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5)

擡頭看他一眼,又落回到書上。

“看的什麽?如此入神?”烏爾衮好奇,平素他們都是聚少離多。他若回來她是不看書的。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她笑笑,頭也不擡。

“講的是什麽?”

“凡人要度苦厄,了生死,成大覺,非從自心下手不可。但要明白自心只依這二百六十個字,已足夠。”清韻擡頭看着他笑,眼裏一閃而過的是痛苦,愧疚···“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挂礙。無挂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颠倒夢想,究竟涅盤。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谛揭谛,波羅揭谛,波羅僧揭谛,菩提薩婆诃。 ”

她的聲音很輕,一聲聲佛語自她清脆溫婉的口中吐出來,有一種洗滌人心靈的作用,烏爾衮覺得自己心間一瞬清明了許多,就是身子也輕便了。他自是聽不懂這些的,可還是覺得心裏舒爽很多。

“格格,宮裏來人傳話兒。讓額驸即可入宮”凝露在簾子外頭小聲說。

“入宮?”她看一眼烏爾衮“都這麽晚了”

“許是有急事”烏爾衮起身理理袍子“說是換補服嗎?”

“傳話的太監說是便裝即可。”凝露回了話,見沒再問什麽也就回了外間小杌子上繼續繡花。

“這是給你的。”烏爾衮把袖口裏一塊玉拿出來放在她手裏轉身出去。

她低頭看看手心裏還有溫度的玉,銅錢大小一塊殷洪色的玉佩“血玉?”她皺眉打量這玉。

“格格說什麽?”凝露進來正巧聽見這話,往她手裏一瞧吓了一跳“這玉的顏色?怎麽跟血似的?”

“這就是血玉”清韻摸着玉說“這種石頭的記載極少,在史料中,只在吐蕃時代,松贊幹布迎娶文成公主時的禮單中有過它的介紹。很難得的玉。”清韻對着燭光看它,好似看到一灘殷紅的血液。“這玉還叫做貢覺瑪之歌,傳說中的貢覺瑪是當惹雍湖的女神,她住在當惹雍湖心底四四方方的綠寶石宮殿裏,宮殿的四面牆有不同的顏色;紅色是歌唱.貢覺瑪之歌,也就是當惹雍女神歌唱的意思。他怎麽找來這樣一塊玉呢”清韻嘆息一聲,她對他是愧疚的,自從被···之後這愧疚便日益加深。他若是平平淡淡的,不對她如此好也便罷了,可他偏偏,偏偏喜歡了她···

“這時候也不知道皇上叫額驸進宮有什麽事。”凝露跪在床上鋪被子,一邊低聲說。

清韻心裏一緊,想起那日他走時的目光,手一松,那血玉落在地上,清脆脆的一個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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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怎麽了這是?”凝露下床幾步走過來将血玉撿了起來。

“手心裏濕了汗”她雙手握在一起相互揉捏。

“躺下等着吧,格格”凝露攙着她一只胳膊問

“恩”清韻有些恍惚,虛虛的應了一聲順着她起身往床邊走,衣服脫了上了床也是迷迷茫茫的。

凝露看着木偶一樣的人,心底一痛,嘆息一聲離開了。

“阿瑪,阿瑪”她流着淚閃躲“你停下來,停下來···”結果換來的是那人更熱切的親吻。

“康熙!”她喊,她叫,全然于事無補。

“玄烨,你停下” 她無力的說,聲音小的連自己都恍如未聞。

康熙竟然停下來,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如炬“韻兒,我的女兒,停不下來了”說罷,吻上那豔色的唇。

清韻拉着被子一把蒙在頭上。逃避吧,只能逃避···藍色的綢緞背面微微聳動,昭示着裏面的女子正在哭泣。

烏爾衮渾渾噩噩的的走在空曠漆黑的街上,背影落寞,孤寂,傷痛,蕭索···耳邊回響着康熙的話“以後莫要再碰她”

他不明白,可有知道那個她是在說清韻,看着康熙晶亮銳利的目光心底便是一陣陣不安。“臣不明白”

“清韻不是你能碰的”康熙說的堅決,看着他驚愕的與他對視。

“臣還是不明白。格格是臣的妻子。”

