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4)
讓你善護朕躬,你是不是以為朕要立你為太子?”康熙越發的疾言厲色,幾要下床踹打胤褆一頓。“朕即便是廢了胤礽的太子之位,也斷斷不會立你為太子!你自幼脾氣暴躁愚鈍不堪,豈可為太子人選!”康熙說道此處,幾欲喘不上起來,顧問行在一邊緊忙将康熙扶着靠在軟枕上。
“皇上息怒,直郡王不過是一時說錯了話,皇上無需動怒!”
“朕看他是早盼着這一天。不止他。”他說着伸手去指跪在地上的衆位随駕皇子“你們,你們又有誰不盼着這一天!”
“兒臣不敢,兒臣萬死不敢!”老八等人見康熙如此說,連忙叩頭,口稱不敢。
康熙冷笑“不敢?你們哪裏不敢,只怕個個都盼着朕早死才好!”它銳利的眼睛看着床邊的衆人,此刻再也不像是個慈愛的父親,而真的是個坐在上位的君主。凜冽無情,威嚴不可侵。“都給朕滾出去!”
清韻看着衆人魚貫退出,留下悄無聲息的屋子裏只有康熙,顧問行,她和凝露以及一旁腳下跪着的太醫。她看着康熙的眼神射過來,淩厲和無情逐漸消散,變成了痛苦,心酸和無奈。
清韻站在原地,與他隔着不算長的距離,可是她卻突然覺得她與他隔着的是天涯海角一般。
“韻兒!”她聽見他叫他,然後恍恍惚惚的邁步走過去。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時間的烙印上,她看見二十幾歲的康熙,三十幾歲的,四十幾歲的,還有如今蒼老的年過五十的康熙。她的淚留下來,落在康熙握着她的手的手上,一片溫熱。
“阿瑪。”她蹲在他床邊,輕聲喚了一聲。心裏一如五髒俱焚一般的絞痛。
康熙本欲說什麽,擡眼卻看見了跪在門邊的太醫。“你不在十八阿哥那裏守着,跑到朕這裏做什麽?”
清韻聽他如此問,身子一抖,差點坐在地上。康熙感覺到她的瑟縮,淩厲的眸子掃向太醫“說!”
“十八阿哥薨了。”太醫以頭觸地,話說的猶如赴死。
清韻看着看戲,只見他一愣,臉上全無表情。她卻知道,康熙是傷心地,只有這樣的面無表情,才是他情緒達到極致的時候能。
“阿瑪···”她只能叫他阿瑪,卻不知道如何勸他。這世上沒有任何一種語言是對失去孩子的父親說的。
“朕要去看看小十八。”康熙抓着她的手,那樣的緊,抓的她手指發疼。
顧問行給他穿上了謝,他拉着她,走的那樣快,她只能小跑的跟着。可是到了十八的屋門前,他卻停住了腳步,站了良久,才推門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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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只有值班的太醫宮女,跪在床前,見康熙來了,紛紛叩頭請安。康熙不理,只是到了床前,低頭看着十八。
兩腮仍舊腫着,讓她原本可愛的臉變了形。衣衫是換過的,很是整潔。閉着眼睛躺在那,像是睡着了一樣。清韻的眼淚刷拉拉的從眼睛裏流出來,心裏說不出的疼。眼前全是十八的樣子。
他圍着她叫皇姐,給她擦眼淚,說和雲輕一起給她捉狐貍的十八,晶亮晶亮的眼睛,彎彎的嘴角,那樣的可愛,那樣的活潑。可是此刻躺在床上了無生氣,一動不動的像個木偶一樣。
康熙坐在床邊,将十八緊緊的抱在懷中。她透過眼中的淚,看見康熙臉上蜿蜒的晶亮。這個鐵一樣的男人,高高在上的君王哭了。哭的那樣傷心,那樣的讓她心疼!
