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8)
人會暗裏下絆子。”她回身,看着燭光下他喜怒不辨的臉“所以,想來想去,便只有胤禵最為合适,不是麽!”
康熙伸出一只手,她将手輕輕放上去。順着他的力道,被他圈在懷中。她感覺的到他的臉埋在她的胸前,嘆息着。熱氣似乎隔着衣料穿過皮肉,呵在心頭,濕濕的溫暖。
“韻兒,得你是朕之幸。”她聽見他輕聲說。
‘也是你之劫。’她嘆息,在心底悄聲道。手環上他的背。
~~~~~~~~~
十月,诏胤禵為撫遠大将軍。十二月十二日撫遠大将軍胤禵率軍起程。于太和殿前行頒給大将軍敕印儀式,用正黃旗之纛照依王纛式樣。凡不出兵之王,選護衛三員,貝勒、貝子各二員,公各一員,随允禵軍前往。
歲末,後宮封賞晉位。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清韻輕聲念道,手攙着康熙站在禦花園中的一角,身後跟着顧問行凝露等人。
“我記得你小時尤愛白梅。”康熙向前走了幾步,伸手碰了碰那豔黃的花瓣。手背上深淺不一的紋路,刺的清韻眼睛微微發酸。
“如今最喜菊花。”清韻眨眨眼,隐去眼中的水意。“不嬌媚,不傲然,只是骨子裏透出的淡然,好極,美極,豔極。”
“你如今,已經做到。”康熙側臉看她,眼尾處的紋路形成密集的蛛網,纏繞着她的心。
“不,我從來都沒做到過。”她仰頭看天,秋日裏的陽關絢爛的刺眼。細碎兒連綿的金色,一點點滲透進眼裏,帶着微微的痛,于是淚如泉湧。
康熙将她的手握緊在手裏,“朕老了,是麽?”
“不,沒有。”清韻垂首,淚水順着臉龐滑下。随後,明黃色的帕子出現在眼前,不是溫柔的将那淚水全部擦淨。
“朕,老了。”他一只手貼在她的左頰上,拇指摩擦着她的嘴角,語帶嘆息。“朕已年逾六十,老态龍鐘。韻兒可嫌棄?”
“不!”清韻擡頭看她,眼裏是從未有過的堅定。“你是我的阿瑪,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怎麽會嫌棄。”
Advertisement
康熙看着她淚盈玉睫的模樣,心底一軟。身子前傾,在她額上輕輕的落下一吻。
~~~~~~~~~~
“皇上,十四爺三日後到京。”顧問行瞅準了時機,在兩人再向前走時上來回禀。
“烏爾衮,也該回來了吧,也許···”清韻看着前面開着的紫菊,輕聲道,後面的話越來越輕,直到聽不見。其實她說的是,也許這次回來便再也走不了,再也沒法走了。
胤禵十月初二風光還朝,帶着烏爾衮的屍首。清韻平靜之極,比任何人想的都要平靜。烏爾衮是一路用冰塊鎮着回來的,身上僵硬冰冷。清韻一手握着他寬大的手掌,沒有了原有的溫度和堅硬的柔軟,此刻是冰冷的生硬的。
“烏爾衮,若有來生,不要遇見我。”她伸手,輕輕撫摸着他深刻俊秀的面容。那樣的蒼白,冰冷,從指間一路涼到心底。“愛情這個東西向來都是你欠我,兒我欠他。我對不起你,卻不覺得自己做錯,你可懂?”
