”清韻拿着帕子微笑着給老太太擦眼淚。

“你還知道你不孝啊?”仁憲太後點着她的額頭說。

“要打要罰都随您,只求您別哭了。孫女都覺得自己罪大惡極該推出轅門斬首了”清韻苦着臉說的委屈。她蹲在腳踏上有一會的,腿又麻又痛。

“就你這個丫頭狡猾”仁憲太後看着她那一臉的委屈模樣,笑着說。自己擦擦眼淚“快起來坐下吧”

“謝老太太賜座”清韻笑着說,扶着炕沿站起來坐在仁憲太後身邊。

“烏爾衮對你好不好?”仁憲太後拉着清韻的手問,語氣關切。

“好”清韻笑着回答“他對我是極好的”說完這句話清韻覺得一道銳利的目光刺在自己背後,回頭一看是康熙板着臉背手站在那。

“皇帝來了怎麽不讓人報一聲啊?”仁憲太後笑着問,看了一眼起身請安的清韻“我記得以前丫頭可是從來不給你阿瑪行禮的”

清韻低頭不語,康熙看了她一眼,對着仁憲太後笑笑“沒想驚動皇額娘。”坐到暖炕上之後又說“在蒙古八年倒是學會了規矩。”這句話明顯是對清韻說的。

聽着康熙這不陰不陽的諷刺,清韻低着頭冷笑,然後說“回皇上,是。都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女兒現在是以夫為剛,遵守《女戒》。”

這一字一頓的話聽得康熙心肝亂顫,頭疼欲裂,竟然對不出一言半語。

仁憲太後覺得這氣氛着實詭異。笑着說“皇帝這時候來是要做什麽啊?”

“兒子來是接清韻的。她額娘榮妃還在宮中等着呢”康熙撚着食指上的扳指說。

仁憲太後擡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水漏。“瞧瞧我,這一高興竟留了她這許久,忘了她額娘還沒見着自己的閨女呢”然後拉着仍舊站着的清韻的手“快去吧,晚間好好歇着,一路舟車的定是累了。”

“明兒個孫女再來看您”清韻行了一禮,跟着康熙後面出來。

“乾清宮備了你愛吃的菜,回去吧,要不就涼了”走到禦花園的時候康熙壓着剛剛在屋裏的不快,輕聲說。

“我要去翊坤宮看我額娘,要不然怎麽對得起皇上您剛剛說的話?”清韻淺笑盈盈的說,看不出一定愠色,可說的話卻是實打實的氣話。

“剛剛在乾清宮的時候還好好的,只不過是半個時辰,你怎麽就”康熙皺眉看着她,語氣還是出氣的溫和。

“皇上,不是半個時辰。而是八年。”清韻望着眼前開的正盛的玉簪花淡淡的說。

“你終究要如何?”康熙緊握着左手,剛剛玉片劃破的傷口除了清洗并沒做其他處理。此刻痛感傳來,可卻沒心頭的痛來的強烈。

“讓你放棄皇位,權力陪我隐居山林你肯嗎?”清韻看着他,目光灼灼。似乎真的是在等她回答一樣。

一邊守着不讓人近前的顧問行聽到這話,大太陽底下就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悄不聲的後退了兩步,又不敢走的太遠,兩人的對話還是無一遺漏的進了他的耳朵。

清韻看着康熙陰沉的臉冷笑,眼中那灼灼的光也瞬間消失,剩下的就是疲憊和心灰意冷。“你回答不了吧?因為你不能,既如此你我何必如此?”說罷轉身便往翊坤宮方向走。

康熙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觸手溫潤滑軟,是懷念已久的感覺。心底一軟可還是硬着心腸說“清韻,你仗着什麽?無非是仗着朕愛你,不能拿你如何!”康熙基本上算是用喊的,顧問行聽的清楚明白,頭上全是冷汗。