“阿瑪···”她只能說出這兩個字來,嘴裏再難言其他。她的唇瓣剛剛合上,便聽見了一陣細小輕微的啜泣,她心神一怔,知道那是雲輕的聲音。
凝露在一邊也聽到了,順着聲音過去,在床後看到了蹲坐在地上,嘤嘤哭泣的雲輕。
“小格格。”凝露過去,将雲輕抱到清韻跟前。她将女兒接過來,看着她哭紅的眼睛,心裏有事一揪的疼。
“雲輕。”她用帕子給女兒擦臉,語帶哽咽。
“額娘。”雲輕抱着清韻的脖子哇的一下子哭出聲來。清韻拍着她的背,眼睛看着摸摸流淚的康熙,心裏如同萬箭穿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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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瑪,吃點兒東西吧。”清韻手裏端着清粥,坐在康熙床頭。他已經五日沒有吃一點東西,便是連晚上睡覺也是機器的少。
康熙搖頭,看着清韻,滿面的愁苦。
“已經要入京了,還有諸多事務等着阿瑪來處理,您要是不吃不喝,讓下面的王公大臣該如何是好?”
康熙看着她,良久。輕聲道“朕生養這麽多兒子,從老十四往前,沒一個是讓朕省心的。”
清韻手裏拿着湯匙,輕輕的攪合着碗裏的粥。
“胤褆魯莽愚鈍,老八頗多算計,老九老十和十四又以老八馬首是瞻,十三,朕原本以為他是忠孝之人,可是全部是那樣。”康熙嘆息一聲,“胤礽,朕包容他二十餘年,結果···”說着,康熙的淚,順着眼睑流出,一滴滴的,像是打在清韻的心頭一般。
☆、混亂不堪(二)
“阿瑪!”清韻跪在他的床頭,看着左手執筆批閱奏章的康熙。他幾日裏來未曾安寝,又略微有些中風,右手寫不得自,只能用左手朱批奏折。
“你起來,跪着做什麽?”康熙擡頭看着跪在地上一身素服的清韻皺眉,這幾日來他一直都在為十八和太子的事兒傷心勞神,并無過多的注意她。此刻看去,她顯得那樣單薄兒羸弱,像是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了一般。
“阿瑪如此不吃不喝,要置天下衆生黎民百姓于何地?置後宮諸妃皇子于何地?”清韻看着他,面色平靜眼中卻是毫不退讓的堅韌之色。“阿瑪為君為父感傷太子十八之事無可厚非,可阿瑪不該置自己聖躬于不顧。”
康熙看着她,仿佛又看到了十七年前的那個雪夜。乾清宮的院內她便是這樣的跪在那,倔強□猶如一株老梅。今天,跪在他面前的女子與十七年前并無二樣。唯一不同的是她當日抛下一切為了自己,今日卻全是為了他。
“當日胤礽所質問的一切皆與我有關,若是由我引起這般不安,我寧願一死以謝。”她看着她,雙眸灼灼其華。
康熙心頭一驚,知道她并非玩笑。急忙下榻趿拉着鞋将她拉起來。“胡說!”他訓斥,卻有着說不出的心疼。“太子之心索額圖在世時便已顯,怎麽會是因你,莫要再胡說這樣的話。”
“阿瑪。”她的淚順着眼角流下,晶瑩璀璨。她環着他的腰,頭靠在他的肩上,輕輕的喚了一聲。如不是以此相逼,她再也想不出什麽規勸之法。雖然是下下之策,可卻是最為有效的。
康熙這幾日已開始進膳安寝,雖不比往日。但好在态度之上的轉變讓人欣喜的多,連着數日以來大臣們臉上的陰雲密布也見到了一絲陽光。
一路上從布爾哈蘇臺行宮往北京而去,趕得急,竟有幾分風餐露宿的味道。此刻清韻坐在康熙的禦駕之上,手裏捧着一杯茶,看着紗帳外的景色發呆。她昨夜去看雲輕是否睡的安穩,回來時就近走的是一條偏僻小路,不曾想竟然意外的聽到了一番密談。
“想什麽?”康熙擡頭看見她這般光景,輕聲問。
清韻輕輕搖頭,将手中已經冷卻的茶喝了一口,苦澀異常。從舌根一直苦到心頭。
康熙看了她一會兒,仍舊低頭去處理手上的東西。這些日子以來二人的相處模式便是這樣的。一處裏呆着,卻是各做各的事情,偶爾說山幾句話也并不多。誰都不會覺得尴尬,反倒是有種歲月靜好的溫馨。
