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珠寶 (1)
餘秀敏一路上帶着幾個孩子走過去, 差不多大半個小時,一路上還下起了大雪,如鵝毛般。
周溫睫毛上都像是上了霜。
幾個孩子臉頰上也有些凍得發紅。
周洪山田耽都站在搶救室外面,看到他們過來皺着眉頭。
周源和周溫跟王太奶奶的感情最深, 他們幾乎是在王太奶奶家裏長大的, 從小到大只要過去, 小兜兜裏永遠都裝的滿滿的。
周溫走過去抱着田耽的腿,“奶奶。”
田耽低着頭眼眶發紅。
“乖,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有一天奶奶也會跟你分開的,咱們不要太難過。”她也不想跟周溫說這些,可她最了解周溫, 別看平時話不多,但這孩子特別重感情, 如果真的出了什麽事情,其實很容易走極端。
周溫沒說話。
沒一會醫生就從裏面出來,摘下來口罩。
“節哀,老人可能就這最後兩天的時間, 你們可以安排後事, 她身體年輕的時候受過太多罪身子空了, 能撐到現在這麽大年紀已經實屬不易。”
周洪山跟田耽都點點頭。
“好, 謝謝大夫。”
随後王老太太被送到病房裏, 人還在昏迷中。
幾個人都圍在床邊,沒人說話。
周洪山看着老太太嘆了一聲氣, “周場跟周喜都趕不回來, 老太太見不上。”他說完又停了一下, “我去發電報, 不管怎麽樣,能不能回來,先告訴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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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人都在,一個都沒回家,守到第二天上午,王老太太醒了過來,精神很好。
但是田耽的眉頭越皺越緊,這大約就是回光返照。
“老太太,家裏人都在呢,您想見誰啊?”她讓自己帶着笑緊緊的握着手。
王老太太能感受到,她不行了,撐到今天都已經是強行的。
“我知道,都是好孩子。”
周洪山跟周将站在旁邊沒說話,只是面色沉重。
王老太太平躺着看向空中。
“我這輩子也值了,有你們很值,我知道我沒多少時間了,記得跟周場說,保重自己,別啥事都往前面沖,留着性命最重要,周喜那丫頭風風火火的,嘴皮子厲害,我也不擔心她,就是周繁,這孩子死犟,你們給我好好照顧她,不然我可是會閉不上眼的。”
田耽眼眶裏含着淚水,俯下身子,“哎,您放心,我肯定好好看着他們。”
王老太太的手如枯槁,又看看站在旁邊的幾個小人。
周源牽着妹妹的手站在旁邊。
王老太太向他們招手過來。
“來。”
周源跟周溫到床邊,周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周溫只是大顆大顆的掉着眼淚。
王老太太笑了起來,想擡手給周溫擦擦眼淚都做不到。
“哭啥,別哭,你們好好的就行,太奶奶沒啥心願,你們倆陪着太奶奶的時間最多,周溫你以後遇到啥事可別鑽牛角尖,周源我就不囑咐了,你這個小子心胸寬,你們爹娘把你們都教的很好。”
周源哭的更厲害了。
周洪山背過去臉擦了擦淚。
王老太太看着這滿屋子人,她雖然沒有至親,這不都是嗎?也有人給她養老送終,已經不錯了。
“都別難過,也不用給我辦喪事,我不想死了之後還湊那個熱鬧。”
田耽在旁邊忙點頭答應。
“好。”
王老太太似乎又突然間變得沒什麽精氣神,然後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醫生從外面進來,檢查了一番。
“已經去世了。”
屋裏都是哭泣的聲音。
王太奶奶的喪事辦的很簡單。
只是周場剛剛出了任務,回來就是半個月之後收到的電報,他摘下帽子,朝着家的方向磕了三個頭。
周喜接到電報就着急的趕回來,只一起辦了葬禮。
因為王老太太去世,周家的氛圍一直都很低迷。
向燃也終于寄過來第一封平安信。
日子還是要照常過,周家今年是不貼紅色的對聯。
