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藍顏魅,第64(35)
自己逼瘋。恩怨情仇,都是一種情感,他對江小浪的感情,如兄弟,如朋友,然而,他們卻偏偏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可憐的孩子!你本不該帶着仇恨而活。
江小浪嘆口氣。他的劍已斜斜挑出,吳非的眼中瞳孔急縮。
這一劍并不快,很輕,很柔,很美。輕得像風,像飄飛的細雨,柔得像鮮花盛開,令天地充滿美與歡愈,卻又偏偏帶着無窮殺機。美得像風中的水仙,超凡脫俗,不染纖塵。
又像情人的輕撫,讓人看着,只覺遍體舒暢,舒适中,卻偏偏能讓人不自覺的産生一種難以描述恐懼。就像一個被情人俘虜的心,甜蜜中,又帶着幾分不安,向往,而又偏偏帶着幾分怯畏。
這一劍,美得如詩,美得如畫,讓人看着,頓覺俗氣立消。卻又偏偏令人感覺到窒息,就像飛洩的瀑布,似是已在瞬間停頓。生命,能在瞬間消失。
這一劍的風采,已不是語言所能形容。
旁觀者眼中看來,這一劍,是舞,是舞技絕佳的舞者以高明的舞技舞出動人的神韻。霞光再美,也只是這一劍的陪襯。
在旁觀者眼中看來,這一劍,是畫,是絕佳的畫師描繪出的一副舞劍美畫。劍出如風,寒劍的寒風仿佛能将水流斬斷!
殺人的劍,奪命的一招,能美得如舞,美得如畫,天底下,也只有江小浪能使出如此動人的一招。
他的劍美,他的人更美。若他的劍還有詞彙能形容,那世間所有美的詞彙用在他的身上,也顯得詞窮了。
人們已經不知道是他的劍的光芒迷惑了人心,還是他的美顏迷惑了人心。
就像仙子散花,花美,仙子更美,衆人眼中所見,是花,還是仙子?那就只有觀看的人才知道了。
在吳非的眼中,又是什麽滋味?他只感覺自己的呼吸似是要停頓。
血蝴蝶帶着南瓜,悄悄跟到城外的效區。江小浪的劍術在江湖中傳得出神入化,她是個習武之人,高手對決,她肯定也有着強烈的好奇。更何況,她知道,吳非也絕非庸手。一個用手輕輕一托,就能讓羅漢那樣的人物感覺到害怕的人,絕不會是泛泛之輩。所以,她帶着南瓜,悄悄的跟了出來,躲在暗處觀看着。
至于江小浪交待的不要讓南瓜跟來的事情,在高手對決的you惑下,被她選擇性的遺忘了。
事後是否會被訓斥,那已是以後的事情。
她只覺得,命可以丢,江小浪與吳非一戰不可不看!
當她趕到時,正好看到江小浪絕美的一招。
她忍不住嘆息,喃喃道:“難怪他歷經劫難而能不死,他實在太美,美得讓人心動。世間又有幾個人能忍心傷害他?又有幾個人忍心将他毀去?”
南瓜也嘆口氣,喃喃道:“他若是女子,一定是傾城傾國的禍水。”
客棧內被救活的人,哪一個不是武林中的高手?知道這一場決鬥,他們又豈肯錯過,一路跟到效區,途中遇到熟人,更是邀約前往。很快,郊區便圍滿了觀戰的人群。
江小浪身形飄逸,相貌俊俏,容如美婦,飄逸脫俗中,帶着仙風道骨,這斜斜輕挽的一劍,在霞光的襯脫下,像在他的身上,染上七彩光暈。
人群中發出贊嘆之聲。武當的道士道姑們更覺嘆為觀止,他們的身上,竟然在瞬間便已汗濕。只因他們費盡心思,也想不出破解之法。
清風道長喃喃道:“此時與他對決的若是我,我又怎麽忍心用我的劍刺進他的胸膛?我又怎能破解他這如春風化雨般動人的一招?”
道姑哼了一聲,道:“你不忍心,死的就是你!”
清風苦笑,道:“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只怕武林中不少風流少俠,都情願死在他這一劍下,也不願意刺穿他的胸膛,看他血濺五步。”
清虛嘆口氣,道:“上天給了他完美的容顏,如仙的身姿。卻偏偏又給了他魔鬼的心腸。蒼天無眼啊!”
