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今昔》作者:貓大夫
文案
如果開始就能看見幸福
不在別人眼光耳語中迷路
-Yesterday Once More-
內容标簽: 都市情緣 娛樂圈
搜索關鍵字:主角:陳苒,江煜 ┃ 配角:隋素,陳稔 ┃ 其它:蒙太奇,回憶
chapter 1
新聞一:陳稔導演回歸之作啓動 男主角之一确定岑洪希
今天(4月7日)下午,電影《扶桑》在北京舉行媒體見面會,正式宣布影片啓動。由于該片劇本為著名導演、編劇隋素生前遺作,時值隋素導演去世十周年,該片在籌劃初期就吸引了媒體的廣泛關注。
見面會上,導演陳稔和影片監制董凝竹攜手亮相。陳稔公布了影片其中一位男主角,正是剛剛獲得金像獎最佳新人獎的人氣男星岑洪希。陳稔表示岑洪希的年齡、氣質、外貌都跟角色非常吻合,并且“具備超于其年紀的演技,可以擔此大梁”。據介紹,岑洪希片中的角色名叫“王睿坤”,是一個心思細密的高中男生,敏感中伴着冷靜,由于過于優秀而性格乖張孤僻,對平凡的人事物不屑一顧,只對自己關心的人便顯出無限的熱情和耐心。
陳稔坦言,《扶桑》是著名導演、編劇隋素生前寫下的第一個劇本,片中的人物很大程度地還原了隋素年輕時代的感情生活。隋素是一位享譽海內外的著名導演,早年曾為高中教師,後北上求學,憑借其導演處女作《迂回》橫空出世,迅速成長為一名優秀的導演和編劇。影片中的另一位重要男主角——方戍,可以說是隋素身為高中教師時代的寫照,對于這樣一個重要角色,陳稔表示将會是一位“意料之中同時也是意料之外的人”。
啓動儀式現場,另一位焦點人物就是影片監制董凝竹了,他表示,隋素導演生前是自己的良師益友,對自己的導演事業有着深遠的影響,對國內電影事業的發展也有着重要的貢獻,适逢隋素導演去世十周年,他願意暫時放下自己現有的工作,友情出任監制。陳稔曾在隋素生前擔任其多部電影的攝影,後導演處女作《傾慕者的幻想》在多項國際A級電影節中斬獲最佳導演獎,一舉躍升為一線導演。但陳稔執導的多部電影中并沒有國語影片,《扶桑》将是他以導演的身份回歸國內電影界的首部作品,對其再執導筒,董凝竹表示“可以看到他的用心,更重要的是他對隋素的懷念和崇敬。我們都很想念他。”。
據悉,《扶桑》将于7月正式開機。
新聞二:陳稔導演回歸之作開機 另一男主角仍然未知
陳稔再執導筒,整部影片無論是演員陣容還是幕後團隊,都是星光璀璨。早前在媒體見面會時,陳稔就已經表示,《扶桑》的劇本為著名導演隋素的遺作,包括他在內的整個制作團隊都是本着對隋素導演的懷念和敬愛之情在做這部片子。近日,該片監制董凝竹在某一香港著名談話類節目中擔任訪談嘉賓,節目中董凝竹透露該片從道具、服裝到副導演、制作人,幾乎都是隋素導演生前的禦用班底,只是換了導演,“這不是一部商業電影,也許會拍得很文藝,在價值取向上也有悖于現代社會的整體趨向,但我們想向大家展現的是一個完整的、年輕時代的‘隋素’,他曾經的夢想和他的愛情。”
《扶桑》講述了大學畢業剛剛走出社會的男主角方戍在擔任實習老師過程中愛上了自己的學生王睿坤,兩人之間存在着“師生”、“同性”兩道鴻溝,面對心無旁骛追求成功的王睿坤,方戍展開了一場義無反顧的暗戀。
本片的編劇隋素在生前就已經向媒體和社會宣布了自己的性取向,但其愛情一直撲朔迷離,隋素在電影《更好的我》的宣傳期間,曾向媒體表示,自己一直想拍一部電影,來紀念自己的第一次愛情,劇本也已經寫好了,但他還沒有做好準備。由此猜測,《扶桑》應該就是他當年所提到的那部電影。
至于影片的另一男主角,可稱為隋素任職高中教師時代寫照的“方戍”,媒體普遍認為将由隋素生前合作得最多的幾位男演員中的一位,但因出演隋素導演的電影而走上電影事業高峰的演員不少,真正人選尚未可知。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2
陳苒戴着口罩,頭微微低着,露出來的一雙眼睛似乎被霧沉沉的天氣給帶得陰沉了,一片灰暗沉在眼底。
坐在駕駛座上的董靜胳膊搭在車窗上,确認一樣重複着剛才那餐晚飯時說過好幾次的話,“那就這麽确定了哦。”結尾的疑問語氣變成了肯定。