周洪山還要跑建廠的事情,到了公社,張主任倒是态度好了很多,把報告放在桌子上。
“這是你要的批準報告,正常走手續就成。”
周洪山拿過來,仔細的翻過每一頁,确認沒問題才點頭。
“好,真是麻煩張主任了。”
張主任看着和煦的周洪山,這個人變臉真是變得快,跟前幾天拍桌子的不是他一樣。
“客氣,都是應該的,為人民服務。”
周洪山嗯了下,人民有你可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我這就先回去,大隊裏還有好些事。”
張主任把人送到門口。
河山溝準備開自己的廠子,這個消息就跟長了腳一樣到處跑,沒幾天時間各個大隊都知道了。
周洪山給大家夥開會就把事情定在一九六七年的春天,再給他們考慮的時間。
今年周喜倒是回來的很早,她外交部的工作很少,因為都在搞一些別的事情。
王大錘還在小年的時候提着禮物上門,他在國棉廠已經有半年左右,周将給了名額,他考進去的。
“田奶奶,給您拜年。”
工作之後的王大錘也不過才十六七,已經很穩重了。
餘秀敏給拿過來一個凳子,“大錘,來坐下說。”
王大錘哎了一聲,坐下來。
田耽看着王大錘是高興地,孩子太懂事。
“我聽你娘前些日子說,要找媒人給你相親。”他過了年才十七歲,倒也是可以相親,等到明年把婚事一辦。
王大錘其實不太想結婚的,他覺得太早。
“這事就是我娘着急,我不急。”
田耽知道他心裏想啥呢。
周喜從外面掀開門簾進來,她帶着他們幾個去堆雪人,這會回來都凍得不行。
“大錘也在呢。”
田耽看她立刻就要去在火爐旁邊烤手,“周喜,你剛剛凍完的手不要了啊,不能烤火,先自己揣着手去暖暖。”
周喜哎呦一聲只能到一旁去待着。
王大錘看着周喜眼神裏透露着的只有羨慕。
“周喜姑,你在外交部工作怎麽樣?”
周喜剝着桌子上的花生,“還好,現在就都那樣。”她倒是鬧了不少事,既然那些人不想讓他們痛快,那就大家都不痛快,反正也不敢怎麽樣她,她出身沒有半點問題。
王大錘聽着她語氣裏的肆意灑脫,臉上有些苦澀。
“周喜姑你覺得高考還會恢複嗎?”
其實自從高考取消之後,大家都對這個話題避之不及,曾經的香饽饽也被踩在了腳下。
周喜擡頭看他,就知道他心思沒變。
“我不知道,但我大哥說,肯定會恢複的。”
王大錘眼睛突然間就亮了起來,“真的?”語氣全是驚喜,周将叔他是個從來不說空話的人。
周喜嘴裏還在吃着炒的花生,她爹做飯是稀裏糊塗的,但炒花生的手藝很好。
“是,我覺得你可以等等,但估計會很難。”她在很大程度上是相信她大哥的,但世事難料。
可不管怎麽樣,王大錘都覺得看到了希望,他上學的時候經常挑燈苦讀,冬天手上經常長凍瘡,癢的不行,但他還是能堅持住,讀書對他來說是一種極大的信念。
王大錘嗯了一聲,點頭,他在周家說了一會話也就回了家裏。
大錘娘在編竹筐,雖然大錘現在有工資,一個月二十多塊錢完全夠他們家花的,但她節儉慣了,突然有錢都不知道咋花。
大錘進屋忍不住絮叨。
“娘,別編筐了,您看看您的手,上面的繭子多厚。”
大錘娘被兒子念叨一點都不覺得煩,心裏舒服。
“我跟你前頭的劉嬸說了,看看有沒有合适的女娃,給咱們家介紹,你看你今年十七,明年十八,正好過兩年你爺爺還能抱上重孫子。”
她想着家裏總算是翻了身,雖然現在不讓考大學了,但不是進廠了嗎?
王大錘搬個馬紮坐在他娘旁邊,接過來他娘手裏的活,自己動手幹了起來。
“娘,我不想結婚,我還是想等着高考,今天我去周家,周喜姑說還有可能恢複高考。”
大錘娘不懂這些事,她只操心孩子結婚成家。
“那這高考也不知道啥時候能恢複,一天不恢複,你就一天不結婚啊?”
王大錘低着頭嗯了下,他就是這麽想的,自從取消高考之後他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想着他的命運不應該是這樣的,他不會屈服的。
大錘爺爺也正巧進來,他現在因為孫子工作賺錢,主要也是因為他的身體不太好,所以一些重活就很少幹。
“爹,您快進來勸勸大錘,他淨說渾話,那不高考就不結婚,可能嗎?”