完美的容顏,如仙的身姿,魔鬼的心腸。這是江湖中人給他的評價。每個人都只看到這一劍的美,沒看到吳非的危。
只有吳非,才能感受到,死亡的威脅!勾魂使者的鐵鎖,似已套上他的咽喉。
吳飛瞳孔急縮。他的身子順着劍勢,輕飄飄的向後飛退!就像是放飛的風筝,順着風,飄蕩着。輕飄飄的,飄到上空。
身懸空中,他的眼眸微眯,有幾分迷惑,只是一瞬間,也只有那麽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一處幾乎很難察覺的破綻。
那破綻是那麽小,那麽短暫,不過瞬間,便被彌補了。
劍招在他手上使來,像是有生命似的,讓人捉摸不到破綻,就算偶然出現一丁點的破綻,可只在眨眼間,那破綻便已被彌補。
仿佛那小小的破綻只是美麗的食人花張開的口兒,等待着擇人而食。
江小浪笑了。
若說吳非像是風筝,那江小浪無疑就是拽着風筝的線。
這一戰,從早上打到黃昏,從黃昏,打到日落,從日落,打到夜幕降臨。人群竟然也不肯散去。
南瓜打着哈欠,道:“他們兩個人怎麽能玩這麽久?”
血蝴蝶道:“玩?你說他們在玩?”
南瓜道:“難道不是嗎?就是小孩子玩一樣,一個人拿刀,一個人拿劍,刀打在劍上,劍打在刀上,卻沒有一個是真的打在人身上的。這不是玩是什麽?他們的動作很好看,看起來,就像看人跳舞一樣。可是,他們玩得不累,我們看得可累了。”
血蝴蝶道:“難怪少主喊你呆瓜。你累了自己走啊。我可要再看看,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決鬥。”
南瓜喃喃道:“什麽決鬥?看小孩子打架還好看多了, 起嗎還能看到抱在一起打滾的。”
血蝴蝶翻翻白眼,道:“呆瓜!早知道你這麽呆,就不要浪費我一滴玉露。還害得我給少教主責備了。”
南瓜道:“你說他是你的少教主?”
血蝴蝶嗯了一聲。南瓜愣了愣,道:“什麽教?”
血蝴蝶又白他一眼,道:“江湖中最大的一個教,教衆上萬。”
南瓜吐吐舌頭。羨慕的道:“難怪他看來是那麽的不同一般。”
血蝴蝶卻嘆口氣。
她的眼睛不曾離開過江小浪和吳非。
南瓜道:“他們這樣乒乒乓乓的,有什麽好看?”
血蝴蝶道:“少教主一直對吳非手下留情,可吳非卻招招奪命,只要少教主稍有不慎,便會命喪當場。他若是死了,我們這些人,只怕死一千次一萬次,也不夠教主解恨。”
…
第122節 浪子明志,若為女子願為妾
南瓜吐吐舌頭,道:“他們根本沒有真的在打。只是刀劍相碰,死不了人的。你這是瞎緊張。你看,他們好像是商量好的,我要打哪裏,你就往哪裏擋,根本就像是哥們在玩耍。”
他似是還想再說什麽,但一塊布塞進了他的口中,布中含着少女特有的芬芳。南瓜唔唔叫了兩聲,将那布從口中抽出來,看了看,呆呆的笑了笑,道:“難怪這麽香,原來是你用的手帕。”
血蝴蝶哼了一聲,道:“我的手帕是有毒的。你要是再叽叽歪歪的叫,我不給你解藥。”
南瓜吓得果然閉嘴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他雖然看得很無趣,很想離開。可是想到性命悠關,再無趣,也只好陪着。
玉兔西沉,烏金東升,朝陽如畫般漸露光芒。
秋高氣爽,天地間, 秋風蕭蕭,風吹草低,吳非越打越狠,越打越快。
江小浪卻似已出現不支,人也越打越退。他手上的劍似乎越來越沉,舞動起來,越來越不靈活。
吳非是高手,自然看得出來,江小浪已經破綻百出。他知道江小浪好酒,他知道江小浪從來就沒有好好愛惜過自己,莫非,江小浪已經體力不支了?江小浪的後背碰到了大樹,身形為之一頓。
只是這一停頓,便已給了吳非最好的機會,吳非又豈有看不出的道理?
吳非的臉上揚起一抹笑意。
他的短刀劃着一個完美的弧度刺向江小浪心口。
“好!小魔頭終于要遭報應了!”