她感覺到他不再看他,偷偷的松了口氣。卻是又想起了那夜裏聽見的那一番密談。
“京城中的一切照舊就好,不必有過多的動作。再等等看皇阿瑪是什麽樣的心思。”那溫潤的聲音再熟悉不過,雖然略微的壓低,她還是能夠聽得出來。
“聽聞皇上當日痛哭仆地很是悲傷,只怕對太子還是念着舊情的吧。”另外一個聲音語帶沉吟,清韻覺得似乎聽過,有些耳熟,可是卻想不起是誰的聲音來。
“不會。”那溫潤的聲音道,有着無限篤定。似乎走了幾步。清韻吓得一身冷汗,但好在并非往她所在的這邊來。
“最是無情帝王家,皇阿瑪對胤礽早些年或許還會念着舊情,手裏的東西都壓而不發。可是當日卻說包容其二十年等雨,可見是氣極怒極。在這還有窺視禦帳一世,此事更是将以往諸多事情牽扯出來,想來這舊情是難念的。”
“那若是立長?”
溫潤的聲音輕輕一笑“本朝向來沒有立長一說。太宗,世祖以及當今皇上都非長子,亦不是嫡子。更何況當日廢棄胤礽之時便說過大阿哥魯莽愚鈍不能繼業。更何況大哥還說要代皇阿瑪誅殺胤礽,此話既出更是全無可能。如今能夠和我一掙的便只有老四了!”說到此處,溫潤的聲音中竟然多了絲陰狠。
“四爺哪裏用不用咱們···?”後面的字越來越輕,她聽不出來是什麽,但是顯然并非什麽好話。
“暫且不用,先看看皇阿瑪接下來要做什麽才是。倒是大哥那裏,若是為我所用定是一大助力。”
“是,我這就回京去安排。”之後便是二人相繼離開的腳步聲。
待到四周安靜,清韻才發覺自己全身已經汗濕,夜風一吹,涼氣便侵入皮肉骨血之中,一直到心底都是冰涼冰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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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突然停下來,清韻不妨,一時間向前傾去。幸而康熙扶了她一把,才免于出醜。她擡頭看他,眼裏全是詢問,康熙搖搖頭,表示不知怎麽一回事。
“怎麽好好地突然停車了呢?”她話音剛落,車外顧問行回話的聲音便傳了進來。
“皇上,前方突起異風,所以陡然停車。驚了聖駕,奴才罪該萬死。”
康熙拉着她的手“下去看看。”
清韻點頭,随着他下車,往前方走去。遠遠的就看見前方有柱狀的旋風快速移動,卷起沙土漫天。二人走到最前方侍衛的身後放停下腳步。風吹的衣袍飄飛,咧咧聲清晰可聞。塵沙打在臉上,刺痛。眼睛被吹的都有些睜不開。
清韻用手遮掩住眼睛,半睜着看向那卷起的飓風。那風打着旋,帶着電閃雷鳴在遠處移動,歲不道衆人跟前,看起來卻很是瘆人。風柱發黑,越往裏黑色越深。她看着,驟然覺得心口一疼,腦子裏想起了一個遙遠而空靈的聲音‘若不随我,你定能得道升天位列仙班,享人間香火。你,可想好了?’突然間,她變淚如雨下····
那餘音久久不絕的在腦海中回響,連那風所帶過的電閃雷鳴也入不得她的耳。一旁的康熙原本握着她的一只手,此刻卻似驟然用力,死死的,緊緊地握着,像是她就要飛走一般,握的她生疼生疼的。
“皇上,異風已過。請皇上轉回車架。”身後的顧問行看了看面前并肩而立的二人,又看了看身後的諸王大臣,輕聲提醒道。
康熙拉着她的手轉身便走,走的那樣的急,那樣的快。讓她只能加緊腳步跟着。
“速速啓程回京。”他頭也不回的沉聲吩咐,腳下卻是越發的快了起來。
“阿瑪,你怎麽了?”二人上到車架之上,清韻還不曾坐穩便開口問道,臉上的淚痕猶濕。
“韻兒”康熙只是叫她的名字,随後緊緊地将她擁入懷中,報的那樣緊,像是要揉入血脈裏一樣。
“韻兒。”他的頭枕在她的肩上,顫抖的聲音裏竟然帶着恐懼。
“韻兒,不要離開這,不要離開···”
清韻聽他這麽說,眉頭微微皺起。胸腔被擠壓着,發出的聲音微微的有些沉悶“我在這,阿瑪!”
