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江煜起身前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想要挺身起來把他拉到床上,腿上卻使不上勁,一下又摔回了被子裏,“你想不想我?”

江煜居高臨下俯視着陳苒。他不戴眼鏡的時候顯得更年輕了,陳苒懷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了二十年前的江煜,但這念頭一旦起了就讓陳苒惱怒起來。

他把白帱帳從挂鈎上拽了下來,還沒去拉江煜,陰影已經覆到了他的身上。

“非常想。快瘋了。”

在為彼此寬衣解帶的當口,聽到這句話,陳苒去解他紐扣的手頓時停了下來,回過神時便再沒有心思去等那些分秒。

他生生把江煜的紐扣都給拽掉了,挺起身子幫他把衣服都給脫掉,而江煜也把自己手上的陳苒的衣物都丢到了床上的某個角落裏。

下身早已泥濘成一片,但他們都忘記了什麽是知足。江煜的手指靈巧而溫柔,讓慢慢就暈了頭的陳苒忽略了擴展時的不适。

手邊什麽都沒有,可他們也沒心思去尋了,好似再慢一拍都會拂去盛情。

已經釋放過一次的鈴口再一次濕潤,莖身也不知不覺間又充滿了生氣,陳苒感覺到壓在下腹上的堅硬,模模糊糊間不願去分辨。

他一旦想到眼前的人是屬于他的,這樣的溫存和盛意他從未施舍給另一個人,就巴不得溶化,滲透進江煜的毛孔裏,浸透到他的血液裏,融為一體。

“腿怎麽了?”把陳苒的腿架起來的時候,江煜看到他一瞬間蒼白的臉,停下來問。

陳苒稀裏糊塗地搖了搖頭,只是說,“疼……”

這聲音裏摻雜着說話人自己聽不出來的委屈,江煜稍微愣了一愣,拉過枕頭墊到陳苒的腰下,聲音無不體貼,“回頭給你擦藥。”

聽到這話,陳苒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擡手環住了江煜的腰,讓他貼到自己身上來,壞心地說,“外頭有人在叫你。”

江煜往他腰上擰了一下,捂住他的左耳,俯下身來往他右耳裏說,“待會兒你就聽不見了。”

他真的很快就聽不見了,他輕輕探入,一股猛力長驅而入,填滿了整個縫隙,把他帶進了一個完全喧嚣也完全寧靜的世界裏。

這究竟是狂暴還是洗禮,陳苒分不清楚,他模模糊糊看到帳頂搖曳的光影,又錯亂地發現是一片黑白,轉而紅跡斑斑。

他毫不知足地環抱住江煜的身體,讓他們的汗水都凝結在一起,落成雨滴。

睡到一半,陳苒無力地望着床頂,手輕輕一歪,就碰到了江煜。

一片悉悉索索的布料聲,他閉上眼睛,轉過身在黑暗中索要江煜的親吻。

江煜側身将他摟進了懷裏,吻得溫柔而缱绻。

陳苒模糊間睜開眼,看到他柔軟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心不自覺地就收緊了。他吻過江煜高挺的鼻梁,惹得他驚訝地睜開眼,下一秒舌尖就滑到了他的睫毛上。

似乎是為了懲罰他的精怪,江煜低頭輕輕咬了一下他的喉頭。陳苒吃痛又難耐地低吟了一聲,想要擡腿跨到他的腰上,卻牽扯到傷處,痛得白了臉,腦袋也空白。

在他還沒有緩過來的時候,江煜已經沿着床褥的柔軟,慢慢順着他的身體滑下去。

“不來了……”陳苒忙拉住他,可開始加速的心跳卻提醒着自己是何等違心。

江煜按住他,用手,也用吻。

陳苒無能為力地躺着,呆呆看着那片平靜的床頂是怎麽開始旋轉起來。也許是熱情褪去,江煜的吻不再像先前那麽滾燙,它們微微涼涼的,又輕,像羽毛一樣掠過陳苒還沒散去熱氣的身體。