群雄雖然己在露天站了一天一夜,可這會依然精神奕奕,看吳飛這精美絕倫的一刀,都忍不住發出大聲喝彩。
江小浪握劍的手垂了下去。放松了身體,靠在樹杆上,嘴角揚起一抹庸懶的笑容,閉上眼睛。等着聽那短刀刺進身體的聲音。
吳非這一刀,正對着他的心髒。
刀停在他的心髒前方,卻遲遲沒有刺下。
江小浪迷惑的看着他。
吳非道:“我說過,五條人命,殺你五次。”
江小浪道:“嗯。這是第一次?”
吳非道:“是。這一刀刺下,就是這神仙,也救不了你。”
江小浪道:“是。”
吳非閉着眼睛,将刀鋒一偏,從心髒旁邊刺下,刀鋒沒柄。
江小浪依舊一動不動,望着吳非,淡淡一笑,道:“為何閉着眼睛?”
吳非咬牙,道:“看着你,我下不了手。我給你一年的時間養傷。一年之後,你盡管逃,盡管躲,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找到你。”
江小浪輕輕嗯了一聲。道:“一年後,我……”
吳非道:“別告訴我去向。我要自己找。自己找到的,才算本事。”
江小浪淡淡一笑,道:“好。”
說完,将刀撥出,胸膛的血立刻噴灑而出,他将刀遞給吳非,吳非道:“這把刀,你留着做個記念。一年一把。絕不會少。”
江小浪輕輕嗯了一聲。将短刀收起,放進自己的百寶袋中。
段秋毫一巴掌拍在孟津臉上,孟津口中流出血來,但卻不敢閃避。段秋毫吼道:“你們就那樣眼睜睜看着吳非那小子的刀刺進子俊身體?”
孟津臉色蒼白,道:“少教主和那吳非武功何等厲害,他二人動手,旁人就算想插手,也插不上手。”
段秋毫道:“螞蝗呢?他難道是死人?”
孟津苦笑,道:“少教主不知如何發現了螞蝗,在與吳非決鬥之前,與螞蝗見了一面,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什麽。然後,屬下就看到螞蝗站在一邊不動也不動。後來血蝴蝶走到他面前,才知道,他遭少教主偷襲,少教主的點穴手法,咱們解不了。”
段秋毫哼了一聲,道:血蝴蝶呢?難道她也沒出手相救?
孟津道:“血蝴蝶的毒雖然厲害,可是,武功卻不怎樣。何況,離少教主那麽遠,根本就救不了少教主。幸好吳非并不是真想要少教主的命。”
段秋毫冷冷的道:“但他受傷了!只差分毫,便會喪命。”
孟津冷汗直冒,顫聲道:“請教主賜死。”
段秋毫揮揮手,道:“你們下去。若是再有下次,我殺了你們!”
孟津只覺得苦膽水都快流出來了。
吳非已走。
血蝴蝶跑到江小浪面前,她的眼中,滿是驚恐。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竟似已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是好。
江小浪緩緩将劍收回腰間劍鞘,扣上機關扣。他就算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可對這把劍卻寶貝得很。
南瓜跳起來,道:“正中心口,血一直在流,你不着急,不止血,反倒關心一把破劍,你真是不要命了!”
江小浪的臉色,随着胸口的血的大量流失而快速變得蒼白。他的眼前景像,也漸漸變得模糊。但他的嘴角,卻還挂着一抹庸懶的笑容,似譏诮,似無奈。
血蝴蝶嘆口氣。正想去扶江小浪,群雄已圍了上來。
道姑道:“不知道魔頭死了沒有。”
清風道長道:“看看就知道了。”
清虛上前把了把江小浪的脈,道:“小魔頭還沒死。”
群雄紛紛道:“趁他現在無力反抗,殺了他!以絕後患。”
血胡蝶冷笑,道:“我看誰敢殺他!”
血蝴蝶的手上,一只鮮紅的蝴蝶在撲着翅膀。
群雄臉色蒼白,但實在沒有人敢上前試毒。
血蝴蝶冷冷的道:“你們有能耐和吳非一樣,等他傷好了,光明正大挑戰他。不要趁人之危,我血蝴蝶還會當你們是個人物。”
南瓜背起江小浪,道:“姑娘,我們該往哪裏去?”
