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3)
吃了小半碗粥清韻住了口,搖搖頭“沒味道”。随後喝了藥躺下又問“是不是變天了?膝蓋陰疼的厲害”
“沒變天,是您腿疾犯了”凝露指使着小宮女在屋裏床頭床腳各方一個炭火盆,回答着。
顧問行挑了下燭花,低聲說“皇上,三格格醒了。”
“醒了?”康熙扔下筆,手扶着桌沿要起來,剛剛欠身便又坐牢,問“怎樣?”
“說是喝了半碗白粥,便說沒味道,吃了藥又睡下了。”
康熙點點頭看着燭光下折子上的字,是直隸總督要求減免賦稅的折子,看了半天愣是連一個都未曾看進眼中。
夜裏的時候真是如清韻所問一樣,變了天,下起了雨。凝露一直守着,一聽外面下雨忙悄聲的讓值夜的小太監又添了炭火盆子。五月的天氣熱的不行,守着三個炭火盆凝露的衣衫被汗水浸濕,床上的清韻倒是沒什麽,蓋着被子,眉頭皺的很緊,睡得并不是很好。
清韻這一場病拖拖拉拉的小半個月,知道六月初才好起來。彼時皇帝正準備着木蘭秋祢,六月初五便要起駕。半個月來竟是未曾來過绛雪軒一次,只是藥材補品源源不斷的送進來,人倒像是在避着清韻一樣
康熙也着實在躲避她,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清韻讓人去打聽了孔尚任所寫的《桃花扇》。她記得是康熙三十八年寫成的,晚上的時候內侍便拿來了孔尚任的手稿。
她前世并未看過此書,喜歡此書的是那個人,興致來的時候便講一些給她聽。她說他喜歡那個白髯飄飄、神采奕奕的民間老藝人-----柳敬亭。
凝露不理解她為什麽捧着這本書看的津津有味,雖然說那愛情故事着實感人。清韻看着窗外笑笑說“《桃花扇》一劇,皆南朝新事,父老猶有存者,場上歌舞,局外指點,知三百年之基業,隳于何人?敗于何事?消于何年?歇于何也?不獨令觀者感慨涕零,亦可懲創人心,為末世之一救矣”
作者有話要說:哎呦,今天滿課,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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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锢
六月初五康熙奉仁憲太後于木蘭圍場避暑,衆阿哥随扈。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留京總理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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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雪白淩稠衣裙的清韻坐在绛雪軒校園內的搖椅上,身側的小幾上放着冰碗子。那冰已經化了一半兒,翠綠的玉碗壁上挂着晶瑩的水珠,像是美麗姑娘臉龐上的汗珠子,美得晶瑩剔透。
清韻一手拿着書在看,五指纖細,指甲瑩白透粉,略微有些長。凝露坐在馬紮上打絡子,紫色的五福絡子,快要編完了,她看了眼聚精會神看書的清韻。鬧不明白自己這位格格怎麽就能把這本《桃花扇》看了這麽多遍還不厭。
“格格,整日的看書您不煩悶嗎?”
清韻放下書看她,不言語,手拿着書放在搖椅扶手上長發垂着,偶爾風吹過揚起幾根發絲。
“出去走走吧格格”凝露把絡子最後的收尾弄好“禦花園裏的花開的正豔,看看去”
“想來現在荷花,栀子,都開得正盛,看看也好”清韻放下書站起身。凝露拿起一邊椅背上搭着的夏用薄披風給她披好才随着她往外走。
此刻禦花園裏百花争妍,什麽紫薇、 夾竹桃 鳳仙花美人蕉 、 蛇目菊、 百合花木槿花 百合花一串紅 、六月雪、 美人蕉都開得正盛,清韻看着這姹紫嫣紅的一片,突然想起了那段戲詞,禁不住的吟出聲來“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她的聲音很輕,如風似煙一般,不待人細聽便已随風而去。凝露沒聽見她說些什麽,可是看那情形卻是知道她定是又想起了那些糟心的事兒來。 “格格,那邊茉莉開的正盛,您看看嗎?”