她輕聲呢喃,像是往常對着他說話一樣。心底除了平靜便是平靜之後的木然。
清韻聽見輕柔的一聲“額娘。”然後擡頭看去,雲輕紅着眼睛半跪在自己身邊,手裏拿着個帕子遞給自己。
清韻一愣,擡手摸自己的臉,濡濕一片。冰涼冰涼的,只是這涼不過是烏爾衮身上那涼的冰山一角。
烏爾衮是火葬,火由清韻親自點起。透過那紅紅的火焰,清韻看着烏爾衮越來越模糊的臉,輕聲道“來生,千萬不要遇見。”
清韻大病了一場,幾近藥石無用的地步。身形漸漸的消瘦,臉色蠟黃,雙目無神。一連半月,無論是誰在跟前,都恍若未覺。直至諾敏到來,不知二人在房內說了些什麽,只是之後清韻氣色漸漸轉好,人又恢複了先前的模樣。
沒有人知道諾敏到底說了些什麽,除了他們二人。她坐在屋內,沒有點蠟燭,外面月光如洗,映在屋內的青磚上斑駁一片。
諾敏說,額驸那樣深愛着公主,定不希望公主如此不自愛。
諾敏說,躺在他身下的是自己,他嘴裏口口聲聲的是韻兒。
諾敏說,額驸喝醉過不知幾次,哭着拉着她的手問,為什麽會愛上自己的親生父親。
諾敏說,在巴林額驸會一個人,親自用手撫摸遍淺桑居所有的角落。
諾敏說,她看見額驸坐在冰涼的石階上,對着月亮嘆息,那天是大年夜。
諾敏說······
諾敏說了那麽多,她的心随着那樣的一字一句慢慢割裂開來,血流不止。這就是烏爾衮,她的丈夫,她最對不起的人。他站在她身後,默默無聞的愛,默默無聞的看着。
~~~~~~~~~···
新年伊始,清韻再不曾提過烏爾衮,可是,不說不代表忘記,不代表不在乎。她執意守喪,身穿素服。大年夜裏也仍舊是一身缟素不帶釵環。康熙默默的看着,不阻攔,不勸慰,這是他所能給予的,最大的包容。
正月,康熙帝禦極六十一年,也是六十九歲萬壽,乾清宮再辦千叟宴。親滾平靜的看着一切,心如古井無波。她預知一切,害怕過,憂心過,而今只剩下千帆過後的孤寂和沉靜。
三月初,不知道康熙到底想起了什麽,跑到胤禛的邸園飲酒賞花。那是為數不多的幾次,清韻見到了弘歷。年紀尚小,卻是極其懂禮知事。站在康熙面前也不膽怯,有問有答。康熙看着高興,擡頭對清韻說“朕看這孩子極其聰明,比他阿瑪小時候要好。”
清韻淺笑,胤禛有時這麽大般年紀的時候要比弘歷穩重很多。她還沒想好說什麽,就聽康熙道“朕喜歡這孩子,就随着朕,養在宮裏吧。”
胤禛偕同福晉謝恩,風輕雲淡的一派隐士模樣。
康熙越來越耐不住熱,在暢春園中仍舊覺得暑氣難掩,剛過了三月中旬便要避暑。衆人勸阻,卻仍舊比往年提前,四月便啓程去了塞外。
她看着這片蒼茫的草原,心裏知道這一次極有可能是最後一次踏足此處。可是,留戀麽?不,能夠讓她留戀的,除了女兒,就只有那個人。随着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她越來越焦急不安,心底有着隐隐的額,說不出的痛。
剛進九月,康熙身上便開始不見好,清韻知道這是到時候了,可此刻,心裏卻平靜了起來。只是,自此伺候湯藥,不曾離開他身邊超過一刻鐘。九月末返京,駐跸暢春園。随即命胤禛徹查通州倉儲一事,兒随着太醫的調養,康熙的身體時好時壞。
清韻看着窗前盛開的幹支梅,眼裏全無神采。康熙半靠在床上,見她這般模樣,輕輕的拍了一下她的手。她一驚,回身去看,眼裏全是掩藏不住的驚慌失措與傷痛。康熙看在眼裏,心底微微一疼。
“韻兒。”他喚她,一如平日裏的溫和缱绻。“朕這一日,來的并不早。”
清韻看着他蒼白的臉,張了幾回嘴,終于嘶啞着叫出來一聲“阿瑪”,只是淚早已止不住的流了出來。“只是一點點不愈,別亂說。”她握緊他的手說,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康熙伸手,将她臉上的淚擦幹。“朕喜歡暢春園,因為人少。免去了不必要的窺探,你呢,韻兒。你不喜歡皇宮,對不對。可是我困了你一生。”