“朕的人,你敢碰?”康熙冷笑一聲,語氣陰森的問。

烏爾衮一個激靈,心底說不出是怒焰熊熊還是徹骨之寒。

“你,你對她也存着那樣的心思?”他問,早顧不得什麽君臣之綱常。

“你看出來她愛慕朕了?”康熙笑着說,語氣沒了剛才的陰森,是一種很平靜的陳述。“朕對她也存着那種心思,從她十三歲起,或者是出生起”他的語氣很溫柔,溫柔的近乎于烏爾衮就是清韻,仿佛他是在對他訴說着情話。

烏爾衮說不出話來,說什麽?還能說什麽?自己的岳丈對自己說他愛他的女兒。這岳丈還是萬萬人之上的皇帝。

“她是朕的,所以你碰不得。明白嗎?”康熙傾身在他耳邊輕聲說,像是情人間的低語,燭光閃爍間,他的眼睛似乎是紅色的。

“你們?”烏爾衮自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手握成拳垂着,用着十二分的控制力不讓自己出拳。

“她的滋味很美,你知道的不是嗎?”康熙笑着生活,仿佛從他口中吐出的是妙語蓮花的佛偈俺,而不是傷人利刃。“回去吧,別忘了朕說的話。”

“臣,告退。”烏爾衮躬身說。退行三步轉身往門口走。推開那兩扇朱紅木門“皇上,清韻是臣的妻子,死後會與臣合葬。”

康熙看着烏爾衮出去,看着那門合上,看着外面的景色一點點隔離,右手揮出,身旁桌上的筆墨書畫散落一地。身側的左手關節泛白的顫抖着。

“皇上召你進宮何事?”清韻半撐着身子問站在床頭的烏爾衮“你面色不是很好,怎麽了?又要戍邊?”

“你希望我去戍邊嗎?”他問她,盯着她的眼睛不放,面無表情。

“不,不希望”她下意識的回答,答了之後自己也是一愣。

“真的?”

“恩”她點頭,不敢看他的眼睛,低頭看自己撐在床上的手指。

“為什麽不看着我?”烏爾衮擡起她的下巴問,臉上的笑容很怪異,嘲諷,痛苦,憐惜,憤怒···

“是因為你和他行了茍且之事嗎?”

清韻的心咯噔了一下子。她隐隐約約猜到康熙的目的,沒想到,沒想到竟是真的···

烏爾衮看着她滿臉震驚的樣子,只覺得心如死灰,“你們竟然,竟然···”他說不出話,攢足了力氣将她向床裏掀去。

八部架子羅漢床很寬,床頭內裏有小小的五鬥櫃,上面還擺着檀香木的首飾匣子,那匣子被撞翻,散在褥子上一只白玉芙蓉簪,頭磕在櫃腳,‘咕咚’一聲悶響。

“格格,怎麽了?”凝露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不用守夜了,你回房睡吧”清韻沉了沉氣息,說。再擡眸時烏爾衮已然在脫衣服,一臉的怒氣。清韻的心又是咯噔一聲,似乎她預見了一切···

“烏爾衮,你···”她抓着被角王麗躲了躲,卻被他拉着腳踝扯了出來。

陌生又熟悉的身子覆蓋上來,沒有溫柔憐惜,只有急于發洩的滔滔怒氣。

“烏爾衮,你聽我說···”

再一次的,她的叫喊沒人理會。□傳來毫無防備的痛意,她絕望的閉上眼睛,兩滴淚滑落到堆萎的發絲裏。

烏爾衮看着她,心裏是鮮血淋漓的痛意,還有,憐惜,卻原來終究他是恨不起來她。随手扯過一見中衣蓋在她臉上,身體的動作不停。

清韻想起了前世金庸小說裏的小龍女,她好歹還以為着那是楊過,是她的愛人,可她呢?這算什麽?