大錘爺爺蹲在門口,背靠在門框上,“你還是要考大學?”
王大錘把手上的筐編好,“嗯,爺爺,我想等等。”
大錘爺爺也沒說啥,只是站直背着手,“行,聽你的,以後咱們家,我跟你娘都老了,要你自己當家做主,不願意就不願意吧。”他覺得自己啥也不懂,年輕人的世界變化的那麽快,既然孫子這麽說,肯定是有他們的道理,那就随他們去。
大錘娘看公爹也不說兩句,還同意,她也只能嘆着氣答應下來。
省城裏,陳家,因為要過年,需要大掃除,打掃衛生。
陳麗華跟陳健本來是要兩個一起幹的,但陳健臨時有個手術,就被醫院叫走了。
陳麗華嘆了一聲氣,誰也指望不上,還得自己幹,她先把客廳卧室裏都打掃幹淨,才去了書房裏,這個房子也有十年,當年他們倆在北京結了婚,後來就雙雙被調到這裏工作,房子就是那會分過來的,書房她也很少進來,都是陳健的東西。
陳麗華拉過來凳子,先把書架最上面的書要拿下來,一本本的擦,記得都好多年沒碰,果不其然拿下來就是一層灰,她摸着上面的書,好像又摸到了一個鐵盒子,一個沒站穩,連書帶鐵盒子好像都掉了下來。
陳麗華摔在地上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剛剛緩過來一會就看到那個帶着小鎖的鐵盒子好像直接摔開了,裏面的照片都掉了出來,她拿起來一張張的看,照片保護的不好,有些模糊,但大致輪廓看來也是謝雅慧,她反正早就知道也沒什麽,只是把照片都整理好,才看到還有一張檢測報告,以及一瓶已經過期了的看起來白色的粉末。
檢測報告是這個粉末的,上面寫着形狀,以及味道,作用,刺激心髒,加速跳動,最終猝死。
她看到後面都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手都在發抖,後背一陣涼汗,所以程延懷,是他害死的。
她一時有些都反應不過來,他那會都跟自己結婚了,為什麽還要去害程延懷?他對程其右是真的好,出自肺腑,在程其右被審查的時候,他幫了很多忙,還有程其右的婚事,他覺得周繁配不上,主要也是為了程家,覺得程其右很優秀。
他的這些都是裝不出來的,可為什麽呢?僅僅是因為謝雅慧?他嫉妒的發狂?
陳麗華想到這裏猛地擡頭一看就發現陳健站在書房門口。
“你,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她想事情想的太入迷,都沒注意到。
陳健一步步的走過來,面無表情,走到她面前把手上的東西都拿了過來,都已經過去幾十年,他也很久沒打開過這個盒子。
“你知道了?”
陳麗華扶着桌子站了起來,她心裏發涼,這個同床共枕了幾十年的男人,一點都不了解,他是殺人犯。
“你殺了程延懷?”
陳健自顧自的坐下來,眯着眼睛像是回憶往事。
“是啊,我殺了他。”
陳麗華覺得自己即使已經猜到,但聽到他親口承認依舊覺得害怕,心跳的很快。
“為什麽?陳健,程延懷哪裏對不起你?僅僅是娶了謝雅慧嗎?”
她覺得自己低估了一個男人的嫉妒心。
陳健看了看手裏的紙,“那只是一部分,他侮辱我。”
陳麗華不理解,她搖搖頭。
陳健也沒指望她說什麽,這件事情壓在心裏已經很多年。
“那會剛剛畢業,他被分配在了一院,而我在二院,真是可笑,難道就因為他是程家的孩子,就這麽的明目張膽利用關系。”
陳麗華咽了咽口水,當年的事情她雖然記得不太清楚,但不是醫院的教授過來要的程延懷嗎?他是個光風霁月,又很天才的人。
“我去導師辦公室的時候,聽到他在裏面說話,說要把名額讓給我,他語氣倨傲,像是施舍東西一樣,憑什麽他什麽都能拿到好的,我什麽都沒有,謝雅慧天天追在他的屁股後面,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早就恨死了程延懷,我恨不得他立刻死了。”說完他就看着手裏的藥,“這是我無意間發現的教授的東西,還去做了檢測報告,我假裝給他倒杯水,他沒預防的就喝了下去,然後快就發作起來,程延懷終于死了,像陰影一樣的東西終于死了。”
他說着說着就掉了眼淚。
陳麗華無法理解,了解程延懷的人都知道,他從來都沒想過要施舍給別人什麽。
“那程其右呢,你為什麽對他那麽好?處處為他操心,是你的良心上過不去了?”