“不要離開這,不要離開朕。”康熙的唇火熱,親吻着她的耳側,嘴裏一如嬰兒般的呢喃。
“我在。”她回答他,感受着他突如其來的莫名的親近。
“別離開朕,你是朕的。”他說,親吻上她的唇。像是在證明着她或者他的存在一般,沒有半點的溫存,更像是在撕咬,充滿了絕望的,恐懼的氣息。
他親吻着她的脖子,每一次允吻都像是在用牙齒咬,牽扯着她的皮肉微微的疼。他一邊親吻着她她的臉側,耳畔,脖頸,一邊雙手焦灼暴躁的解着衣服上的盤口。許是嫌解開的過程太慢,他雙一扯,‘撕拉’的一聲,上好的錦帛裂開,露出裏面月白色的中衣。
她知道他要做什麽,亦知道這一切都意味着什麽。可是她沒有辦法拒絕這樣的康熙,更不能拒絕。他的眼睛裏全是恐懼和火,那樣的灼熱,燒的她的心口一如剛才那般的疼痛
“阿瑪。”
“韻兒,不要拒絕,不要拒絕朕。”康熙的唇埋在她光裸的胸前,聲音裏帶着一絲哽咽,雖然不易察覺,可是那滾燙的淚水落在了她兩峰之間。灼傷了她的皮膚,連帶着她的心。
“阿瑪··”她喚他,手環上他的脖子。只是她給他的默許。
康熙的身子一僵,随後欺身吻上她的唇,手上撕扯着她的月華裙,底褲。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那樣的急躁而粗暴。像是晚上一會兒一切都會消失一樣。他的衣衫完好,唯有褲子退去一半,而她赤着,在他的身下。
“恩~~”身下一痛,他便那樣毫不憐惜的沖撞進來。她仰着頭,修長的頸子繃直,顯現着優美的弧度。咬着下唇皺着眉,忍受着那一刻的疼痛。
康熙雙手扶着她的雙頰,将她的頭拉下。“睜開眼看着我。”他在她耳邊說,聲音低沉而鄭重。
清韻睜開眼,看着上方的康熙。他的眼睛裏仍舊有着恐懼,但更多的是堅持,一種近乎偏執的堅持。
“說,韻兒。說你是我的。”他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如果她不說,便要生吞活剝了她一般。
她的手緊緊的抓着他腰側的的意料,壓抑着聲音裏的顫抖。“我是你的。”
“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他仍舊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那偏執的堅持更甚。
“我永遠都不離開你。”
她的話音落,康熙便動了起來。像是馳騁沙場殺紅了眼的将軍,大開大合之處那樣的用力,每一下都那樣的深,像是要戳進她的心底一般。她咬着唇,承受着他所賜予的一切,痛也好,愛也罷,都是他給的,她都收下···
康熙身子一抖,在清韻緊咬着唇發出的悶哼聲中将她緊緊地抱在懷裏。“韻兒,你這一生都是朕的,不要離開!”