烏爾衮在制高點來臨之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抽身,披上外套離開。

清韻躺在床上,像是被遺棄的破布娃娃,□赤,裸淩亂,上衣卻是穿的規矩,臉被蒙着,許久之後,那纖細的手指動了一下,然後是手臂,是腿,她蜷縮起身子,拉過被子蓋在身上,腿蜷着,抱着肩,那是嬰孩在母體中的形态,極度的沒有安全感···

第二日,烏爾衮往寧夏戍邊。

康熙四十一年六月初九上奉仁憲皇太後往塞外避暑,皇太子胤礽、直郡王胤褆、四貝勒胤禛、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祿随行。 清韻稱病未随。

“格格,您都好些日子沒吃飯了,宣太醫吧?”凝露看着剛拿起筷子又放下的清韻說“瞧瞧您瘦得。”

“宣太醫吧”她起身往暖炕邊上走,邊走邊說,有氣無力。

帳子內的清韻望着繡花雲錦布料發呆,這幅身子愛什麽樣都好,早去了也是早解脫。想着,邊聽太醫說“恭喜格格,喜脈”

“按着方子抓藥···”她懶懶的回答,突然消音。

喜脈···喜脈···

“幾個月了?”她盡量平靜着聲音問,可是還是有些顫,有些啞,身子連帶着心都是涼的。

“兩個月了。格格的身子還能···實屬是···”

清韻沒聽見他後面說的是什麽,想着兩個月,兩個月,身子便松了下來,心也落了地,她真怕啊····好在是他的。

這是苦難中的意外驚喜嗎?老天爺憐惜她,給了她這個孩子。她摸着平坦的小腹,目光悠遠···

作者有話要說:睡覺了~~~~

☆、哀

“格格,宮裏來人傳旨,在院子裏候着呢。”凝露對着正在喝湯的清韻說,懷孕快三個月了,并沒有過多的妊娠反應,只是嗜睡,早起吃了飯便要躺下再睡,直到有人來叫。

“來的是誰?”喝掉碗裏最後一口湯她問,到如今手按在小腹上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這近十年來自己過得竟然是行屍走肉般的生活,如今有了這個孩子,她的生命才再次有了繼續的動力。

“倒是個不認識的小太監”凝露收了碗說。

“去瞧瞧”清韻從榻上下來,以手掩口打了個哈欠,動作慵懶,帶着三分妩媚。

“格格看着和以往大不同了”凝露笑着說,心底是真的高興,以前的清韻看着再高興似乎也少點什麽,如今再看卻是十成十的靈氣十足的女子。

“還不都是一個樣子。”她笑笑,就這她的手往屋外走。院子裏站着個年紀不大的小太監,看着眼生。見到清韻打了個千。

“格格,皇上派奴才來宣旨,請跪接。”聲音尖細,些微的顫。看到轉身欲取跪墊的凝露,又道“凝露姑姑不必取了,就這麽跪。”聲音比剛剛更尖銳了三分,顫的更厲害。

凝露看着清韻,眉頭皺的緊。

清韻看了眼小太監,緩慢的跪了下去,那小太監側了側身子算是避了開去。只是垂手低頭的站着,也不說話。凝露鬧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跪在清韻後面幹着急。

******

約莫兩刻種,清韻動了動跪的麻痛的膝蓋。“凝露,扶我起來。”

“格格,皇上的旨意”小太監臉色有些白的開口

“回去告訴他,他的心思我明白,不過讓他死了這份心思。若真想把我怎樣便等我生了腹中孩子。不然便讓他拿了我去一屍兩命。”清韻起身寒着臉說,見那小太監不動地方,冷着嗓子呵斥道“滾,滾回去告訴他。”

看着那小太監逃命似的離開,清韻半個身子靠在凝露身上,眼底晶瑩如洗

清韻迷迷糊糊間覺得有人在看自己,灼熱的盯視,像是豹子盯上獵物的勢在必得,冷酷,炙熱

“誰?”本能的開口詢問,細小的聲音,帶着睡中的慵懶迷蒙。

臉上有東西在爬,輕微的,小心的,像是毛毛蟲在蠕動

掀開仿佛有千金重的眼皮,她看見在昏暗的燭光下那人坐在自己床前,半邊臉隐在黑暗中,半邊臉在搖曳的燭光下,臉上沒什麽表情,那只眸子裏卻是複雜的,複雜到剛睡醒的她看不明白。只是心裏預感,他此番定沒安什麽好心思。

