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早些時候收拾起來的衣服給他,“今晚還演出嗎?”
陳苒拎起那件棉質襯衫,不禁懊悔昨晚脫了以後沒有立即放好,他繃了繃上面的皺痕,嘟哝道,“不知道,等通知吧。”江煜不說,陳苒都要忘記昨晚在劇院裏發生了那麽驚心動魄的事了,大概是在江煜身邊太舒服了。“衣服穿不了了,你給我一件吧。”
看他把皺了的襯衫遞過來,一臉苦惱的模樣,江煜還是再次放倒了行李箱,把密碼鎖打開,問,“穿哪件?”
陳苒看着那疊已經放得整整齊齊的衣服,除了最上面的衣服以外也看不到底下的,他想了想,說,“就坐高鐵來那天,你穿的那件。”
“可真是會挑。”江煜把整整一疊衣服拿出來,從底下翻出那件襯衫,遞給了他。
既然想起昨天發生了那樣的事,陳苒也知道自己不能主動撞槍口制造話題了。他手下壓着江煜那件襯衫,想了想,說,“我哥昨天來找我,說讓我回去拍《扶桑》。”
江煜再度把行李箱合上,問,“不是說換演員?”
沒想到他還追蹤了後面的新聞,陳苒驚訝地眨了眨眼,“何弋儒去國外拍戲了,沒有檔期。——你別站那兒,坐過來好不好?”等江煜坐到床上,他繼續說,“我跟隋素的事,就是何弋儒提醒我哥的。他們兩個真的很奇怪,不是,他們全部人都很奇怪。”
“就你正常。”江煜笑說。
知道他有意揶揄,陳苒撇撇嘴,像是自暴自棄,“我覺得後來我沒混開,也是搞不清他們的規矩的緣故。”
“其實你也不是搞不清……”江煜揭穿了他,問,“那你回去拍嗎?”
陳苒把真實想法告訴他,“其實有一點,我哥說得沒有錯。大家都不知道真實的隋素是怎麽樣的,或許這部電影可以給世人一個真相,但是,真的有人在乎這個真相嗎?開朗、溫柔、豁達的天才導演,曾經那麽卑微地暗戀一個人。把他從神壇上拉下來,究竟對誰有好處?”他定了定,看向江煜,“可是也許不是所有事都非得要好處才行的。”
“你想拍。”江煜聽出了他話外之音。
他不否定,但是搖頭,“我覺得把這個電影拍出來是件好事,不管是不是我演。其實要是真的按照我哥的意向來拍,就能解釋隋素拍的所有電影了。但是,我又怕這個電影真的出來,有好事者追究方戍到底是誰,連累到你。”
江煜握住他開始發涼的手,“如果這個電影非要出來,我希望是你來演方戍。”他對他笑了笑,“我想知道你心裏的我是什麽樣子的。你去拍吧。”
有了江煜這句話,陳苒放心了許多。可是原本的擔憂卻還沒有因為江煜的大方而有任何消減,陳苒知道這樣很不灑脫,但被牽絆住的事實确實令他無能為力。
經過計劃安排,《扶桑》終于決定在農歷新年以後正式重新開機,不過這回不再像先前那樣封鎖消息,一切都很随意,也會允許記者和影迷前來探班。
陳苒曾經辭演,現在又回到劇組的事實,讓一部分人挖苦諷刺為矯情和虛僞,也有人說這完全是劇組在做變相宣傳。為此無論是劇組還是電影公司都在微博上做出了官方的解釋,至于陳苒自己,也簡單寫了一條看似很內心實際上還是很官方的微博來給那些關注他的人一個解釋。
話劇的巡演活動并沒有耽擱,周曉天為陳苒計算了一番時間,依照現在的計劃,等到元月巡演也接近尾聲了,到時候兩邊跑也不算麻煩。
江煜回學校繼續上課,臨近高考,複讀班的學生課業更加繁重,盡管每天都是在做一些重複而循環的練習,可班主任卻是不能稍有松弛。加上江煜不止是複讀班的班主任,還教了高二兩個重點班的物理,那兩個班級都在另外一個校區,江煜一個星期裏起碼有四天是要在兩個校區之間輾轉的。
時常陳苒演出結束以後回到酒店,江煜還沒回到家。那個時候陳苒會上網看陳稔修改以後發過來的劇本,和他語音讨論一下節奏之類的問題。陳苒記得江煜他們學校晚自習結束的時間,在那之後他會給江煜發個短信,江煜回到家就給他打電話。
有時候他們什麽也不說,就只是戴着藍牙耳機各自做各自的事情,等到臨睡前說一聲晚安。
十二月的最後一天,陳苒是在成都過的。那天恰好是陳苒的生日,演出結束後,整個劇團還有在場的觀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說是驚喜,其實還是算在陳苒的意料之中。