陳健似笑非笑的搖搖頭,“當然不是,因為他是謝學妹的孩子啊,我當然為他考慮,周繁根本就配不上他。”
陳麗華覺得他瘋了,伸手指着他,大聲怒吼。
“我要去警察局告你,告你是殺人犯。”
陳健絲毫不怕,“不說程家已經倒了,即使程家不倒,你也不會去的,咱們的孩子需要一個父親,你不會毀了我的,如果我出事了,他們的工作全部都會丢掉,你忍心嗎?”
陳麗華氣的胸口上下起伏,他說的對,是這樣的,她不敢,也不會,為了這個家考慮,為了她的孩子考慮也不會。
“你就是個惡魔。”
陳麗華瘸着一條腿從書房裏出去,她只覺得悲傷,一個結婚幾十年的男人原本面目居然是這樣的,她認為的所有都是假的。
陳健不一會就從裏屋出來提着一個箱子。
“我以後不會再回來,我們就都好自為之吧。”
他關上門離開。
陳麗華站起來把桌子上的杯子全部都砸了,又蹲下來嚎啕大哭起來,她是個幫兇,對不起程延懷也對不起謝雅慧,過了好久,她才拖着酸疼的腿站起來去到旁邊的地上,一點點的重新打掃,只是再進到書房的時候,才發現陳健居然沒把東西都毀了,她呆愣的站在一旁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态把這些東西都整理好,又放到了盒子裏。
河山溝的縣城回收站。
周曉媳婦辛萍剛剛做好飯,今個兒子沒在,婆婆又給接回到河山溝了。
周曉在登記新送來的東西,這段時間因為這些行動,每次都送來好多東西,聽說縣裏最富的那家也被抄了,他蹲在地上一件件登記着,只是看到一個盒子,打開看到裏面有一條好像是玉做的項鏈,他單手拿了起來。
“媳婦,媳婦,你來看,這個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辛萍做事情十分幹練也有脾氣,身上的圍裙都沒摘,就出來了。
“啥啊?”
周曉拿着遞到她面前,“你看,我剛剛在登記。”
辛萍沒見過,她自小家裏就窮,啥也沒見過。
“這還挺好看的哈。”她摸着還覺得挺舒服的。
周曉正準備寫上,辛萍擡手攔着他的手。
“你先別寫,我覺得這是個好東西,要是讓處理垃圾的大貨車拉走,就這麽扔了,是不是可惜啊?”
周曉也覺得是,“那咋辦?咱倆也分不清楚啊?”
辛萍立刻就想到了二嬸,眼睛一轉打定主意,“你不是前段時間整理了一批那些抄家的弄來的書要給二嬸家送去嗎?我也把這個拿上都給送去,二嬸那麽厲害,肯定啥都知道。”
周曉也這麽覺得。
“那我再看看還有沒有啥?”
辛萍略皺着眉頭啧了一下,“着啥急,這一會還能晚了啊,東西又不會跑,快吃飯,不然一會就涼了。”
他們夫妻倆守着這個回收站,還在旁邊的開了一小塊地,春天種了一些菜,這麽過着日子他們是非常滿意的。
當然也都記得周洪山跟田耽的情,沒他們也就沒他們的今天。
大年三十晚上,夫妻倆拎着不少的禮物,還有他們後來又整理出來的東西,書,趁着天黑來的,畢竟一些書也不好在大隊裏招搖過市,人心難測。
周洪山帶着他們幾個在包扁食。
周喜過了年就二十四了,還是不會包扁食。
幾個孩子在玩自己的,大人圍在鍋排旁邊包扁食。
田耽和了兩個餡的,韭菜雞蛋細粉的,還有豬肉芹菜的。
餘秀敏擀皮,其他人包。
向陽趴在桌子上距離煤油燈近一些,亮,還在算賬,明年開春要是開廠,這賬本就不能這麽簡單,支出該發的那都要記得很清楚的。
周将包扁食捏的很好看,彎彎的像個月牙,也有胖乎乎的像元寶的。
“也不知道周場在外面咋過的?”周洪山提上一嘴。
向陽聽見也沒反應,她現在已經是很放心了,周場肯定會自己照顧好自己。
周喜在嗑瓜子。
“他應該在部隊裏跟人一起過的,也能一起包扁食。”
周洪山手下包扁食的動作不停,扭頭看閨女一眼。
“喜啊,你知道你多大了沒?”
