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動情(二合一)

曲琉裳回到普通弟子房時, 靈溪正在門前等她。

靈溪面龐仍有淡淡倦色,靠在門邊,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麽。

聽到腳步聲,她擡起頭來, 微微一笑:“師妹。”

曲琉裳快步上前扶住靈溪:“師姐, 你好些了嗎?”

“我沒事。”靈溪反手握住她的手, 目露不解,“師妹, 他們說是祁旸帶我回來的, 而祁旸趕到時,恰巧看到你離開的身影。我相信你摔碎傳音鈴是為了讓他們找到我,也相信你離開是有自己的理由,更相信你從未有害我之心。但我不明白, 你為何不向他們解釋,任由他們冤枉你?若不是慕師兄明事理,恐怕你……”章

凡殘害同門之人,沒有一個能得到善終。

曲琉裳沒法跟她解釋系統任務的事,也自認為騙不過她, 只得垂下眼眸, 輕聲道:“師姐, 有些事情我暫時不能說, 你可不可以不問?”

靈溪看着她靜了靜。

半晌,她低嘆一聲:“好,你不多問我與旌雲之事,我也不多問你, 我只問一個問題,你不能說的事情, 可會傷害到旁人?”

曲琉裳抿緊唇,搖搖頭,擡眸道:“不會,師姐可否不與旁人提起此事?”

靈溪握緊了她的手:“好,我信你,我不與旁人提起。”

她甚少看到曲琉裳這般幹淨的眼眸,亦甚少看到對妖、對旌雲沒有偏見的人,她想,曲琉裳終歸是不一樣的。

“師妹,我已去向師尊請過罪,你放心,任務一事你不會受到牽連,慕師兄會重新分給你合适的任務。我被罰了一月禁閉,之後不能随意走動,你若有什麽難處,可去找慕師兄。”她說着上下瞧了一眼曲琉裳的新羅裙,眼裏浮起一點笑意,“師尊讓我與慕師兄多照顧你,想必他都會能幫則幫。”

曲琉裳點頭。

靈溪将要離開時,兩人才發現祁旸不知何時停在了不遠處。

顧及着兩人正在說話,他默默等在一邊,耷拉着頭,神情頗為沮喪。

與靈溪對視時,他微微一滞,神情似有羞愧,艱難喚了一聲:“師姐。”

靈溪上前低嘆道:“慕師兄既已罰過你,我便不說什麽了。祁旸,下次莫要再如此沖動,冤枉同門了。”

祁旸垂下頭,低聲道“是”。

靈溪離開,祁旸走上前,對着曲琉裳羞愧道歉:“琉裳姐姐,我錯了,是我不分事實真相冤枉了你,我只是,我只是……”

他垂首說着,視線中驀然出現了少女的面龐。

她彎下腰,從下仰頭看着他,緩緩眨了下眼睛,接上他的話:“只是因為關心則亂?你喜歡靈溪師姐?”

祁旸猛地瞪大雙眼,下意識向後退一步,四下瞧了一圈周圍無人,才震驚看向曲琉裳。

她怎麽會知道!

曲琉裳見他這幅反應忍不住笑了下:“看來是真的呀。”

她站直了身體,仍是眼裏含笑看他:“心悅之人受了傷,所以關心則亂,我可以理解。”

祁旸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艱難道:“琉裳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訴師姐……”

靈溪師姐那般的人,就算是知道他的心意又如何,他離她差得那樣遠,樣樣都配不上她,他們本就不可能。至少她不知道,他還能有機會對她好,美其名曰“孝敬師姐”。

“可以呀。”曲琉裳不做猶豫答應下來。

祁旸沉默下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謝謝。”

“先前是我沒有問清事實,以至冤枉了你,琉裳姐姐,抱歉,你想讓我如何補償你,我都接受。”

他望着少女清澈而平靜的雙眸,忽而在想自己是當時是怎樣沖昏了頭,竟會認為她傷害了靈溪師姐。

“不用了。”曲琉裳微笑,“既然已經過去,你也無需再放在心上。”

