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
少不了。封嫔一事倒也不急,可侍寝之事已迫在眉睫,在封嫔之前,定要助俞婧婉成事。
有了計較,半月彎反倒心平氣和起來,哄了君啓徹睡下後,便直接去了俞婧婉的寝宮議事。
聽了半月彎的建議,俞婧婉反倒興致缺缺,“既是所有妃嫔都會争着要做之事,我又如何能脫穎而出?”
“肯花心思便成,奴婢相信婉才人會有辦法做出一道與衆不同的七寶五味粥來。”見其不上心,半月彎也有幾分失望,不過還是很耐心地勸解着。
“心思?誰沒有心思啊!”
“婉才人也不必着急,奴婢有一民間偏方,相信錦宮內沒人知道,希望能助才人成事。”
聞言,俞婧婉深深地看了半月彎一眼,良久才吐出一句話,“一切便交給你了。我相信,你一定會好好地幫我的,是嗎?”
“當然。”
于公于私,她都會幫她,是以回答得也十分幹脆。只是,想到俞婧婉的态度,她心中又起波瀾,是否該讓君卿歡再提醒她一次?可她若真的愛上君卿夜的話,便失去了作為棋子的用處,那麽,無論是死在君卿夜手裏,還是死在君卿歡手裏,都只有一死。
臘月初七的晚上,半月彎就開始忙碌起來,洗米、泡果、剝皮、去核、精揀。為求出類拔萃,半月彎先将果子雕刻成人形、動物、花朵等模樣,放在盤中,夜半時分方才開始煮,再用微火炖,守了一夜,一直炖到翌日清晨,特制的七寶五味粥才算熬好了。
熬好粥,半月彎又小心地在粥裏放上了果獅。果獅是用幾種果子做成的,用剔去棗核并烤幹的脆棗做獅身,半個核桃仁做獅頭,桃仁做獅腳,甜杏仁做獅子尾巴,然後用糖粘在一起,放在粥碗裏,活像一頭小獅子。
本來這果獅是做來哄君啓徹喝粥的,但俞婧婉覺得那果獅甚為特別,刻意要求半月彎在君卿夜的碗中也擺上了四頭小獅子。
臘八節的清晨也是頗為熱鬧的。按祖制,君卿夜要敬神祭祖,是以大大小小的宮妃們,也個個起得老早,打扮得花枝招展想引起他的注意。
皇帝祭祖,太子自是要到場的,半月彎負責照顧太子君啓徹,便一起去了皇家祠堂。在那裏,半月彎又見到了君卿歡。身為皇族,他到場也是必然,只是半月彎心中有結,不願見他,如今真的見到了,反倒生分了許多。
祭祖完畢,半月彎抱了君啓徹上車,方坐定,只覺眼前一花,車內除了她和君啓徹,多了一個君卿歡。
半月彎緊張地盯着他半晌,也不知如何是好,明明氣憤不已,卻也不敢當着君啓徹的面說太多不該說的話。君啓徹雖小,但十分聰明,她若是稍有不慎,恐怕會前功盡棄。黑着一張臉,她終于憋出一句話,“王爺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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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也不介意,還對她笑笑地解釋,“步行太累,借太子車駕送本王一程,沙醫女不介意吧?”
“王爺說笑了,奴婢一介宮婢怎敢介意,倒是太子殿下不介意才好。”她當然是介意的,而他也當然是故意的。
“母妃,就讓六皇叔坐吧。”君啓徹笑笑地望着半月彎,撲閃着大眼,話語天真,卻唯有半月彎聽出了君啓徹的話中有話。早就說好在外人面前不喚她母妃,可他偏生故意在君卿歡的面前如此喚她,恐怕已不是一個口誤可以解釋得清的。雖然君啓徹只有三歲,可君家的孩子,又有哪個不是深不可測呢?
君啓徹雖小,到底是主子,主子都發了話,奴婢哪有不讓的道理。半月彎心中不快,倒也不再拒絕,只是,自他上車時起,她便沉默着一言不發。直至君卿歡跟着她到了太子宮,她才塞了一物到他手裏,而後禮貌性地出言讓其離開。
他似乎有些猶豫,終是不再言語,捏着手中之物,落落寡歡的樣子。半月彎用眼神催促着他離開,他卻讨好般地抱起了小太子,“徹兒,今兒個是臘八節,六皇叔可否讨一碗粥喝了再走?”
