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2)
“徹兒,你的床藏不了人。”
君啓徹也同樣搖首,“母妃,我的床下有地宮呢。”
地宮?聞此二字,半月彎徹底呆愣。地宮,太子宮裏有地宮,為何她從來不知道?迷茫的眼神并未保持太久,半月彎已迅速抱起太子一同跳上了錦榻,君啓徹在床上簡單地搗騰了幾下,太子錦榻靠牆的那一部分,忽而緩緩向上升起,露出一個半人高的入口。來不及細問個中緣由,半月彎迅速地躍入,而君啓徹亦自外面關上了地宮的入口。
地宮內幽暗無比,唯有一處似乎有光點閃耀,半月彎順着石階一步一步向下走去,直到終于發現光源所在,而眼前的一切,再一次令她震驚不已。
一開始,她真的以為君啓徹口中的地宮只是一條密道之類,可現在一看,這裏的地宮,大得令半月彎不敢相信。
太子宮的底下,為何會有這個地宮?太子如此之小,為何知道這個秘密?
傷處太多,有些部位甚至自己無法觸及,在沒有丹藥的情況下,想要徹底止血,卻也成了難事一樁。半月彎用床單胡亂地包紮了幾處明顯的外傷,這才找了一處石床躺下休息。
地宮內聽不到外面聲響,她亦只能祈求君啓徹能夠真的聽話,畢竟孩子太小,要騙過風贏,實屬不易。昏眩瞬間侵襲,半月彎迷迷糊糊的似乎睡了過去,朦胧間,感覺臉上麻癢,掙紮着醒來,似乎只看到一團白影。
想要坐起身子,卻感覺手腳冰冷,傷處已開始慢慢結痂,但她畢竟失血過多,渾身上下都提不起力氣。小白含着眼淚跳到了半月彎的懷裏,嗚嗚地叫着,顯然是在心疼半月彎。
她慘淡一笑,“你怎麽在這裏?啊,一定是徹兒讓你下來陪我的是嗎?徹兒可真是個好孩子啊,你也是。”摸着小白軟滑的皮毛,半月彎又嘆,“就說讓你不要跟來了,現在知道這裏不好玩了吧?這裏啊,是個吃人之地,誰進來了,都不會有好下場。你啊,還是回自己的地方去吧,清靜。”她的聲音軟綿無力。
小白機靈地扭了扭身子,突然跳下石床,朝一處方向疾奔,不多時便消失在了半月彎的眼前。半月彎只道小白是聽懂了她的話要離開這裏,便也澀澀一笑,方閉目,卻又聽到小白疾奔而來的聲音。
未及睜眼,便聞到一陣異香撲鼻,頓覺整個人都身心舒暢了起來,半月彎掙紮着起身,小心翼翼地接過小白口中之物,驚喜地問:“這是何物?”
小白圍着半月彎打轉,還不時地拱着半月彎的手,示意她快點吃下去,半月彎深谙醫理,見過的仙草靈藥也不在少數,可這株通體泛紅的奇異仙草,她卻從未見過。這東西拿在手裏尚有餘溫,卻并不冰冷,半月彎雖不識這是何物,但這仙草所散發出來的異香卻甚為熟悉,并未猶豫多久,她便決定大膽一試,吞下了這株仙草。
本以為這東西會對身體有所幫助,不多時,卻感覺到腹痛如絞,半月彎咬緊牙關硬挺了許久,終是不敵痛意,兩眼一翻,冷汗涔涔地昏死過去。
來到太子宮前,風贏已是面色如鐵,他不願意相信是半月彎所為,但方才在她的屋裏也确确實實沒有見到人。除了眼前的太子宮和鸾鳳殿以外,整個錦宮都已找遍,根本沒有黑衣人的蹤影,而半月彎又恰好在此時失蹤,他亦不得不在心中做了最壞的打算,假若真的是她,那麽,他也決不會姑息。
只這麽一想,心竟然猛烈收縮着,針紮般地痛,仿佛傷了的那個是他自己。明知不可以,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多少個夜晚,他都在提醒着自己的身份,更警告自己應該與她保持距離,可當一切都朝着那個最壞的結果發展,他還是無法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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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漠地開口,下達着最後一個搜宮的命令,太子宮這裏除了離她消失之處最近以外,最為緊要的是,還有一個小太子。無論她的目的何在,若是傷了太子那可是大事。
步入內殿,竟然見到君卿夜本尊,一旁的梓桐懷中抱着的,正是臉色蒼白的小太子。
“為何才來?”見到風贏,君卿夜面色不佳。不過也難怪,腳下躺着兩個還昏迷着的奴才,再加上一個吓得不輕的太子,他自是高興不起來的。
“皇上恕罪,末将正在盡力搜尋。”同樣看清楚了殿內一切,風贏亦黑了面,早應該先到太子宮的,顯然那家夥現在已不在了。
君卿夜緩緩坐定,冷着一張臉,卻也讓他愈發顯得威嚴,“讓他跑了嗎?”
“皇上恕罪!”
“是男是女?”
君卿夜會有此一問,風贏并不奇怪,只是突然聯想到了那日君卿夜突然讓他布局一事,遂直接反問:“皇上是否心中已有答案?”
“大約和你想的是同樣一個人,只是苦無證據。”君卿夜淡漠地開口。
風贏擰眉,以君卿夜的個性,是寧錯殺,不放過,明明懷疑卻不肯動手,非要找到證據,不得不說,他真的很在意她。
“皇上,太子宮內可有線索?”