他不堪忍受地輕輕吟叫起來,身體也不知不覺地曲起,彎下腰要看江煜是如何品賞自己。

當他吻到陳苒的大腿內側,陳苒腦袋裏一陣轟鳴,他用被汗濕的手撥開了江煜的額發。

但後來發生的事則讓那陣轟鳴落進一片完全靜谧的森林裏——

江煜跪在他的腿邊,溫熱的嘴唇熨在他發痛的膝蓋上。

陳苒的眼睛在這個瞬間就潤濕了,不顧疼痛雙手把江煜拉了上來,自己則跌回了枕頭上。

江煜靜靜看着他,睫毛上還帶着些許潤澤。陳苒摸上去,問,“你上一次哭是什麽時候?”

他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你哭起來一定很漂亮。”陳苒鬼使神差地說。

江煜勾起了嘴角,“你把我拉上來,就為了說這個?”

感覺到他的手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沿着他腰上的線條往下滑,陳苒雙手勾着他的頸項,自發自覺把腰挺了起來。

已經半擡頭的東西碰到了江煜那片堅實平坦的下腹,還有更為堅硬的物件,陳苒咬住嘴唇,忍着疼痛把腿打開。

“嗯……輕點兒……”明明剛才留在裏面的白濁液體已經将入口潤透,可疼痛似乎都連在了一起,陳苒不知道自己提醒他別太用力是為了那兒還是膝蓋。

但當江煜碰到他身體裏最敏感的那個地方,陳苒就知道答案了。他惱得暗暗罵了一句,被江煜聽到,用嘴巴封住。

“你……”再開口時,卻變成了完全不一樣的句子。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46

像這樣的絹素屏風,陳苒從前聽說過一種說法:它們通常被放在用于會客的鴛鴦廳,古時候男女授受不親,家裏的女眷要看前來家中的男賓客時,就通過這道絹素屏風望出去,而在男賓廳卻看不到屏風背後的女主人。

陳苒不知道江煜知不知道這件事,而他已經坐在床上靜靜看了江煜很長一段時間。

外頭的雪不知什麽時候停的,清晨,陳苒被外頭的麻雀叫聲吵醒,輾轉反側,發現床空了一半,立即就睜開眼睛坐起來。

還好他立即就透過屏風看到江煜趴在窗沿上看風景,才悄悄松了一口氣。當他試圖下床,身上的酸疼又再次提醒了他一切都是庸人自擾——不是夢。

床頭已經放了幹淨的衣服,昨晚被丢得亂七八糟的衣物都被江煜收拾走了。陳苒扶着額頭,不知自己究竟睡得有多沉,而江煜究竟是什麽時候起來的,也無從得知了。

“江煜?”他把完全不能動的左腿扶着放下床,雙腳碰到床邊的踏板,冷得又縮起來。

江煜沒過多久就繞過屏風走進來,見他光着膀子坐在白紗綢帳後頭,白皙的皮膚似要暈染開,腿卻露在外頭,連腳趾頭都凍得發白,不由得愣了一下。

陳苒從白紗後面擡起頭,望着他說,“我想洗澡。”

“嗯。”江煜走到他身邊,在他腳邊跪下來,雙手握住了他冷得像冰一樣的雙腳。

不止是因為掌心的溫熱,陳苒想要把腳收起來,腿一動,又疼出了一身冷汗。江煜擡頭看了他一眼,起身拿過一件衣服披到陳苒身上,随即将他抱向浴室。

那瓶昨晚拿到的藥酒,在洗完澡以後派上了用場,這幾個月陳苒瘦了一大圈,褲子輕而易舉就能卷到大腿根。

江煜把藥酒倒在手心裏,雙手搓到發熱,毫不客氣地抹到了陳苒的膝蓋上,痛得他龇牙咧嘴,連眼睛也條件反射濕潤了。

陳苒疼得受不了了,想要蹬腿跳開,卻動都不能動,只能逞嘴上功夫,用力往江煜肩上發狠了拍,“輕點兒啊!”

