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
還有人和她一樣幸存于世,在伺機報仇?
思及此,她隐隐又有些激動,正待好好思量此事,卻瞥見風贏滿臉通紅地站立一側注視着她,一副有話要說但又不知如何開口的表情。
“風将軍,有勞您了,奴婢現在已無礙,您可以回去了。”方才不知是急出什麽毛病了,為了回避君卿夜,居然拉了這人下水,弄得現在她也渾身不自在,只想趕緊把他弄走,自己也好安靜地想想接下來該如何自處。
“你真的沒事了嗎?”風贏的臉仍舊是紅,看着半月彎浸了水的衣領,不由得又有些心猿意馬,雙眼不敢再看向他處。
半月彎點了點頭,又道:“謝将軍大人陪同,奴婢好多了。”
風贏也傻愣愣地點頭,末了又慎重道:“沒事就好。倒也不是我要說你,我都那樣大聲說讓你離開了,你怎麽還會讓人家抓到?要是那刀再深一點,恐怕你也沒命再害怕了。”
聞言,半月彎方才記起自己脖子上還有傷。那黑衣人雖然沒有認出她來,但也不是真想要傷她性命,她的傷口雖長,卻很淺。伸手去摸的時候,竟發現血早已止了,自己再塗些藥,一兩天便也沒事了。
她沒想到風贏竟然會對她說出這番話來,前陣子他還一副巴不得自己去死的樣子,難道,因為那夜之事,讓他對自己真的松懈了嗎?若真是這樣,還真是好事一樁了。
“謝将軍關心,奴婢當時吓壞了,所以才會讓歹人得手。”半月彎可憐兮兮地說着,一副小媳婦模樣。
風贏有些不好意思,只搓着手道:“以後啊,機靈點,你平時不是很冷靜的一個人嗎?怎的今日的表現竟如此慌亂?”
這話也不知有無深意,半月彎不敢随意接話,只委屈道:“是奴婢不好,奴婢以後不會再犯了。”
“我也并非要責你,只是,方才那般危險,我擔心……”說到這裏,風贏有些說不下去,仿佛接下來的話是什麽禁忌一般。
“将軍擔心什麽?擔心奴婢被那人殺掉嗎?其實,那不是正好稱了将軍的意了?奴婢知道将軍一直懷疑奴婢不安好心,借此機會,将軍更應該助那人一臂之力才對。”賭氣般地開口,半月彎晶亮的雙眼雖別了開去,但餘光仍舊細細觀察着風贏的神色。
如果說這錦宮裏誰最有利用價值,那麽除了風贏,別無他選。作為君卿夜最得力的助手和心腹,有了他的支持,無異于如虎添翼。當然,她還沒有盲目自信到要策反風贏,她想要的,僅僅是他的信任,無條件的信任而已。
“你為何要這樣說自己?我都說信你了,那便是真的信你。”風贏性子耿直,雖然很多時候不太圓滑變通,但他的話,說一便是一,他說信,大約是真的信了。
得到這個答案,半月彎很是滿意,但仍舊試探着開口,“信了?風将軍的意思是,真的信我不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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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
“可在奴婢看來,将軍怕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若真是信奴婢不是壞女人,為何将軍對那夜之事只字不提,毫無負責之意?那夜,将軍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到了,我們身為女子,清譽第一,若将軍真是信奴婢,便該要娶了奴婢,可将軍敢嗎?敢為奴婢負上責任嗎?”
一句話結結實實地堵了風贏的嘴。他心中有話,奈何怎樣也開不了口。換了別的女人,他或者真的不會猶豫,可偏偏是半月彎,這個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嫌疑的女子,他是怎麽也開不了口。
自古忠義難兩全,為了大周,他怕是注定要負她了。
風贏終于走了,那模樣稱之為落荒而逃也不為過,經此一事,他定會對自己放松警惕了。
冬日裏,清寒無比,難得一日豔陽高照,俞婧婉便找了借口,拉着君卿夜于溫泉池邊曬太陽。好好的溫泉也只能當了陪襯,這畫面看上去本有幾分好笑,君卿夜的表情讓那盛陽的暖意也消減了幾分。
此刻,君卿夜的表情十分凝重,雖看不到怒氣,但似乎比他盛怒之時還要可怕幾分。俞婧婉讨好不成,又惹了無趣,心中不免委屈,但仍是任勞任怨地削着手中雪梨,倒也不是她想吃,而是她聽說君卿夜愛吃,便也就對這雪梨上了心。
削好梨,俞婧婉細心地切開梨腹,取出果核後,又切成一片片置于盤中,送至君卿夜面前,“皇上,這雪梨清甜潤肺,您嘗嘗!”