舞臺上五層的生日蛋糕,全場觀衆唱起的生日快樂歌,暫時在陳苒過于平穩的心裏激起了一絲波瀾。他說感謝的話時甚至有些不知如何開口,倒是沒有到熱淚盈眶的地步,就只是在他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時候,說了幾次謝謝。
結束以後劇團裏還有人提議要去外頭的酒吧會所繼續下一場,陳苒說不上有多情願,可是想到他們為自己也是費了心機。這些天來大家從這個城市趕往那個城市,行程緊湊而忙碌,也沒有時間放松放松,陳苒想既然有機會可以借一借,就和他們一起去玩樂了。
這一趟回來累到不行,陳苒回到酒店倒頭就睡。醒過來時已經是半夜三點鐘,他覺得自己呼出來的氣裏面還能聞到酒的味道,不得不去洗了個澡。
洗到一半,他想起自己沒有和江煜通電話,心不在焉地把身上的泡沫沖掉以後走出來。
手機裏有兩通未接電話,都是江煜打來的,還有一條道晚安的短信。
陳苒坐在床邊擦頭發,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回複了短信,讓江煜醒過來以後給自己打電話。
他放下手機,把頭發吹幹以後又等了半個小時,在确認電話不會響以後又倒頭睡了下去。
再次醒過來則是因為手機鈴聲,窗外的陽光照進來,刺痛了陳苒的眼睛。他把被子蒙到臉上,伸出一只手摸索到手機,在被窩裏接聽了電話,“喂?”
“太早了嗎?沒睡醒?”江煜問。
陳苒耍賴一樣哼了點聲音,在被窩裏縮作一團,問,“幾點了?”
“八點多,我剛到學校。”那邊傳來了汽車門關上的聲音,也許是剛剛停完車。
他皺眉,“不是讓你醒過來就打電話嗎?”
江煜笑了笑,在地下停車場步行的聲音也順進電波裏,“我剛剛才知道昨天是你生日,對不起了。”
陳苒聽不出更多的歉意,驀然坐起來,不滿道,“你怎麽知道的?哪個好心人告訴你了?”
“交通廣播的主播。”江煜笑着說。
他才要罵他,就聽到有人對江煜說“老師,早上好”,不知怎麽的,陳苒氣全沒了。
他揉着眼睛,也喊了一聲,“早上好,江老師。”
陳苒聽到了他笑的時候那一聲呼吸,擡起手,看到陽光穿過自己的指間照到了眼睛裏。
“早上好,陳老師。”江煜說。
生日當天那場公演,是劇團巡演在農歷新年以前的最後一場。這天整個劇團收拾清楚以後就一起搭乘飛機回北京。
陳苒并不喜歡成都的天氣,或者說他不甚喜歡這裏的冬天——他曾經在電話裏面跟江煜抱怨過,說這一個緯度的區域冬天不供暖,路上冷得驚人。
偏偏這半個月他都是在這幾個相近緯度的城市演出,膝蓋又開始隐隐作痛,只盼着晴天才會好轉,比天氣預報還要準确。江煜說這一定是和風濕有關的病症,讓他找時間去醫院看一看,陳苒抽不出時間,只能每天吃止痛藥。那些天他坐在床上,一邊給自己擦藥一邊跟江煜打電話,一旦想起江煜給自己擦藥的情形就會找借口把電話給挂斷。
想念太難受了,陳苒不想它加成。
終于在年關以前回北京,說不定到了那裏傷痛就會好轉了。但是,總有東西是不能好轉的。
飛機上的空姐在送午餐時貼心地說了一句“生日快樂”,陳苒謝過了她,還有她送來的熱牛奶。
牛奶助眠,他喝完以後就睡了。夢裏的自己傻氣又幼稚地跟江煜計較生日禮物的問題,醒來後才想起江煜的确連一句生日快樂都沒有。
也許換做別的人,到了這個年紀早就不過生日了,陳苒懷疑江煜連他自己的生日是什麽時候都不記得。但陳苒不一樣,他根本不用記生日,每年一到這一天就會有人給自己慶生。或許是習慣了,就變得斤斤計較起來。
陳苒落地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江煜打電話,撥出去才響起等待音,就立即挂掉了——他想起江煜說不定在上課。他還是換了短信。
這次江煜的電話回得快,幾乎是短信發出去不過一分鐘電話就打進來了,陳苒撇撇嘴,說,“我回到北京了。”
“嗯。”江煜那邊有打球時候的喊喝聲。
陳苒狐疑道,“你在哪兒呢?”