他看着坐在副駕駛座上目不斜視的那個人,沒有說話。
直到董靜又開始緊張起來,忍不住去拉那個人的衣袖,提醒着,“陳稔,陳稔。”
陳稔冷漠地轉過頭,從車裏回視陳苒,只看了一眼就回避似的轉開了眼珠子。
“我知道了。”陳苒的眉毛不可察覺地動了一下,聲音悶悶地從口罩後面傳出來。
董靜明顯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露出了甜美的笑容,“那詳細的事情會有制片來接洽的,謝謝你了。再見。”
“再見。”陳苒點頭,看着那輛轎車開進了前方的陰霾裏,他始終面無表情,轉身走進身後的大樓裏。
這天晚上陳苒比平時晚睡一些,洗完澡時不到十點,他給系主任打了個電話,然後回到工作室裏讀剛剛拿到的劇本。
劇本講述的故事很簡單,一個暗戀的故事。
一名剛剛從大學畢業的年輕教師回到家鄉的一間高級中學任教,在實習期間喜歡上了自己班上的一名學生,兩人之間有着“同性”、“師生”兩重阻礙,斯文內向的實習老師沒有辦法向學生告白,只能在一旁關注這名學生的成長。在經歷了一系列事情之後,學生考上了自己向往的大學,走上了自己規劃好的道路,而實習老師則辭去了工作。
情節簡單而略顯枯燥,但陳苒可以想象一旦搬上熒幕,其中會出現很多閃光點,那是故事本身沒有辦法描述出來的,經由導演之手提煉出來的細節。
據說這個劇本是隋素寫下的第一個劇本,從某些地方可以看出來,的确個別地方還稍顯生疏,但可圈可點之處頗多,長鏡頭和蒙太奇的運用都十分得當。一部貼着“隋素”标簽的電影,用來向一位逝去的偉大導演致敬。
電影公司把這部影片的意義說得冠冕堂皇,他們找到陳苒時,他卻不為所動。
後來點頭也是看在陳稔和董凝竹的面子上。
不過現在,陳苒倒是有些期待陳稔怎麽用這個劇本,拍出他想要的感覺了。思及此,陳苒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放下劇本,走到電腦桌邊坐下來,登錄學校論壇,發了一個招聘助理的帖子。
這些天天氣特別奇怪,重重濃霧之後又是瓢潑大雨。
陳苒偏頭看了一眼被雨水打濕的桌子,咒罵了一聲,起身将窗戶關上,立即就聽到雨點打下來噼裏啪啦的聲音。
抽了幾張面巾紙把桌子和擺在上面的其他東西擦幹,陳苒突然想起辦公室裏種的那盆雛菊。
下午好不容易出了點兒太陽,他就把花移到外面去了,後來董凝竹打電話來約他吃飯,偌大個經紀公司的總裁找他吃飯,他怎敢不給面子?陳苒随便應付了那兩個來找自己讨論畢業作品的學生幾句,匆匆就離開了學校。
那盆花忘記收回來,事後陳苒更是不會記得。
陳苒想想算了,不過就是一盆花,那幾朵雛菊長得也不喜人,遲早會死,于是就去外頭的酒櫃找酒喝。
自飲了幾杯之後,他始終是放心不下,猶豫再三,還是出門了。
……
在接連兩次被計程車開過時漾起的水濺到臉以後,陳苒踉踉跄跄走到路燈旁的電話亭裏,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酒精讓他的意識趨于迷離,吐過之後只剩下疲憊和饑餓,它們和這場秋雨交換着陳苒的體溫和清醒。
他靠在玻璃上,眼睛半開半閉,看這座城市被大雨所傾倒,街上偶爾有飛馳而過的車輛,路上鮮有行人。
他能夠看到面前那家意大利餐廳裏的一些客人,看着看着,陳苒覺得臨窗而坐的那個家庭成了一幅畫,定在牆上,那畫搖搖欲墜,最後砸到地面上,被雨水淋得徹底——陳苒笑了。
離電話亭不遠處的街角停了一輛面包車,大概是雨水的關系,陳苒坐在光底下,望見裏頭坐了一個人。那人手裏端着的東西反射着奇異的光,陳苒突然咧嘴一笑,沖那人揮揮手,并且比了個中指。
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幹的地方,包括襪子和內褲,襯衫黏着皮膚,毛衣沉甸甸的,風衣的袖子裏能倒出水來。
陳苒從口袋裏掏出濕嗒嗒的手機,手一滑,手機就掉到了水窪裏。他打個了酒嗝,爬過去,把已經沒有半點反應的手機用兩根手指撚起來,依稀看見自己的模樣,昏黃的燈光和雨水把他的臉弄得模糊了。
他無聲地笑起來,靠到那杆路燈下攤開腿坐着。他好像能聽見相機的快門聲,但是他想:管他呢!