血蝴蝶道:“找個醫館,替他療傷。可不能讓他死了,他要是死了,我們也別想活了。”
南瓜嘆口氣,道:“他真的殺過很多人嗎?這麽多人恨不能将他殺了。”
血蝴蝶哼了一聲,道:“你今天見到的,哪一個不是殺人不眨眼的主?那些大俠們殺的人,又見得少了麽?”
南瓜道:“大俠們殺的都是壞人。”
血蝴蝶呸了一聲,道:“放屁!”
南瓜似是想再說什麽,但見血蝴蝶瞪着他,趕緊的閉上嘴。
血蝴蝶哼了一聲,道:“要不是少教主保你,我非把你殺了不可。”
失蹤三個多月的江小浪重現江湖,吳非一刀擊殺江小浪的事,很快便在江湖中傳開。
東方宏自然也聽到這樣的消息,風影總會在第一時間把消息給他帶到。
東方宏皺眉,道:“你是說那個叫吳非的,竟然能與他對打一天一夜?”
風影道:“是。不過,據屬下看來,江公子并未用全力。”
東方宏道:“為什麽?”
風影緩緩的道:“他在找死。”
東方宏皺眉。道:“馬上去查吳非的身世背景。我要最詳細的資料!”
風影道:“已經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江小浪睜開眼睛便看到了段秋毫。段秋毫正在把藥吹涼,看到江小浪睜開眼睛,含笑道:“你終于醒了。”
江小浪冷漠的看着他,冷冷的道:“我醒了。你可以走了。”
段秋毫嘆口氣,道:“等你傷好了我就走。”
江小浪撇開臉,道:“不需要。你就算費再多心思照顧我,我也是要離開的。”
段秋毫含淚,道:“就算你要恨我,也不要作賤自己,為什麽不愛惜自己的生命?”
江小浪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是我欠的債,我就該還。今生把債還清,來生就不用受這許多折磨。”
段秋毫道:“不。不是你欠的債,是我造的孽,該由我來償還。”
江小浪冷笑,道:“你想替我還債?”
段秋毫道:“是。”
江小浪道:“你若真想替我還債,那就不要再管我。更不要傷害我的朋友。”
段秋毫道:“吳非是你的朋友?”
江小浪嗯了一聲,道:“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段秋毫道:“東方宏呢?”
江小浪道:“主人與我的關系,不能簡單的用朋友兩個字概述。總之,這兩個人,你絕不可以傷害。”
段秋毫道:“我若是傷害他們呢?”
江小浪道:“你可以去試試。我保證你很快會看到後果。”
段秋毫道:“就算他們要害你,也不能傷害他們麽?”
江小浪道:“是。絕不能傷害!就算他們當着你的面把我殺死,你也絕不能碰他們一根汗毛!”
段秋毫痛心的道:“他們那樣傷害你。你都能原諒他們,為何就不能原諒我?你知不知道,吳非這一刀,只差分毫,便正中心髒。”
江小浪道:“我欠他家五條人命。其中有兩條命是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
段秋毫吃了一驚,道:“你說什麽!”
江小浪嘴角揚起一抹譏笑,道:“我說得已經很明白了。”
段秋毫顫聲道:“你,你……一直不肯娶妻,就為了這原因?”
江小浪道:“不是。”
段秋毫奇怪的道:“那是為了什麽?”
江小浪道:“與你無關。”
段秋毫瞪着他 ,道:“你明明很想見東方宏,為什麽見了他之後又要離開他?”
江小浪道:“想見他就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嗎?”
段秋毫怔了,他發覺自己越來越不了解自己的兒子了。
江小浪從床上坐起,胸口剛包紮好的傷口又裂了開來,血不但染紅了他的衣服,也染紅了棉被。
段秋毫道:“你有事可以叫我幫你做。剛剛受了重傷,要好好休息。”
江小浪道:“我想去找點酒來喝。”
段秋毫道:“不行!喝酒會令傷口發炎。”
江小浪側頭望着他,道:“那有什麽關系?反正我知道怎麽醫治。”
段秋毫氣惱的道:“你就不能好好受惜自己嗎?”
江小浪咧嘴一笑,道:“能。只要你別盯着我。我自然會好好愛惜自己。”
段秋毫咬着牙,道:“不管怎樣,你先把傷養好。等你的傷養好了,我一定離開。”
東方宏手中握着半片紅楓葉,他的眼中盡是憂傷。
夢兒就在他的附近。風影像一陣風一般,從窗外飄了進來,落到東方宏面前,抱拳見禮,東方宏道:“無須多禮,調查結果如何?”