清韻沒有力氣回答他,只是奇怪他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說這句話。她想問,可是眼皮卻沉入千金,還不等發出一個字,便已阖眼睡去。
她許多年都不曾有過房事,今日這般,耗費她本就虛弱的身體良多體力,支撐不住便只有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淺桑有多份文件要處理,可能不會更新,抱歉了
☆、拔刀相向
康熙緊緊摟着她在懷中,身上搭着薄被。他低頭看,她的脖子上都是他留下的一片片青紫的痕跡,有些刺目。
他的手輕輕拂過那紫色,微微的有些顫抖。她是那樣的嬌弱,而剛剛的他又那樣的粗暴。他的額頭抵在她的頸窩呼吸着她身上特有的淡雅的香氣,剛剛波濤翻湧的心平靜了幾分。
就在剛剛,他在那個風柱中看到了清韻,與現在完全不同的清韻。她穿着怪異的服裝,連頭發都是披散的,一切看着都那麽的不和諧,可是卻又那樣的美,與現在嬌弱的她完全不同的明眸皓齒,開心非常。他身邊還有一個男人,深情而寵溺的目光看着她。他看的出來那樣的愛意一點都不遜色于他,只能多不會少。
他心裏先是驚訝,嫉妒,在是恐懼,憤怒,百般滋味陳雜。不由得便想起了二十幾年前一直壓在他心底最深處的秘密。他從不曾對人說起,無論是誰。只是死死的守着,便以為不會有任何意外發生。可是今日那風中所見雖是詭異,卻是道盡了他心中所憂。
他将她摟緊,像是抱住了整個世界。清韻是她活着的依托,他怎能容忍一絲的意外?他親吻她的下颌,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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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十六,帝回京,京中諸皇子大臣跪道而迎。
清韻醒來的時候便知道自己已在乾清宮,屋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只有地當央的香爐中飄出袅袅的安息香的味道。她身上已經換上了幹淨整潔的中衣,上好的錦緞面料光滑柔軟,只是碰在肌膚上,微微的發涼。
“凝露!”她輕聲的叫着人,聲音略微的有些暗啞。
“格格可有哪裏不舒服?”凝露輕手輕腳的走進來,看着清韻坐在床上問道。将手裏的茶遞了過去
她接過來,溫度剛剛好。只是被凝露那麽一問,臉上竟有幾分羞意,不由得紅了幾分。靜靜的喝了半杯茶,才平複了心态。“阿瑪呢?”
“皇上宣了諸王,大臣和皇子到午門去了。”凝露結果茶杯放在一邊,拿着床頭的衣衫給她。
“是要宣召廢棄太子···”她輕聲說,手裏下意識的穿着衣衫,目光望着香爐,幽遠沉寂。
她下床站在門邊看向乾清宮的院子。三年前她離開這裏回巴林一直到今日才歸。這裏的一切似乎都沒有變,甚至連有榮枯的花草都是麽有一點變化的,只是看風景的心境變了,于是原本的生機勃勃變成了滿目瘡痍。
“你可見過四爺?”她一手扶着門邊,開口問。
“好未曾見過。”
“你去前面等着他,告訴他···”她一頓,嘆息一聲“算了,你去找本書我來看。”
凝露應聲而去,她又站了一會兒才回到榻前坐着。窗臺上擺着一盆茉莉花,靜靜的開放着,散發着淡雅的花香。門外響起了規律的巴掌之聲,她知道康熙回來了。剛剛轉臉過去,便看見康熙一身朝服進來,身上似乎還帶着未消的餘怒。他看見她,便揮手将人遣散。