陳苒做了一個夢,沒有圖像,只有人說話的聲音,都是他聽不懂的日語,說話人的聲音也很陌生。
過了一會兒,他聽見電話聽筒被挂上的聲音,才明白,是一個電話。陳苒在迷糊之中想,這是一個蒙太奇手法,不曉得導演要表達的是什麽。
後來是腳步聲,踩到水窪裏,“啪”、“啪”兩聲,沒了。
那聲音又響起來,從陳苒頭頂滑過,他半睜開被雨水壓得潮濕沉重的眼皮,當燈下男人舉着傘俯視自己的模樣模糊地出現時,陳苒才知道自己睡醒了。
他沖男人笑笑,腦袋又耷拉下來。
男人又對他說了幾句話,陳苒聽不懂,大概猜到是問,“你怎麽了?還好嗎?”
陳苒覺得這人怎麽這麽煩?抓住旁邊的路燈杆子站起來,晃了晃,用他看動漫學來的那幾個詞彙說,“沒事!沒事!”這樣說着,還用手用力拍打自己的胸脯,衣服濕透了,打出了好些水,聲音悶悶的。
男人的眉宇微微皺起來,上前一步把傘舉過他的頭頂,又問了一句話。
陳苒斜眼瞄到他眼睛後頭那雙沉黑的眼睛,揮手往他肩上一推,嚷嚷起來,“你煩不煩啊?!事兒媽!”推完自己先一個趔趄,摔坐到了地上。
男人的面容很平靜,又走過來,說:“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道地的中文讓陳苒有些訝然,他撐着身子要站起來,男人上前伸出一邊手扶他,他仍是掙開了,待到勉強站起來,陳苒滿不在乎地喊道,“我不住哪兒!我無家可歸!”
男人鎖眉,“你父母呢?家人呢?”
酒精的作用,陳苒鬼使神差撲到了男人懷裏哭起來,“叔叔!叔叔,你收留我吧!我被爸爸媽媽丢在日本了!”
第二天早上,陳苒被鬧鐘的鈴聲驚醒過來,翻個身往床頭櫃上拍了兩回,最終将鬧鐘拍到了床底下。
他不免怨恨當時買這只鬧鐘的時候沒有好好問問店員它的質量如何,早知道這麽經摔,他就不買了。陳苒罵了一聲,從床上跳起來,撿起鬧鐘關上,看了一眼時間,頓時也沒有了睡意。
衣帽架下面還留着一灘水,都是昨天脫下來的衣服滴下來的,他把還濕潤着的衣服和褲子都拎起來,走到陽臺一股腦地全丢了進去,倒上洗衣液,按下啓動以後就離開了。
日歷上的時間是星期四,農歷五月初七,諸事不宜。
這種小本子的日歷現在市面上很少見了,不過陳苒有收集這類東西的喜好,專門去周邊縣鎮的市場小攤上淘到了一本,當時對着手機上的時間來看,應該是準确無誤的。
他把那一頁撕下來,壓在一邊的鎮紙下,從旁邊的玉石小碗裏拿出鑰匙時看了一眼今天的黃歷:宜嫁娶、冠笄、合帳、安床;忌詞訟、開光、開市。
陳苒湊近仔細看了第二遍,這才注意到這種黃歷是沒有解夢這一說的。
昨晚的夢讓他有點耿耿于懷,不曉得為什麽會夢見以前發生的事,一點兒征兆也沒有。
一場還原了回憶的夢讓陳苒在取車出來的時候還有些困頓,不過很快就被一大清早北京城的能見度給撲滅了。
這天氣能讓人對其他不快的仇恨值迅速降低為零,盡管早有準備,但陳苒仍是比平時遲了半個小時才到學校。幸而現在已經沒有他的課,臨近期末,也臨近畢業,他所帶的班級一直在準備畢業大戲,陳苒除了每天出現幾個小時現場指導以外,也沒什麽其他大事。
那盆昨夜冒雨前來拯救的雛菊這會兒蔫在窗臺底下毫無生氣,陳苒端起來一看,嘆了口氣,轉身就丢到了垃圾簍裏。
這時放在大衣裏的手機響起來了,沒有存號碼,不過一接通陳苒就知道是誰。
“喂?請問是陳老師嗎?”那邊傳來一個幹淨清透的女聲,在得到确認的答案之後繼續說道,“我是周曉天。嗯……我想請問一下,那個論壇上的帖子是您發的嗎?您要招聘個人助理?”