“這麽大人了,這點兒疼都忍不住?”江煜完全不為所動,手上的勁非但沒放輕,揉搓得更用力了,“這樣才能好得快。”

陳苒負氣道,“那別好了!”

“然後你就一個人拖着條殘腿回去?”江煜眼睛都沒擡就輕巧地數落他。

聽到這個,陳苒不禁怔了怔,随即抓緊了身邊的床單,咬着嘴唇忍耐,不再吭聲了。

房間就這麽安靜下來,江煜也不去發覺和調節這片平靜裏的異常,幫他擦完藥,手機就适時響了起來。

江煜摸了摸口袋沒摸到,走到屏風外面去找。陳苒斜眼瞄到壓在枕頭底下的手機,也不出聲提醒。沒過多久江煜又走了回來,看了看面無表情的陳苒,彎腰在他身後找到手機接起來。

是和他一起來的朋友打電話約他一起吃早餐,江煜含糊其辭地約定了稍後在前臺見面。他挂斷電話,低頭看到陳苒正擡着眼睛看自己。

陳苒哼笑了一聲,意味介于嘲諷和自嘲之間,話卻沒多說一句。

他早就把臉轉過去,但半晌還看到江煜的影子落在自己的手邊,非常近,擡起手指就能碰到。陳苒再度擡頭,果不其然他一直低頭看着自己,為此陳苒不自在地撇撇嘴巴,說,“随你便吧。”

江煜想了想,還是在他身邊坐下來。

他們就這麽坐了十幾分鐘,一直坐到了江煜和朋友約定的那個時間。江煜擡起手,放在他皓白修長的頸項上,指尖的力度很輕,輕而易舉就推過他的臉頰讓他轉過頭來。

陳苒閉上眼睛,接受這個臨別的吻。

“要不要我幫你帶早餐?”江煜走之前問。

陳苒搖頭,“我待會兒自己去吃。”

江煜多看了他幾秒鐘,點頭離開。

他離開後不久,陳苒的手機也響了起來,是沈聰打電話過來問他去了哪兒,陳苒報了位置好讓他放心,聲音裏的疲憊也被聽得明明白白。

這位導演是位好心人,叮囑他好好休息,注意看醫生以後就挂斷了電話。

他已經找到最好的醫生了,只不過,人家太忙,未必有時間給自己看病。陳苒心裏無不自嘲地想着,嘴角就提了起來。

從屏風後頭走出來以後,陳苒才發現自己錯漏了什麽。江煜一直都沒有去自己的房間,帶來的行李箱立在衣帽架旁。

經過昨晚的折騰,他們的衣服都穿不了了,一件件挂在衣帽架上,皺巴巴的不成樣子,而江煜的風衣搭在屏風上。

陳苒把那件風衣拿下來,想了想,穿到身上以後出門。

學生早已準備好了豐盛的早餐,看到老師走到前廳,便放下手裏的早報去廚房端豆漿油條。

陳苒謝過他,在一張四方桌旁坐下來,看到門外都是融化的雪水,青石板路的縫隙間還留有白色的積雪,猜想這雪是才停不久。

問過以後果真如此,陳苒捧起那碗豆漿,喝了兩口後說,“你其實不用管我,我自己去找吃的也可以。”

“沒關系,我每天都去那家店買早餐的。”符欽若再度拿起了早報,笑着說,“剛剛那幾位客人問我哪裏有早餐吃,我還給他們介紹了那家店。反正在西街附近,他們也想去走一走。”

陳苒含糊地點了點頭,夾起油條沾了沾豆漿,低頭吃起來。

“老師今天有打算去哪裏嗎?今早我出門那一趟,用手機拍了很多照片,現在整個古鎮都銀裝素裹的,非常漂亮。”符欽若支頤望着窗外積了一層厚厚白雪的屋頂,有些出神地說,“很值得看一看的。”