風影遞上一紙,道:“回主人,吳非,原名朱淩風,是朱珠姑娘的弟弟。”
東方宏臉色微變,道:“他是朱珠的弟弟?”
風影道:“是。江公子曾在蘆花岸邊殺了吳非的外公和母親。朱老爹的眼睛,因江公子而瞎。”
風影把這一段過往仔細陳述一遍,道:“吳非揚言,朱家五條人命,要殺江公子五次。這是第一次。一年之後,便要找到江公子,殺他第二次。”
東方宏道:“浪子現在身在何處?”
風影道:“在平安客棧,有段秋毫在那照顧着。”
東方宏站起來往外走。夢兒攔住他,道:“宏哥要去哪?”
東方宏道:“我要去找他。”
夢兒道:“段秋毫不會讓你見他的。”
東方宏皺眉,道:“他受傷了。我必須去找他。”
夢兒含淚道:“宏哥,你既然決定已經讓他走了,就不要再去找他了。你若再去找他,只會将他毀了。難道你就不肯讓他堂堂正正的活着?”
東方宏道:“他若是好好活着,我不會去找他,可他擺明是在找死。”
夢兒咬着牙。
東方宏不再看她,轉身走了出去。
段秋毫一直守在病床前,細心的照料着。
江小浪道:“我想休息。”
段秋毫含笑道:“想休息就休息,我坐在這就是了。”
江小浪道:“你在這,我睡不着。”
段秋毫愣了片刻,嘆息一聲,終于起身離去。
可憐天下父母心。
南瓜看着,心裏也覺得陣陣酸楚。
血蝴蝶在段秋毫走後,也被江小浪請了出去。南瓜就跟在她的身邊,好奇的道:“他們倆真是父子麽?”
血蝴蝶道:“是父子。”
南瓜嘆口氣,道:“可為何看起來,兩個人是那麽的陌生?那麽的不可親近?”
血蝴蝶苦笑,道:“這事不是你該管的。你還是回你家去吧。江湖不适合你。”
南瓜咬牙,道:“我受公子大恩,恩還未報,如今公子身負重傷,南瓜又豈能離去?”
血胡蝶道:“你這呆瓜,你又能照顧他什麽?你懂醫術麽?”
南瓜搖頭。
血蝴蝶道:“你會武功嗎?”
南瓜搖頭,道:“不懂。”
血蝴蝶道:“能傷害公子的,武功都是一流的。你怎麽保護他?”
南瓜抓抓頭,血蝴蝶道:“只怕到時候,是少教主保護你。而不是你保護少教主了。”
南瓜呆呆的,許久,才垂下頭,道:“那我等他傷好了就離開。”
血蝴蝶打量着他,道:“看不出來,你這呆瓜,倒還挺有良心的。也是你命大,危難之際,遇到少教主心血來潮,将你救了。”
南瓜道:“心血來潮?難道不是心血來潮,就不救人麽?”
血蝴蝶道:“你要是看過他殺人,就知道你自己的命有多大了。”
南瓜嗔道:“胡說,你少來吓我。說你殺人我還信。要說公子殺人,我才不信。公子宅心仁厚,絕不會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血蝴蝶瞪着他,道:“你這呆瓜!給你一點顏色,還開起染坊來了。看我怎麽對付你!”
她說完,伸出手就去揪南瓜的耳朵,南瓜耳朵被揪,疼得哇哇直叫。血蝴蝶拖着他往院子外走去。
東方宏悄悄溜進江小浪屋子,坐在床邊,輕輕掀開被子,将他 的上衣解開,看着江小浪胸膛上的刀口。
江小浪呼吸均勻,似是在沉睡。
東方宏看着他,眼中柔情,就像是在看着心愛的女人似的。
他的手伸到江小浪的眉毛,輕輕撫摸。動作輕柔,另一只手握着江小浪的手,柔聲道:“我知道你沒睡着。為何不睜開眼睛看着我?”
江小浪嘆口氣,道:“你不該來。”
東方宏深情的望着他,道:“我想你。”
江小浪苦笑,撇開頭。
東方宏暗然,道:“難道你就不想見我麽?”