陳苒回答,“對,是的。”
“啊,我是想,我有沒有機會可以應聘呢?您瞧,您所寫的這個開始工作的時間,正好就是我們畢業大戲結束後不久……不過,您的招聘信息上似乎寫的不是十分清楚,或許什麽時候可以面試?”周曉天試探着問。
陳苒笑道,“不用面試了。我知道你,你符合我的要求,你領了畢業證以後就來我這兒上班吧。具體做什麽,我之後再告訴你。”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3
保姆車從六條車道的大道上下來,轉入一條雙行線的街道上,原本從窗外曬進來的陽光頃刻間就被蔥蔥綠影所替代。
周曉天靠在窗邊望出去,禁不住感嘆道,“這裏的樹還真是多呀!昨天從飛機上下來的時候,就覺得空氣超好!”
聞言李司機瞥了後視鏡一眼,“呵呵,綠城嘛!”
知道他是有身為本地人的自豪感,周曉天笑了笑,為了不影響他開車,轉而問坐在前面的馮柳媛,“媛姐,哪種是扶桑花啊?”
身為《扶桑》一片執行制片之一的馮柳媛也是本地人,盡管有二十幾年沒有回來,可是當初導演和監制來到本地選外景地時,她陪同來了一次。馮柳媛回答說明現在的情況,“這裏沒有,這條路擴建過,就不種了。不過學校那條新民路,兩邊種的都是扶桑。”
周曉天了然點頭,又趴到了窗玻璃上,驚嘆道,“哇!那幾個是學生嗎?那是校服?”
“嗯,對。”馮柳媛順着她指的方向望過去,又确認一樣問李司機,“應該是全市統一的吧?”
李司機飛快地瞟了一眼,“哦,是啊,全市的公立中學都是穿這樣的,這裏有個新民中學——以前二中的初中部。那幾個可能是新民的學生。”
周曉天奇怪,“不是暑假嗎?”
李司機樂了,“新民是重點,哪個重點中學不補課啊?”
“看起來和偶像劇裏穿的一樣,唉,我讀書那會兒怎麽沒這麽好看的校服?”周曉天回頭去望那幾個漸行漸遠的中學生,如是感嘆,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啊!學生補課會不會影響拍攝進度?”這話問的是馮柳媛。
馮柳媛微笑解釋道,“這個是不用擔心的,這個校區已經不招生了,只有四個班的往屆生,比較規矩,而且我們也不用還在上課的那棟樓。”
聊完天,周曉天靠回到原先的位置上,偷偷看了看坐在前頭的那兩個人,然後挪了兩個位置,倚靠到陳苒近旁,在他耳邊小聲嘀咕道,“陳老師,你說司機和媛姐他們說的是不是就是南普呀?”
