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

不叫沙迷蝶。今夜,就算我來錯了,以後也不會再打擾。王爺安康,奴婢先行去了。”那一聲王爺,那一句奴婢,便是盡了他們以往所有的情分。她不願多言,或者說,多說無益,他不想說,便是求也沒有用。從現在開始,她已是孤軍作戰,這個合夥人,她唯有放棄。

她冷冷轉身,似乎連最後一眼都不願再看。他不再冷靜,上前一步緊緊扯住她的手臂,“彎彎,你想知道什麽我說便是了,別走。”

沒有回頭,是不想,亦是不願,她嘴角輕輕挑起,說了兩個字:“全部。”

他的手似乎顫動了一下,但沒有松開她的手臂,“何謂全部?”

“王爺懂的,不是嗎?”

再次聽到她叫出“王爺”二字,還是他們單獨相處之時,他竟有些怒意,“彎彎,不要叫我王爺。”

“王爺,請不要再叫奴婢彎彎,從今夜起奴婢是沙迷蝶。奴婢與您亦只是合作的關系,再無其他。奴婢會問,只是因為對成事有利,并無其他意圖。這一點,請王爺放心。”她早該心死,只是免不了傷懷。今夜來此,不過是問個明白,但他的猶豫,再一次深深地刺傷了她的心。

或者,自她答應與他合作之時起,她便已注定了會受到傷害,只做合夥人會不會更好一點?沒有任何的感情牽絆,他會不會真正地放開心懷,拼死一搏?她沒有逼他,只是不願再糾纏不清。她本不是大周之人,遲早會離開這個鬼地方,也許,戀無可戀,才是她最好的歸宿。想通這一切其實并不難,可想通這一切,她卻足足用去了十年光景,她不願再等,也等不下去了。

“彎彎,你是真的要與我決裂嗎?”

“王爺錯了,奴婢只是想要更好地與王爺合作,不牽扯任何的私人感情。所以,王爺大可以對奴婢直言,因為無論王爺說了什麽,都不再會影響奴婢的決定。”她堅定地開口,卻已表明立場。或者,今夜她确實應該到此,只有真正放手,才是最理想的狀态。

“你真的這麽想?”他問,有幾分失望,或者,他從未想過半月彎也會有放手的一天。她的這個決定,讓他倍感失落,仿佛一直揣在懷裏的東西,被人拿去了,令他覺得分外的不舍。

沒有回答,半月彎只是微笑着轉過身來,定定地望向他的眼。她想,她的眼神會告訴他一切,包括她的答案。

許是太懂她的倔強,君卿歡終是沉默了,許久方才松開了她的手臂,道:“回房吧,外面冷。”

半月彎不再猶豫,率先走回他的房間,在房門關上的同時,他沙啞的聲音響起,“你要知道全部,其實連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似乎久遠得我自己也記不清楚。”

“那就先說《踏雪》,為何你們會對《踏雪》有這麽大的反應?”她用了你們兩個字,是因為看得出來兩人都過于介意了。也許,《踏雪》便是他們二人之間的心結,也是所有事情的源頭了。

君卿歡淡淡搖首,“既是想知道全部,那便從十年前開始吧。或者,除了今夜,便再也無人敢聽我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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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語,只是淡淡一笑,是啊,除了她以外,他又能對誰說這些?

“那一年,我十五,萱兒也十五,皇兄十八,正是及冠的年紀。父皇說,皇兄已是大人,便可選妃,可我怎麽也沒有想到父皇為皇兄選中之人,竟是萱兒。”重提舊事,他似乎比想象中要平靜,只是,那久不生波瀾的雙眸,似乎又暈染上幾點冷意。

“我知道皇兄是喜歡萱兒的,可我也喜歡萱兒,就因為我是皇子不是皇太子,所以萱兒便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嗎?我不服氣,所以,我找到皇兄理論,可皇兄卻讓人把我趕出了太子宮。我以為皇兄是生氣了,可沒想到,他卻在事後找到父皇,說他要拒婚,理由是有更适合的太子妃人選。”說到此處,他似乎對那“太子妃”三個字,咬字極重,眼神還別有深意地瞅着半月彎。

半月彎心中一動,似乎明白了那個人選是誰。

半月彎的表情,他看在眼裏,似乎不再解釋,只繼續道:“皇兄選擇了西上,選擇了那個幾乎要被人遺忘的地方,在那裏,有他要娶的小小新娘半月彎。可是,萱兒是那樣傲氣的一個人,她可以輸給很優秀的女子,她可以輸給很有實力的女子,可她卻接受不了自己輸給了一個十歲的小女娃。所以,當皇兄走後,萱兒也病了。

“她是氣病的,她哭着跟我說,她不甘心,她有什麽地方比不上你。其實我也不知道她有什麽地方比不上你,在我心裏,誰也比不上她。可她卻聽不進去,只哭着嚷着要去尋皇兄。她病得很厲害,說是不想活了,我以為她的心裏真的是愛着皇兄。所以,我自告奮勇代她前去,我告訴她,只要我娶了你,皇兄就只能回來娶她。