周喜一聽就知道是啥事,“我先說好,我的夢想沒實現,是不會結婚的,您催也沒用。”她在悄悄計劃一件大事,要把許友仁倒臺。
田耽把新的鍋排上的扁食給端到外面,蓋上一層布就能凍上,進來就聽到周喜的話。
“你可別結婚,我就怕你把人家給折騰散了。”
周喜噘着嘴繼續嗑瓜子,“娘,您這就小巧我了,之前在我們學校對我示好的男同志可多了,但我覺得不好好學習,一天到晚就知道談對象,都對不起他們以後的職業。”
外交官的使命是神聖的。
田耽瞥她一眼,壓根就不想說話,這丫頭說話能噎死人。
外面有人敲門,周喜揣着手出去,“誰啊?”
“我,周曉。”
周喜哦了一聲過去把門打開,“怎麽這麽晚還過來啊?多冷。”
周曉跟辛萍每人提着一大袋子東西,“我們這不是來給二叔二嬸拜年嗎?都在家裏呢吧。”
周喜點頭,“在呢,正在教育我。”
周曉跟辛萍掀開門簾進來,田耽轉頭看到,也站了起來,“你們咋現在過來?外面這會多冷啊。”
辛萍是真的很敬佩田耽,當初相親能看上周曉也是因為覺得二嬸是真的好。
“不冷,也沒多遠,我跟周曉回來帶的,我想着咱家裏不是都愛看書嗎?我們回收站最近不知道咋回事送來的東西都不是垃圾,有家具,還有書,不過都撕毀了好多。”
她說着就把一摞書放在桌子上,用繩子給套的牢牢的。
田耽跟周洪山對視一眼,大概多少能猜到。
周将倒是先端着煤油燈湊近看了一下書名,但很多都撕爛了,封面都沒,他只有先放下燈,把繩子打開,又翻過來看了一下。
“這是好書,真的好書。”
周曉看到周将大哥能說是好書,就知道自己這次是辦了個好事。
周喜也湊過來拿起來就看,不過她看起來就松不了手,習慣看書。
辛萍覺得這送書比啥都強,二嬸一家都是喜歡看書的。
周曉緊接着就把另外一個包裏的東西拿出來。
“二嬸這是我們在回收站裏整理的時候找出來的,您看看。”
田耽接過來,打開上面的布,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很不錯的玉。
“是他們送到你們回收站的嗎?”
周曉點頭,“最近送來的東西都很多,我天天都忙着登記分類,到時候來拉垃圾的大貨車再清理出去。”
旁邊還有一對耳墜,還有一個手镯。
田耽又重新包好,放在桌子上,“這些都是真的,是能換錢的,只是沒想到那些人這麽不識貨,什麽東西都扔。”
周曉跟辛萍聽見都很意外,這還能換錢呢?
周洪山也背着手,他聽說了,城裏的好些解放之前家裏富裕的都被抄了,然後各自下放,估計跟土匪進村一樣,各自摟了一些好東西,但也有些東西不識貨就被送到了回收站。
餘秀敏在旁邊聽着只覺得造孽,這麽好的東西說扔就給扔了。
辛萍看看田耽,“嬸子,那我們自己能收起來嗎?”
周喜在旁邊捧着個書,頭都沒擡的接了一句,“當然可以,就自己收着吧,不然扔了打碎不是更可惜。”說完之後她又舉起來書,“不過要是還有書,可以再拿過來。”她是沒想到這些家裏還能放着這麽多的書啊。
田耽也是這個意思。
“沒事,你們倆就放心的收着,本身也沒人要了。”
辛萍哎了一聲答應下來。
田耽又多囑咐一句。
“不過千萬別跟別人說,你爹娘也不行,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周曉很聽話,比聽他爹娘的還要聽。
年過的也快,周喜初七就返回了首都,還給陸嶼清帶了特産,他們倆算是一起攜手并肩作戰的朋友,又同出一個學校。
陸嶼清家裏住的是個很大的院子,周喜沒進去,站在門口讓人進去傳話。
陸嶼清小跑着出來,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
“怎麽不進去啊?”