本來以“師生”的關系相處了四年,加上這一個多月來更為關系密切地相處,周曉天已經完全擺脫了原來的客套禮貌,對待陳苒是一種帶着尊敬的朋友态度。陳苒當初看中她,選她來當自己的助理,也是因為她的膽大心細,開朗活潑容易跟周圍的人打成一片,這樣就彌補他本人怠于跟人深交的缺陷。
跟周曉天不同的是,陳苒認識馮柳媛有十年了,當時她還是公司的一名小助理,這麽多年過去,她的國語水平沒有跟着她的職位而提升。陳苒只當自己聽慣了,笑笑不回答。
市內正在修地鐵,本來就不寬敞的道路開到施工所在道路上,變得更加狹窄。不可避免地出現塞車,保姆車走走停停,終于在一次沖力相當的停頓之後再也沒有前進。
“怎麽了?”周曉天和馮柳媛同時問。
李司機冒汗,“撞上了,我下去看下。”說着就開車門下了車。
陳苒偏頭從前車窗望出去,果然是撞到了前面一輛車的車尾,但看情況來說不算太嚴重。
對方車主也從車裏下來,是一個穿着休閑西裝的男人,斯斯文文的,眼鏡片在陽光底下反射着光,面目白得一看就是常年坐在辦公樓裏的人。陳苒看了他大概五秒鐘,而後靠回了座位上。
過了一會兒,司機走回來,周曉天忙問,“怎麽樣了?”
李司機對于出這事始終是态度抱歉的,看情況應該是他的原因,他慶幸一樣低聲說,“他同意私了,打電話給保險公司。”
“先拍照吧,你手機像素夠嗎?”馮柳媛問他。
李司機點頭,對陳苒道歉,“真是不好意思,請稍微等一下。”
周曉天坐在車廂裏,探頭望見李司機在外頭端着手機對着兩車相撞的地方拍照,而馮柳媛則坐在副駕駛座上打電話給保險公司。她看了一眼時間,手裏抓着的手機都被汗給弄濕了。
她臉上好像紮着小刺,癢癢的,回頭對陳苒說,“我下車去協調一下,導演他們都在等了。”也不等陳苒回答,她就先拉開車門下了車。
周曉天下車的時候,事故的另一方剛剛拍完照片,她走得急,對方一個轉身二人險些就撞上了。
兩人都吃了一驚,周曉天的驚異則要更大一些,她擡頭對車主飽含歉意地笑笑,耳根卻先一步紅了,“你好。”
“你好。”他微微笑了一下,點頭。
周曉天沒有對他的相貌有過預期的評估,這會兒她不禁往後又退了半步,額頭上滲着一點兒虛汗,吞吞吐吐地說,“那個……我們實在是有很急的事,一大群人在等我們,所以能不能,呃,我們先走?”
他并不生氣,只是露出了些許為難的神情,“那麽保險公司來了怎麽處理理賠的事?”
“這……”周曉天的确不知道要怎麽回答,這是劇組的車,講老實話周曉天沒放在心上,不過對方的可是私家車。
正在這個時候,馮柳媛從車裏下來,指了指車裏,“曉天,他說可以走去學校。”
“什麽?”周曉天訝然,對他擡手抱歉,“對不起,請先等一下。”然後疾步回到了車邊,問坐在裏面的陳苒,“陳老師,你直接走過去?”
陳苒好笑,“我還見不得光了?”
“啊,當然不是。”周曉天忙道。
“我都十年沒露面了,誰會料到在這裏遇見我?”陳苒自知自己不是什麽一出現就會造成萬人空巷的人氣明星,往外面挪了位置,對已經回到車邊的馮柳媛道,“離學校不遠吧?”