筷子不小心碰到了碗,聲音清脆,陳苒餘光看到他的側臉,好像多美的風景都有遺憾似的。陳苒在心裏嘆了一聲,放下喝完豆漿的空碗,拿出手機來發短信,嘴上說,“那等下我去看一看吧。”

符欽若一愣,轉頭看向陳苒,言語之間帶着些許欣喜,“嗯!——不過,我還要看店,就不能陪老師您一起去了。”

陳苒也沒打算讓他陪,這個時候,發出去的短信有了回音。陳苒看了一下得到的回複,對學生的歉意釋然一笑,說,“這沒什麽。謝謝你。”

陳苒:你在哪裏?我想見你。

江煜:安境橋。你走路不方便,要是出門了,給我發短信,我去找你。

出門後不久,天上就又飄起了雪。陳苒在路上躊躇片刻,還是繼續往前。

不一會兒,天地間就滿是紛飛的雪片,像羽毛,更像是柳絮。停在對岸的那一排烏篷船上蓋了一層厚厚的雪衣,船橹仿佛被凍結在河面上。

因為擦過了藥酒,陳苒的腿沒有昨天那麽疼了,但冰雪蓋在青石板道路上,鞋不免打滑,陳苒拄着手杖也走得慢慢悠悠的。

走得慢有走得慢的好處,他一路走過安境橋,已經看到有兩個人因為走得匆忙而摔倒在地了。

陳苒站在橋上,放眼望向這座已經裹上銀裝的古鎮,就連燈籠也被雪染白,少之又少的路人成為這幅水墨畫裏唯一的點綴。

風衣上沾了雪片,陳苒趕在融化前拍掉,把圍巾往上拉,遮住灌入冷風的頸項,低下頭過橋。

就這麽一路走到了西街,遠遠聞到熱乎的香味,也傳來了人聲。

零星幾個和他一樣冒着雪出來走動的游客悠哉悠哉地品嘗着當地的小吃,挑選別致的手工藝品。

陳苒沒走多久就看到了江煜。

他和兩女一男在一起,幾個人年紀相仿,但另一個男人和許多那個年紀的男人一樣,身材變得臃腫富态,看起來并沒有江煜那麽顯年輕。

從親密度來看,其中一個剪了短發的女人和另一個男人好像是情侶,或者夫妻。而留着披肩卷發的女人和短發女人的關系也很親密,彼此挽着手,一同走到一間賣手工披肩的店鋪門前挑選披肩。

要買披肩的應該是卷發女人,試了好幾張,披在身上問同伴意見。短發女人手裏拿着她們吃到一半的紮肉,對她挑的每一張披肩都評論一番,還不時征求兩個男人的看法。

最後她選中一張棗紅色為基色的,回頭對江煜嫣然一笑。

江煜拿出錢夾,把錢遞給店主。

陳苒喉嚨一緊,見到那個女人披上那張充滿民族特色的披肩,很自然地挽住了江煜的胳膊,傾身從女伴手裏拿過紮肉,繼續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眼看他們轉身要往自己這邊走,陳苒猝不及防,只好往後退了半步。

他回頭發現自己正站在一間旗袍鋪子門口,便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

“歡迎光臨……”店員熱情洋溢的問候在看到入內的是個男人以後尾音消去不少,但轉而還是微笑道,“請随意看看,冬款在這一邊。”

陳苒心事重重,随便點了點頭,往她指的方向走。

店員跟上來,态度殷切,“是給什麽人買呢?女朋友嗎?”