清韻點點頭随她往左前方走,茉莉開的确實豔麗無比“茉莉,茉莉,莫離”清韻蹲□子撫摸着那潔白的花瓣,口中喃喃的念着“茉莉,莫離,莫黎”莫黎是她前生的名字,那人最愛的便是像抱着孩童一樣抱在懷裏,在她耳邊低低的一聲聲的呼喚“莫黎,黎黎,小寶貝”。父母未曾出事前他也曾這樣抱着小小的她在懷裏寵溺的呼喚,彼時她以為他是全天下最好的叔叔,不曾想竟是殺害父母的仇人。要報複,這個念頭根深蒂固,甚至可以叫她背棄倫常天理,結果不過是兩敗俱傷。他一開始就知道一切卻放任她接近,陪她演戲;她一步步淪陷最後滿腔怨恨愛念都化在了兩人相容的殷紅血液裏“叔叔,你愛過黎黎嗎?”她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一朵茉莉花便離開了枝頭,扭曲在她的手心裏。
七月初康熙聖駕一行回宮,顧問行送來了一只雪白的小狐貍。
“格格,這是皇上親自為您抓來的,陪您解悶”顧問行把裝着狐貍的小籠子遞給凝露“您若是沒別的吩咐奴才就告退了”
“谙達慢走”清韻看着顧問行出去,才轉頭看着那小東西,趴在籠子裏,一雙眼睛看着清韻,頂是靈動,卻帶着可憐巴巴的姿态。
“你也和我一樣被困在籠子裏了是嗎?”清韻輕聲問,伸手要去摸摸,卻被凝露攔下。
“格格,仔細這小畜生傷了您”
清韻笑笑,摸摸自己右手指尖“大概是十年前或是更早,我記不大清楚了。也是木蘭秋祢,他給我抓了一只小狐貍,和這個差不多”清韻看了一眼那小東西又搖搖頭“比這個還要小一些才對。我也是這麽拿手指逗着玩兒,那小東西倒是快,‘嗖’的一下子就咬了我的手,真真的咬在皮肉裏。他一看便急了,掰着狐貍的嘴巴從我手上拿下來就摔在了地上,那個便死了”
凝露看着她的側臉,美,很美很尊貴的女子,卻是心底那麽苦
七月二十五日,章佳氏殡天。
“格格,章佳氏娘娘殡了”凝露從外間聽小太監說了此事便進裏屋來對盤腿坐在榻上的清韻說。
閉目養神的清韻一聽,眼睛立馬睜開看着凝露“今天是七月二十五?”
凝露點點頭,便見她下了榻穿平底繡鞋,邊穿邊問“胤祥呢?小十三在哪?”
“十三阿哥應該是在儲秀宮那”凝露拿披風給她披好陪着出去。清韻走的,她記得她出嫁時老四拉着十三的手站在一邊,一只手捂着十三的嘴巴不讓他哭出聲音來。十三就拿一雙淚漣漣的眼睛看她,眼裏盡是舍不得。
儲秀宮內一片哀號之聲,清韻不理會給她請安的人,徑直往內殿裏走,到了裏面才看到胤祥。十三歲的半大孩子跪在床前的鞋榻上,弓着身子趴在床邊,手裏拉着章佳氏的手,肩膀一聳一聳的,卻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清韻上前幾步站在他身後,輕輕叫了一聲“小十三”
清韻看着胤祥那雙淚眼迷蒙的眼睛心底一痛,那雙眼像極了自己的,看着它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那無邊無盡的絕望痛苦之中。
“三姐”胤祥叫一聲,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落到衣襟上。
清韻半跪在他旁邊将人摟在懷裏,一下一下的拍打着他後背,像個慈祥的母親。“哭吧,哭吧”
“三姐,額娘沒了,不要十三了”胤祥摟着清韻的腰說,摟得緊,嘞的清韻微微有些疼。
“還有你皇阿瑪,還有三姐,還有你四哥”清韻擡頭看看站在一旁面色清冷的胤禛說“你四哥會照顧你,護你周全的”
清韻看的出來,現在這兩人的關系絕沒有後世歷史中所描述亦或是自己認知中的好。自八年前自己的無力回天她便知道自己改變不了自己熟知的歷史軌跡。可如今她又不明白到底是歷史促成了她的如此作為,還是她的如此作為促成了後世的歷史,可她只能如此做。
清韻将十三的手放在走過來的胤禛的手裏,輕聲道“自此之後,你們兩兄弟相互扶持着吧”