靈溪受傷一事就這樣輕描淡寫地揭過頁去。

慕從嘉不問曲琉裳不辯解的緣由,旁的弟子與她不相熟,自然也不好上前多打聽。

自黛城任務之後,他再未分給她下山的任務。

她如同別的弟子一般開始在演練之地對練,幫襯着一起做宗門內事務,譬如清掃落葉,譬如提水燒火。

行雲宗太過平靜,她幾乎沒有什麽與慕從嘉接觸的機會,偶爾在路上遇到他時,她會問起任務之事。

慕從嘉淡淡看她,回答她暫未有适合她的任務,不必着急。

他始終如同一尊沒有感情的玉像,平靜俯瞰人間。

那般年輕的面龐卻沒有一絲生機與活力,像是一潭死水,像是內裏早已枯萎。

曲琉裳只好點頭,說着多謝慕師兄。

或許那一日慕從嘉要她收下羅裙和糖葫蘆的執着只是一場錯覺,如今他對她并無特殊,宛如兩個陌生人。

少女轉身離開,慕從嘉在原地靜靜看着她的背影。

自那日之後,她沒有再穿過他買的那身羅裙,只穿最普通的素白衣裳,像是在刻意回避着什麽。

就這麽……不喜歡他的東西嗎?

分明穿起來很好看。

少女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他收回目光,伸手接住一朵悠悠而落的桃花,垂眸看向掌心。

四月過半,桃花将謝,顏色已不如花期盛極時鮮豔。

他将桃花捧至鼻尖,聞到連清香也淡了幾分。

曲琉裳既說要滿足他,約莫,會在花期結束前為他做好桃花酥。

他已有些等不及。

曲琉裳來到廚房,書儀正為桃花酥撒着芝麻。

半月以來,書儀除了每日練劍,還會抽空來廚房學做桃花酥。她不怎麽會用這些工具,曲琉裳便日日來陪她練習,到了今日也算做得有模有樣。

書儀聽見聲響,擡頭看見她,擦了一把臉上的面粉笑起來:“琉裳,你來啦。”

從前曲琉裳每每見到書儀,她總是咬唇擔憂,或是笑意不達眼底的淺笑,如今她的笑容終于有幾分真心實意,較之初見活潑了不少。

曲琉裳笑着走上前:“嗯,我來陪你。”

她低頭看向案板上的桃花酥。

雖比不得糕點鋪中的精致,卻也能大致看出桃花的輪廓了,細聞是桃花清香中摻了一點芝麻香。

書儀拿起一塊遞給她:“琉裳,你幫我試試味道。”

曲琉裳接過,咬下一口桃花酥,更濃郁的芝麻香與桃花清甜在口中漫開,外皮酥脆,餡泥微甜而不膩,齒頰留香,久久不散。

“味道怎麽樣,好吃嗎?”書儀緊張看她。

曲琉裳用力點頭,驚喜道:“很好呀,書儀,你今日便去送給慕師兄嘗嘗吧,慕師兄重視心意,不會苛求太多的,你的心意才最重要。”

書儀被誇贊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笑了笑:“真的嗎,你千萬不要是為了安慰我才如此說。”

曲琉裳幾口将手裏的桃花酥吃完,認真看她:“真的,你去試試吧,慕師兄為人溫和,不會為難你的。”

聽聞後半句,書儀眼神再次複雜幾分,她低頭看向案板上的桃花酥,輕聲道:“那,我今日去試試。”

書儀提着食盒,來到了宗門的書閣外。

此地清幽,若是被慕師兄拒絕,倒也不必擔心被人看到後會有難堪。

她一步步走近,心跳愈來愈快,緊張到連提着食盒的手也微微顫抖起來。

其實她早該試着為慕從嘉做桃花酥了。

她怎麽就忘了呢,桃花酥對慕從嘉有着深重的意義,即便他對任何事物都沒有特別的喜愛與興趣,可對于桃花酥,他總是會多看兩眼的。

但願,現在還不晚。

風拂過,屋外的梨花簌簌而響,書儀走上臺階,站在門前,深呼吸了幾下,輕輕敲門道:“慕師兄。”

屋內傳來淡淡人聲:“何事?”