清韻搖頭,将臉埋在他的手心。“沒有不喜歡,沒有。只要有你··”她想說,只要有你,在哪裏都是歡喜的,可是她說不出來,嗓子像是被卡住了一樣。
胤禛今日代替他行南郊大祀禮,清韻就知道,就知道,時日無多。
“韻兒,朕記得你小時候摔折了腿,生生的一滴眼淚都沒落,今日事怎麽了?”他一只手被她的臉煙仔床上,一只手在她的後腦輕輕地撫摸,這樣破費力氣,可康熙卻不曾覺得,心裏眼裏原是在自己身邊肆意哭泣的女子。她是他的女兒,朋友,情人,愛人。更是他心頭的障,宿命的孽債。可是,這一生似乎只有,甘之如饴。
窗外,幹支梅開的正豔,屋內卻是一片蕭索。
十一月十三日醜時,康熙病危皇昭三子胤祉、七子胤佑、八子允禩、九子胤禟、十子胤俄,十二子胤祹、十三子胤祥,以及理藩院尚書隆科多至前,面谕傳位與胤禛。
清韻看着一瞬間空下去的屋子,心裏微微發涼。她坐在床邊喚他,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阿瑪”
康熙睜開眼睛看她,那雙原本銳利異常的眼睛此刻有了屬于老人的渾濁。只是看向她的目光仍舊夾雜着無盡的溫暖。他看着眼前小心翼翼,一身素色的清韻,微微牽動嘴角,輕聲道“韻兒,你大婚那日,朕嫉妒的想要殺盡皇宮中的人,可朕還是要親手把你送上花驕。”
清韻聽他說這話便是一愣,随後心底有無限的疼痛蔓延開來。她一歪身子,躺在他的身側,頭窩在他的肩胛處。“阿瑪,別說那些了,別說!”
“恨我麽?現在還恨我麽?”康熙看着她绾在腦後的漆黑的發,輕聲問,語氣裏有無限的悔恨。
“恨過的,可是曾經有多恨,就有多愛。阿瑪,我愛你,比任何人都愛。”她雙手環着他窄瘦的腰身,輕聲道,平靜而堅定。他的心跳那樣的遲緩,讓她險些以為根本就聽不到。
“那天,你真美。可是那樣美的清韻,從不是屬于我的。”他的右手扣在她的左手上,微微的抖着。
“阿瑪,等我!”她起身,看着他的眼睛說,眼裏是一片墨色的深沉。
待康熙再看到她時,她身上所穿是昔年那件明黃團龍嫁衣,自門口走來,身後冬日裏的陽光散發着柔和的金光。站在一旁剛剛進來的胤禛覺得自己看見的是從天而降的女子。
“阿瑪,這身衣服,從現在起,生生世世,我只為你一人穿起。”她說着,跪坐在他床頭,将長發打開。手裏拿着那把廉價的木梳子,姆指出有四個字‘陌上花開’
“結發與君知,相要與終老。”她輕聲說,看着康熙顫抖着手,緩慢的接過梳子,梳理她的長發。
“韻兒,朕,朕有話與你說。”康熙拿着梳子的手無力的擱置在床上,看着她,說話的聲音極小,更像是在喘息。
“我聽着,我在聽着。”她起身,坐在床頭,将他整個人攬在懷裏,耳朵貼在他的嘴邊。
胤禛看着床上的兩個人,心裏止不住的酸楚疼痛。那是他今生最敬重的兩個人,一個父親,一個姐姐。他覺得自己的心跟着緊緊的揪起又落下,然後疼痛擴散成無限的麻木。他看見自己的父親出氣多近氣少,他看見自己的姐姐手臂越來收攏的越緊,臉色越發的蒼白。
“三姐,放開父皇吧。”他跪在床邊,聲音低沉。
清韻低頭看着康熙,他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有眼睛是半眯着的,看着她,還帶着那樣的無限溫柔。她緩緩低下頭,閉目,唇瓣貼合,再不離開。