“走廊外面,球場有學生打籃球。”這并不是一個适合閑聊的時間點,江煜問,“有什麽事嗎?”
“我的生日禮物呢?”陳苒厚着臉皮問。
江煜笑道,“過了生日,再送生日禮物沒什麽意義了啊。”
陳苒挑眉,“那送新年禮物啊,今天元旦。”說完他才想起來,怎麽他們學校元旦也不放假?
江煜不說話,陳苒權當他在考慮送什麽了。他走到運送帶前面等行李,眼尖瞄見不遠處有人用手機偷拍自己,不悅地皺起眉。
這個時候,江煜問,“你想不想我?”
聞言陳苒一怔,沒來得及多想就脫口而出,“想啊。”
“那我訂一張最近的機票去看你吧。”他把自己考慮好的結果告訴陳苒,“我記得下午四點之前有一班飛機。”
陳苒驚喜得連行李箱過了自己面前都忘記拿,問,“你們元旦放幾天假?”
“就今天。有學生來自習,我過來看一看。”江煜說。
他愣了,皺眉道,“那你不是明天還上課?下午四點,到的時候七點,我們見到面起碼也是八點了。你什麽時候回去啊?淩晨?從這兒飛你那裏的最後一次航班可是十點鐘。”小孩子都想得到這簡直是天方夜譚,陳苒把再次來到自己面前的行李箱拿下來,諷刺道,“謝謝你的心意了啊,江老師。”
江煜卻毫不在意,“你到機場來,我們就可以一起吃個晚餐。要不要?”
“你認真的?”陳苒簡直驚訝得轉不過腦子來。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58
那個下午陳苒過得異常的忙碌,幾乎是一回到家裏放下行李,去系裏報了到以後就又返回首都機場。
并不指望能在機場吃到什麽美味豐盛的晚餐,這應該就只是一頓簡單得連家常飯都比不上的晚餐而已。陳苒不知道江煜是怎麽想的,他甚至連自己怎麽想的都不知道。這應該是電影裏都不會演到的情節吧?
他坐在咖啡廳裏,用手機搜索着整個航站樓裏有什麽可以吃的,忽然周曉天就把電話打了進來,問,“陳老師,方便接電話嗎?”
陳苒就是在等人,沒什麽方便不方便的,“你說。”
原來是上回一個把劇本發過來的學生又問起陳苒有沒有意向接戲,後來陳苒忙話劇的事,就全給忘記了。陳苒從周曉天那裏得知時間上的安排是允許的,而且劇本不是什麽大題材,拍起來不算費勁。想到因為自己的疏忽,拖到現在也耽擱了不少時間,陳苒就說,“幫我答應他吧。”
“诶,好。”周曉天應了一聲,“再見,陳老師。”
她的語氣聽起來很輕快,陳苒不知道他這句答應算得上什麽好事,微笑道,“再見。”
十幾年前的陳苒,根本想都不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一名教師,盡管現在“老師”這個稱呼已經泛濫了,好像随随便便什麽人都能被這麽叫,但陳苒的确在走上講壇以前學過教育心理學那類的課程。
陳老師。周老師。
——陳苒的父母從前就是這麽互相稱呼對方的。
現在陳苒也很願意用這麽客氣的稱呼來叫江煜,那會讓他覺得自己活回了自己父母親的那個年代。那時候的人,很容易就一輩子了。
他續杯了咖啡,終于确定了待會兒江煜來,他們的晚餐是什麽。航站樓裏就那麽幾個餐廳,吃的都是快餐式的食品,陳苒想起一部電影,主角因為沒有國籍而被迫留在機場裏生活。那有一個很美好的片名,陳苒突然覺得偶爾在這裏吃一頓飯也不錯。
大老遠的從祖國南疆飛到首都,就為了在機場吃一頓快餐,也真虧江煜想得出來。
坐在附近咖啡桌旁邊的那個人手機突然響了,陡然一聲“長大後,我就成了你~”引起了周圍所有人的注意。包括陳苒在內,大家都是忍俊不禁的模樣,唯有那個人從容地把電話接了起來,問候道,“方老師啊?”