“你怎麽來了?”她問,看看根本看不清的窗口,應該已經快午夜了。

“你不想我來?”他不答反問,聲音很輕,像是午夜裏輕輕的嘆息,卻驚得她一身細小疙瘩。

“你”清韻半撐起身子,卻被他扶住再起不來。

“我帶了藥給你喝,安胎的,來,乖乖喝了”他的聲音更輕,像是誘哄,說不出的親昵暧昧。一只手在床頭的矮幾上端來一碗黑漆漆的藥來。

“我用不上。”她偏偏頭那藥似乎已經冷了,黑乎乎的,沒多大氣味。

“乖乖喝了,你身子薄弱,喝了這對身子好。”他單手将她摟在懷裏,身上還帶着一絲夜裏特有的風露之氣。

她擡頭看他,這個角度剛剛能夠看清他整個臉。面色肅靜,那雙銳利的眸子深沉如海,看不出半點兒情緒。“我不喝,這是些什麽,你偏要我喝下去。”

他看着她,眉頭微皺,手裏的藥往她唇上蘸“難不成我還會害你不?喝了便是。”

她偏偏頭,躲了那冰涼的碗邊。“我這裏丫鬟嬷嬷照料的好,用不上這個。”

“乖乖喝了,莫要逼朕。”聲音裏已經透着幾分冷凝。一只手掐着她後頸,一只手将藥碗遞至她嘴邊“喝了!”

“這到底是什麽?”她雙手握着他的手腕,聲音也冷了幾分。

“你真想聽朕便告訴你又何妨。”他輕聲說,垂首,附在她耳邊,仿若情人之間的耳語一般“是堕胎藥,韻兒,朕怎麽可以讓你成為朕的之後又為別的男人孕育孩子?”他看着她突然面色如雪,好心情的笑笑,那聲音在她耳中就如毒蛇吐出殷紅的芯子一般‘嘶嘶’聲,讓人覺得如處數九寒天的冰雪之中一般,渾身都透着徹骨的寒冷。

耳上傳來溫潤的觸感,驚得她一哆嗦。

“怎就驚着了?”他寬厚的手掌撫着她垂在背後的長發,溫柔的問。“恩?”這聲‘恩’可謂九轉十纏,像是蜘蛛吐出的粘稠的蛛網,一絲絲,一點點緊緊地纏繞在心尖尖上,就仿若她的心是那不自量力,企圖突破這一層網的傻蛾子,最終不過是黏住了,掙紮了,卻死于此的後果

“你”她是真的怕了,日裏他不過是打發個奴才來刁難,她打發的走。如今的半夜三更,他卻是自己來了,就算是“你到底要做什麽?”

“做什麽?”他将藥碗放下,雙手捧着她泛白的臉“我的韻兒,你,當真是不明白?”那目光是那麽溫柔,語氣亦如三月的春風一般,可是她覺得冷,徹骨的寒冷。這樣陰郁的康熙是她這許多年從未曾見過的。

“韻兒,那次是朕的不是,不該将你遠嫁。可朕受了那相思蝕骨痛。如今便是你的錯了,是不是呢?我的女兒。”他撫摸着她的臉,自額頭,眉眼,鼻子一直到嘴巴。略微粗粝的手指不輕不重的摩擦着她的嘴唇,像是情人間的親吻。

“我,我何曾錯過?”她竭力控制着自己顫抖的身子問到。

“你怎的沒錯?”他笑,可是只是牽動嘴角,那眼裏竟是漸漸湧起的怒意。“你已經是朕的了,怎的便懷了他的孩子?”他看着她,眼裏是從未曾展現在她面前的狠戾“朕,怎可教他稱心如意?”說着複又拿起那碗藥來,送至她唇邊“乖乖喝了。”