胤禛和胤祥點頭,一個淚眼迷蒙,一個目光堅毅。胤禛直到幾年後甚至十幾年後,幾十年後才深知,他最敬愛的姐姐将一個之于他重要之極的人就這樣牽引至他的生命之中。
閏七月初二帝诏谕禮部:“妃章佳氏性行溫良,克娴內則,久侍宮闱,敬慎素著,今以疾逝,深為轸悼,其谥為敏妃。”
八月夏末,清韻在绛雪軒內将摘下的茉莉放在鹽水裏洗,洗了兩遍後放入一旁的石甕裏,用藥杵一點點碾成泥,準備着晚膳時做成糕點順道給仁憲太後呈上一點兒。
“三姐”
聽着聲音清韻擡頭看去,只見胤祉慌亂的走進來,早顧不得他那套儒家學者的莊重形象。
“怎麽了?慌裏慌張的,小心讓人看見編排你”清韻把手裏的家夥事兒遞給凝露涮了涮手問。
“三姐救我”胤祉不理會清韻的問話,到她跟前開口說。
她皺着眉頭看看身邊好幾個宮女拉着胤祉往屋裏走“進去再說”
清韻手裏端着茶碗子皺眉看胤祉,聽了半天算是聽明白了。順天科考出現了舞弊現象,考題漏了出去。康熙震怒,命徹查,拿下了好幾名官員,而這試題也是胤祉無意中中了套透露出去的,若不是此次事情敗露他還不知道他犯了如此大錯。
“皇上說什麽了?”清韻轉動着蓋碗上的蓋子低頭問。
“皇阿瑪倒是沒說什麽,只是那些官員受審時一說,弟弟我便”
“你啊,讀你那聖賢書讀的傻了些,以後切記萬萬不可大意”清韻埋怨的看了他一眼,在胤祉開口前說“回去把頭發剃一剃”
“三姐,現在是敏妃娘娘的孝欺”胤禛摸摸毛茸茸的前腦勺迷惑地說
“書呆子”清韻嘆息一聲“這舞弊科場的事雖說你是無意為之,可還是要罰,罰給大臣看,罰給天下人看。如今你孝期剃發也是罰,二者只能罰其一,孰輕孰重你分不清嗎?”
八月二十七,康熙下口谕。敏妃之喪未百曰,允祉剃發,坐降貝勒。王府長史以下譴黜有差。
顧問行端着時令葡萄,大棗往绛雪軒走,進了宮門也不用人通報便直奔正房大廳,清韻歪在榻上半睡半醒建看見他笑了笑。
“谙達怎麽有空來?”坐起來拉拉身上蓋着的毯子說
“皇上讓奴才送些時令的鮮果,這葡萄是現摘的,可好吃,皇上惦記着格格,讓奴才先送過來。”顧問行把裝着果子的竹籃放在桌上笑着回答。
清韻看了一眼,想起自己從病好之後的三個多月中一次未曾見過康熙,就是敏妃殡天時他下旨免了自己殿前跪哭也是借的別人之口。
“皇上很忙嗎?”
顧問行躬着身子捶頭聽她如此問,也知道各中深意“國事繁重,皇上忙”
“煩請谙達狀告皇上一聲,就說清韻該會巴林了”
顧問行心底暗嘆這差事燙手,嘴上卻是恭恭敬敬應下了,退了出去。
康熙聽了顧問行的話從龍案後頭站起來來回踱步,手背在後面“她想回去?這才呆了幾天?就這麽迫不及待回去見烏爾衮?”
顧問行聽着只覺得難得這位皇帝竟然像孩子,格格說回去,可沒說想見烏爾衮,這是皇帝自己補上的。“皇上,格格在宮裏三個多月了,加上在四爺府,也有四個月了,不短了”
康熙皺眉瞪了顧問行一眼“找人去绛雪軒說,就說太後舍不得格格,留格格再住些時日。”康熙說罷又走了一圈,“再派人去巴林,調烏爾衮去戍疆”
“皇上想把額驸調到哪裏去?”顧問行低眉順耳的問。
“随便,越遠越好,黑龍江,青海,西藏随便”康熙瞪着顧問行拔高音量說,走回龍案後面批折子,沒寫幾個字就把筆摔了。他氣啊,氣誰?氣自己窩囊不敢面對她?氣她就這麽急着想逃離紫禁城逃離他?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凝露轉達了小太監的話,清韻咬咬下唇站了起來“去乾清宮”
康熙聽顧問行禀報清韻來了,心底知道是何事,從龍案後面走出,坐到暖康上。揮揮手示意顧問行讓她進來。
“臣婦拜見皇上”清韻規規矩矩行禮,低着頭沒看見康熙眼中閃過的寒光。
“坐吧”康熙放在炕幾上的左手握緊又松開
清韻起身未動,看着他“臣婦要回巴林,請皇上恩準”
“清韻”康熙左手抓着炕幾一腳,右手揉揉眉心,滿口的語氣都是無奈“你八年未曾回家,就不能多呆些日子?”