陳苒還是忍不住笑了,這笑意直到江煜的電話打過來還沒有消。
“笑什麽?”江煜奇怪道。
“沒什麽。”陳苒問,“你走到哪裏了?我們去吃拉面吧!”
江煜聽他說完了拉面店的位置,兩人約在那邊見面,就這麽挂斷了電話。陳苒離開咖啡店以前突然聽到身後響起快門聲,下意識回頭去看,正見到一個女生匆匆把手機收起來。她發現陳苒看着自己,挺起了腰杆躍躍欲試的模樣,但還是沒有站起來。
陳苒決定不去理她。
江煜完全是從南方過來的裝扮,線衫很薄,風衣看起來也不厚。
他什麽也沒帶,陳苒看到他時,他正站在拉面店門前,一邊手放在風衣口袋裏,另一邊手翻看拉面店前的餐譜。
如果不是場景設在機場,陳苒都要以為他只是打了個車,來到市區的一間拉面館吃晚飯。
“我剛才好像看到有人偷拍我了。”陳苒走到他身邊,幽幽地說。
江煜一點也沒被他吓到,轉頭看了看他,問,“想吃什麽?”
陳苒讨了個沒趣,聳肩道,“随便吧。”
“你好,請問幾位?”門口的店員已經熱心地走上前來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兩個都長得太出衆的緣故,女店員簡直可以說得上是笑靥如花。在江煜回答說兩位以後,他們被引進了店裏。
已經過了餐點,拉面店裏人并不算多,出于安全考慮,陳苒還是習慣性地選擇了一個比較角落的位置。
他點了兩碗拉面,還有一些小食,把菜單還給服務員時,看到江煜在看手表,就說,“我們要是被拍到,你上了新聞,可不要怪我。不是我硬逼你來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吃飯的。”
江煜謝過了服務員送來的茶水,端起杯子來喝,“好。”
他回答得太幹脆,陳苒反倒是不滿,“你就不怕?要是鬧起來,你會連工作都沒有的。教師這種職業,挺忌諱這個,況且你還是高中老師。”
江煜見到他擰着眉頭,想了一下措辭,說,“怕不怕的,其實只要稍微比較一下就可以了。譬如,比起兩張機票錢,還有七個小時的飛行時間,我更在乎和你吃的這頓晚餐。道理是一樣的,雖然會害怕,但我更想和你在一起。”
陳苒錯愕,他突然很慶幸江煜是一名教師,他教過很多學生,其中優秀的人數不勝數。這會兒陳苒總算再次見識到了江老師說教的功力,他真是懂得如何安撫和說服別人。陳苒笑了笑,把眼鏡摘下來揉了揉眼睛以後又重新戴上,振奮了精神,說,“算了,過一天是一天吧。謝謝你的禮物。”
吃完了晚飯,陳苒陪江煜去領了登機牌以後,坐在休息區裏聊了一會兒天。
還真的只是一會兒,沒過多久江煜就不得不起身登機了。
陳苒一直等到航班起飛的時間點過了以後才離開航站樓,回到家裏已經過了午夜。第二天就是元旦返工的時間,陳苒和江煜一樣,要回到學校上課。
那天晚上他遲遲睡不着覺,一直等到淩晨一點多,手機傳來了江煜的短信,陳苒打開來看,笑着寫下回複發過去。
在機場時為了看電子書,陳苒把屏幕的延遲時間調到了十五分鐘。他忘了調回來,在屏幕光按下去以前,就睡着了。
江煜:還是補說一句吧,生日快樂。
陳苒:傻瓜。
學校裏的生活總是更規律一些,短短半個月陳苒就又回到了從前的狀态。也許是這半年來發生在陳苒身上或者周遭的新聞太多,回到學校上課時,他敏銳地發現學生們對自己的态度都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他要是在乎別人怎麽想他,恐怕早就抑郁而終了。倒是學校有一項從來不會改變的活動——考試,又到了期末考試的時間,哪怕有些學生對陳苒有不滿情緒,臨到頭來還是要看陳苒的臉色。
這天出門以前,陳苒撕下了挂歷上的前一天,發現已經是臘月十四。晚上回到家,在進入公寓樓以前,他看了一眼天空,果然看到圓月在雲後面若隐若現。
他又想起了身為教師的另外一件重要的事,上樓的時候欣欣然撥通了江煜的電話。
“我還以為要等到開春以後才能見到你了。”連問候語都沒有,陳苒就無不愉快地說。
江煜也就随他,“又有什麽好消息了?”