胤禛看着,驚在原地動彈不得分毫。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關于他們的情。可是,将死之人嘴裏的最後一口氣,稱之為‘殃’。沾之則不利,病魔纏身,攸關性命。可是,他沒力氣去拉開她,他被定在原地,動不得半分。時間像是持久了,凝固了的血液,定格在這一刻。
許久之後,清韻的唇離開。将康熙輕輕的放在床上,像是平日裏他睡着一般,将被子蓋好。她的手,輕輕撫摸
着他的面龐,手下的皮膚因為年紀而并不平滑,可是她的手并沒有停。
胤禛扯着她的胳膊,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眼裏微微的濕潤。張了張嘴,終究沒有發出聲音,只是眨着眼将手放開,眼裏又是黝黑的一片清明沉寂。
“原來納蘭先生把一切都告訴了你,原來你知道我知道一切。可是你為什麽什麽都不問我呢?”清韻的手指在康熙的額頭上打轉,那裏有一道川字的皺紋,深深的。她的手指在那處流連,似乎要撫平那深深的痕跡。
“你是害怕嗎?阿瑪。你怕我知道的一切是不是,怕我消失是不是?所以老祖宗殡天時你問我老祖宗會不會真的···所以,後來你有諸多的欲言又止。”她的手指移動,滑動在康熙的雙眉之間。
“真傻!”她說,聲音恨恨的。“你若是問我,我怎能欺瞞你,可是你為什麽不問?為什麽?”她纖細的食指由上到下,滑過他的鼻梁,小心翼翼的溫柔。
“我知道懷雲輕時不是你下的毒,我也知道那個誓言。是蘇麻姑姑告訴我的,阿瑪,你為什麽替我背負這麽多?”她俯身,親吻康熙的唇,冰涼一片。
“我不恨你,怎麽可能會恨呢。你是我的阿瑪,是我的命,沒了你,要我怎麽繼續活下去呢?我出生時你抱着我,眼裏全是欣喜,你說‘韻絕香仍絕,花清月未清’于是我的名字裏包含了大清的國號。三歲,你把着我的手寫字,你說要保我一生平安喜樂。五歲,我一杯茶毀了一摞子的折子,我以為你要訓斥我,可你什麽都沒說,還笑着拍我的頭。阿瑪,你給我的寵溺良多,要我如何說的完?阿瑪···”她嘆息着,再次親吻那冰冷的唇瓣,像是虔誠的朝聖者一般。
“三姐。”胤禛深吸一口氣,沉聲道“皇阿瑪,駕崩了。”
清韻側頭看他,嘴角突然上挑,溫溫的一笑,明豔之極。“是啊,駕崩了,死了,就這麽死了。”她轉回頭看着康熙的臉,仍舊笑着“你說,要送我一片太平盛世。可你怎知,我只要你,只要你平安康健,只要你眼裏有我。”她呢喃着,身子一歪,倒下床去。
康熙六十一年十月十三,康熙皇帝駕崩,結束了他轟轟烈烈的一生,終年六十九歲。十四日,上尊缢為:合天弘運文武睿哲恭儉寬裕孝敬誠信功德大成仁皇帝,廟號:聖祖
~~~~~~~~~
雍正二年,夏。乾清宮西暖閣的窗子開着,窗臺上放着兩盆茉莉,一白一紫,交相輝映。窗前的書桌旁側坐着一個女子,頭發挽着団髻,沒有任何裝飾,鬓角和發髻之間可見銀絲縷縷。她就那樣坐着,一動不動,靜止着,安詳着。藏青的衣服料子在陽光下散發着柔和的光,整個屋子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一點的聲音,連呼吸聲都沒有。
偶有微風吹過,掀起桌上白色宣紙的一角,随即便又靜寂無聲。
清韻這麽坐了半天,終于動了動,低頭看着那畫。畫上的男人氣宇軒昂,威嚴逼人。一雙眼睛似是活了一樣,那般的銳利,像審視着什麽。
“阿瑪··”她開口,像是輕輕地嘆息,輕而柔。“好景良辰應猶在,物是人非已不還。心随影漾清清淡,人依山門陣陣寒。柳梢點點離人淚,桃花朵朵空纏綿。此情既已成追憶,抱得殘情不忍眠。”她輕輕的念叨,右手執筆蘸墨,只是蘸了墨,筆卻懸在筆洗上方,遲遲未動。
她望向窗外,好像看見那個人,仍舊一身常服,龍行虎步的走過來,站在窗前,眼神溫柔缱绻,看着她問“韻兒,可想我?”