江小浪道:“見又如何?見就能改變我是男兒身的事實麽?當真是相見不如不見。”
東方宏咬牙,道:“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說話。”
江小浪望着東方宏的眼睛。
東方宏道:“你當真是不願意跟我在一起了麽?”
江小浪道:“是。”
東方宏瞪着他,道:“你真的打不過吳非?”
江小浪想了想,道:“不是。”
東方宏道:“既然你不是打不贏他,為何甘心受死?”
江小浪道:“我欠他的。”
東方宏道:“我們殺人成千上萬,難道,要一一償命?”
江小浪道:“應該。”
東方宏想了想,凄然一笑,道:“好。既然要償命,我們一起償。省得你一條命一條命的去還!”
江小浪吃驚的看着他。東方宏的劍已出鞘,他深情的看着江小浪,道:“不求同生,但求共死,你我死後,一起去求閻王,來生讓我們做一男一女,莫要再受今生苦難了。”
他的劍刺向江小浪。
江小浪向床內滾去。免強避開這一劍,胸膛鮮瞬間染紅了剛換好的白衣衫。
東方宏瞪着他,道:“你不是想死麽?為何要躲?”
江小浪苦笑,道:“我現在不想死了。”
東方宏哼了一聲,道:“不想死了?”
江小浪嗯了一聲,道:“不想了。”
東方宏側頭望着他,道:“你不是還欠着吳非四條人命?”
江小浪道:“我……”
東方宏道:“今天不死,你還得給他再殺四次,那不如還是我殺了你算了。”
江小浪苦笑,道:“大不了,下一回,我不讓他就是了。”
東方宏冷笑,道:“我應該信你麽?”
江小浪靠向他,将他手上的劍拿下,摟住他的腰,柔聲道:“為何不信我呢?難道你對我的情意都是假的麽?”
東方宏嘆口氣,道:“我對你的情意,天地可鑒。你若是一心想贖罪償命,我跟你一起償命,你說,我能對你是虛情假意麽?”
江小浪微微一笑,道:“那還不幫我換藥,方才被你一吓,傷口破裂了。難道你真想要我的命麽。”
東方宏嘆道:“非得讓我把命給你一起賠上,你才能乖乖聽話!還不躺下。我幫你換藥。”
江小浪依言躺在床上,看着東方宏,看着這張,他已經熟得不能再熟悉的容顏,嘆口氣,道:“我最終還是逃不脫你的魔掌。”
東方宏道:“不是你逃不開。是你的心逃不開。離開我,你根本就活不下去。你的命和我的命,在你十八歲那一年,就已經綁在一起,密不可分了。”
江小浪嗯了一聲,握住東方宏的手,握得很輕,也很柔,拇指輕輕的揉動着,磨搓着東方宏的手背,用很輕,也很柔的聲音說道:“我離不開你。”
東方宏望着他,道:“你本來可以成為江湖中人人敬仰的大俠。可是,因為我,你成了魔。不是我逼你成魔,而是你的心讓你心甘情願為我成魔。”
江小浪挪動身子,把頭靠在東方宏的大腿邊,輕輕嗯了一聲。輕輕道:“主人為魔,我亦為魔,天上人間,永世相随。”
東方宏把玩着江小浪的頭發,柔聲說道:“別亂動。好不容易包紮好的傷口,別又出血了。”
江小浪靠在他腿側,含笑道:“有你在。出血也不怕。靠在你身邊真舒服。我若是女子,必定是世間最幸福的女子。”
東方宏輕輕噓了一聲,柔聲道:“無論你是男兒身,還是女兒身,你都是我一個人的。永遠也別想擺脫我。現在你給我好好睡覺。好好休息,身體恢複才快。”
江小浪含笑道:“浪子既然不想死了,自然會好好照顧自己。主人莫要再擔心了。你還是快些回去。好生對待夢兒。”
東方宏痛苦的道:“你讓我回去?”
江小浪道:“嗯。夢兒之苦,浪子感同身受。浪子只希望主人不要再欠她的。要欠,就欠浪子的。”
東方宏含淚,道:“若你是女子,你又當如何?”
江小浪淡淡一笑,道:“我若是女子,我願意為妾。哪怕沒有名份,浪子也願意跟随主人。可惜,浪子不是女子。即不能為妾,也不能再跟随主人。否則,主人必為浪子所毀。”
東方宏道:“我與夢兒,早已緣盡。你在陰冥三年,我與夢兒也不曾有過夫妻之實。這夫妻之名,實是有名無實。”
江小浪嘆口氣,道:“主人何苦?”