他腦海裏還是那個挽過江煜胳膊的女人,他知道江煜向來是個從善如流的人,更何況,不過就是挽個手罷了,很多女孩子就是喜歡随便挽住身邊人的手。

但他們的神情太自然了,簡直,就和旁邊那對夫妻無異。

“大概四十多歲,身高有一米六五左右,偏瘦。”陳苒目光掃過那一排裝飾了絲絨的傳統式和改良式旗袍,“瓜子臉,丹鳳眼,長發及腰,燙了大波浪。”

店員雙手握在一起,認真聽完以後微笑問,“是您的姐姐嗎?還是母親?——您看一看這一款,深紫底,滾的銀邊,上面的梅花也很顯貴氣,都是手工繡上去的。”

陳苒想象這套旗袍穿在那個女人身上的模樣,輕輕咬起了嘴唇。

“歡迎光臨——”

陳苒偏過頭,肩膀一僵,還沒來得及考慮要不要轉身,身體已經自覺地做出了決定。

江煜一直扶着門把,讓身後的人進來。擡起頭的時候,他看到陳苒,臉上浮現出驚訝的神情。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47

唯一的一位店員見到有新的客人進來,對陳苒抱歉地笑了笑,轉身便迎向了兩位女士,客客氣氣地招待起來。

陳苒握緊了手杖,漠然轉過了眼眸,走向了店裏的深處。

店員将兩位女士帶向了展示了新款冬裝的貨架,介紹起款式和布料來耐心十足。兩位女士也對這些制作精良的旗袍所吸引,啧啧稱贊着做工和質地,欣然接過店員介紹的款式對比在自己和對方的身上欣賞挑選,說了半日又叫來在店內随意觀看的男人作參考。

陳苒面對着一套米白底玉蘭花傳統旗袍,隐約聽到背後那兩個女人在聊了衣服好一陣子之後竊竊私語,“诶,那個人很眼熟啊,是什麽明星吧?陳……陳苒?對吧,是叫陳苒吧?演電影很好的那個!”

“對的呀,是叫陳苒的。真的好像哎!——哎呀,小姑娘,你們店裏來明星了呀!”

“剛剛我也覺得像,就是沒好意思問。”年輕店員不好意思地小聲說。

陳苒轉身看向他們的時候,他們正聊得起勁,被撞個正著,臉上少不了尴尬窘促。倒是年輕的店員撓了撓微紅的臉頰,走過來小心探問,“請問……您是陳苒先生嗎?”

他沒有回答,而是先看了一眼那四個人,然後才對她微笑點頭,“我是。”

“真的是你!”她高興得拍手,又抱歉地說,“對不起,剛才就是覺得像,又覺得問會很冒昧。嗯……你能給我簽個名嗎?我很喜歡你!”

“好。”陳苒莞爾。

店員這會兒沒什麽心思招待客人了,她走回去笑着請幾位顧客先自己看一看,臉上的笑容分明不是出于對客人的禮貌。

這也算是人之常情,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看到電影明星,興奮得什麽都忘了,只顧着拍照要簽名。

陳苒又聽到那句“我很喜歡你”,他總是聽很多人對自己說這句話。如果他說自己聽到時并不覺得快樂,就會顯得很矯情,但他确實沒有太多實感。

出神的時間短于等待的時間,很快店員就拿着本子和手機欣欣然走過來,頗為雀躍地問,“我可以和你拍照嗎?”

“嗯。”陳苒點頭,接過她遞過來的本子,見她已經打開了手機的相機功能,便讓她站到自己身邊,稍稍傾身遷就她的身高,對着鏡頭微微揚起嘴角,在“咔嚓”一聲以後留下一張無可挑剔的臉。

“你來這裏玩啊?什麽時候走,多住幾天嗎?”店員并沒有在拍完照以後走開,還是站在陳苒很近很近的地方。

陳苒甚至感覺到她說話的時候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氣息,他很快在本子上簽了名,想起了什麽,叮囑道,“我過幾天才走,照片能麻煩先不要傳到網上嗎?”

她正打算發微博,聞言面色一紅,連連點頭,“好!你住哪裏啊?呃,不好意思。”

陳苒并不介意,把本子還給她。

“你真人比電影裏還帥!”店員明顯一直處于興奮的狀态,捧着本子說得眉飛色舞。

陳苒微笑說了聲謝謝,聽到那個短發女人扯着丈夫的袖口說,“哎,寶寶好像也挺喜歡他的,我們也去要個簽名吧?”