“想。”她說,一滴淚,伴着筆尖上的墨汁,一同落下。
淚珠落在布料上,轉瞬不見,只是有一處微微的黯淡下去。墨,滴下,落在筆洗內的清水之中,慢慢散去,一絲一縷,像是纏綿而去的雲,迷離而散的煙。又像是等待經年開放的花兒,剎那芳華。
耳際,依舊輕輕的聲音在呢喃着“我想你···”
~~~~~~~~
,完
作者有話要說:後面還有一個後記,和幾個小番外要寫,寫完之後,三世的這本就徹底完結了。
☆、後記
鴻鈞老祖第一仙,弟子盤古初開天。先有鴻鈞後有天,陸壓道君還在前。
宇宙洪荒,于無限混沌之中有一先天元靈,不知修得幾世功法,與西昆侖得造化神器,道法得成。彼時混沌之中異象大作,奇跡發生,一時之間洪荒四野生出諸多靈識,除創始元靈四徒之外還衍生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騰蛇,勾陳,鳳凰,麒麟,九尾諸多神獸。
後經盤古一斧開天辟地,混沌漸消。清者為天濁者為地。女娲心懷悲憫,捏土造人,所捏之泥人,皆以其小師弟陸壓為像。
陸壓乃是離火之精。飛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上不朝火雲三聖皇,中不理瑤池與天帝。不在三教中,不在極樂地。不歸人王管,不服地府中。潇潇自在任他游,自自在在散聖仙。
不知幾世幾輪回,陸壓路至青丘。青丘之山,有獸,狀如狐而九尾,聲如嬰兒。英水出青丘,注即翼之澤,水中多赤鱬,狀如魚而人面,聲如鴛鴦。
陸壓早已不知自己活了幾億幾世,走過何處。今至于英水之畔,有潭狀如蓮花,其水深碧,不可測其深淺。卻有無限洪荒之力綿延而出,青丘九尾一族日出來此修煉,日落則離。每至于此,道法所提非別處可比。
陸壓纏留三日,未辨潭中有何物。終是忍耐不住,親身涉水而入,潛至潭底。潭深三丈三,清澈之極,入水可見潭底怪石嶙峋,犬牙交錯,間或燭光璀璨,七彩異常。潭底正中有青石一塊,寬經一尺八,長經二尺四,陷于潭底泥濘之中,不見高經。石面正央有一青石,映射火樣紅光,四處珠寶皆避其鋒芒。陸壓已經感覺到了上古洪荒的無限力量,還有親近。是的,親近。
上古洪荒所留異物頗多,皆法力異常,想來這石子亦是如此。陸壓上前,見其親近之意不減方伸出手去拿起。不過小小如雞卵一般,可握于手中,觸手溫熱,并沒有石頭的涼意。飛身出水落于岸邊,陸壓一身青色道袍臨水而立,飄飄如仙。想起造化神器等物皆有血祭,陸壓割開中指将血液滴于其上。
只見那石子紅光大盛,飛脫出去,在潭面之上旋轉,一時間紅光籠罩整個青丘。陸壓陷于紅光最盛之處,見那蓮子一層層将青石脫去,露出純白的色澤緩緩沉入潭中。紅光漸漸收斂。潭中水花翻湧,不消片刻三片蓮葉浮于水面,碧色搖曳,随後氤氲而生一赤色花苞,大如碾盤,豔紅如血,搖曳生輝。
陸壓盤膝坐于潭邊,看着那蓮花淺笑。知道其靈識已開,又對自己又無限親近之意,輕聲道“小妖,你究竟是何物?”