“除了這兩個沒用的奴才以外,什麽也沒有留下。”
“……”
風贏無言,卻是看向了君啓徹。君啓徹見他一直瞅着自己,也不出聲,只是害怕地落下淚來,鑽進梓桐懷中,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梓桐是看着君啓徹長大的,也自是心疼得不行,開口道:“皇上,太子許是吓着了,要不要着太醫來看看?”
君啓徹面色青白,卻也不是假裝。外人只道他是受了驚吓,卻無人明白他只是害怕君卿夜發現地宮裏的人所以才吓成這樣。
君卿夜本也就心疼這孩子,見他這樣,倒也并未懷疑。
受了小小驚吓便要請太醫,這不是他君家的風格。假若君啓徹不能快速成長,那麽未來也挑不起大周國的重任,是以,君卿夜雖然心疼,卻也只道:“不必了,今晚朕親自照顧他,便不回去了。”
聞言,君啓徹的小臉再次垮下,但也并不敢多嘴,只軟軟地依在梓桐懷中,不敢朝那地宮入口多看一下。三歲多的他,明白自己的父皇有多麽的厲害,不想給半月彎惹麻煩的他,也只能帶着忐忑不安的心,暫且乖乖聽話。
身在皇家,自是不同一般平常老百姓,君啓徹自出生之日起,便有了專人照料,從未留在君卿夜身邊過夜,不想此次竟有了機會,對于一個孩子而言,自也是歡喜異常的。緊緊地窩在君卿夜的懷中,君啓徹興奮得小臉通紅。
“父皇,兒臣以後能經常和父皇一起睡嗎?”
“嗯,偶爾。”君卿夜心中有事,便也答得模糊。
即便如此,君啓徹同樣很高興,心中想着至少父皇沒有一口否決。他自幼喪母,對君卿夜的感情自是不一般,是以,仍舊貪心地想得到更多的關懷。
“父皇小時候皇爺爺也會像現在這樣抱着父皇睡嗎?”
“父皇不太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了,該是沒有的吧。”君卿夜淡淡地笑着,似乎真的在努力回憶,卻也真的想不起來了。
皺着小臉,君啓徹老氣橫秋地一嘆,不滿意地問:“為何皇爺爺不這麽做呢?”
聽出來小家夥的話外之意,君卿夜輕輕地摸着他的頭,語重心長道:“徹兒,身為儲君身負重任,年紀再小也決不可懈怠。父皇之所以不常來陪你,不是父皇不愛你,只是倘若你一直在父皇的庇佑之下,便難以成長。只有你自己變得強大了,才能保護好你自己,還有你最想保護的人,懂嗎?”
三歲的娃兒,聽不太懂這麽複雜的話,也不明白什麽是身負重任,但他卻實實在在地聽懂了一句,只有自己變得強大才能保護最想保護的人。那麽,就是因為他還不夠強大,所以才會讓母妃受傷的嗎?
“原來是這樣啊!”
他終于恍然大悟,并在心底暗暗發誓,自己以後一定要聽夫子的話,一定要聽風将軍的話,他要快快地變得強大起來,這樣才能保護自己最想保護的人。
君卿夜自是不懂孩子的心思,只道他是明白了他的話,疼惜地摸了摸他的頭,問道:“方才可是吓着徹兒了?那惡人來時,可有看清他的長相?”
僵直了身體,君啓徹的頭搖得好比撥浪鼓,還故意大聲道:“沒有,他包着臉,臉上還有血,好吓人的。”
“那徹兒可能分辨得出,那惡人是男是女?”一步一步引誘着孩子開口,君卿夜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會對一個孩子這麽地用心試探。
“肯定是男的呀,女人哪有那麽厲害?”他理所當然地說着,哪知卻更引起了君卿夜的懷疑。雖然不太肯定那人是不是沙迷蝶,可若真是她,徹兒真的會為了一個“外人”對自己撒下彌天大謊嗎?假若真的如此,那麽,沙迷蝶此人,當真深不可測。
不由自主地瞟向地宮入口之處,是自己多心了嗎?還是說,他真的有必要到裏頭一探究竟?他只是多看了幾眼,君啓徹卻爬起了身子,擋住了他的視線,“父皇,你幹嗎一直看着那裏啊?父皇想進去看看嗎?”
“嗯,徹兒進去過嗎?”
認真地望着君卿夜,君啓徹只是搖頭,“兒臣打開過門,可是沒有進去過。父皇說過,不可以告訴別人這裏有地宮的。可是不告訴別人,兒臣一個人不敢下去,裏面好黑好可怕的。”
“那徹兒誰也沒有告訴過,對嗎?”微笑着,君卿夜的口氣一直很溫和。
“嗯。”
并未猶豫,君啓徹竟是重重點頭。他不想騙父皇的,可他更不想再次失去母妃,他不要別人說他是沒有母妃的孩子,就算他是太子,他也會害怕。所以,他再一次選擇了對君卿夜撒謊,他太小,不會明白這些事情對大人們來說有多複雜,他只是想要保護自己最想保護的人,用了自己唯一的辦法。
定定地望着君啓徹撲閃的一雙大眼,君卿夜終于打消了去地宮看看的念頭,只是道:“徹兒做得對,這裏不可以對任何人講。但若是徹兒想進去看看,一個人又覺得害怕,可以叫上父皇,父皇陪你下去,如何?”
“真的嗎?”
“父皇可是君無戲言的喔,當然是真的。”他開着玩笑,也十分享受這樣單獨和兒子相處的溫馨時刻。
“那我們拉鈎。”君啓徹豎起小小的手指,送至君卿夜眼前。
他溫溫一笑,毫不猶豫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