“一天到晚追星,考試考得那麽差。”她的丈夫不予理會,悶悶地哼了一聲,也不怕陳苒聽到。

發現陳苒聽到他們的對話,短發女人登時紅了臉,不客氣地瞪了丈夫一眼,對陳苒歉意地笑着。

他瞥了一眼他們旁邊的江煜,當做什麽也沒有聽到,也沒有看到,正要轉身離開,卻突然聽到江煜叫道,“陳苒!”

“哎呀,江老師……”短發女人訝異極了,小聲提醒了一句。

江煜低頭對她微笑,解釋道,“我們認識。”

這話說得連陳苒都震驚不已,他唯有握緊手杖,看江煜走過來,不知不覺才防止眉頭皺起來,換做謙遜而禮貌的笑容,“江老師。”

江煜從容地向自己的朋友介紹陳苒,跟他們說他們是怎麽認識的——陳苒之前到他的學校拍戲,由于陳苒在影片中扮演一位高中物理教師,所以劇組請江煜給陳苒做了技術指導。

那三個人都是江煜大學時候的同學,身材發福的男人和短發嬌小的女人是夫婦,而那個稍微高挑一些的女人,叫做盧子山,也是他的同學。

江煜和陳苒認識的事實,讓剛才還直言不諱的男人不免尴尬,握手時臉上挂着的笑容也參雜了幾分歉意,“不好意思啊,陳老師。我教物理的,對文藝的東西完全不了解,呵呵。”

“沒關系。”陳苒松開手,笑容簡直溫和得能使人如沐春風,若論僞裝,在場的人恐怕是沒人能比得過他。

只是現下陳苒并沒有功夫花心思表演自己是如何彬彬有禮、胸懷寬廣,他看到盧子山身上披的那件披肩就不自在,轉而抱歉地笑笑,“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們慢慢逛吧,再見。”

“我送送他。”在他轉身之後,江煜說。

是江煜拉開了店門,店員跟在後面恭恭敬敬地歡送,揮着手說歡迎再來。陳苒邁出店鋪的門檻,外頭的石板上都是雪水,險些滑了一跤,還好江煜适時在後頭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訝然回頭,看到江煜仍扶着他的胳膊不放,從玻璃門裏走出來,小心帶上門。

門是透明的,櫥窗裏的窗簾也只放了一半,陳苒看到店員頗為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們二人,而江煜的朋友也注意到江煜的動作,但面面相觑之間,并沒有多驚訝——江煜向來待人溫柔。

“沒有看到我的短信?”江煜看陳苒自己走穩了,才松開手。

“看到了。”陳苒點頭,斜眼看他,裝得很随意一般問,“那個盧子山是誰?”

江煜也是知道瞞不住他,如實回答,“盈盈的媽媽。”

陳苒頓時停下腳步,扭頭定定看了江煜幾秒鐘,忽然加快腳步往旁邊一條弄堂裏走。

本來腿上的傷沒什麽,但這麽幾步還是牽動了疼痛,走了十來米,陳苒就覺得膝蓋上的那塊骨頭要裂開來。

“別走了。”江煜很快就追上來,拉住他的手腕。

陳苒本想掙開,可這弄堂裏的石板都是積水,雪水打濕他的鞋,連褲腳都濕了,他腿疼得厲害,只得憤憤然停下來,罵道,“我煩透你了!”