周喜搖搖頭,把手提到他面前,“我家裏的特産,特意給你帶的,怎麽樣?夠意思吧。”
陸嶼清歪着頭嘴角上揚,伸手接了過來,他就很好奇,周喜啥時候能開竅。
“是,夠意思,說吧,有啥事找我幫忙。”
周喜一下子被猜中,抿了抿嘴,“走,到一邊說。”她就直接拉着陸嶼清的袖子站到一旁,然後伸手捂着嘴示意陸嶼清低下頭。
陸嶼清沒辦法的側了一下身子。
周喜悄咪咪的說完,陸嶼清真是覺得她膽子太大。
“許友仁已經不是當年的許友仁了,他現在是醫院的院長,前段時間剛剛升的職,你就憑一個能生孩子的借口騙他,能行嗎?”
周喜抿嘴篤定的點了下頭,她之前那段時間并沒有閑着,收集了很多許友仁的事情,這個人自視甚高,但其實骨子裏就透露着那種自卑,而且思想很古板,他一定很想要個兒子,據說他用錢找了不少女人,但都沒生出來。
“你就說幫不幫吧。”
陸嶼清趕緊點頭,“幫,你放心吧。”
一直到元宵節,許友仁就上鈎了。
但周喜覺得自己這段時間也被人盯上了,回家的路上總覺得後面有人,不過這次回附屬樓的時候她沒上去,就坐在外交部附屬小區裏的長椅上,這個人肯定不是傷害自己的,不然早就動手。
萬勳看她是已經發現自己,才走了出去站在周喜的面前,他穿着一件風衣,戴着帽子壓低了帽檐,雙手插兜。
“你是周繁的妹妹吧。”
周喜看着他一點印象都沒。
“你怎麽認識我姐?”
萬勳這些年也都在安安穩穩的上班,一直也沒結婚,直到去年程家接二連三的出事,跟程其右也失去聯系,他想幫忙都不知道從哪裏插手。
“我跟程其右是好朋友,你想把許友仁送進去?”
周喜不意外他能知道,“所以你跟蹤我?”
萬勳搖頭,“不是跟蹤,是保護,你這麽做太危險了,我怕許友仁警醒過來會傷害你。”
周喜不是很信任他,“你跟我姐夫是什麽樣的好朋友?”
“當年你姐生孩子的時候出意外,程其右發現是許友仁幹的,我們倆合作就把許友仁的獨生子給引誘到一條道路上,後面的事情就是他自己做的。”
萬勳是真的很感謝程其右,如果不是他當初的伸手幫自己一把,很有可能現在的萬勳也不過是個地痞流氓。
周喜略皺了皺眉頭,當年她問不是說是早産嗎?怎麽中間有這麽多事情,不過這樣的話那就新仇舊恨一起來算。
“既然你知道了,那就不用管,我自己會辦事,你也不要再跟着我。”她說完就轉身上樓回了自己的宿舍。
萬勳摘下帽子看着周喜走的方向,這小丫頭脾氣還挺暴躁。
許友仁是被堵在了女人的床上,一群帶頭的小兵過去的。
周喜站在遠處看着只穿着褲衩就被綁着出去的許友仁心裏那口氣也沒散了,即使許友仁千刀萬剮都不解氣,很想帶着他到程家挨個給磕頭賠罪,他對不起程家。
許友仁下面就是因為亂搞男女關系,院長的位置就給捋了下來,還要每天寫檢查,挨□□,剃陰陽頭,挑大糞。
周喜每次路過要是碰到他在街邊掃大街都會停留下來看上一看。
許友仁算計半輩子,從一無所有到一無所有,空落落,怪誰呢?只能怪他自己野心太大。
陸嶼清在外交部門口等着她,一看見人騎着車子過來就迎了過去,倆人一起去了車棚。
“這麽簡單怎麽能把許友仁弄下來啊?”