“好哇好哇,母妃,我的粥分一半給六皇叔好了。”
半月彎心知他不肯離開,便也不再說話,只陰沉着臉道:“佑親王稍等,奴婢這便去取來。”
本是父子,卻只能以叔侄相稱,看着他們一大一小幸福地喝着粥,半月彎亦說不清心中是何滋味。方才她給他的是早先便寫好的密信,信中提及的事大多和俞婧婉有關,臘八節後她便要封嫔,所以必須更小心。
只可惜他的心思不在這裏,喝罷粥後許久,似乎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半月彎倒也不急,只琢磨着他是不是有話要說。
正猜測着,他終于開了口,“沙醫女,皇上不是留你在鸾鳳殿的嗎?為何會在太子宮?”
“奴婢不知,皇上只是吩咐奴婢照顧好太子殿下。”
君卿歡似有不解,正欲開口又問,君啓徹倒是争搶着解釋道:“徹兒喜歡母妃,所以父皇就把母妃送到徹兒這裏了。”雖然只是孩子的一句話,但也解釋得通一切。
半月彎低下頭,不再言語,卻聽君卿歡又道:“徹兒,以後不要亂叫,你的母妃不是沙醫女。以後若是還這麽叫她,被外人聽去了,沙醫女會有罪過的,懂嗎?”
雖是事實,可自他口中吐出卻又變了味道。孩子不懂事,也不該是由他來教,原來比起君卿夜,介意的那個人一直是他佑親王。
半月彎果斷地跪了下去,刻意加重了語氣自責道:“王爺息怒,殿下年紀太小,認錯人了而已。”
“本王也是為沙醫女好,若是哪日讓嘴碎的人聽了去,上報至皇兄耳裏,怕是你難以脫身。”
他解釋着,言不由衷的話語讓半月彎心中更冷,“王爺放心,皇上早就知道了,不會懲治奴婢。”
“皇兄知道?”他猶豫了一下,似乎頗為震驚。
半月彎低下頭,再不肯看他一眼,昨日情,昨日恩,一切似乎都變了。自她踏足錦宮,她與他已開始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行,終有一日會是陌路不相認。
過去了的事,過去了的人,原來,他從來不曾留戀……
半月彎還跪在那裏,君啓徹卻是心疼地跑了過來,護在她身前,“六皇叔,父皇說可以這麽叫的,你不許罵母妃。”
“徹兒,六皇叔只是想保護她,不是罵她。”
“騙人,哼!”君啓徹賭氣般地大叫着,緊抓着半月彎的衣裳,生怕她飛走了一般。
半月彎回握着君啓徹的小手,“殿下不要生氣,奴婢沒事的。”
“母妃,我們進內殿去好不好?”聽了半月彎的話,太子倒也不再紅着小臉敵視君卿歡,只是拖着半月彎朝內殿走去。
待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君卿歡只覺眼前一道白光閃過,再回神,卻見一只雪白的小東西正咬着他的袍角,面色猙獰。他當然認得出來這是只銀狐,不是說銀狐乃婉才人所獵嗎?為何會在此處出現?
他不由得暗自心顫,這銀狐認定之人,莫非不是俞婧婉,而是彎彎?
他終于還是離開了,半月彎卻依舊心潮起伏。畢竟是十年癡心錯付,要斬斷情絲,并非一日之事,只是,看他的神情,是已絕情忘戀了吧,自己又何苦再癡癡纏纏?
臘八節,該想的事情還有許多,何必自尋煩惱?