陳苒按下了電梯按鈕,好像被餓壞了的小孩子突然發現了多餘的食物,有些得意洋洋的炫耀,但更多的還是單純的雀躍,“我們是老師啊,有寒暑假的!我都把這個給忘了。你們什麽時候放寒假?來北京跟我一塊兒過年吧?”
江煜失笑,“我還有盈盈。”
他一愣,走進電梯裏,“那我去你那裏?反正你那兒不冷,正好過冬。”
“今年還是比較冷的,而且這兒的冬天比北京還難捱。”說完他好像是知道自己潑了陳苒冷水,又笑道,“不然我帶盈盈去投奔你?”
陳苒知道他是在逗自己,冷哼了一聲,曼曼道,“也行啊。”
這回江煜總算認真了,說,“高考生初八就要返校了。你讓我安排一下。”
“好。”陳苒幹巴巴地回答。
兩個人就這麽一直沉默着,陳苒走出電梯,進了屋,關上門,換了鞋,坐到了沙發上。他不知道江煜想得怎麽樣了,一直握着電話,手臂都開始發酸,才說,“原來異地戀這麽煩啊?”
江煜聲音裏帶着笑意,“你談過不是異地的戀愛?”
明明他不在面前,陳苒還是瞪了一眼,“我沒談過戀愛!”
江煜倒是沒有說什麽,電話裏就出現了一個遠遠的女孩子的聲音,“和陳老師吵架啦?”
“去寫作業。”江煜對她說。
聽到他們父女兩個的對話,陳苒哽了一下,差點就要立即挂斷電話。半晌,他悶聲問,“你告訴盈盈了?我們的事。”
江煜無奈道,“不用說她也能知道。太明顯了。”
笑容簡直是即刻就溢出了嘴角,但陳苒還是冷着聲音,滿不在乎道,“哦。”
說到底利用寒假見面的設想還是沒有成功,原先陳苒已經定了機票,打算在放假的第一天就飛過去,可是江煜後來遺憾地告訴他,江盈的奶奶想孫女了,希望他們父女兩個可以回去一起過年。
江煜很多年前就離開了家,一直到江盈被帶到爺爺奶奶那裏去,他才又和家裏人有聯系。江煜很少提起他的父母,陳苒總覺得,之後他們的關系也不一定融洽,這回也許是個融冰的機會。
機票也沒有改簽,就這麽作廢了。
轉眼間年三十就到了,學校的領導知道陳苒孤身一人,提前通知他,如果有時間,就到學校裏陪學校領導,跟留校過年的學生一起吃年夜飯。
陳苒原先想要答應,可是董凝竹的夫人給他打了電話,還約了陳稔等人,在世貿天階那兒設宴,說也不是太正式的飯局,幾個熟人開開心心地吃頓年夜飯而已。他們家去年才在北京買了房子,漸漸地,生活重心也會轉移過來。陳苒想到之前因為辭演而造成的尴尬,今後要重新開拍,必然要冰釋前嫌,所以就推掉了學校那邊,去赴了那個宴席。
一整年就算這麽過了,大事小事都有發生,各自有各自的失去和收獲。
好像很多以前不融洽的關系也會随着年關的結束而結束,隐約有希望的苗頭,只等着它生長開來。
宴席上幹杯時不免要說一些祝願來年一切順利的話,陳苒也算說得真心實意。
等到他和衆人一起,走到天幕底下,正好就進入了短信互動的界面。
董夫人是第一次來內地,看到這個感到十分有趣,讓董凝竹也給自己發一個短信,寫在上面。為此友人們紛紛說她心态年輕,董凝竹只道她愛湊熱鬧,沒有照着去做,還被夫人瞪了一眼。
陳苒在一旁看着,也是跟着開他們的玩笑。這個時候,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陳苒拿出來一看,是江煜的短信,問他吃完飯了沒。