清韻愣了,緩不過神來,竟任由康熙拉着她一路走到乾清宮。是啊,自己敢抗争聖旨,頂撞皇帝,違背聖意依仗的是什麽?和前二十年的平靜無憂一樣,依仗的還是她的寵愛。自己一心想要逃脫,放棄,遺忘的,竟然依舊存在,還是那麽的根深蒂固

進了西暖閣,康熙将這呆呆愣愣的人攬在懷裏,在她耳邊低低說“韻兒,我想你,很想”

清韻任由他抱着,不動,不說話

“韻兒,韻兒”康熙雙手捧着她的臉,目光迷離“我的韻兒”喟嘆着,康熙吻上那粉嫩嫩的唇。

康熙只覺得自己腦袋之中有什麽東西炸開了。那溫暖的,軟軟的,帶着甜香的唇瓣像是他小時候皇阿瑪給的黏糖一樣,黏,軟,甜,滑。讓人忍不住多吃一點,再多吃一點

清韻由開始的訝然,到如今雙手攥着他腰側的布料不知是拒是迎。他的吻和烏爾衮的完全不一樣。烏爾衮的吻讓她不能動心,不能動情,連她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能夠感覺的到。男女之間一旦太過清醒便是無愛無欲。可面前這個吻着自己的男人呢?他讓她沉醉,讓她迷茫,讓她無力,這才是愛人之間該存在的吻。

“韻兒”在快要把持不住的時候康熙離開清韻的唇,把清韻緊緊地抱住,抱得那麽緊,勒的清韻覺得疼,可是她喜歡這樣的疼,只有這疼才能讓她清晰的認識到他在自己身邊,抱着她,親過她,有着片刻屬于她的時間。

“阿瑪,我”

康熙遲遲等不到下話,卻是感覺的到清韻的頭歪在她肩上,偏頭看看。但見她雙目閉着,睫毛上似有淚珠,臉色一如初見時的蒼白。

“韻兒,韻兒”康熙喚了幾聲不見回應,心下便冷了起來。将人抱起來放到暖炕之上,手搭在脈上心底就是一抽。他粗通醫理,脈上還是精通些的,只這脈象才是一搭還未及細細把便已是覺出好些毛病來。

康熙坐在床邊看着安安靜靜躺着的清韻,原本銳利的雙眼之中滿是心疼和愧疚,不曾想到原本健健康康的清韻竟是鬧出如此多的病來。神虛,宮寒,雙腿寒弊,竟還有了心衰之兆

“韻兒,你讓阿瑪如何是好?”康熙撫摸着她的頭發低聲的說,似在發問又像是在自問,透過醬色的紗帳,一滴水珠落下,掉在她的眼睑處,再流下去,倒像似她在流淚一般

清韻掙開眼睛的時候便看到坐在床邊守着的康熙,眉頭皺着,額上的紋路明顯,看見她睜眼,那紋路才淺淡一些,輕聲問“哪裏不适?”

“你老了許多”清韻看着他答非所問,伸出手去觸碰他額頭的紋路。

“老了,你倒是一點沒變,還是八年前的模樣”康熙攥住她的手貼在自己頰上說。

再次提及八年前,清韻垂下眼簾。這床,這枕頭,這屋子裏到處都是他的味道,他人也在自己面前坐着,這一切太過于熟悉,過去的二十年裏她習慣了這一切這一切又太過于陌生,八年的分別和怨恨讓她無所适從。如今在這樣一個充滿他氣息,滿對着真實的他的處境,清韻覺得無所适從,覺得尴尬。于是說“我要回老四府上”

康熙的臉瞬時冷上了幾分“你就如此不待見皇宮?還是你舍得讓老四被罰的再重一些?”