随着他話音落,那蓮花輕輕綻開,熠熠生輝,鬥大的花心之間托着一白如雪的毛球。陸壓一愣,不想這蓮花中竟包裹着活物。他楞仲之間,那毛球以舒展開來,竟是雪白的狐貍一只,黑如寶石的眼睛看向陸壓,嗖的一下竄了過來,随着小狐離開,那紅蓮化身一團紅光,穿入小狐體內。
陸壓本欲閃躲,可是覺察出這狐貍并無惡意,也就認她撲了過來,等低頭看時,更是一愣。哪裏有什麽狐貍。明明是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挂在他身上,一雙眼睛閃亮着,咕嚕嚕的看着他笑。
“你個小妖,欲意何為?”他笑着問,卻見那娃娃頭一低在他頸側蹭了蹭。陸壓一手托着她,一手摸了摸那和小狐貍所幻化的女體一般長的頭發,一件血色衣裙穿在了她身上。“绮邱,就叫绮邱吧。也不知你是蓮是狐。”
~~~~~~~~~~~~~~~~
“小妖,過來。”一身青袍的陸壓站在水畔,對着樹下的紅衣紅衣女子伸手。那女子擡眸淺笑媚眼如絲絕代風華,紅衣飄飛,站在陸壓面前,一只素白的手放在陸壓手上。
“小妖,上天入地,你可願随我?”陸壓看着她問,聲音輕柔。
绮邱點頭,眼裏全是信賴的笑意。
陸壓傾身,吻印在其額上。轉瞬二人消失于原地,西昆侖上顯出一青,一紅兩色人影。
“鴻鈞師兄。”陸壓看着面前八卦道袍,右手捏印的白發老者叫了一聲。并不算恭敬,很是灑脫,側身對身側的绮邱溫柔道“小妖,叫師伯或者師兄皆可。”
“師兄。”绮邱張口。聲音嬌媚,一絲絲的扣人心弦,九尾一族之聲,本就惑人心神。
“陸壓,你深入情孽不可出也。”
“此孽不必出。”陸壓聲音清脆,擲地有聲。
“天道輪回,劫數已定,你即以掐算出,便知破劫之法····”鴻鈞老祖看着面前的二人道,聲音飄渺。
“此劫三世輪回,我們願歷。”陸壓伸手将绮邱的手卧于手中,看着鴻鈞道。
“她本是青丘九尾一族靈狐,吞食混沌紅蓮,氣極幻化,修成天狐之身,無此情孽可得道飛升,陸壓你也···”
“混沌紅蓮本便是孽。”陸壓說,停頓片刻後又道“此孽之劫上天入地,陸壓絕不反悔。”
鴻鈞嘆息,看向一旁“你呢,你本事青丘一族億萬年才出的天狐。”
绮邱不語,只是看着陸壓的側臉,眼裏依舊是滿滿的信任的笑意。
“好吧,你二人若是能夠歷此三生劫數,天道也無話可說”說罷,右手結成一道奇特符印,拂塵一甩陸壓二人瞬便已經不見。
“大道五十,天誕四十九。陸壓,若無此劫你便是天地間第七聖人···”鴻鈞嘆息的聲音輕輕穿出,散步整個西昆侖,回音渺渺····
☆、番外:千愁易散
父親說,我是草原上的雄鷹,最英勇的巴圖魯。我的祖母是康熙皇帝的親姑姑,我的身上流着最尊貴的皇家和草原王者的血液。我是整個草原最英勇的男子,是草原女子最愛慕的巴圖魯。我有着草原上最豔麗和最溫柔的女子。我以為再娶一個家世匹配的女子就足夠了,直到遇見她,我才知道,我的人生遠遠不是這些能夠滿足的。
她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子,像是天上的太陽,似乎需要所有人去仰視。她有黃鹂一樣的嗓音,從帳子外面像個雀兒般飛進來,手裏捧着花,撲進康熙皇帝的懷中,也是那一瞬間,撲進了我的心裏。她是大清朝最尊貴的格格,皇帝最寵愛的女兒。可是她一點兒都不高傲,對誰都是笑眯眯的。除了我。