他莫名其妙,又想到是最後一天,應該要在電話裏一起跨個年。他正打算回複短信,寫自己很快就會回到家,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陳苒擡起頭,望着天幕上一排排白字還有被隐去五個數字的手機號碼。那個號碼段用的人很少,江煜發送的內容又很短,陳苒很快就找到了。
他不知道這個天幕刷新的規律是怎樣的,權當是一種巧合。七個字,兩個标點符號。陳苒一直望着,直到屏幕內容更換刷新。
“看什麽?”大家都要走了,只有陳苒站着沒動,陳稔在旁邊提醒他。
陳苒搖搖頭,把手機裏剛才編輯完畢的短信删掉,寫了一條新的。
——新年快樂。我也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147XXXXX687:我愛你。新年快樂。
我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精于異地戀【x
很打算在明年寫一篇一直都是異地的文……【。
呃,從今天開始日更一直到63章,到時候會把章節鎖打開……
chapter 59
拍了一整晚的夜戲以後并沒有休息,而是一直工作到了第二天的傍晚,陳苒在下戲卸妝的時候,差一點就坐着睡了過去。
但這天是很少能有的他和江煜都有時間的一天。
江煜買了菜就回到陳苒宿舍樓下等他,陳苒要等到和他一起的工作人員都離開以後才去敲江煜的車窗。
聽到車鎖打開的聲音,陳苒打開副駕駛座的門,笑着問,“晚上吃什麽?”
“你點的那些菜。”江煜把副駕駛座底下那袋食材交給陳苒。
陳苒抱着那個環保袋子,在江煜要打開車門下車時讓他等一下。
他貓着腰探身進車裏,一邊腿跪到座位上,先和他接了個吻。
“咕嚕”一聲,一個洋蔥從袋子裏滾了出來。
“搭出來的景跟原來的也差不了多少,就是光線的問題。隋素很喜歡用自然光,我哥也是。但是現在沒有辦法了,本來劇本還寫着夏天呢,現在春天都還沒過半。”陳苒提着菜走在江煜後面,摸了摸充滿潮氣的牆面,“這回南天什麽時候能結束啊?”
江煜走到陳苒的宿舍門口,從他手中接過鑰匙來開門。這門的鎖開得不是十分順利,想必也是受了潮氣,就連防盜門上也透着細細的水珠子,“清明以前不會好的。”他打開門,讓陳苒先進去。
陳苒一進門就把一袋子食材放到鞋架旁邊,手指碰到牆面,還沾了些白灰,皺着眉頭往旁邊挂着的抹布上擦了擦。
他繼續着剛才跳開的話題,“戰線拉了這麽長時間,總會有人沒有精神的,再說,我哥他還改了劇本。”說完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江煜拿起被他放到一邊的食材,說,“你先睡吧,飯做好了叫你。”
陳苒點點頭,眼底看到他走,拉住了環保袋的提手,在江煜回過頭親了他以後,才把手松開。
怪只怪江煜燒的菜太香了,這屋子又小,掩着門菜香也能飄進房間裏來。陳苒拍戲的時候淨吃的盒飯,終于能有機會吃頓好的,連覺也睡不好,索性就又爬了起來。
他趿着拖鞋走到廚房裏,開冰箱找了一個蘋果,聽到江煜問,“怎麽不睡了?”
“睡不着。”陳苒嘆了一聲,靠在冰箱門上,咬下一口蘋果嚼起來,“江老師。”
“嗯?”他手上沒停,往鍋裏加了點調料。
陳苒懶洋洋地問,“你為什麽喜歡我啊?”
江煜歪着頭想了想,說,“因為你有本事讓我喜歡上你吧。”
“哦。”明明是個聽起來十分敷衍的答案,但陳苒還是笑了。
江煜的菜快好了,他轉身去找一個盤子出鍋,奇怪地問,“怎麽突然問這個了?”
