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2)

不識泰山,謝謝你治好了我們元帥。”

小小少年,正兒八經的模樣,看得她想笑,卻又覺新奇,“治好還不敢說,沒這麽快,不過,你叫他元帥?他不是你哥哥嗎?”

“家中他是哥哥,軍中他是元帥。”簡短一語,足見其家教甚嚴,便是親哥哥亦要如此區別對待,對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來說,着實嚴苛了一些。可正因為他這一語,半月彎突然就明白了君卿夜的選擇,有這樣的嚴兄,教出來的弟弟,又能差到哪裏去呢?

風林拜了半月彎,又徐徐走回君卿夜身前,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故作沉穩道:“皇上你有什麽事就說吧,風林一定全力以赴。”

“朕都沒有開口,你便知道朕有事找你?”

“嗯,風林猜的。”風林雖小,但也是個聰明的孩子,單看這群将領來訪的架勢,便知有重要的事情要他去辦。

“朕還沒說是什麽事,你就敢答應?”君卿夜是看着風林長大的,對他的感情也不比風贏少,此番之事兇險異常,是以,當真的要對風林言明,他竟有些難以啓齒。

“軍令如山,更何況皇上的話就是聖旨,風林又豈會抗旨不遵?”小小年紀,卻句句忠心,令君卿夜感動不已,風贏這是為自己又培養出了一名得力小将啊!

是夜,在半月彎的照料之下,風贏終于睜開了沉睡的雙眼。當他第一眼看到她時,激動得甚至扯裂了傷處。

“別動,不要命了嗎?”按下他的身子,她沉着臉低吼:“你若是不心疼你自己,也得為別人想想,別浪費了我的寶貝藥材。”

在床上躺了幾天,風贏整個人都覺得虛浮不定,勉強撐起身子便覺一陣頭暈,眼前的一切讓他恍惚不已,夢呓般開口,竟只是一句,“我死了嗎?”

“你還真想死啊?”半月彎無語地看着他,安撫道:“別胡思亂想了,有我在,你就是想死,我還不許呢。”

風贏身中七箭,每一箭都幾可致命,若非他本身毅力頑強,又服用了沙蓮,恐怕便是真的能醒來,也會落個傷殘。不過現在一看,完全不必擔心,剛剛清醒已有了如此大的動作,想必也是恢複得不錯的。

“你,你……”

如果自己沒有死,那一定是在做夢,可為何眼前的她竟是那樣的真實。他試着擡起了手臂,想要觸碰一下如幻境般的一切,卻在半空中遭遇了另一只手,“風贏,什麽也別想,好好休息。”

“皇、皇上,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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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剛一清醒,便連着受到兩大沖擊,對風贏來說,實在不算是好事。

君卿夜心知他有太多的話想要問自己,但礙于半月彎在場,不便解釋,只得想辦法支開她,“月兒,他的藥煎好了嗎?”

“快了,正好你在這兒,幫我看着他一點,別讓他再亂動,我去去就來。”半月彎哪裏會聽不懂他的意思,也不拆穿,只道是他想要和他說說悄悄話,便很快走了出去,還順手幫他們帶上了門。

本是心中狂喜,卻聽得他喚她一聲“月兒”,風贏心中一痛,竟是再也說不出話來。

看他模樣,君卿夜又豈會不懂,便不再瞞他,只輕聲道:“你想得沒錯,是她,她回來了。”

一語出,風贏又要掙紮着起來,君卿夜無奈之下,只得強點了他的穴位,令他無法動彈,“傷太重,你就別亂動了,朕知道你想問什麽,聽着便好。”

周身被點了穴位,風贏想動也不能,又見君卿夜神情淡漠,便耐下性子仔細聽來。

“朕在沙漠裏遇到她的時候,也以為自己在做夢,可她竟是真的,她真的沒有死。可是,她失憶了,忘記了以往的一切,仇與恨、怨與怼,統統變成一片空白,她的生命裏僅有的記憶只是她的師父,而朕與你于現在的她而言只是陌生。”說到“陌生”二字,君卿夜一時間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若不是不記得,她又豈會跟他回來。

“失憶?因為斷崖?”

“也許吧,但事實就是,她不記得朕了,當然也不會記得你。”

風贏的心中亦不知是何滋味,忘記他了嗎?他把她幾乎要刻進骨子裏,可她竟然忘了他,忘了啊……

“那……那她……皇上要告訴她一切麽?”