“你怎麽他了?”清韻明明知道他的罰無外乎就是停俸一些時日,再不濟就是幾個板子,可還是忍不住擔心。

“停俸半年”康熙看着她說,觀察她的反應。

清韻松了口氣“不讓我去老四家我也不能在乾清宮住”

“绛雪軒一直給你備着,住那吧”康熙沉默不語的看了她一會兒說。

清韻聽罷便掙紮着起來。康熙扶着她坐好,看她穿鞋下床,連站起來都費勁。嘆息着将人抱起來“你怎麽就這麽不知道憐惜自己?”

肩輿是早就備好的,康熙似乎一老早就知道她不怨呆在乾清宮一樣。

肩輿裏清韻半靠在大迎枕上,康熙盤腿坐着面向她。她的臉色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嘴唇卻是殷紅的。太醫說她風寒未愈,高熱不退,他對着她如此親密竟然未曾察覺她體溫的不正常,心裏自責愧疚的要死。太醫又說她腿疾發作應是疼痛難忍,半步難行。可是她竟然站了許久,跪了許久,還讓自己拉着快走了那一段路,那該是怎樣的疼啊?

“腿疼嗎?”康熙忍不住問,伸出手要去給她揉揉

“別碰”這一聲疾聲厲色的,驚得康熙收回了手。清韻自己摸了一下又閉上了掙開的眼睛“不疼”

康熙抱着她下來,一路上又抱到卧房裏,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坐在床邊看着她。凝露站在遠處的簾子外頭。

“我想睡一覺,你回去吧”

康熙低頭看她的腿一眼,她說話已經不那樣帶着刺,甚至和八年前一樣,只是語氣太過于平靜,讓他心裏發慌。“看你睡了我就走”

“你在這我睡不踏實”她看着康熙的眼睛說。

深深的嘆息了一聲康熙起身“那朕走了,你好生将養着”

清韻看着他一步步離開,叫了聲凝露“你扶我起來”

“格格,您是要?”凝露扶着半起身的清韻問

“我想看看這變了樣子沒有”

凝露架着她的胳膊不動“好些了再看吧”

清韻搖頭。凝露沒法,只能攙着她下床。清韻四周看了看,沒有變動,衣櫃,屏風梳妝臺子都沒動過一絲一毫,就連梳妝臺上胭脂水粉擺放的位置都是八年前她出嫁那天的樣子。清韻邁步往外間去,還是一絲未變,那桌子,椅子還是原來的位置。再就是書房,看着書房的樣子清韻覺得眼睛酸脹的厲害。她的書房向來亂,就是出嫁前也不曾收拾過,如今站在這她竟然覺得自己一直沒離開過。這種奇異的歸屬感讓清韻的心極其柔軟。

凝露發覺清韻的腿在打顫,看了一眼書桌前的椅子“奴婢扶您過去坐會兒吧”

清韻點頭,她也覺得自己有點受不住這疼。抓着膝蓋坐下,她一側頭,便見書桌的書是翻開的,納蘭的詩集,旁邊是她當時寫下的“多情女子無情郎”。清韻看着自己修長的手“多情女子無情郎”低低的呢喃,聽得身後的凝露眼淚差點掉了出來。

在躺倒床上的時候清韻已是一身的汗,腿上更是疼的厲害。凝霜拿着炒熱的鹽給她覆膝蓋,清韻看了一眼自己的膝蓋,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她的膝蓋已經有些微微變形,很是不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是我口述,別人代勞打得哦,昨晚晉江抽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會是十二點半的問題,所以這章只能早上傳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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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避

“高熱不退?”康熙咆哮了一聲,一擡腳窩在了離他最近的太醫肩上。那人本就是跪着的,這一腳被踹了個仰面朝天好不尴尬。可也不能說什麽,戰戰兢兢的爬起來跪好。

“朕要你們這群廢物是做什麽吃的?”康熙背着手轉悠了幾圈,看着地上跪着直打哆嗦的幾位太醫便是氣不打一處來,擡腳還想再踹,凝露已然在一旁跪下。

“皇上,格格平日裏吃的藥很是管用,不如讓奴婢去煎來”

“民間大夫開的藥?”康熙看了一眼跪着的凝露皺眉問

“是金陵一位先生給開的,很是管用”凝露磕了一個頭說,語氣沉穩。

“試試吧,沒準兒真比這群廢物強”康熙皺着眉陰沉着臉說,又看向那幾個太醫說“還不滾?等着領賞呢?”