她不喜歡我,那樣明顯。看我的時候沒有笑意,帶着打量探究和一點兒厭惡。我不知道自己哪裏惹惱了她,我很苦惱,所以跑去問她。
她聽了我的話,看着我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像銀鈴兒一般穿過天空,穿過樹林,草原,停留在我的心裏。
“我為什麽要讨厭你呢?可我也犯不上喜歡你不是。”她看着我說,眼裏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好像我是個好玩兒的物件。
“你對別人都是笑眯眯的,唯獨見了我沒表情。”我緊緊捏着手裏的馬鞭,看着她。她突然不笑了,只是看着遠處,說話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耳語。她說“我不讨厭你這個人,只是對烏爾衮,我喜歡不起來。”
我覺得她說的話有問題,不讨厭我就是喜歡,可為什麽還喜歡不起來?但是我沒有問,因為她在看着遠處,眼神那樣的···那樣的哀傷,是的,哀傷。這是我多年後想起才感覺出來的。
後來我又見過她兩三次,愈發的明豔動人。琪琪格的美麗在她面前,不值一提。我努力做好一個草原男子,做最勇猛最有智慧的巴圖魯。可是她看向我的目光仍舊沒有笑意,并且越來越少,甚至是漠視。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會捂着自己的心口想起初見時他的笑顏。于是心口火辣辣的如同火在燃燒一樣,今生不能娶她為妻,我寧願不娶。
父親說,家裏有一位大清的公主,皇帝不會再把公主嫁給我們博爾濟吉特氏。可我不相信,只要我能力卓著皇帝不會不注意我,祖母也可以幫忙,我想娶她,那樣的迫切。而機會終于來了。葛爾丹叛亂,皇帝禦駕親征。我随軍而行,只希望自己能夠上場殺敵能夠立功,最終能夠迎娶她。
我成功了,在我眼前只有敵人的血色的時候,在祖母和父親的協助之下,皇帝應允了,她,清韻,成了我未過門的妻子。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我的喜悅,只是覺得天那麽的藍,草那麽的綠,臉敵人俘虜的臉都不在那麽面目可憎。我躺在草原上,天上的雲朵是她的笑顏。
巴林開始建造公主府,我恨不得一根梁柱,一磚一瓦都是我親自挑選的。父親說草原男子不該這樣,可是我克制不住這樣的喜悅。我高興,她即将是我的妻子。
我在乾清宮宴會上看見了她,在迎娶之前。滿室輝煌也壓不住她的風采,她讓我少喝酒,可是眼裏仍舊沒有笑意,甚至連嫁人的喜色都沒有。我來不及細想,就被太子和大阿哥拉去喝酒,再見她是已經是前往巴林的路上。
她穿着明黃色的喜服,貴氣逼人,似乎有着無形的壓力還有傷心,來不及掩飾或者根本不想掩飾的傷心。同床而眠的時候我能夠感覺的到她的疏離,我想她是不想離開京城的吧,畢竟巴林那麽遠。可是,為什麽我們成親不是在京城呢?皇帝不是很寵愛這個女兒嗎?我當時從未細想過這些,而後來知道一切的時候也已經晚了。