君卿夜低頭看了一眼盤中梨片,倒是很賞臉地取了一片入口,許久,方才低語一句:“朕幼時聽說,這梨是不能如此吃法的,婉婉你可知為何?”
聞言,俞婧婉心中大驚,本欲讨好他,如今又犯了錯嗎?慌亂地放下手中梨盤,俞婧婉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皇上恕罪,臣妾、臣妾知錯了。”
低首細細端詳俞婧婉的神情,君卿夜心中不免感嘆,就是這種唯唯諾諾的驚恐表情,他實在是看得生厭了,自己竟有這般可怕嗎?可為何,獨獨有一人,口中言怕,卻從不怕他?
“起來吧,朕只不過聽說過分梨的吃法不吉利,你何必怕成這樣?”
淡淡一語看似讓自己寬心,卻反倒讓她心中更為難受,分梨,分離,既然忌諱,為何又吃了才說?這是否代表,他根本不介意會不會與自己分離?
“皇上,臣妾大意了,以後再不會做如此愚蠢之事。”許是心中有氣,她的口氣也生硬了起來。
君卿夜只是淡漠地點了點頭,眼神似乎又飄忽起來,總是望向別處。順着他的視線,俞婧婉很容易就看到不遠處正和太子嬉戲的半月彎。
她粉拳輕握,不由又恨得咬牙,美目流轉,故意開口笑道:“皇上,臣妾惹您不快,不如罰臣妾說個有趣兒的事情給皇上解悶如何?”
君卿夜的目光仍舊在半月彎的身上打轉,但還是很配合地說了一句:“說來聽聽。”
俞婧婉卻又故意掩唇輕笑道:“這事兒與風将軍和沙醫女有關,不知皇上可還有興趣一聽?”
這話終将君卿夜的思緒拉回,他冷冷地看了俞婧婉一眼,許久,方才輕笑道:“是嗎?那更要聽聽了,朕倒不知風贏也會有趣事兒讓人拿來當笑話說呢。”
這話聽來似有不愉情緒,俞婧婉假作不懂,只是笑,“那臣妾便說了。其實呢,這事兒啊,風将軍可沒有吃什麽虧,倒是那沙醫女,因為風将軍差一點清譽不保。”
“哦?”
“這事兒,梓桐也是知道的,聽說還是親眼所見。那日風将軍不知為何,闖入了沙醫女的卧房,還愣是掀了人家的被褥,結果沙醫女只着胸衣亵褲,竟讓風将軍大飽了一回眼福。”俞婧婉一邊開口細說,一邊仔細地觀察着君卿夜的表情。只不過,君卿夜淡漠得毫無一絲波瀾的表情,竟又生生地刺痛了她的眼。
難道只是她多心了嗎?他對她真的毫無感覺?
君卿夜淡淡一笑,“還有這等趣事?怎的沒有聽風贏說起過啊?女子清譽為上,風贏如此坦蕩蕩的人,竟也不來求朕要人。”
“可不是嘛,方才臣妾經過沙醫女的卧房,似乎還聽到沙醫女要求風将軍負責的話語,可風将軍似乎不太樂意,也沒個話給人家。”邊笑邊說,此時此刻的俞婧婉已完全忘記了她與半月彎的立場,只是一門心思地想要搶回君卿夜的視線。
本還是表情淡淡的,可聽聞此言,就連一向自持的君卿夜也變了臉,“沒想到風贏如此不解風情啊!”
“呵呵,臣妾也以為風将軍會一力承擔的,可現在看來,似乎神女有心,襄王無夢啊!”俞婧婉嬌笑着開口。
君卿夜面色已然恢複自然,只是又取了一片梨入口,輕贊道:“這梨果然清甜無比。”
本是說着挑撥的話語,卻被他随意略過,俞婧婉心中不快,倒也不敢再說什麽,只是瞅着君卿夜淡漠無情的臉,心頭大石也終于放了下來。不管他心中是否有半月彎,經過自己方才這麽一說,想必他對她也不會再有興趣。
畢竟是一國之君,身邊美女如雲,又怎麽可能對一個心中裝着別的男人的女人感興趣?就算她長得傾國傾城、妖嬈多姿又如何?
女人啊,到底還是清譽為上的!
正思量間,君卿夜卻已起了身,她剛要上前攙扶,卻被他單手阻止,“朕想随便走走,婉婉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俞婧婉心中不快,也不能發作,只忍了氣道:“是,皇上。”
慢慢地踱着步子,君卿夜的目的很明确,只是當他越來越靠近兩人,他突然間又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
似乎在生氣,對,是生氣,可為何他會生氣,難道僅僅是因為俞婧婉的那一番話?
猶豫不止,不知要不要靠近,卻突然聽到徹兒的一聲軟軟呼喚,“父皇,你來了?”