“家?”清韻笑“八年前這就不是家了,只是象征着權力的紫禁城,我的家在巴林,哪裏有我的兒子,我的丈夫”
“清韻”康熙站起來怒喝一聲“你別和朕對着幹”
清韻不為所動,依舊淺淺笑着“ 臣婦只是想回家”
“你就不能好好的對着我?”康熙目光幽沉的看着她。
“臣婦要回家”
“想都別想,你就給朕呆在宮裏,哪也不許去”康熙怒氣上沖,呵斥一聲。
“‘哪也不許去?這算什麽?是聖旨?禁锢?”清韻笑得諷刺。
“對,就是禁锢,朕偏要禁锢你在宮裏”康熙走了兩步,呼呼帶風,可見是氣到極點,聽了清韻的話,站定了便喊出這麽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 笨笨因為身體原因住院,所以前些天都沒有更新,很對不起大家。最近也是感慨頗多,原來再好的關系也可以說散就散~~~
笨笨現在還沒有好,先行奉上這一千多字,剩下的一千多最晚明天補上,更新也會有,可能保持不了一天一更,請大家見諒,最後謝謝大家看文,謝謝~~~~
上午輸液,下午睡了一會兒,所以現在才補上,對不起大家哈~~~
☆、又是一年
康熙三十九年在康熙餘怒未消中到來。順天科考的正副考官修撰李蟠、編修姜宸英前者遣戍關外後者病死獄中。原來那姜宸英是七十歲才做官,因眼花看不清,為李蟠欺騙,入獄後氣憤而亡。說來他也是着實的冤枉了些。在此事件中未聞半點不利于胤祉的消息半點。
“格格,今兒小安子去內務府領銀絲碳,那邊說是這月的份例沒了”凝露将清韻的發尾盤好別了簪子說。
清韻皺皺眉頭,“省着點就是了”
凝露小聲嘆息一聲,心想就您那腿腳還說省?涼一點腿就疼,屋裏擺了四個火盆是一個也不敢撤的。
清韻就着米粥吃了兩塊點心,便上了肩輿往慈寧宮去給仁憲太後請安。進去的時候裏面已經坐了好些人。
“孫女見過老太太,老太太安好”清韻鬥篷依舊還披在身上,黑色的緞子面,領口上一圈禦用的紫貂毛,烘襯的她一張不大的臉雪白,因為外面冷,眉毛上結了寒氣,進來一暖還有些水珠子。
仁憲太後沖她招手“快過來,不是免了嗎,大冷的天還跑來?”說着又回頭對身側的宮女道“再加個炭火盆子,挪到格格跟前來”
“孫女想念祖母,過來看看您”清韻笑着說,任由仁憲太後握着她雙手。
“入冬時就免了你的晨昏定省,你倒是好,天天兒的來,也不拍犯了毛病”仁憲太後抱怨,臉上卻滿是笑意。
“沒那麽嬌貴,再說今兒孫女來是有事兒要····”
“皇上駕到”清韻話說了一半,外面就有唱和的太監喊了這麽一嗓子。屋裏的妃嫔便都站了起來,群芳争豔的一屋子人。清韻本想站起來的,可仁憲太後壓着她得手沒讓。
康熙穿着鴉青色團福便袍,顧問行跟在後邊,臂彎裏打蠟着康熙的鬥篷,也是黑色領口鑲紫貂毛的,與清韻的很是相像。
康熙揮揮手示意請安的妃嫔們起身,對着仁憲太後行禮“兒子給皇額娘請安”
清韻側側身子,算是躲過他這一禮。
“過來坐吧”仁憲太後笑着說。康熙把馬蹄袖理好,坐到了清韻坐着的那邊暖炕上,離得很近。她能聞得到他身上那股好聞的檀香味道。
康熙和仁憲太後說了幾句話,偶爾看看坐在他身側的女子,低着頭,兩把頭上依舊攢着銀流蘇,微微晃動,能聽見細碎的聲音,側面看去峨眉淡掃,眼尾略略上挑。是說不出的一股風韻,不,用風韻這個詞太過于風塵氣。他不得不承認清韻是穿黑色最美的女人,那股味道是說不出極致的美。
“對了丫頭,你剛才說有什麽事?皇帝一來給打岔打過去了”仁憲太後突然問。
“哦”清韻擡頭笑笑“孫女是想說孫女該回巴林了”她說罷,感覺到背後之人的呼吸便是一沉。
仁憲太後一聽低頭想了想“也有大半年了,是該回去了。”
“不行”康熙出聲反對。兩條英挺的劍眉擰着,額間成了一個川字。“這樣的天氣,你那腿能經得住折騰嗎?”從出塞外木蘭秋祢至如今,他只見過清韻兩次,一次是她到乾清宮鬧了一場,一次是除夕宮宴上。