幾個太醫聽了這話連忙行了禮退出去,比比他們早起身的凝露還要快上一步。

康熙坐在床邊看躺在床上的清韻,臉色比昨天還要蒼白許多,唯有一張小口紅豔的異常。他下朝之後本是一心歡喜的過來看她,不曾想竟是看到她躺在床上病弱的樣子。那顆本就不再完整的心立時便揪成一團,像被人生生攥住一般的疼。

“韻兒,是阿瑪把你害了”康熙伸手,卻不敢觸碰床上的人。那是一種來自他自己內心深處的懼怕,她不怕她恨他怨他,因為恨與怨都是還愛的另一種形式。他怕的是自己恨自己,傷了她的心,如今又害了她的身,這要他如何面對她?更怕的是床上這人心死了,死了心也便滅了愛

這八年她不回他的信,不理他的旨意,這一切雖然讓他痛苦不堪,可又有一絲慶幸,慶幸她恨着怨着,也還愛着可若是她的心死了,那他連她還愛他的這一點念想都沒有了,光是想康熙便覺的那種感覺太過于可怕,便覺得那是種徹骨的寒冷,可他又不能不這麽想

未曾相見之時他以為自己不過是傷害了她的心,總有辦法是可以彌補回來的。可如今見了,才知道自己竟然害她到如今這般境地

凝露進來時,康熙還保持着半擡手未曾落下的姿勢。凝眉看着什麽,那目光是虛無的,似在看清韻,又似在看床頭的幔帳,亦或是他看的是一個遙遠的地方凝露看着康熙,眼角滴下來一滴淚,融進了藥碗裏。她只知道自己的格格愛這位是她父親的皇帝,如今看來這兩人似是相愛,她不能明白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什麽樣的情分,竟然能讓血緣上的父女相愛,可是她覺得心疼,原來是為清韻心疼,如今也為這個失魂落魄的男人心疼。在她眼裏他不在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一個愛而不得的傷心的男人

“皇上,藥煎好了。可以給格格喝了”凝露把托盤放在桌子上,低着頭說,不曾擡頭看康熙一眼,她怕,怕這位皇帝尴尬。

“拿來我喂她”康熙眨眨眼睛,小聲說,嗓音有點啞,可是比平時威嚴凜冽的聲音要好聽。

康熙拿着藥碗湯匙小心翼翼的喂着,他何曾如此伺候過人。偶爾弄不好藥便溢出唇邊,滑在腮上,再到脖子上。康熙不讓凝露幫忙,一個人做的有些狼狽,可還是做的分外細致和耐心。

“疼~~”喂了小半碗進去的時候,清韻突然皺着眉呢喃,人還是沒有清醒,只是本能地叫疼。

“哪裏疼?”康熙低頭把耳朵貼近她的唇小聲問,手裏還端着那碗藥。許久不見回聲,康熙低眉看她。好看的眉毛皺着,兩眉之間形成了一個‘川’字,唇角緊緊的抿着,像個倔強的孩子。他想起了康熙二十三年的時候,因着去給胤禛摘挂在樹上的風筝,她從樹上掉了下來,摔折了左腿。衆人瞞着他,待他知道的時候已然脫衣就寝了。吓得他只批了衣服,趿拉着鞋就趕去了慈寧宮。那時她還是個孩子,半靠在床上睜眼看書,嘴角也是緊緊地抿着,像個倔強的小驢。看見他也不說話,待他走到跟前才撲到他懷裏緊緊抱着他。他感覺的出來她害怕,只能緊緊地抱着她,拍着她的後背安撫着