他一邊腿使不上勁,全身的重量都放到了另一邊腿上,連站的姿勢都顯得有些古怪,卻紅着臉惱得嚷嚷。

江煜嘴唇微乎其微地抿起,并沒有要辯解和寬慰之意。

陳苒知道自己丢了臉面,忘形叫嚣的神情頓時煙消雲散,轉而冰霜了一張臉。

他扯了扯自己的手腕,江煜的手一松,就把他松開了。

這弄堂窄得出奇,夾在兩幢大宅子之間,舉頭不過一線天空。

天空陰霾而低沉,紅燈籠上沾着的白雪溶化,順着滴下來,讓燈光更清楚了一些。昏暗的天光和暧昧的燈光都照在陳苒的臉上,但他仍然有半張臉陰在暗淡裏。

他們站在弄堂的深處,再也聽不到本來就冷清的街道傳來的聲音。

陳苒連沉默都嫌累,疲憊得要靠在身後白牆上,卻被江煜伸手攬到了懷裏。

這回他沒有拒絕,下颌擱在江煜的肩頭,冷不丁說,“我要去跟她說,你昨晚和我睡的。”

耳邊拂過了江煜嘆息的聲音,“好。”

陳苒怔住,半晌擡起手回抱住他,悶聲說,“我受不了了。江煜,我們在一起好不好?一直在一起、永遠不分開的那種。”

江煜很久都沒有回答,陳苒簡直就已經在腦海裏幻聽到他說的抱歉,而他在這時說,“好。我想想辦法。”

他倏爾抓緊了他的外套,“我們一起想辦法。”

江煜陪陳苒走在回客棧的路上,彼此都沉默着,好像都在思考如何解決永遠在一起前必須解決的問題和具備的條件。

這種感覺令人非常不愉快,它不預示着冷漠,也不預示着憎恨。

它甚至帶着溫存和缱绻,充滿不舍得和舍不得,昭告不可能。

他們上了橋,陳苒邊走邊看腳下的路面,每踩一步都看到水跡被壓出來的波紋,他突然聽到江煜嘆氣的聲音,驀然擡起頭,正對上他的眼睛。

江煜看了看他,語氣很輕,笑着問,“你怎麽把我的衣服穿出來了?”

聞言陳苒一怔,反問,“不可以嗎?”他頓了頓,也是玩笑的語氣,“你說他們有沒有看出來?看出來了,是覺得我們的衣服一樣很巧,還是覺得我穿了你的衣服?”

江煜垂下眼眸想了想,說,“都無所謂。”

陳苒目光一震,轉頭望向落了白雪的冰河,話說得有些出神,“江煜,你……”

話還未說出口,江煜就伸出手,将他的臉轉過來。

雪花落到陳苒的耳廓上,被他指尖的溫度融化,混上淡淡的香氣。

江煜微微把頭一側,親上陳苒冰冷的嘴唇,實現他還沒說出口的願望。

這個願望陳苒本沒有希望達成,眼睛仍然睜得大大的,看到江煜鏡片後面的眼睑。上面有細細的毛細血管的紋路,讓陳苒想起被白雪掩蓋的葡萄藤蔓。

真是個薄情的人,陳苒心裏想着,卻在合上眼的同時輕輕把嘴唇張開。

他的舌尖碰到了江煜探進來的溫暖濕潤的柔軟,心突然加重跳了一拍,忍不住走向前,扶住了江煜的手臂。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48

江煜把陳苒送回客棧以後就沒再出門。

房間裏的床單和被套都換了新的,陳苒坐在床上,想起剛才回到客棧時符欽若看他們兩個的眼神,對江煜說,“這間客棧的老板,是我的學生。”

江煜給他擦藥的手停了一下,眼睛都沒擡就說,“那他現在開客棧,也算是專業不對口了?”