東方宏道:“我也曾經想過好好待她。可是,我忘不了你。我沒辦法與她相處,卻不停的想着你。別再那麽狠,別再離開我。你離開我,就好比硬生生将我身上的肉割下一般。”
…
第123節 父子情,如陌路,骨血相連終難斷
江小浪眼神憂郁,看着東方宏,傷感的道:“浪子離開主人,主人感覺如同割肉一般難過,主人離開夢兒,夢兒又将是何感覺?”
東方宏暗然。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浪子與夢兒之間,容我選擇浪子。”
夢兒躲在窗外,淚水奔流。她的心跌入谷底,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怨恨之意。
你既然躲起來了,為何又要出現?
你既然想死,為何又要活下去?
夢兒的心裏,充滿了痛苦。一種幾乎能将她撕成粉碎的痛苦。命運對她太不公平。
一對本該恩愛的夫妻,卻因命運的擺布而各分東西。數十年後重聚,卻已人事全非。
眼睜睜看着心上人愛上別人,更可悲的,她的丈夫,愛上的,不是女人。
這叫她心中怎能不恨?
除了恨,還有一股強烈的厭惡感。
江小浪雖美,但在她眼中看來,卻是肮髒的,醜惡的。
為什麽他不是女人?
夢兒痛苦的奔到野外,痛苦的跪在地上,撕着自己的心肝肺,哭泣着質問蒼天。
如果他是個女人,哪怕叫她與他分享一個丈夫,她也願意。
只可惜,他偏偏不是女人。這種怨,這種恨,若非身受,根本就無法體會。
又有哪個女人,能忍受這種痛楚。她原以為,只要順着東方宏的心意,東方宏早晚會回心轉意。可如今,她絕望了,徹底絕望了。
她咬着牙,嘶吼着:“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義!”
愛得越深,恨也越深,夢兒幾乎将自己的心揉碎,她的心因此而生出一股強烈的恨意,怨恨之火,燃燒着她的靈魂。
江小浪的容顏在她的怒火中出現,夢兒用緩慢的,帶着怨恨的聲音發出詛咒的話語:“我要将你毀滅,我要将你化成灰飛!”
鬼姥憐憫的看着她,夢兒哭累了,倒在地上,抽噎着。鬼姥走到她身邊,柔聲道:“我告訴過你。不可以讓他看到江小浪。不可以讓他知道江小浪的行蹤。你偏偏不信。”
夢兒道:“是風影。風影為他帶來的消息。”
鬼姥嘆口氣,道:“我設法所風雷雨電囚禁起來。這樣,他的消息就沒有這麽靈通了。你再設法把他和江小浪分開,不過,要他安心與姓江的兔兒爺分開,一定要等他傷好了才行。只要他們分開,我自有辦法對付江小浪。”
客房內,東方宏坐在江小浪旁邊,江小浪就靠在他的大腿上,以他的腿為枕,惬意的躺着,臉上帶着淺笑。
東方宏的手輕輕劃過他的臉蛋,劃向他的唇邊,輕輕揉動着,柔聲道:“再也不要離開我了。好嗎?我妥協了。只要你呆在我身邊,我可以與你守之以禮。只要你留在我身邊,只要在我左右。我一定好好待夢兒。不再傷她的心。好嗎?”
江小浪淡淡一笑,輕輕咬了咬唇,道:“只怕到時候我們三個人都尴尬。”
東方宏暗然,低吼道:“那你說,要我怎麽辦?”
江小浪嘆口氣,道:“我不知道。我心裏很亂。理智告訴我,我應該離開你。”
東方宏道:“不談理智,談心。告訴我,你的心,希望離開我嗎?”
江小浪輕輕将他的手指含進口中,用牙輕輕咬了咬,再吐出他的手指,嘆口氣,道:“不。一點也不希望。如果世間真的有神仙,如果我能遇到神仙,如果神仙能讓我許一個願望,我願意化作你腰間的玉紅楓。永永遠遠,生生世世跟着你。”
東方宏俯下頭,親吻他的額頭,用帶着感性的聲音,柔聲道:“那就不要再離開我,不要再把我讓給夢兒。夢兒需要的是真情,不是讓給他的男人。”
江小浪迷茫的道:“可是……”
東方宏吻住他的嘴。不讓他再說一個字。
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