“你阿瑪說的對啊丫頭,等天氣暖了再走吧”仁憲太後看看康熙輕聲說。
清韻低頭“哪有出嫁的格格在宮中如此常住的?這于禮不合。”
康熙本想說于禮不合的事你做的不少,可看看都在聽三人說話的妃嫔只能壓住心頭的情緒“宮外有你的公主府邸,住那吧”
清韻搬出了紫禁城,可還是沒能脫離的開北京城這塊地界。公主府是前朝某位大官的宅邸,修建的很有格調。帶着江南的水墨氣息。顧問行說這宅子是皇帝八年前親眼所看之後挑選下來的。清韻聽後笑笑,不言其他。宅子經年有人維護照看,直接就能住人。康熙派了魏珠過來當總管。
魏珠記得臨出宮前顧問行拉着他說“小珠子啊,萬歲爺讓你去伺候格格是天大的恩典信任,你萬萬要照顧好三格格,明白嗎?”
“師傅放心,我曉得”魏珠接過顧問行手裏的金牌點點頭。
“格格,各位爺來了,賀您喬遷之喜。在前廳等着呢”凝露打簾子進來說“外面下了雪珠子,您多穿點”
清韻點頭,她本就穿着棉褲的,綢緞布料裏攢着細密的鴨絨很是暖和。又披了鬥篷才出去。她打着傘,風刮着雪珠子,偶爾打在臉上生疼。雪下得急,打在琉璃瓦上簌簌的響。屋頂已經敷上薄薄一層白色。院子裏的青磚地面上青一塊白一塊。她站了一會才邁動腳步往前院走。
廳裏很熱鬧,清韻剛到門前就聽見了裏面的說話聲。
“誰也沒老八你厲害不是?皇阿瑪垂簾,自己也争氣不是?”這是太子的聲音。
“臣弟再怎麽争氣也是不如太子哥哥的。光太子哥哥那江南的幾個門人每年的小景就是頗豐,臣弟沒這個福分。”
“說的好不熱鬧啊”清韻把傘給凝露,邊說邊往裏走。
“三姐”屋裏人紛紛站立。
“都坐吧”清韻坐到主位上,接過丫鬟遞來的茶碗抿了一口,擡眼向胤禩看去。便是一晃神,仿佛又看到了那年夏季石榴樹下的溫潤男子。
“三姐”胤禩喚了一聲,驚醒了清韻。
“溫潤如玉。老八你讓我想起了先生。”清韻捧着茶碗說,語氣裏滿是惆悵。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 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納蘭先生若是多活十幾二十年,定然已是一代文宗,一朝名将。”胤禩看着清韻說“皇姐也不必傷懷,納蘭先生泉下有知明白皇姐如此惦念必定欣慰。”
“長的是磨難,短的是人生”清韻嘆息一聲,又笑笑“今兒你們兄弟幾個想吃些什麽?我給你們做。”
“不用,外面酒肆裏叫一桌就行,不用勞煩三姐動手。”胤禛以拳掩口咳了一聲說。
“着了寒氣?”清韻細細打量他一眼對凝露說“咱們還剩下好些鴨絨不是?去四爺府上問問體量,給老四做件棉袍,再給十三做一件”清韻看看消瘦不少的胤祥說。
“還是皇姐最心疼四哥”老九說的不陰不陽。清韻不理會,依舊淡笑。看了眼窗外依舊下得雪珠子。
“讓人把花園偏北梅林裏的沉香亭拿簾子圍起來五面,再告訴廚房準備涮羊肉,去那吃吧,邊吃邊賞梅賞雪,也是不錯的。”
“三姐這個主意好,還可以對詩,有梅有雪才好,不然罰酒一杯。”胤祉笑着說。
“那今兒喝的最少的一定是三哥,三哥可是飽讀詩書”胤佑笑得溫和。
“喝的少是他沒口福。那酒是我早前在宮裏時釀的梅子酒,埋在绛雪軒門前的石榴樹下有十年了。”清韻抿口茶說,滿是笑意,看到一提酒,年歲還不大的胤祥已經雙眼冒光。
衆人到了沉香亭時,凝露已經着人把一切安置妥當。青石登上放了厚厚的坐墊。鍋子燒的沸騰,羊肉片擺在青花大盤子上能看到盤子上的花紋。還有一些宮裏暖棚子裏養出來的這個時節難得一見的青菜。不算很大的亭子裏擺了七八個火盆。
“還是皇姐大方。我的月例裏,這菜也是沒幾根的,皇姐竟然一下子拿出這許多。”胤礽笑着說便坐下了。衆人也紛紛落座。喝了幾杯酒,涮了幾口羊肉,說些無關緊要的。
“皇姐這酒甚是好喝,果香甜柔、又有酒的濃烈,兩樣風情交揉一體,遂格外令人沉醉。”胤禩抿了一口細細品味。