陳苒靠着雕着葡萄紋的床架,聽他這麽說,伸出手指推了一下他的腦袋。

江煜身子往旁邊側了一下,擡頭看到他忍俊不禁的樣子,想要撫一撫他的臉,發現手掌上沾了藥酒,便把手翻了過來。

當江煜的手背滑過臉頰,陳苒看着他指尖的光澤,想告訴江煜,符欽若也是喜歡男人的。但他轉念一想,江煜應該一眼就能分辨出來,就沒說出口。

雪越下越大,風時而從窗戶縫裏溜進來,和空調的暖風在屋裏形成對流,竟帶上了些許乍暖還寒的意味。

他們用房間裏的電腦接了液晶電視,一起看一部老電影,而陳苒因為太累,在中途睡了過去。醒來時,江煜已經不在房間裏了。

他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終究還是下了床。腿在休息過後好了許多,他覺得手杖是個累贅,便直接出了門。

關上門前,陳苒才注意到,江煜的行李箱也不在房間裏了。

“老師,您醒了?”符欽若正坐在前廳用筆電看電影,一見他出來,就站起來說,“肚子餓了嗎?現在不方便出去吃東西,在這裏吃吧?我燒了菜,都放爐子上溫着。”

陳苒沒什麽精神,木然點點頭,回過神來才想起問,“你怎麽知道我剛剛在睡覺?”

符欽若一愣,笑得有些局促,像發現了秘密的孩子一般羞澀而小心,“那位江先生剛出去,他交待我先不要叫你。”

聽罷陳苒牙關一緊,避開學生的目光,半晌才問,“你吃過沒?”

他猶豫了一下才搖頭。

陳苒看了看他,失笑說,“我會吃飯。放心。”

做學生的松了口氣,忙道,“您先坐,我去把菜端出來。”

“一起吧。”陳苒不願意閑着,跟着他往後堂走去。

陳苒從來都是站在鏡頭前面的人,所有的聚光燈都打在他的身上,而他自己則是最耀眼的光。

真的沒有想過自己會有見不得光的時候。

不久前他在網上看到一個說法,關于愛上一個人究竟是什麽感覺。有一個答案是這樣的——好像突然有了盔甲,又好像就這麽有了軟肋。

可是,陳苒只看到了越來越懦弱的自己,而那個天不怕地不怕,不會看別人臉色行事的自己,漸行漸遠了。

陳苒吃着因為吃得太慢而冷掉的米飯,望着外面終于停下來的雪,忽然醒過神,對正在盛湯的符欽若說,“江先生的朋友不知道他是……所以,你稍微注意一下。我跟他……不是特別熟。”

符欽若端着湯碗,聽了一愣,看陳苒的眼神竟然摻雜了幾分同情。他默默點了點頭,把湯放到陳苒面前,微笑說,“快點兒吃吧,都要冷了。”

他們沉默着吃飯,偶爾聽雪塊從房頂上落下來,打在地上的聲音。

符欽若時不時看看外面的天氣,沒來由地輕嘆一聲,卻什麽也不說。

陳苒吃到一半,拿出手機來給江煜發短信,突然聽到符欽若說,“我以前聽說一個說法,”陳苒擡起頭,“偷情的人比較喜歡發短信。”

手機在手裏一沉,陳苒默默把它放到一旁,不予評論。

他問得關切,“他對您好嗎?”

陳苒不禁颦蹙,若有所思道,“就是太好了。”

符欽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見他心事重重,正要說些什麽,頭頂的燈突然暗了,原本正在播放《新聞三十分》的電視機也沒了聲音。

整個前廳都陷入了黑暗中,只有外面的光線透過竹簾潵進來,還有從開了一半的店門外照進來的一段灰暗的光束。

他們莫名其妙地對看了一眼,符欽若放下碗筷走出去,本打算拿上板凳去打也許落下來的空氣開關,卻被告知整條街都停電了。

他回來穿了件棉外套,知會了陳苒一聲就出門打探詳情了。

陳苒看着桌上剩下的飯菜,也沒了胃口。剛起身準備收拾碗筷,江煜的短信就傳了回來。

陳苒:我起床了。你什麽時候回來?

江煜:他們還在逛。你先好好休息。

陳苒把手機放進口袋裏,卻在口袋裏摸到了一把鑰匙。

因為店主是熟人,陳苒出入門都不會上鎖,鑰匙一直留在房間裏那架古香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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