馮柳媛搖頭,“不遠,這都到路口了,走過去五百米就看見,一個派出所旁邊。”
陳苒點頭,“我們先走吧,留老李在這邊處理就好。”
既然男主角都這麽說了,旁邊人有什麽不好打贏的?周曉天看馮柳媛亦覺得這樣也好,便從車裏面拿上自己和她的包包。馮柳媛還有話去交代李司機,而周曉天則跟在陳苒身後腳步匆匆往學校的方向去。
在經過那個車主旁邊時,周曉天忍不住擡頭又看了他一眼,對方應該是個很敏銳的人,很快就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低頭的時候和周曉天目光相碰。
周曉天的心裏“咯噔”了一聲,紅着臉埋頭跟到陳苒身後。
公司為了拍攝這部影片,做了非常嚴謹的保密工作,從演員人選到拍攝地點,籌劃初期一概高度保密,但後來為了造些噱頭,也放了一些消息給媒體。娛記們也是十分盡職,挖到了不少本來不應該被挖到的資料。
開過兩場新聞發布會,加上開機儀式,除了主創人員以外,劇中主演一個都沒有出現過。
至于陳苒自己,盡管從拿到劇本之後不久就知道要來到這座南方城市拍大部分外景,在片中跟他有大量對手戲的岑洪希上周在開會的時候見過,對方還是個學生,尊師重道,禮貌得體的模樣。
因為先前不認識,岑洪希有些腼腆地對陳苒微笑,開口的第一句就是,“陳老師好。”
幾乎以同樣的态度這樣稱呼陳苒的,是片中唯一的一位女主角,身份是被岑洪希所扮演的角色喜歡的女生。那女生名叫鐘莎莎,是蘇州的一名高二的學生,從前沒有任何表演經驗,連廣告或者MV都沒有拍過,完完全全的素人。
那孩子長得很清純可人,一眼看上去完全就是劇本上所要求的那種女生,笑起來好像滿世界都是美好的事,認真時周遭的人都會跟着她沉思。
陳苒事後問董凝竹,陳稔是怎麽找到這個姑娘的。事實證明,那孩子的來歷跟從前陳稔先前電影的女主角有一樣的來歷——衆裏尋她千百度。據說鐘莎莎是作為觀衆去觀看某檔娛樂脫口秀節目的時候,被現場攝影師的鏡頭捕捉了兩秒的鏡頭,當時陳稔只是看電視換臺的時候正好停在了那裏,就一眼相中了這個孩子。
等到要拍這部電影時,陳稔就發揮其任性之能事,要求公司無論如何要找到這個孩子,讓她出演這部電影。
無論是公司還是陳稔本人,在圈子裏都是以慢工出細活著稱,一部電影花個幾年才拍下來不是怪事。岑洪希還好,本身就是戲劇學院的學生,外出拍戲很正常,可鐘莎莎是個普通的高中生,本身就沒有要出名的想法,要她耽誤學業來演戲,無論是她本人還是其家裏人,都是不同意的。
不過陳稔向來是個執拗的人,他認準的絕不會松手,幸而這部片子是一部以高中校園為背景,陳稔承諾了鐘莎莎,會在劇組裏給她配備私人家庭教師,在拍攝過程中輔導她的學業。言下之意,就是從開機到殺青,劇組中的所有人都不能離開。
據周曉天探聽到的情況來開,岑洪希和鐘莎莎已經在三天前來到了本地,劇組也真的給鐘莎莎準備了家庭教師。
昨天馮柳媛跟他們說起,這兩天的拍攝不是很順利,岑洪希倒還好,畢竟是得過獎的科班生,但鐘莎莎連走位都不會,拍得不是很順利,昨天一整天也就只拍了兩條。
這天陳苒到劇組,也不是因為有他的戲,而是劇組也給他準備了指導老師。盡管陳苒先前已經做了足夠的功課,不過因為人物角色是一名物理老師,他高中畢業也久了,一些太專業、太學術的東西還是需要了解一下。
馮柳媛跟陳苒說,那名老師是特級教師,在高中物理教育領域十分有名,其他科目也多有涉獵,鐘莎莎呆在劇組期間,包括數學在內的理科輔導都是由他來負責的。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4
用于拍攝外景的學校是一所百年名校,經過多年的變遷,無論是規模上還是質量上都與從前有了長足的進步,到如今原先位于市中心的占地只有七十畝的老校區已經不再作應屆生教學使用,學校領導和老師都在另外兩個新的校區,就連職工宿舍也做了遷移,留下了大量富餘的空教室和老房子。
如此一來,劇組征用場地的費用就比預計中的降低不少,甚至于導演本人就住在其中一間被重新裝修過的職工宿舍裏,由他起頭,劇組的很多人也跟着住進了同一棟樓,拍攝用的器材和儀器都留在職工樓裏。那棟有了四十多年房齡的宿舍樓一下子成為了《扶桑》劇組的基地。