“你,你,當真瘋了不成?”她看着他,咬牙問道。

“早就瘋了,不瘋了怎的會喜歡上自己的女兒呢。”他的聲音極輕,仿若是那夜裏吹過的風,過去了,便散了。

“喝了吧。”他鉗住她推搡藥碗的雙手,作勢便要灌進去。

“我不喝,不喝”她将頭搖晃的有如撥浪鼓一般躲避着冰冷的藥碗。藥汁子灑出來,全然的落在手臂上,肩上,冰涼而黏糊。

康熙的一雙眼睛已是陰鹜十足,跪在床上,将她雙腕壓在膝下,一只手捉了那纖巧的下巴,将緊閉着泛白的唇生生捏了開來“今日你不喝也得喝,半分由不得你。

清韻看着他那狠勁兒,心裏一陣犯冷。也不知哪來兒的那股子力氣,掙脫了雙手,那麽一推,藥碗子便飛了出去,落在地上,摔了粉碎,黑乎乎的藥汁子攤在地上一片。

“格格”外間裏凝露的聲音帶着點子恐懼。

“滾”康熙呵斥一聲,外面便沒了聲音。

他陰沉着臉看着在床上喘着的清韻,目光陰沉“朕能讓你沒了一個孩子,這個你也同樣別想着留下。”說罷甩身往外間走。

“你站着。”清韻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喊了一聲。纖細的十指緊緊抓着身下的錦被,深深吸了口氣,才問道“你那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康熙輕輕的重複了一遍,回身看着她,那雙深眼窩的黑色眼眸中散着幽幽的光 “你真的以為那個孽種是你府裏那個低賤侍妾下的手?若不是朕的授意,那滿珠家的會讓她得手?”

“你,康熙,好,你,真好”她胸口起伏着,嗓子裏發出的是憤怒,悲憤和難以置信的嗚咽之聲。“你給我滾,我這一生再不想看見你,我怕忍不住要撕了你。滾”

康熙深深地看她一眼,轉身離開。那眼裏晦暗不明像是漆黑的墨。

“凝露,凝露”清韻凄厲的喊了兩聲,凝露從外間小跑着進來。

“格格,皇上走”

“去,派人到巴林,把薩滿珠兩口子給我喚來。”

“格格,衣服,奴婢給您換件衣服再”凝露看着她滿是黑色藥汁的中衣說。

“去,快去,聽見沒有!”纖纖玉手指着門口的方向,手腕上還有大片的淤青

凝露有些怕這樣的主子,虛虛的應了一聲便去找人辦差去了。屋子裏一下子又靜了下來,只偶爾聽得見燭花的噼啪聲,她的臉在陰影之中看不清,偶爾燭光跳躍,一晃之間顯現一下那晦暗的表情。

‘哐當’一聲響,原是個軟枕飛了出來,撞在了梨花木的梳妝臺子上,随後嘩啦啦一陣響,桌上的脂粉盒子連帶着釵環首飾撒了一地。

清韻坐在榻上,手裏擺弄着食指小指戴着的掐絲琺琅的指套。間或擡眼看看地當間跪着的兩個人。

“你們說,這些許年我對你們如何?”她開口,溫潤如玉的聲音。

“格格待奴才們試試千萬般好。”

“千萬般好?”清韻呢喃一聲“若真是千萬般好,你為何要殺害我的孩子?”

“格格”底下跪着的人膽顫心驚額喚了這麽一聲,便再沒了別的話。

“無話可說了嗎?我自認為沒有哪裏是克扣虧待了你們。既如此你為何偏偏聽他的?你眼看着我多期待着那個孩子,卻還是動手狠心殺了他,你教我如何不恨你?不怨你?不恨怨你的主子?”

“奴才們無可辨別之言。”

“好,好,你們都好”清韻緊咬銀牙,擠出這幾個字。左掌拍在金絲楠木的炕桌之上,掐絲琺琅的指套應聲而斷。

“格格,仔細了手。生氣傷身,腹中的小主子”凝露将那斷了的指套摘了下來,輕聲勸說。

“拉出去,亂棍打死。府裏的奴才一個不落,都給我看着去。”平靜的聲音裏,吐出的話便要了兩個人的命。

“你出去吧,我靜靜”素白修長的手撐着額頭,另一只貼在微微現了出來的小腹上。

“孩子,額娘便是拼了這條性命不要也會保全你。若不如此,額娘便陪了你去”

作者有話要說:對于最近停更的事情我很抱歉,因為假期再加上有些讓我焦頭爛額的事情,所以,很對不起大家。也謝謝大家對我的文的支持,謝謝!!!

☆、寧

“她那裏如何?”康熙批閱了小一個時辰的的奏折,将筆婖飽了朱色。

“格格把府上的奴才都打發了出去。只留了凝露姑娘一個。四爺五爺給送了幾個丫鬟婆子,不過都不得近身伺候。便是飲食上格格也是查的細之又細。”顧問行弓着身子說。

“朕便是無從下手?”康熙擎着筆說,在筆上落了幾個字,放下,揮揮手。

顧問行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皇帝,退将了三步“皇上,格格是極看中腹中孩子的。您若是非要恐格格會怨念。”顧問行察言觀色的終于說出了這番話,見看戲沒什麽反應躬身退了下去。