“我來為慕師兄送糕點。”

這句話說罷,屋內不再有回應聲,靜了一下,随即響起緩緩腳步聲。

下一刻,木門一聲輕響,被人從裏面打開,慕從嘉看到書儀手中的食盒,眸光微滞,低聲問:“什麽糕點?”

這還是第一次慕從嘉沒有直接冷漠地拒絕她,書儀怔了怔,膽子大了幾分,有些期待地回答:“是桃花酥,慕師兄,你要嘗嘗嗎?”

空氣似乎冷了幾分。

慕從嘉緩慢擡頭,眼神多出幾分壓迫,緊緊盯着她:“誰做的?”

他的眼神再不如往日那般平靜無波,書儀心中沒由來升起幾分恐懼,結巴了一下:“是、是我做的。”解釋的聲音愈來愈小,“那日在山下,慕師兄在奉吾手中救了我,我一直想向師兄表達感謝,所以才……”

書儀說不下去了。章

即便慕從嘉的表情仍未有大的起伏,可他緩慢擡起了手,捏住了門框,眼神中的壓迫感一分一分變強,眸色陰沉沉,醞釀着一場暴雨,幾乎讓她窒息。

慕從嘉似乎有些失控了。

“誰告訴你的?”他一字一字問,“誰告訴你我喜歡吃桃花酥的?”

明媚春光落在身上,四月花香彌漫,書儀卻陡然升起冷意,幾乎控制不住地提着食盒向後退去,瘋狂搖着頭。

是曲琉裳告訴她的,可她怎麽敢這樣回答慕從嘉。

慕從嘉從來就不是表面上那般平靜,他的內裏是瘋狂的恨意,對所有人一視同仁地抱有惡意,誰都可以随手殺掉。

真的惹怒了慕從嘉,她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書儀咬着牙不停發抖,好一會兒才穩住聲音回答:“慕師兄,是我打擾你了,我這就離開。”

“書儀。”

她壓下想要立刻轉身跑掉的沖動,僵硬笑了笑,道:“慕師兄,還有什麽事嗎?”

“我不喜歡吃桃花酥,日後不要再來送我任何東西。”

“是、我知道了,日後都不會再來打擾慕師兄了,我這就離開。”

她說話的聲音終于帶上了幾分顫音。章

見慕從嘉不答,書儀轉身就跑,直到徹底消失在他視線中,才放下食盒,捂着胸口大口喘氣。

有那麽一瞬間,她幾乎以為慕從嘉會立刻對她動手。萬幸這裏是行雲宗,他不會輕易露出本性。

心跳漸漸緩下來後,書儀低下頭,揉着顫抖不止的小腿。

不……慕從嘉不是不喜歡吃桃花酥,他只是不喜歡她做的桃花酥。

他說喜歡吃桃花酥,是希望曲琉裳為他做。

她擡眸看向食盒,苦笑了一下。

曲琉裳……你知不知道,他還是對你動了情。

慕從嘉閉上眼,捏着門框的手一寸寸用力,幾乎控制不住地要捏碎它。

最後一刻,他驟然松手。

書閣的門“砰”地一聲關上,門前又恢複了安靜。

慕從嘉站在屋內,右手蓋在眼睛上,沉沉吐出一口氣,沉默良久。

原來她說的滿足他,是這個意思。

不是她自己親手做,而是讓別人做了桃花酥來對他示好。

他該在那日就想明白的,她不要他的糖葫蘆,想要将他的糖葫蘆送給書儀,百般推拒他送的羅裙,勉強收下後也不會再穿第二次,這樣的曲琉裳,又怎麽可能親手為他做桃花酥。

他甚至不願細想那日塞給她的糖葫蘆,究竟進了誰的口。

她屢屢将他推給書儀,的确是半分都不在乎他。

慕從嘉第一次覺得自己蠢得有點可笑。

她怎麽可以。

曲琉裳在書儀離開後留了下來,亦嘗試着做起了桃花酥。

原本她也不會做,但半月以來與書儀練得多了,也算知道幾分從何下手。

自黛城一別,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長離了。

他說不許對行雲宗的任何人提起他,她無法向旁人打聽,幾乎對他一無所知。

這麽多日不見,他是不是躲到哪裏養傷去了?