周喜看着車棚裏也沒人,把自行車停好。
“利用現在的瘋狂啊,你看誰敢說一句話啊,更何況這是被真正的跟有婦之夫堵在床上的,按照古代都要浸豬籠的。”
陸嶼清知道周喜說的是實話,确實現在的人都瘋了。
“但你準備的也很充分。”
周喜想起了那天晚上說保護自己的人,也沒問名字,中間這麽順利,不免得有他的幫忙。
“這才是開始啊,許友仁年過半百,我就不信他能一直這麽扛着不死。”先折磨他,從醫院院長變成一個階下囚,然後最好他自己能得病死了。
周喜一直都在成長,她已經在這樣的時勢裏攪弄風雲。
陸嶼清看着她的背影追了上去,“上次你跟我說的跟老師們悄悄寄的東西估計還是沒送到他們手裏。”
層層把關,寄的東西都會被拆開看了一遍又一遍,當然還有人會拿走。
周喜沉思了一下,“沒事,我找個人悄悄送過去。”
河山溝縣城,不管外面變成啥樣,縣城裏雖然瘋了一段時間,但也逐漸恢複平靜。
重要的是國棉廠要分房子了,而在廠子裏十年的周将也能分到,差不多是個兩居室。
周将讓人捎信跟家裏說了一聲,田耽正在家裏翻院子裏的菜園子,春天來了,這菜都要種上。
“秀敏,你帶着倆孩子進城,這麽多年一直在家裏待着,一家四口都沒好好的團聚過。”
周源正在院子裏幫忙幹活,他立刻就垮起了小臉,什麽一家四口啊?他不是,他爹回來的時候不是團聚過嗎?誰家一家人天天團聚在一起啊,他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奶奶,我喜歡河山溝,我想一直住在家裏,不想進城。”
田耽不用猜都知道他是為啥,一點沒理他。
“秀敏你說呢?”
餘秀敏拿着耙子在清理上面的枯草,“娘,我其實也不太想進城,我也沒工作,就在城裏帶着倆孩子也沒啥意思,咱們家裏現在忙起來了,爹整天都是在弄廠,向陽還要管着賬單,咱們的雞蛋鴨蛋兩天一出的,也少不了她,這家裏還有那麽多家務活,還要照顧幾個孩子,您太累,我想在家裏幫忙。”
周源覺得他娘說的對。
“我也可以帶着弟弟妹妹啊,而且我跟周溫一會不見到周實跟寧期都會覺得難過。”什麽城裏啊,誰願意去誰去。
其實周将只是讓人回來說一下,他也不支持餘秀敏帶着孩子進城,城裏還是比較亂的,在河山溝跟着爹娘,他也能放心。
田耽只是覺得委屈了大兒媳婦,這麽多年她在家裏任勞任怨的。
“那也要等房子分到手去看看,也是你們的家。”
周源趕緊舉手,聲音也不小,勢必讓大家都聽見。“奶奶,我覺得這裏才是我們的家。”
作者有話說:
第62章 婚事(修改了時間點,還有重大事件,請大家重新看這章哦)
田耽看他一眼, 繼續低頭幹活,存心逗他開口。
“這可是周溫的家。”
周源吸吸鼻子,“那沒事,我可以當周溫的弟弟, 反正我就要跟她是一家人。”
周溫在旁邊嘆氣, 她突然間覺得有人就是容易恃寵而驕, 然後上房揭瓦。
國棉廠這次距離上次分房有十年這麽久,城裏房子是真的緊張, 這次分的是新蓋起來的, 國棉廠幾千人,缺房住的太多,很多家都是好幾個孩子, 結婚了還要擠在一起,上下鋪這麽住着, 一家人轉個身都轉不動。
周将是不在乎房子,但不在乎不等于可以把自己的房子送人。
國棉廠中層領導開會。
一面紅旗挂在正對着會議桌的牆上。
廠長坐在中間位置,看了看大家,才開口。
“這次房子大概就這麽多, 雖然大家看着不少, 但咱們廠裏人更多, 上次分房還遺留了一些在咱們廠幹了十幾年的職工, 當然這些是符合分房指标的, 但也有些來廠子裏兩三年的,家裏情況也緊張着呢, 咱們都是兄弟姐妹, 在座的各位如果覺得可以放棄讓出來, 我肯定會再廠裏出大字報表揚的。”
朱副廠長沒說話, 他早就有了房子,這次他也不會被分房,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