他将整個身子靠在椅背上,呈一種放松的姿态。不自覺的想起那個人。如今細細回想,喜歡上那樣一個人不過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唯一這些年他看不開的便是兩人羁絆的血緣。磕磕絆絆糾糾纏纏這些年,他看開一切卻是傷她至深。

他生在紫禁城長在紫禁城,由三阿哥到少年皇帝再到如今手握皇權的帝王。這深宮之中的人有巴結奉承的,有恐懼忌諱他的人,唯獨沒有一個全心全意對他的人。先帝心裏只有董鄂氏,額娘心系先帝且早亡。孝莊太後對他雖是慈愛的,可也只是說話留一半讓他自己捉摸。大臣們更是不用說的。至于後宮妃嫔,表面上風平浪靜和睦親厚,暗地裏卻是龌龊至極。唯獨只有她,只有她對他這個皇帝是全無保留的赤誠相待。所有人都會對着他笑,可是唯獨她的笑才是真心,于是那過往的一颦一笑便深深的刻在了心裏,成了羁絆,成了業障,再也擦不掉,抹不平。

***************

“太子殿下。”不算明亮的寝殿裏,年過半百的索額圖着一身黑色袍服,對着坐在榻上身着明黃的男子微微供了一身。

“叔公快坐,你我二人不必如此多禮數。”男子開口,自帶了幾分上位者的矜持,還有兩分恭敬。可着明黃,除了皇帝便只有太子胤礽一人。

“謝太子。”索額圖将馬蹄袖挽起,落了座。

“皇阿瑪準備再次南下,旨意過幾日也該發下來了。叔公如何看此事?”胤礽揮手将送茶的太監打發下去,問索額圖。

索額圖端起纏枝花卉的蓋碗喝了口茶。“皇上對太子還是好的,這‘蘭雪’滋味醇厚回甘,是難得的珍品。”

“早些年皇阿瑪對我确實是只是這幾年老八等人羽翼漸豐,分了我不少權力,就是皇阿瑪對我也是嚴了些,淡了些。”胤礽語氣本是極輕,像是喟嘆,最後竟帶了些咬牙切齒的意思“三十七年時更是封了貝勒,他才幾歲?便”太子越說,語氣漸現厲色。

“太子”索額圖放下蓋碗,低低喚了一聲。胤礽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竟恢複了最初的雍容貴氣。他的容貌是極其清秀的,很像生母赫舍裏氏皇後。淺笑時端靜淡然。

“皇上怎麽起意要再次南下?”

“我原是不知道的。不過前日請安時聽見了兩句話音,有人上了秘折參奏我們在江南的人搜刮民脂民膏。想必這上折子的是老八的門人,他們自己在江南的好處不必我小,要不老九怎麽來那麽些銀子去哼”太子冷哼一聲,放在身側小幾上的手,緊了幾分。“這次皇阿瑪像是鐵了心要親自辦了這些人,這江南,是斷斷不能讓皇阿瑪去的。”

“江南歷年供奉的銀子都是咱們的要害,這條線是斷不能斷的。”索額圖撥弄着蓋碗,沉吟了一會兒說“只是咱們如何有法子讓聖駕到不得江南?”

胤礽沉吟着,蓋碗兒敲得叮當作響,過了片刻道“叔公不必擔憂,我自有辦法,叔公只需在京中見機行事即可。”

“太子殿下既如此說,我便放心了。”索額圖起身道“既太子心中已有計較,我就先回府了。”

“叔公慢走。”太子略微動動上身道,看着索額圖轉身走了幾步又站住了。“叔公還有事?”

“那個叫青衣的名伶,太子還是好自為之,藏好或者殺。”

胤礽眯了眯秀氣的眼睛,開口時聲音已經冷了幾分“此事不勞叔公費心,我自有計較。”

“太子,你這等心思若是被有心人知道,怕是皇上震怒”索額圖低沉着聲音說,語氣裏有嘆息之意。

“天色已晚,叔公還是早早回府的好。”胤礽的聲音更是冷凝了幾分。索額圖站了片刻,轉身離開。

太子看着關上的門,靜默了一會兒,張口換貼身太監“斐含。”