她坐在那,看着他一步步朝着自己走來,然後将她擁入懷中。衣襟上金線織繡的龍紋摩擦着她的臉頰,微微的有些疼。她感覺的到他的愧疚和歉意,雙手環上他的腰際。
“這一生無論我在哪裏,心裏總是有你。雖不能同寝但同心亦是難得。”她收緊雙手,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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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裏拿着閑極無聊做的繡活,偶爾擡眼看着坐在對面小桌上寫字的雲輕,難得的嘴角有着一絲溫婉的笑顏。她知道自己不是個好母親,尤其在教育女兒上。她并不知道該如何向她來解說她所經歷的一切,等到真的想要開口說什麽的時候,雲輕已經自己平靜了下來。
“額娘,我今早聽見瑪法訓斥八舅舅了,很兇。”雲輕停下筆,歪着頭看她。
清韻拍拍她的頭“你看過阿瑪訓斥霖布哥哥吧?都是一樣的,只是你瑪法是皇帝,要比阿瑪威嚴些。”她只能這般解釋,看着低頭思考的女兒,又道“瑪法對雲輕好就成了,是不是。”
雲輕點頭,笑着下榻去“額娘,我去玩兒了。”
清韻點頭,看着身後跟着奶母宮女的女兒出去。不由的嘆息一聲,這是些時日,嘆氣已經成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康熙經過廢太子之後似乎越來越刻薄了,尤其是對這些成年的皇子,動辄以言語訓斥,難得平靜的時候也是臉色難看。
她今日一直是住在乾清宮中。康熙不許她到別處,偶爾離開一會也定是要派人去尋的。她雖然不想過多的卷入是非之中,但是她本就身處是非之地的中心,即便不想聽,也總是有六七分要入耳的。進來傳聞有張星相面之人曾揚言太子甚惡,要謀刺與太子。又說什麽老大富貴不可限等言。康熙聽在耳中,面上雖不顯露什麽,但是終究還是看的出他的不滿。至于後來将查抄內務府總管胤礽奶公淩普之事,多是試探之舉。
她輕聲嘆息,只是嘆息聲還未曾落下,康熙身後跟着胤禩便走了進來。
清韻起身行禮,和胤禩點頭打了招呼知道有事要談,便要退将出去。
“也沒什麽要避着你的。”康熙看了她一眼道。
“我去泡茶。”清韻笑了笑,聲音平和。在康熙點頭後悄悄退了下去。她到了司茶間,将值班的宮女遣走,坐在小杌子上燒水。她本就是有意離開,能拖延一分時間便是一分。水開,泡上一壺濃濃的烏龍茶,瀝去茶葉,将洗淨的茉莉花瓣撒入,她端着托盤往暖閣走。
剛到了廊子底下,便聽見康熙的怒喝聲。“諸大臣皆說你賢德無二,是要逼朕再立太子之位與你?”
“衆位大人是廖贊兒臣,并無此意。”她聽到老八的聲音溫潤的響起。
“他們無此心,難道你就沒有?”康熙反問,疾言厲色。
“兒臣不敢!”
“朕看你是沒什麽不敢。朕命你查抄淩普家資,你給朕查出來的是什麽?”康熙的聲音頓了頓,又厲聲道“你所查未盡,如此欺君罔上朕怎能容你?你到處妄博虛名,人人皆稱你好,稱你閑的,那朕有是做什麽的?是不是又要出一皇太子?今日之後,如有一人再道你好,朕必要斬之,此皇權賢名豈肯假于諸人!”朕廢胤礽之後,胤褆便上折子說你好。什麽春秋大義,賢德無二。這是要逼朕立你為太子?”