不知他的傷有沒有惡化?

他離開得倉促,沒有說過會再來找她,可她莫名有種直覺,他遲早會再來見她。

長離口口聲聲不要報答,可他到底為了保護她受過傷,若能做一些糕點給他吃,多少也算一點心意。

曲琉裳做得專注,不經意間聽到腳步聲,擡頭看見了去而複返的書儀。

她臉色較之去時蒼白幾分,似是受了什麽驚吓,兩人對視那一刻,書儀勉強笑了笑:“琉裳。”

“怎麽了這麽快就回來了?你……你臉色不大好看,怎麽了?”

曲琉裳放下手中的面團上前問道。

書儀眨了下眼睛,眸中突然有水光閃現,她嘴角笑容漸漸斂去,低頭吸了下鼻子:“沒事,我只是,路上走得太快,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摔到哪裏了?我看看。”

曲琉裳說着就要低頭檢查書儀傷勢,手卻被她輕輕握住。

“我沒事,沒摔到哪裏。”書儀驀地鼻尖一酸,繼續道,“琉裳,我有些害怕,你可不可以陪陪我?”

“害怕?”曲琉裳視線移向書儀手中的食盒,頓了頓,“慕師兄沒有收下你的桃花酥嗎,他說你了嗎?”

書儀沒有回答,只是搖頭,眸中的淚要溢出眼眶那一刻,她放下食盒,猛地傾身抱住了曲琉裳,淚水滾滾而落道:“琉裳。”

曲琉裳猝不及防被抱了個滿懷,愣了一下才回抱住對方。

她不知書儀在哭什麽,在害怕什麽,猶豫片刻道:“你別難過,或許……慕師兄根本就不喜歡吃桃花酥,那日他只是随口一說,是我當真了才連累到你,慕師兄既然不喜歡,下次你再試試別的。”

書儀在她背後沉默着點點頭,伸手擦幹眼淚後終于放開她,眼睛紅紅地看她:“琉裳,你喜不喜歡慕師兄?”

曲琉裳立刻搖頭。

如此敏感的問題當然要立刻否認,身為惡毒女配,最好不要在女主面前有觊觎男主的想法。

窗外枝桠輕響,一只小靈鳥撲騰着翅膀飛走。

屋內的書儀看着曲琉裳,咬了咬唇,視線落到她腕上的手镯,突然道:“琉裳,這個手镯好漂亮,你可不可以取下來讓我看看?”

“宿主,不要摘手镯!”從未對兩人相處發表過看法的系統突然蹦出來說道。

曲琉裳知曉手镯的重要性,猶豫着道:“這個手镯對我來說很重要,不能輕易取下,你若想看,便這樣将就着看吧。”

她伸出手,露出腕上的手镯。

書儀沉默着看了幾眼,笑了笑:“嗯,确實很漂亮。琉裳,我沒事了,謝謝你陪我。”

小靈鳥飛進書閣,落在一個從窗外看不到的位置,對着慕從嘉叽叽叫了幾聲。

慕從嘉正提筆回信,聞聲連頭都沒擡,淡淡問道:“是曲琉裳告訴她的嗎?”

小靈鳥老實點頭,驀地又張開翅膀,急促地叫了數聲。

它說,書儀問曲琉裳喜不喜歡你,曲琉裳回答不喜歡。她不喜歡您,您不要再關注她啦。

手中的筆驀然停下,慕從嘉握着筆遲遲未動。

良久,他手一松,浸了墨汁的筆掉落在信紙上,墨跡在紙面暈開,頃刻間毀掉了将要寫完的回信。

筆杆落下的一聲響讓小靈鳥吓了一跳,雪白的羽毛炸起一層,它向後連退了幾步,見慕從嘉仍是一動不動,又有些擔憂地上前,叽叽叽叫着。

慕從嘉沒有理會它的叫聲,低下頭,右手蓋在眼睛上,靜了靜道:“你先去吧。”