“唉,別提了。”陳苒嘆了一聲,竟然數落起他來,“這幾天拍的戲,全組人看了都幹着急。王睿坤喜歡方戍這件事情,怕是只要不瞎了眼,都能看出來,可是方戍就是不知道,還師生情誼師生情誼的。昨晚有一場戲,內心碰撞挺大的,一姑娘在邊上都急哭了。江老師,我看你情商不低啊?怎麽愣成那樣啊?”
他把孜然小炒肉出了鍋,放到一旁,又把鍋放進水槽裏沖洗。這個過程中他一直沒說話,陳苒還是靠着冰箱休息,等了一陣子,江煜洗完了鍋,終于看了陳苒一眼。
“師生就是師生。”他把鍋放回了瓦斯爐上。
陳苒愣了愣,看他又在竈臺前面忙碌,便把那道孜然小炒肉端了出去。
時間是他們都好不容易騰出來的時間,但仍舊湊不足一個晚上。江煜的母親來了,就住在他家裏,要是江煜晚上不回去一定會被問個清楚,為了不讓老人家多想,江煜必須在吃完飯後回去。
這一桌菜兩個人吃根本吃不完,剩下的足夠陳苒再吃兩餐。陳苒把剩菜都放進冰箱裏,不免埋怨道,“你都幾歲人了?再二十年就退休了,還讓老媽管着。”
“她要是覺得我在外頭有人,更不好交代。”江煜洗着碗,沒有安慰陳苒的意思。
他走過來拿過碗布來擦,意味不明地笑道,“你本來外面就有人啊。”
“但是我不能帶你回去,她老人家心髒不好,現在連電梯都不能乘。”江煜把又一個洗好的碗給他,“這回她來,還是走上樓的。”
陳苒瞪大了眼睛,“這麽高的樓層?”
“對啊。”江煜洗完了碗,把圍裙解下來擦手,半天擡起頭看到陳苒正似笑非笑打量自己,一時失笑着轉過了臉去。
“江老師,我們好像沒有在廚房裏試過。”陳苒把擦好的碗放下,貼了過去,“試一下吧?”
江煜好整以暇地擡起手看看表,又看向他,“時間太短了,來不及。”說完他看了一眼陳苒放到自己腰上的手,笑道,“要不你來。”
聞言陳苒毫不客氣地擰了他的腰一下,恨道,“你說誰時間短呢?還想不想回家了?”
他搖搖頭,“不想。”
陳苒愣住,反應過來立即就解他的皮帶,吃飯那會兒想的事情都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等到了快十二點,江煜才剛拿起手機,陳苒就從後面撲過來摟住了他的腰。
江煜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接了電話就喊,“媽。”他不适地動了動身體,忍着被親吻時候的癢,和母親說電話。
後來陳苒實在把他逗得忍無可忍,轉身把他壓到了身下,捂住了他的嘴巴。
陳苒鬧夠以後就躺着不動了,閉着眼睛聽他用平常得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正經語調說話,聽着聽着又笑起來。江煜好不容易說完了電話,把手機丢到一邊,掐住他的下颌,訓話道,“還笑。”
“你可真是貨真價實的演技派。”陳苒諷刺他。
江煜拿他沒辦法,從他身上起來,拿衣服過來穿。
陳苒跟着爬起來,在被子裏盤着腿,說,“你撒個謊,今晚就不用回去了。”
“陳老師,你教教我,撒什麽謊可以夜不歸宿?”江煜站起來把拉鏈拉上,扣上皮帶以後偏頭看到陳苒還在動也不動地觀察自己,就又轉過身來給了他一個吻。
陳苒不知足地搖頭,“上萬個吻都不夠。”
“真是缺愛。”江煜吻了他的眉心一下,拿過外套,“你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吧。”
還真是讓江煜給說中了,陳苒的确就是缺愛。他沒談過戀愛,都過了而立之年才發現,自己貪心的秉性完全納入了戀愛的範疇。今時今日,他已經一點也不害怕失去江煜,他知道只要自己不松口,江煜就不會離開他,盡管如此他還是想要江煜不斷地用語言和行動告訴他,他愛他。
他需要很多很多的愛,包括體貼、關心和愛護,而江煜才是那個涅槃于絕望的人,可以源源不斷地制造光和溫柔,送給他。
《扶桑》劇本裏的方戍就是這麽一個人,即便面對着許多不幸,即便不能幸免于悲劇,也還是面對和接納。隋素離開江煜以後,也是想要成為這樣的一個人,可他到底是在模仿,任他怎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