人們都說陳稔導演的劇組裏面沒有大腕,就連時間上的協調都要以劇組為主,這話沒有錯。所以,當得知其他主要演員都住在宿舍裏以後,陳苒也交代周曉天着手将自己的房間弄一弄,不說要裝飾得跟自己家裏一樣,但起碼要有點兒酒店标準間的感覺。誰都看得出來,導演這次是準備打持久戰了。
陳苒他們來到學校時周曉天打了個電話給外聯制片,問了一下見面的地點,四人在一棟老舊的辦公樓下碰了面,由生活制片帶周曉天去看陳苒住的屋子,剩下的人就上樓去見一見學校這邊的領導。
隋素導演是本地人,高中就讀在這所學校,大學畢業以後又回到這裏來任教。聽聞公司要拍攝一部有關于隋素導演的電影,校方給予了大力的配合,并且也提供了一些當年隋素在校期間讀書和任教期間的資料。
會面的地點是負責學校輔導班的老師的一間教師輔導室,原先是一間教室,現在把桌椅都搬走,擺放着幾張跟房子的年齡不相符的嶄新的辦公桌椅,看起來也沒用幾年。
陳稔和董凝竹都在,還有身為執行制片的董靜,剩下那位看起來年過半百的有些啤酒肚的男人應該就是校方領導。經過董凝竹介紹,陳苒得知他是學校的總務處主任,姓黃。
幾人相互介紹了一番,然後坐在一旁的紅木沙發上寒暄聊天,黃主任看到陳苒,十分驚訝,大大方方地表示了自己是他的影迷。
“從你拍的第一部電影,就是那部《更好的我》起,一直都很喜歡。後來每一部都沒落下過,當時就像,這誰家的孩子啊?怎麽年紀這麽小,演得就這麽好!呵呵,沒想到一眨眼功夫就這麽大了,你不拍電影的那幾年,原先那幾部電影我和太太都反複看的,現在連小孩都在看。”
陳苒能夠分清楚什麽人是他真正的影迷,聞言他微微低下頭,解釋道,“後來我讀書去了,就沒有再拍。”
“現在陳苒也是‘陳老師’了,表演系碩士畢業以後留校任教,如今線上不少影視界的明星是他的學生,他的演技一定比從前更好。”身為外聯制片的朱永文和黃主任先前見過好幾次了,笑道,“一定不會讓黃主任一家失望的。”
幾人又聊了幾分鐘,魏灼和周曉天回來了。周曉天跟幾位領導問了好,蹲在陳苒身邊跟他耳語,告訴他,他住的屋在三單元四樓401室,兩房一廳,八十平米有餘,簡單的家具都有了,晚些時候她再去置辦些別的。
“那你住哪裏?”陳苒問。
周曉天回答,“和岑洪希的助理住一起,同一個單元,601室,那間房子是三室兩廳的,九十幾平米。”
說話間,外頭突然有人敲門,衆人聞聲望出去,周曉天“呀”了一聲,險些就跌坐到地上,引來旁人責備的目光。她赧顏起身,站到了陳苒身邊的角落裏。
黃主任先站起來對來人招手,給大家介紹道,“這位是我們學校教務處物理組的主任,江煜江老師。”
衆人都象征性地起身,跟江煜一一握手以後又再度落座。
“江老師在我們學校任教二十餘年了,可以說是桃李滿天下,近十年來他帶的班級,一類重點的升學率都是百分之百的,很多高考狀元都是他的學生。”黃主任頗為自豪地介紹着自己的同事。
江煜坐在黃主任對面的單人紅木沙發上,中間隔着一個長長的茶幾,劇組的人都坐在中間那張長沙發上。他雙手放在膝蓋上,聽到領導的誇獎,他禮貌性地微笑了一下。
朱永文注視着這位老師,半開玩笑說道,“二十幾年?那江老師豈不是從出生起就當老師了?”
“朱先生玩笑話,我今年已經有四十三歲了。”跟黃主任帶有本地口音的普通話不同,江煜的國語咬文嚼字很清楚,又不似北京或者臺灣腔調,聽起來別有一番氣韻。
聽到他這麽說,就連一向不茍言笑的陳稔也不禁再度多看了他一眼。
朱永文微笑看他,“還真是一點兒也看不出來,看着最多三十出頭!”
這話道出了所有人的心聲,周曉天站在角落裏,低頭看着江煜的側臉,這才發現他的發間有着幾根白頭發。不過就算有了白發,光看臉的話,真的一點兒也分辨不出年齡,剛才在街上,真的以為他只有三十出頭。
江煜好像并沒有發現身邊關注的目光,謙遜微笑,“和年輕人在一起,不容易老。”
不出陳苒所料,江煜果然就是上次董凝竹跟自己說起的技術指導,這兩天一直都跟兩個年輕的演員相處,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