“這酒制法倒是簡單。米酒,青梅,冰糖便可。青梅洗淨晾幹放在壇子裏,再加上冰糖用米酒泡上就好”清韻抿了一口笑笑“不是要對詩嗎?太子開個頭吧。”
“折梅逢驿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太子想也未想,張口便來。
老三也未做思考,張口便來“衆芳搖落獨喧妍,占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擅板共金樽。 ”
“三哥這首選的好,通篇未見梅字卻是全篇寫梅,弟弟要丢醜了。”胤禛一手轉動酒杯,嘴上說,也吟出一首“聞道梅花圻曉風,雪堆遍滿四山中。 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 ”
老五本是跟在仁憲太後身邊,學得滿蒙文字,漢文不通多少。衆人原以為他要被罰酒的,不想竟說出了王維的一首“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 來日倚窗前,寒梅著花未? ”來。
老七,老八,老九也都吟了一首。老十一見到他了嘿嘿一笑“好在各位哥哥都沒拿我這首做學問。”說完喝了一杯酒才又開口“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 遙知不足雪 ,為有暗香來。 ”
“老十才是最聰明的,這首脍炙人口的我們哥幾個竟都沒想到”老五笑着說。
十二是由蘇麻拉姑養育,又拜馬齊為師的。馬齊的學問是很不錯的,他的父親便是康熙初年力主撤番的米思翰。
“迎春故早發,獨自不疑寒。 畏落衆花後,無人別意看。”吟出來的是南朝 謝燮的《早梅》若非便看書籍,怕是想不出這一首來的。十三顧着喝酒,直接認輸,清韻也不攔着他。十四風寒在宮中将養,故此十三以下沒有其他弟弟來。
“三姐也來一首吧,父皇曾誇獎三姐學問不下納蘭先生的。”老八涮了一片羊肉,吃在口中,軟嫩香甜,像是進貢的蒙古羊。圈養腌禁起來,待到大了便取磨裆處的肉,一只四五十斤的羊取下來的羊肉不過四五斤而已。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清韻笑着拍拍手說,起身看亭外飛舞的雪花。
“皇姐自己寫的?倒是有些男兒的慷慨之氣”胤祉端着酒杯重複了一遍說。
“你們玩吧,我酒喝得急了,醒醒”清韻笑着回話,坐到的亭子邊的長條石凳上,接過凝露遞過來的暖手爐半倚着欄杆看他們。
幾人從頭玩過,老五這次喝了酒。到老八的時候,胤禩笑笑沉吟片刻說“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幹 ”
“老八,罰酒,這裏可沒有梅字。”老五端着酒杯笑
“八哥說的是三姐吧”十三擡頭看看清韻說,她半靠着欄杆看着亭外的雪,眼裏一片迷離。
“皇阿瑪吉祥”胤禛本是扭頭看清韻的,這一看竟看到了披着元色(玄色,因避諱康熙名字,稱元色)鬥篷的康熙。
“都起來吧”康熙邁上臺階,一步步走近還恍然未覺的清韻,握着她的手把她拉起來。
“你怎麽來了?”清韻看她,眼睛裏一片水色,迷迷茫茫的。
“韻兒喝多了,你們也散了吧”康熙看着自己的兒子們說,有看着他們走遠,消失不見才回頭看清韻,把她抱在懷裏,頭壓在她肩上,輕輕的喟嘆“我想你了”他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終年不退的茉莉花香氣,此刻還有梅子酒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他迷醉···