午時快過去了,想來俞婧婉那邊也該送去了七寶五味粥,是好是壞,結果明日便知,如此想來,心情又似乎好了許多。也許,她是該好好地準備一下了,明日,也許便是契機。
借着那一碗七寶五味粥,俞婧婉竟真的獲得了聖寵,君卿夜當晚便翻了她的牌子。
雲雨之後,原本還依在他懷裏的俞婧婉羞澀地起身。不舍道:“皇上要回去了嗎?臣妾親自為您更衣吧。”
“有梓桐便好。”君卿夜長發披散,微笑開口,“愛妃受累了,今夜好好休息。”
暧昧的話語,令滿室生春,俞婧婉嬌羞一笑,竟也真的再未起身,她是留戀他的美好的,他愛撫的手指、他溫暖的嘴唇,還有他娴熟的技巧,都讓她迷戀不已。只是,她知道她不能貪心,半月彎教過她太多次,就連佑親王方才也親傳口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所以她只能默默地看着他,直至他離去。
太急進,只會讓她像以前那些女人一樣莫名地死去。她不要死,更不要卑微地死去,便是得不到皇帝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信任。唯有他信自己,她才可能步步高升,直到她全身而退的那一天。
君卿夜舉起雙手,任梓桐在他身上折騰着,卻不經意地回頭問了一句:“愛妃,今日的粥,是你親自熬的嗎?”
聞言,俞婧婉并不慌張,只用了早就準備好的說辭答他:“回皇上,臣妾廚藝不精,只是說了自己的想法,讓禦膳房準備的。”
他點點頭,頗有些失望的模樣,“愛妃用心了,不過那果獅倒也真是新鮮,愛妃是如何想到的?”
“臣妾只是覺得小白特別可愛,便照着小白的樣子做了。可皇上是天子,臣妾怎能做成小白的模樣?便做成了果獅而不是果狐。”
滴水不漏的解釋,并不能讓君卿夜滿意,他當然清楚這後妃間的明争暗鬥,但能讨得他歡心,也是好事一樁,便鼓勵道:“愛妃真是七竅玲珑心呢。”
“皇上就不要取笑臣妾了。”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俞婧婉只是一味地紅着臉,那模樣,一如當年萱妃初入宮的時候。
君卿夜心中一暖,便又坐到了她的床邊,“愛妃,過幾日便是冊封典禮,大禮之後,你便搬去栖梧殿吧。”
聞言,俞婧婉臉上的笑瞬間凝結,她慌亂地跪坐在床上,緊握着君卿夜的手惶惶道:“皇上,臣妾、臣妾無意冒犯萱妃娘娘,皇上您生氣了嗎?”
“愛妃何出此言?朕只是覺得住在這裏委屈你了。”她不是萱妃,除了偶爾流露出來的真性情,大多時候,他幾乎也看不出來她不是萱妃本人。是以,他更加迫切地想要将她送去那裏,仿佛只要她住進了那裏,她便完完全全是萱妃了一般。
他不是個沖動之人,但他也會有自己的弱點,而萱妃,便是他心底最深的傷與痛,似乎在她的身上補償得越多,他才會更安心一樣。
“皇上,臣妾只是小小才人,如何能入主栖梧殿?臣妾、臣妾……”她第一次感到慌亂了,這份榮寵,帶給她的不是無上的榮耀,卻更像是一道鎖喉令,讓她時時刻刻都在擔心自己腦袋會搬家。所以,她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不是不想要,只是來得太快了,反而令她深感不安。
“位份之事何須擔心,朕明日便下道旨,直接冊封你為婉妃即可。”君卿夜深情地開口,惑人的雙眼之中,飽含柔情蜜意。
俞婧婉的心微微顫抖,終于開始搖擺不定,“皇上,您、您是說真的?”
“愛妃不信嗎?”他笑,迷人的鳳眸挑起,性感的薄唇微微地翹起,勾動人心。
她美眸含淚,泫然欲泣,“皇上,臣妾何德何能?”
他溫柔地點住她的唇,霸道地開口,“朕說你能你便能。”
她閉目,一滴清淚滑出,重重地投入他溫暖的懷中,心中卻在瘋狂吶喊着,如此偉岸男子,又怎能不叫人心儀?