小靈鳥傷心地又叫了幾聲,最終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書閣。

書閣內靜下來。

慕從嘉很難形容那一刻的感覺。

靈鳥說曲琉裳不喜歡他時,他的心仿佛瞬間空了一下,接着泛起一層淺淺的疼。

而這種感覺,他之前從未體會過。

無論是與姝凰長珄的相處,還是面對令蒼時的恨意,還是面對旁人,都從未有過這種細致的疼痛感。

淺淺一層痛感在他心尖輾轉,久久不停,讓人無法忽視。每一次輾轉都像是在叫嚣着她不喜歡他,一遍又一遍。

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書儀離開後,曲琉裳繼續留在廚房做了一碟桃花酥。她将桃花酥收好,方拎起食盒往回走。

過了半月慕從嘉都未給她分配任何任務,無論她如何問,都只能得到一樣的答案,曲琉裳不免覺得有些奇怪。

回去的路上她問系統:“系統,書裏的下一個劇情是什麽?發生在什麽時候?”

“宿主,稍等我翻一翻。”

不多時,系統翻閱回來,告訴她:“下一段劇情是掌門閉關期間遇襲,至于時間,書裏沒寫,不過看起來是閉關沒多久就發生的事。”

曲琉裳腳步一頓,愣了愣。

令蒼竟然會遇襲?以掌門的實力,誰能傷到他?

妖獸并不能進入行雲宗,難道是……

曲琉裳的心漸漸沉下。

長離曾說與行雲宗有仇,會是他嗎?

深夜,星月隐在雲層後,微弱地閃爍着。

慕從嘉取出熟悉的黑色面具,沉默看了片刻,戴在臉上。

一路直奔曲琉裳的房間,正欲從竹窗閃身而入時,聽到屋內的動靜,他身子驀然一僵。

屋內的暖黃燭光透過窗戶投至地面,森冷的青石板也暈出幾分淡淡的暖。

隔着一扇窗,一道屏風,浴桶內的流水聲不停往他耳裏鑽,聽得他心裏騰起幾分燥意。

浴桶內少女身形影影綽綽,長發披垂在浴桶邊,像一副迤逦的窗花剪影。

水氣氤氲,本就模糊的身形更顯朦胧,而那盤旋的熱氣仿佛要穿破牆壁向他而來。

春日的夜裏還帶着微微的寒意,慕從嘉卻沒由來覺得血液發燙,似沸騰燃燒了一般,燒得連他周身空氣都是燙的。

他只看了一眼,猛地大步轉身離去。

來到無人的陡峭山崖邊,被崖下寒風一吹,方清醒了些。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下巴,仍是燙的。

他沒有想到曲琉裳竟然在沐浴。

崖邊冷風飒飒,他吹至體溫不再發熱,壓下.體內的某種沖動,估算着她大約已經沐浴完,複又折返。

回到曲琉裳房間附近,他立在樹上向下望去,正見少女未披外衣,着一件輕薄雪色中衣抱着木桶出來倒水。

她的長發未來得及束起,未來得及烘幹,發間濕漉漉地滴着水,浸濕了半個背,隐隐可見背部美好曲線。

不施粉黛,不佩釵環,一身素衣,依舊美麗得讓他一眼就亂了心跳。

慕從嘉閉上眼,彎唇無聲笑了笑,從樹上一躍而下。

曲琉裳倒完水正要進屋時,手腕猛地被突然出現的黑影握住。她手一松,木桶随之落地,發出一聲輕響。

被黑影半攬入懷的同時,耳邊傳來一聲極輕的“是我”。

曲琉裳微怔,咽下了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質問。

眼前之景快速掠過後,她後背抵上一棵樹,長離伸手撐在樹幹上,将她困于雙臂之間。他的臉上仍是一張遮住大半張臉的黑色面具,面具之下的眸色微有異樣。

幾聲粗重喘息後,他終于開口,聲音喑啞:“曲琉裳,你不是要報答我嗎?現在,我要你的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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