“兒臣絕無此心,諸位大人也無此信。請皇阿瑪聖斷。”
清韻深吸一口氣,将手中的茶盤握緊幾分,輕聲慢步的走了進去。
“阿瑪喝口茶,潤潤嗓子。”她将茶杯遞給康熙,眼角掃到老八跪在地上,長身玉立一派謙謙君子之态。
“你起來,回去好好反思今日朕所說,不要再做什麽出格的事情。”康熙喝了一口茶,看着胤禩道,語氣仍舊不好,但比之剛才确是要好些。
胤礽叩頭告退,清韻看着他儒雅的身影,心底倒是多出了幾絲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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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韻淨了手,看着桌上的早點。都是她親手所做,康熙一會兒下朝也好吃。她将手擦淨,便見魏珠進來,臉上倒有幾分急色。
“格格,皇上在前面呢,您過去瞧瞧吧,臉色不是很好。”魏珠打了個千,急急道。他師傅顧問行讓他來找清韻,自然是有幾分道理。
“今日又是為了什麽?”慶餘年一邊随着他往前走一邊問。
“師傅說是因為什麽折子,奴才也不是知道的清楚。”魏珠答,說話間便已經到了門前。魏珠打了簾子她進去,迎面便是一本在奏折飛了過來。耳邊是康熙陰沉的聲音“朕昨日剛訓斥過你,今日胤褆便上折子說你好。什麽春秋大義,賢德無二。給朕的折子裏也不曾這麽阿谀!這果真是要逼朕立你為太子?”
“大哥絕無此信,兒臣更無此心。大哥不過是感念兒臣恪盡職守罷了。”胤禩跪在地上道,身後還跪着胤祺,胤禛。
“無此心?”康熙踱步,腳步略快,顯示着他煩躁的心情。“你自幼柔弱奸詐成性,觊觎龍位。朕向來知道,只是隐忍你年紀輕,哪像你早結黨羽謀害胤礽,今日事情敗露,朕看你還有何話分辨!”
他話音落,門簾子一動,便見胤禟和胤禵匆匆進來,跪在地上行禮。康熙看了二人一眼,也不理會。仍舊厲聲道“胤禩本系辛者庫賤婦所生,今日事旨敗露,著将其鎖拿,交由議政處審理。”他說,便有侍衛進來架着胤禩往門外去。
“皇阿瑪三思。”胤禟,胤禵同時叩首。
“皇阿瑪,八哥絕無此心。八哥上敬皇阿瑪,孝順良妃娘娘。下友愛衆位弟弟。萬萬不會謀害二哥,請皇阿瑪三思。”胤禵高聲道,他長得與胤禛有四分相像,只是更像榮妃一些。
“請皇阿瑪三思,兒臣等擔保八哥絕無陷害二哥觊觎皇位之心。”
“他絕無此心,那誰有此心?”康熙看着二人,眼中怒火愈發的旺盛“你們二人拿什麽擔保?”
“兒臣願以性命相保。”胤禟,胤禵一齊叩首。
康熙怒極,厲聲呵斥“你們以性命相保?是指望他做了皇太子,日後登基,封你們鐵帽子親王做做是不是?”他原地踱了幾步,随後又道“你們覺得這是義氣?朕看是水泊梁山的義氣!”