我知道她不開心,無論我如何哄逗她的笑容裏總是缺一點兒什麽。我們相敬如賓,她沒有公主的架子,對我父母尊敬,對侍妾溫和。她是個無可挑剔的妻子,可是不對,這不對,她像是不在乎我一般,情緒沒有起伏。我來不及過多的留心,皇帝一張聖旨,我到盛京戍守去了。從此我們過上了聚少離多的日子,甚至一年有一半的時間她是在江南度過的。來往的書信也是平淡無奇,可是在我眼裏這些書信像是至寶一般,被我日夜揣在最貼近心口的位置。
後來,我終于知道為什麽她不快樂,因為她心中有人。‘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我手裏捏着這句詩,心裏鈍痛。原來她的不快樂,她的憂愁都是因為別人。是誰呢?侍衛?不,不會的,她堂堂的大清公主不會喜歡上一個侍衛,那是誰呢?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事實比我所想的要殘酷那麽多。
我苦思不得,以酒解憂。我恨不得掐着她問問,我烏爾衮配不上你麽?可是我怕,怕她說配不上。
直到她懷孕,我才從她臉上看到了在真心不過的笑容。可是太醫說她的身子不适合生産,我心有戚戚,卻最終決定不要那個孩子。可是我沒想到她竟然決定要生下來,眼神堅定,甚至帶着慈愛。他沒有辦法攔着,也不忍心。而她則像是擁有了生命一般真正的和我融合在了一起。我們期待着這個孩子的降臨,憧憬着美好的未來。我小心翼翼的照料着他們母子,乞求着長生天保佑她平安,保佑我們有個健康的孩子。
清韻懷孕八個月的時候我再次到盛京戍邊,這一去,令我後悔一生,痛苦一生。
再見她是她一形同槁木不省人事,失去了孩子的清韻像是個沒有靈魂的木偶,除了說到孩子時有些反應,她就如同木頭一樣的躺在那,不吃不喝不動。我心疼未出生的孩子,也更心疼她。沒了她,我不知道會怎樣。好在她還在,還在。
等她終于從悲傷中好了的時候,我被拒之門外。太醫說她難以再孕,她竟然希望我和諾敏生一個孩子。清韻,孩子我們可以不要,為什麽,你要把我拒之門外?
及至後來,諾敏懷孕,自己對她有愧又羞,說不出的心堵。可是她高興,全無半點兒嫉妒,因為不在乎自己,因為他心裏有人。一度我躲避着,思念着,不敢面對她,誠然,皇帝也并沒給我多少面對她的時間。
八年,她在巴林八年後終于是回了京城。我心裏一點點的痛苦着,不安着。她要見到她心裏的那個人了吧?無論怎樣,八年的夫妻,我仍舊不是她心中的人。
~~~~~
這個世界瘋了,父女相愛。這樣亂-倫,這樣不溶于世俗的情感發生在我的妻子和最尊貴的皇帝的身上。當我滿心歡喜的回京見她的時候,迎來的卻是這樣的消息。康熙用他尊貴的身份,無上的權力告訴我,我的妻子是他的,而不是我的。可笑,當真可笑!!我烏爾衮明媒正娶的妻子,竟然是,竟然是我碰不得的人 。
你不讓我碰,我偏偏要碰。即便你是皇帝又能奈我何殺了我?那正好,與其這樣痛苦地活着,不如死去。
我在她的身上發洩着,沒有溫柔,只有報複的快感,可是為什麽我覺得那麽疼,心疼,疼的像要死去一樣。我不敢看她,于是倉皇而逃。可是卻又遏制不住的想到她,她的笑,她的淚,她的聲音。還有皇帝那張可惡的臉。
有人抱住我,溫柔的像是母親。她擦去我臉上的淚,輕聲的哄着我,像極了小時母親哄我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