“不會,朕不願再看到她痛苦,也不願自己再痛苦,所以風贏,忘了以前的她吧,就當她只是你的軍醫——月軍醫。”君卿夜是個冷酷的人,若不是遇到她,他的生命中除了冰冷還是冰冷,可現在他找到了溫暖的源頭,又如何肯放手?

風贏抖了抖唇,竟也有些迷茫,失憶的她對于他來說一如從前般重要,可是自己對于失憶的她來說還剩下些什麽?

二人沉默間,半月彎推門而入,笑意盈盈地朝君卿夜走來,手中藥碗還冒着熱氣,“藥來喽,放涼一點就能吃了。”

“月兒,謝謝你。”君卿夜是真心的,無論是因為風贏還是因為自己,他都想對她說聲謝謝,雖然現在的她什麽也聽不懂。

擱下碗,半月彎微微一笑,大方道:“謝什麽,醫者父母心,本就是我的分內之事。”

自她再次進入,風贏的眼光就一直未曾移開,心中苦澀,卻又不能言語,只能緊咬牙關,不讓自己說些不該說的話出來。

見風贏神情僵硬,還以為他是因為太痛,一探他的脈息,半月彎不覺莞爾,“你點了他的穴啊?”

“嗯,他剛才不聽話地亂動,所以我就強制了一下。”

聞言,半月彎努着嘴朝君卿夜搖了搖頭,迅速在風贏身上點了幾下,“我解開了,他還是個病人呢,不能這麽對他。”

半月彎解穴的手法很獨特,君卿夜不覺怔了一下。

半月彎驀地回頭,瞧見他的樣子,便笑着道:“其實我真的忘記了很多事,可是對于醫術、武功之類,似乎還都有着本能的敏感,該用的時候,不用逼就能使出來,不用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還會些什麽。”

“是啊,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你居然懂兵法。”用兵之道,她似乎手到擒來,這也讓君卿夜對她曾隐瞞掉的過往更加好奇。只是比起讓她記起一切的痛苦,他寧願她只是這樣永遠給他驚喜,也不願追根究底。

君卿夜欣賞的眼神讓半月彎覺得不好意思,便借口要喂藥給風贏,再次岔開了話題。

風贏很配合,一碗藥直接見了底,半月彎很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對嘛,好好喝藥的話,七日後,我有把握讓你下地行走。”

“謝謝!”沙啞着嗓門,風贏實不知還能說什麽,閃躲的眼光,也總是不由自主地避開她的臉。

“不用,反正我也擔了個軍醫之名,也是分內之事了。”淺笑着開口,半月彎一邊收起手中藥碗,一邊問君卿夜:“我要的人,你都找好了嗎?”

“嗯,一共三百人。”自她說出那破敵之策後,君卿夜便對她刮目相看,是以,人手調配方面已對軍中下了死令,這三百人自也是任她調遣了。

“你的元帥剛醒,一定有很多話要和他說吧?那我就先去準備了,今晚若是順利,以後也就好辦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

“算了,你是皇上,你去了,那些小兵吓得手腳發軟,還怎麽做事啊?你就好好陪你的風元帥好了。”半月彎搖頭反對,并不希望他跟去。事實上,有他在身邊,她總是集中不了精神,為了不出意外,她覺得還是留他在城中更為安全。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君卿夜淡淡一語,溫柔之意溢于言表。

“那就讓那個風林小子陪我去吧,我看他身手應該不錯,一定是個不錯的好幫手。”說到此處,半月彎突然想到這裏躺的那位,似乎與風林幹系更大,便扭頭笑問:“風元帥,借你那位神勇小弟一用如何?”

風贏自是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便望向君卿夜,見他點頭颔首,也爽快道:“風林還小,本不太懂事,若是軍醫看得上,随便差遣便是了。”

“風林若是還叫不太懂事,那天下間怕就沒幾個懂事的了。不過,風元帥對自己的弟弟還真不是一般的狠。”思及白日裏風林所語,半月彎不由得想幫他小小地牢騷幾句。

風贏聞言,并不答話,只是苦苦一笑。

天色已晚,半月彎翩然而去,獨留屋中兩位相對無言。

夜,微涼如常,一切才剛剛開始。

月黑風高,大地似已沉睡,肆虐的狂風吹揚着黃沙,發出嗚嗚的聲音。原本寂靜的城下,一隊人馬在黑衣黑巾的掩護下,快速地行動着。為首一人,身量嬌小,但神情肅然,目光炯炯如同夜鷹一般。

“風林,你帶一小隊人去那邊,子時開挖,寅時收工。”

狂風呼嘯,将她的聲音撕裂在風中,零碎地飄入耳中。風林重重點頭,很快帶着另一小隊人馬,踏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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