“徹兒在幹什麽?”
“和母……不是,和迷蝶玩呢。”
俊挺的眉峰淡淡蹙起,聽不見那聲母妃,他反而有幾分失落。擡眸瞅她一眼,卻見她雙眼低垂,又是那樣恭敬的模樣,想到方才聽到的一切,他真是有些懷疑,就她這樣清冷的性子,會要風贏為她負責?
或者說,她真的對風贏動了心,才會那樣任性地要求,像一個正常的女人那樣。思及此,他心中不快,便也冷了臉對她道:“明知會有刺客,為何還帶着太子在此玩耍,若是又來一個刺客,你護得了嗎?”
責難的話剛一出口,半月彎再一次跪了下來,“皇上教訓得是,奴婢馬上就帶小太子回去。”
他只是想要聽她多說幾句話,哪怕是辯解也好,可她偏生順着這藤就往下爬,完全無視他的存在,仿佛無時無刻不想要躲開他一般。這感覺讓習慣了衆星捧月般待遇的君卿夜十分不爽,但他并不開口,只用異常冰冷的眼神瞅着她的臉。
半月彎也不管他的臉色不好,彎下身子要去抱君啓徹,可他還想再玩一會兒,便和她扭扭打打地鬧了起來。半月彎無奈地喚了一聲:“小殿下,該回屋了。”
“不要,我再玩一會兒。”
半月彎心知君啓徹玩心甚重,不會聽從,便悄聲道:“殿下,奴婢該上藥了,傷口疼。”
聞言,君啓徹就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摸着她脖子上的傷,認真地道:“迷蝶,那我們回去吧,我幫你上藥好不好?”
半月彎輕笑,同樣認真地點了點頭,順勢抱起君啓徹就往回走,再一次忽視了君卿夜的存在。君卿夜也不生氣,只是冷漠的眼神盯着她的頸項,長長的傷口仿佛觸動了他內心的某處神經,他收回目光,心中暗想,是該離開了,這裏太危險!
知道要離開千池,半月彎并不意外。畢竟曾在這裏遇到刺客,再好的游玩心情,也會被破壞,更何況為了君卿夜的安危,離開也是必然。默默地收拾好東西出門,直到她上了馬車,才終于發現了一個令她錯愕不已的事實,馬車裏,除了君卿夜和俞婧婉以外,居然還有風贏。
風贏本是武将,來千池之時便一路騎馬跟随,可現在突然間坐到了馬車裏,氣氛一時間有些怪異。雖然馬車夠大,可是,在皇帝的車駕內坐着另一名男子,這要傳出去,實在有些讓人匪夷所思。
雖然很驚訝,但她只是愣了一小會兒,便馬上恢複自若,摟着君啓徹坐到了另一邊。不過君啓徹顯然很喜歡風贏,很快就纏着他開始聊天,這麽小的孩子,對什麽都好奇,對風贏更是崇拜得很,顯然是被他大周第一神将的名頭所震懾。
可半月彎是見識過君卿夜駭人的身手的,見此一幕,不由得暗想,若是有一天,君啓徹發現自己的父親比風贏還厲害,到時候還會不會對風贏另眼相看呢?
整個馬車內,都是君啓徹為什麽為什麽的聲音,半月彎盯着他的小臉,不由得柔心大作,莞爾一笑間,卻聽君卿夜突然道:“朕聽說,你們兩個要成親是嗎?”
沒來由的一句話,驚得半月彎瞪大了眼,風贏更是漲紅了臉,好半天不知該如何開口,說是吧,又覺得不能;說不是吧,又怕半月彎傷心,正尴尬間,卻聽君啓徹突然大叫一聲,撲到了半月彎懷裏,充滿敵意地瞪着風贏道:“迷蝶是我的母妃,是我的,是我的,誰也不許搶,你是将軍也不行。”
戲劇性的一幕,弄得半月彎很是無奈,迎上君卿夜玩味般的眼神,她終于鎮定自若地開口,“皇上一定是誤會了,風将軍如此人物,奴婢不敢癡心妄想。”
“是嗎?風贏你說呢?”君卿夜狐貍般的雙眼,透着一股子參不透的狡黠,似笑非笑地望着風贏。
風贏不自在地看了半月彎一眼,終是咬牙道:“皇上,您确實誤會了,我與沙姑娘之間并無暧昧,還望皇上明鑒。”
“如此嗎?那便是朕多事了,朕本打算為你二人賜婚,可既然你們對彼此無意,那便罷了,也省得朕的徹兒怪你搶了他的母妃。”“母妃”二字咬得極重,像兩塊巨石狠壓在半月彎的心頭。
他又想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