清韻推開他,走到沒有簾子的那一面出口,一步步走下臺階,口中輕輕念到“問人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是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景,只影為誰去!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風雨。天也妒,未得與,莺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吹,來訪雁丘處。”
康熙看着她站定在梅林前,身前是紅梅,身後白雪飄揚,風吹過,黑色的鬥篷下角迎風而起······
三月,清韻請命回巴林,康熙以皇十七女新殇,不認三女遠走留下。清韻對對凝露說“看見了嗎?這就是帝王家,最是無情。”
五月,以清韻生辰留之。
六月,塞外避暑,清韻随駕。
八月末回京,以十月太後五十萬壽,免清韻奔跑之名留之。
十二月,冊庶妃衛氏為良嫔,孝懿皇後之妹佟佳氏為貴妃,庶妃瓜爾佳氏為和嫔,未幾日,良嫔進位良妃,成了清朝有史母家身份最低的妃子。
康熙以年關将至為由駁回清韻回巴林的折子。由此,又是一年過去了,她依舊留在京城····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碼字到十一點多,醫生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今天給我輸了四瓶點滴~~~~~~嗚嗚嗚!!!!!公報私仇~~~~~~~~~
☆、傷害(上)
康熙四十年在一片風平浪靜的表面中度過,太子胤礽在戶部安插兩名門人,官位不大,可卻是要職,康熙只是看在眼裏。
清韻依舊未能離開京城,上呈的折子不是被返回來便是渺無音訊。除了重要的宮宴清韻未曾單獨見過康熙。
康熙四十一年,壬午。
正月二十八,皇帝巡幸五臺山,皇太子胤礽,四貝勒胤禛,十三阿哥胤祥)随行。清韻伴駕。
“格格,快到了吧?”凝露掀開車架上的窗簾布往外看看,回頭問閉目養神的清韻。
“晚半晌兒就能到五臺山了。”清韻閉着眼睛吐出一口濁氣說。近一年她迷上了打坐,覺得這樣沉澱心思冥思靜想一番周身輕快很多。
“怎麽就叫了五臺山這個名字?”凝露看清韻吐了口濁氣便倒了杯茶給她,自己嘟囔了這麽一句。
“五臺山因五座山峰聳立,峰頂平坦如臺,故稱五臺。東臺望海峰、西臺挂月峰、南臺錦繡峰、北臺葉鬥峰、中臺翠岩峰。五峰之外稱臺外,五峰之內稱臺內。其實五臺山原名并非五臺”清韻笑着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将暖手爐抱在懷裏,靠在了迎枕上。因為出宮在外,也沒穿什麽旗服梳兩把頭。穿的是一身深翠綠色的尋常衣裳,只是料子是上好的江寧貢緞,領口袖口還鑲着雪白的狐貍毛,頭發就在腦後盤成団髻,別了根長長的銀簪子,發絲微微有些散亂,添了幾許妩媚的風情。
“五臺山原名叫什麽?”凝露把薄毯蓋在她腿上好奇地問。,她跟着清韻去過幾次江南卻是從未來過五臺山的。
“叫紫府山。原是道士們修行的地方。東漢永平年的時候,天竺高僧迦葉摩騰、竺法蘭從洛陽白馬寺來此一帶,認為這裏是文殊菩薩講經說法的道場,于是就想在這裏建築寺院,供奉文殊菩薩。可這裏的道士并不同意,最後由漢明帝在洛陽白馬寺主持,舉行道士與兩位高僧的賽法,結果兩位高僧獲勝,佛家也就因此在這落地發芽了。”
清韻動動身子接着說“至于更名為五臺山,還有段小故事。據傳說,遠古時代的五臺山一帶氣候異常惡劣,常年酷暑,當地百姓苦不堪言,時逢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