“八哥絕無此心,兒臣願以以命相保。阿瑪既說是水泊梁山義氣,那便是兒臣也要保八哥。”胤禵梗着脖子,看着康熙道。
“你要死,如今便死。”康熙呵斥一聲,拔出随身佩戴的短刀,便想着跪在他腳前的胤禵揮去。清韻倚在門邊,心頭一跳驚出了一身冷汗,竟是動彈不得,連聲音都發不出。
“皇阿瑪不可!”胤祺跪在最前,抱着康熙的腿勸道···
作者有話要說:九點的時候把明天要用的東西寫好,躺在床上還覺得少了什麽,于是爬起來寫了文~~~
☆、惠妃
此刻的西暖閣靜的不能再靜,像是每人一般。可是清韻和康熙卻是相對而坐的。二人中間桌上的香爐冒着袅袅的輕煙,屋外陽光甚好,灑在屋內一片安靜,倒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情形。可是就在剛剛,這裏卻差點兒上演了一出父殺子的畫面。清韻仍舊心有餘悸。
無論她知道多少,了解什麽。可是那都是記憶力概念中的事兒,當一切都要她自己親身經歷的時候,才覺得什麽叫觸目心驚,膽顫心寒。若不是有老五抱腿相勸,衆人跪地相求,只怕康熙的刀早就□了老十四的身體裏。而她當時只能捂着驚顫的心一動不動,連聲音都發不出。
盛怒下的康熙讓人把胤禵拉出去打了二十大板,就在乾清宮的院內。她耳邊此刻似乎還有板子打在皮肉傷的‘噗’‘噗’的聲音。那一下下板子敲打在胤禵身上,更是敲打在在場的每一個皇子的心上。
“吓到你了?”康熙伸手握着她放在桌上的手,看着她微微發白的臉色問道。
清韻搖頭,腦海地閃現出‘雷霆雨露,具是君恩’這八個字。
“朕當日廢太子,也不見誰出來求情。今日不過訓斥了老八幾句,他們倒是要以死相谏。”康熙起身,在榻前踱步。“他們既然要做忠臣,直臣。朕如何不成全他們?”
“想來他們也不過是兄弟情義深厚,并沒有別的。”清韻看着他飄動的醬色袍角,輕聲道。
“兄弟情義?和胤礽就沒有兄弟情義?朕看他們是要擁老八做皇帝才是,你以後莫要給他們辯解求情。”康熙陡然回頭,對着清韻疾聲厲色的道。她一驚,楞仲的看着他。
康熙也是一惱,走過來将她環入懷中。“韻兒,朕并非有意。”
她感覺的出他一腔的愧意和懊悔,将臉頰貼在他的胸膛,聽着他有力的心跳聲。“我知道。”她輕聲說,耳邊聽着他的心跳,多日以來懸着的心微微的放下了一點兒。”
因為康熙心境着實不佳,顧問行夜裏端着夜宵上來時候顯得尤為小心翼翼。
“清韻可睡了?”他将手中的筆放下,揉了揉眉頭,将面前的蓮子銀耳羹拿起來喝了兩口。
“去看了小格格之後回來便歇下了。”
“近些時日她跟着我提心吊膽,你到朕的私庫裏去找上好哦的補品,問過太醫是否合适她吃,然後炖了按時讓她喝下。”他幾口喝了,擦了嘴又拿筆
“皇上和格格最近心情都不甚好。”顧問行斟酌之後說道,“奴才想着南苑此時風景正好,不如過去走走,權當是散心。”
康熙停下筆,沉吟一會兒道“你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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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點兒,額娘跟不上了。”清韻看着拉着自己在前面跑的女兒,由衷的笑了。
“額娘,去看小鹿。”雲輕回頭,歡快的笑着。清韻心裏由衷的高興着,之前的種種并沒有在雲輕心裏留下多少陰影,她還是那樣的活潑開朗。
清韻陪着她玩兒了好一會,才回到康熙住處。屋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聲響,兩旁侍立的宮女太監一個個小心翼翼,空氣裏似乎充滿了緊張的味道。
康熙擡頭看見她進來,一揚手,一本奏折飛落在她腳前。她一愣,微微驚訝後蹲身撿起。從頭至尾的看過去,心裏竟有種塵埃落下的感覺。奏折裏所寫就是相面人張明德一案的詳細經過,裏面涉及八阿哥大阿哥之處頗多。
她将折子合上,放到桌角。繞到他身後伸手替他按摩太陽穴。康熙漸漸合上雙眼,臉上的怒容漸漸消散,更添了幾分蒼老和無奈。許久之後,只聽他道“氣宣老九老十四來。”
顧問行無聲的應下,自有人去傳口谕。康熙拍了拍她落在他肩上的手,嘆息道“朕的這些兒子中沒有一個省心的。”
清韻低頭看着他眼角的皺紋,輕聲道“孩子長大了總是有自己想要走的路,總是不能按照為父母者的意思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