“太子有何吩咐?”躬身進來的太監消瘦羸弱,個子不高。

“請青衣過來。”太子端起冷了的茶,抿了一口道。

斐含應了一聲出去,不消片刻。便有一月色長衫的秀美男子走了進來,頭微微垂着,舉止間透着小心翼翼的膽怯。站在榻前六七步遠的地方,躬身行禮“拜見太子。”聲音清脆,如珠落玉盤一般。

“近前一些。”胤礽放下蓋碗,沉聲道,聽不出什麽情緒。

那青衣依言又往前走了幾分,站在榻前。

“擡頭。”

青衣依言擡頭,那略顯女氣的容顏在燭火掩映下,顯出一種出塵之美。胤礽看着他,清冷的眸子似乎漸漸有了絲暖意,又慢慢的顯現出一絲迷離,癡茫,“像,确實有幾分像。”他自己呢喃,眼中愈漸恢複清明,卻也漸漸升起一股火氣,再開口已有幾絲恨意“偏你這卑賤之軀竟然像他?”說着一伸手,将那青衣一扯,拉到了榻上,身旁的小幾已經被踢了下去,‘哐啷啷,的響聲,茶杯碎了一地。

“太子爺”斐含在門外喚了一聲,見裏面沒聲音,心裏依然明了,帶着門前的太監退了下去。

“太子爺。”清脆的聲音中隐隐透着一絲顫栗和恐慌。

“說,為什麽偏偏是你這卑賤之軀長得像他?”胤礽的聲音低沉,透着恨意和一絲羨慕,是的,羨慕。

裂錦的聲音傳來,那清脆的聲音帶了幾分尖銳,“太子殿下,您,您”話未完,便傳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少頃。

“叫出來,叫”胤礽的聲音帶了三分狠絕。

“太子爺”那聲音已經不複清脆,帶了幾分靡靡。

“叫胤礽,叫我胤礽”他的聲音與方才的狠絕全然不同,竟是極溫柔的。

青衣低低的叫了一聲那象征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名字,卻是驚呆了在那人身下。他在自己耳邊呢喃的那兩個字是什麽?那是是青衣難以想象,自己是撞破了怎樣的皇家辛秘。

***********

“皇上,格格有孕在身,怕是不宜随駕南下。”顧問行看着歪在炕上的康熙提醒道。

康熙低頭看着右手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玉的成色不是很好,與宮中之物無法相比,可他仍舊是戴着這麽多年,不曾摘下,片刻離身不得。那是康熙二十二年,他三十歲生日時清韻送的。

他記得,那小小的人把這扳指捧到他面前時像是獻寶一樣,“阿瑪,這可是我在宮外給你買的哦。”那語氣,和那亮晶晶帶笑的眼睛都帶着得意的味道,那是個等待着父親誇贊的孩子,那時她才多大啊?不過十歲而已。

他把她抱到膝上,故意板着臉問“怎麽出宮的?誰準你出宮的?”哪成想,那小人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竟然是滿眼淚光,看的他心疼。

“韻兒想自己給阿瑪準備生辰賀禮,阿瑪要是不喜歡,我”那盈盈淚光的眸子望着他,像是望進了他的心裏,明知她是故意為之,自己卻是不忍心在故意板臉吓唬她。

“阿瑪逗你玩的,來,給阿瑪戴上。”他笑着捏捏她軟軟的,還有些肉的臉蛋。看着她笑顏如花的拉下自己的右手将那扳指戴在了他的拇指上,于是近二十年來,這扳指便一直不曾摘下來過,那不僅僅是戴在手上的扳指i,更是刻在心間的痕跡

“皇上?”顧問行見康熙久久不語,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

“她,不去便不去吧!這一路車馬舟船,萬一照顧不周。她的身子也不比許久之前。”康熙嘆息了一聲,說。聲音很低,略略帶了些低迷。

“那”顧問行,偷偷的擡了一下眼睛,只見皇帝垂首擺弄着扳指,看不見什麽表情。

康熙知道他問的是什麽,許久沒有言語,最後不得不嘆息一聲,那聲音很輕,顧問行未曾聽見,就是康熙自己,也有些恍若未覺。“你親自去一趟她那裏,就說那日是朕,是朕已是喝多了酒。讓她好好安胎,說朕南巡回來,便去看望她。”

“嗻!”顧問行喜笑顏開的應了一聲,擡眼看了一眼倍顯寞落的康熙“皇上,格格她自小心性聰慧,不會,不會怪您的。”

“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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