可是如今,別說是抱着她,就連觸碰他都是膽怯的啊。

“疼”清韻又嘤咛了一聲,将思緒走遠的康熙拉了回來。

“哪兒疼?”康熙将耳朵更貼近她問。

“腿疼”她的聲音很細很小,若不是康熙的耳朵好使怕是聽不真切的。

“她說腿疼”康熙回頭看凝露。

“奴婢給格格揉捏一下能緩解”凝露說完就見康熙起身。

“快點吧”他的眉頭緊鎖,眼裏是說不清的含義。

凝露愣了一下,行禮說“奴婢請皇上暫離”

康熙皺眉看着她,無聲詢問。想不明白這個宮女為什麽要求他離開。

“格格不會希望您看見她的腿的”凝露說的肯定,平靜。康熙突然想起來昨天在肩輿上他想要摸她的腿,被她喝住的情形,那樣的疾聲厲色,他無奈,他一直都拿她無可奈何,只得默默的離開,走前對凝露說“清韻若醒了,派人去乾清宮說一聲”

凝露應承了一聲跪在床邊将被子掀開,隔着白色府綢裘褲給清韻揉腿。她也是女子,所以知道清韻定是不願讓康熙見到她變形的膝蓋。哪個女子不想将最美的一面呈現在自己最愛的男人面前,又盡量的掩飾住自己的殘缺劣點呢?

康熙走到隔簾回頭望了一眼,好像看到一滴眼淚落了下去,他想“這個凝露對清韻是真心的好”

凝露覺得心疼。她是下三旗的包衣,每年一次的小選進了宮。小選和大選不同,大選的女子是為了充實後宮和與王公大臣婚配的。小選只是內務府選宮女。她入宮初結識了凝霜,二人得罪了掌事的嬷嬷給發配到了辛者庫,若不是後來有幸遇見清韻他們二人只怕還在那苦地方受着苦。在她眼裏這位格格無疑是鮮妍靈活的,紫禁城裏除了皇帝和太後基本無人能欺之頭上。可是這些年來她看着這個女子一步步的歷經痛苦心酸變成如今模樣,叫她如何不心疼?淚水滴在布料上暈開一小片水漬,然後像是水融入大海一般看不出痕跡

康熙回到乾清宮看了一本折子便再難看入。他這八年來心心念念的盼着回來的人,如今就在皇宮之內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了。那一身病痛全是拜他所賜啊

“你去說一聲,绛雪軒那邊凡是用藥皆由朕的內庫出。若是沒有就給朕去尋”康熙撫着額頭說,又捏了捏眉心疲憊的靠在椅背上。

待顧問行吩咐回來又問“榮妃可曾去過绛雪軒看望?”

“榮妃娘娘除了給太後老佛爺請安便不曾出過翊坤宮”顧問行想想說。

“她這個額娘是做什麽的?”康熙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茶杯顫起了一下。顧問行低眉斂首立伺一旁,一言不發。

“算了,她吃她的齋念她的佛吧”康熙無力的說,停了一會又說“除了太後禁止別人去打擾她,你多分過去幾個機靈的太監宮女”

“奴才記得了”顧問行躬身相應“皇上,您歇會兒吧。昨晚就沒怎麽合眼”

康熙不答話,只是頭枕在椅背上,将右手蓋在眼睛上,顧問行看了一眼,悄不聲的退了下去

清韻完全清醒是在掌燈的時候,凝露坐在馬紮上守着,手裏端着滾燙的藥等着溫了再喂給她喝。

“凝露”清韻叫了一聲,很是虛弱。連動一下小拇指的力氣都沒有。

“格格”凝露驚喜的看着清韻把藥碗放到了一邊,起身相問“您哪裏不舒服?我叫太醫來”

“不用”清韻閉着眼睛說,停頓一會才又說“我渴了”

凝露拿了溫水給她喝,将人安置靠在了床頭上,“廚房煨着粥,您進一些在吃藥?”凝露看着她點頭才起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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