臘月十六,風雨大作,栖梧殿迎來了新的女主人。
出乎半月彎的意料之外,俞婧婉侍寝之後,居然破例改封為妃,更晉一級。以大周祖制,是決不允許有妃嫔如此晉封的,可君卿夜從不是循規蹈矩之人,他說要晉便是要晉,誰也不能阻止。
栖梧殿內花團錦簇,那些平日裏對俞婧婉冷嘲熱諷的妃嫔們,一個個衣着光鮮地候在那裏,看熱鬧的不少,生悶氣的也不少。誰都知道入主中宮是何征兆,對這位新任婉妃自是又羨又恨的。
俞婧婉身着七彩羽衣,高高绾起的發髻上,豔紅的牡丹格外紮眼,精細的妝容,襯得她膚白如雪,眉心一簇火焰般的花钿,更為她添了幾分妩媚。配上與萱妃相似的臉,便徹底征服了一批入宮較久的宮妃。
一人道:“原以為皇上得了何等美人,這下真的見着了,便也死心了。婉妃風采猶勝萱妃當年,皇上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看我等一眼了。”
另一人小聲應道:“是啊,皇上那般長情之人,也無怪乎會如此大張旗鼓地晉封婉妃。”
還有人道:“不過是個妃子,也不是什麽貴妃。如此大典,皇上都并未親臨,要說多得寵,臣妾看來也不過如此。”
“……”
衆人七嘴八舌之時,忽聞殿外一聲高呼,卻是那懷南公公的聲音,“皇上駕到!”
說曹操,曹操就到,應的就是這個景。君卿夜一身明黃,映着晨輝飄然入殿,栖梧殿許久不曾如此熱鬧,反而讓他有幾分不适。當他的目光落在那一身華美錦服的女子身上,那不曾輕易外露的迷人笑意,竟也就那般直接綻放,羨煞了一衆宮妃。
君卿夜快步上前,輕握住俞婧婉的雙手,“婉婉今日真美。”
“謝皇上,是皇上為臣妾定制的新衣美。”人逢喜事精神爽,俞婧婉自受了那金冊與金印,便也如換了一個人,說話氣度都大為不同。
“衣美,人更美。”
君卿夜鮮少說情話,今日卻表現得情意綿綿,這樣的行為,大大地滿足了俞婧婉的虛榮心。在這一刻,她的眼中只有他,她的心中亦只有他,早已将自己的任務與一切都抛于腦後,有夫如此,她為何還要冒險做随時要掉腦袋的事情呢?
只是,棋子最大的悲哀之處是不能被發現,即使她不願意再做那枚棋子,也得看執棋之人肯不肯放手,更何況在錦宮,還有另一枚棋子要與她同進退。思及此,俞婧婉不免有些黯然,即使身處如此高位,見不了光的人,永遠只能選擇黑暗。
不,命運是掌握在她自己手裏的,她要扭轉一切,苦了那麽多年,她決不允許自己重新跌回谷底,決不……
俞婧婉柔柔一笑,羞聲道:“皇上,你又取笑臣妾了。”
“朕是在誇婉婉呢,怎麽叫取笑呢?”他笑着,連眼睛都在笑。雖然透過俞婧婉的臉,他看到的是另一個人,可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對俞婧婉的态度卻羨煞旁人。
他的到來,再一次激發了那些莺莺燕燕對俞婧婉的恨意。在錦宮,便是那芝麻綠豆般大小的事兒,也能引發一場“戰争”。
這裏是女人的戰場,在這裏,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為了博他龍顏一笑,便是費盡心機,也要一試。女人的心眼,永遠比她們想象中的要小。她們争的,其實是她們心中唯一的愛情。
君卿夜是個讓人害怕,但又讓人愛不釋手的男人。那些妃嫔們,有的甚至只是遠遠地看過他一眼,似乎也就愛上了。有什麽辦法呢,在錦宮,唯一的真男人,除了君卿夜還是君卿夜,別無他選。
可現在這個她們心中唯一的愛,卻摟着其他的女人,衆妃芳心碎了一地,卻也只能銀牙暗咬和血吞下。封妃大典就在不和諧的氣氛中,“歡喜”地結束,整個錦宮似乎都因此而染上了一層愁雲慘霧。
是夜,君卿夜又一次宿在了俞婧婉宮裏。在錦宮有一個奇怪的現象,位份越高的宮妃,失寵的時間往往越長,在錦宮最受寵的從來是新人。有人說,這是因為君卿夜多情但不濫情;也有人說,君卿夜對女人最無情。可無論如何,受過寵的妃子,總還是會一年年地加封與晉升。
唯一讓人費解的是,除了萱妃,從未有妃嫔能在他身邊待上三個月之久,而俞婧婉似乎很快便要破這個例了。溫存過後,他依然選擇離開,她沒有阻止,只是用溫柔得可以掐得出水的美眸,安靜地盯着這個男人。
總有一日,她要讓他心甘情願地為她留下來,而不是她搖尾乞憐地求他留宿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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