“我去了,想要在大婚之夜阻止皇兄娶你,可惜,皇兄出手極快,我還來不及參加你們的婚禮,白竹國就消失在了眼前。我終于明白了皇兄的目的,可我卻在回程的路上遇上了獨處狼群的你。這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我帶你回了京,中途因為要為你治傷又耽誤了幾日,卻沒想到,當我回到上京,萱兒卻被許成了我的女人。”

明明是好事,可聽在半月彎的耳中,竟感覺不到一絲喜悅。她知道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她知道這後面一定還有故事。雖然十年前她到過上京,可她自傷愈之日起,便被送去訓練各項技能,是以才會對萱妃的那些往事不甚熟悉。

“五年,我守了她五年,她卻始終不肯答應嫁給我,直到皇兄登基,她被迎進了錦宮。我不明白皇兄為何要如此,他若是真愛萱兒,為何要她苦等五年?可我更想不通的是,萱兒為何也同意入宮?我找到萱兒問個究竟,她卻很冷漠地告訴我,她說,如果我是皇帝,那麽她也會為了我入宮。她是家族的希望,為了家族她必須要放棄我。”

話說到此處,半月彎終于明白許多一直在思考的問題。那一年,萱妃入宮,而她也被君卿歡從訓練場選了出來,送進了錦宮。她一直以為他是早有計劃,可現在看來,這一切的一切,都只為萱妃一句話。

為了奪回萱妃,君卿歡才有了反意。可是,她記得君卿夜那日所言,萱妃入宮是她自願,他卻以為萱妃是被逼入宮?怪不得君卿夜說他無奈,可最讓半月彎不解的是萱妃的态度,這個女人愛的到底是誰?

若她真愛君卿夜,為何又在入宮之後,為君卿歡生下太子?可若她愛的是君卿歡,為何又遲遲不肯答應嫁給他?

“你這麽聰明,應該也猜到了,我之所以送你入宮,一來是為了大業,二來其實想要你幫我保護萱兒。只不過,萱兒入宮後,皇兄把她護得很好,倒也沒有讓你有出手的機會。”

三人的感情太過複雜,半月彎看不懂,也不想懂,既然君卿夜對萱妃好,那太子又為什麽會是君卿歡的孩子?她是這麽想着,也這麽問了:“既然他對萱妃娘娘是真心,王爺為何能确定小殿下是你的親生骨肉呢?”

“那一年皇兄出征在外,徹兒不可能是皇兄的兒子。”

仔細想想,君卿夜似乎真的出征在外有半年,只是看君卿夜的表現,似乎也真的很愛小太子,難道他真的不曾懷疑?

“他還不至于這麽蠢吧?”她試探性地開口。

君卿歡卻是抿了抿嘴,“皇兄确實不蠢,只是發現徹兒的存在後,我帶着萱兒去見了皇兄,所以,也算是說得通。”

說得通,不代表他真的會信,是君卿夜太會表演還是說他真的相信萱妃?這些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了所有的故事,對她似乎并無一絲幫助。看來,最重要的地方,應該還是在《踏雪》。

“萱妃娘娘稱《踏雪》為她所創是嗎?”問得直接,只因不想再聽關于萱妃種種,一直以為她是個溫婉的女子,可現在看來她并非一般角色。也許,萱妃的死遠比她想象中要複雜得多。

“當然,那是她特意為了我編的,除了我,她說過不會跳給任何人看。”他自信地開口,滿臉幸福。

半月彎譏諷道:“那他為何認得《踏雪》?”

“……”

“王爺相信萱妃的話,認為只有王爺看過那支舞。可是,婉妃今夜一舞,你會如此沉不住氣,王爺心裏難道不是認為這是他刻意為之的嗎?認為是他想要利用婉妃刺激你。可是,若《踏雪》真是萱妃所創,她又只跳給王爺一人看,那他又如何知道《踏雪》一舞可以刺激到王爺?”半月彎句句犀利,字字見血,直指重點,卻也讓君卿歡啞口無言。活在幻想中的人,永遠也看不清真相,不是他不夠聰明,只是他不願去相信。

“……”

“所以,王爺是在自欺欺人不是嗎?也許,王爺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踏雪》并非萱妃所創,也不會只為王爺所跳,一切,不過只是美好的幻想……”

“不要再說了。”他突然激動地打斷了半月彎的話,胸口起伏着,似乎隐有怒氣。

他從來都活在不現實的幻想之中,或者,太子确實是他的孩子,可是,萱妃的愛人卻顯然不止他一個。

話已至此,再說無益,半月彎冷冷起身,卻是連道別的話語也省了。看了太多争寵奪愛的把戲,她早已看透了這些所謂的男人,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他們從未想過的是,也許得到了,他又會覺得,其實一直追求的,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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