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乳炊羊(二合一)……

看着将這個騙子扭送走的身影, 翁行老充滿了歉意:“這回是我偏信則暗,白白冤枉了你。”

曼娘搖搖頭:“您也是為着積善坊諸人,才會辛苦趕赴來查驗真假。只可惜小人作祟……”

後面的話曼娘沒再說, 随後她敏銳的捕捉到站在翁行老後面幾個人的神色變得有些微妙。

那麽,這幾人便可能是幕後主使了麽?

一場鬧劇落下帷幕,圍在周圍看了全程的百姓們紛紛感慨起來:“沒想到還有這種害人的法子!”

“是啊, 那個假冒的書生拿的還是恒家酒樓的食盒,裏頭的糕點居然也是自己做的。”

“乖乖, 這要是我, 可不就給套進去了?只怕現在還要賠一筆錢呢。”

“還好恒家這位少東家厲害, 一眼就看穿了。”

“生得也不錯啊, 就不知道做菜如何?”

“若是做菜不好吃還能有人眼紅來害?”他的同伴白他一眼。

那人也不生氣, 反而提議:“要不我們去嘗嘗,正好點個糜子甜糕。”

于是一個兩個便都往恒家酒樓裏走。

李員外站在翁行老後頭, 臉都氣青了!

他費盡心思籌謀這一切,又鼓動着積善坊的老板們都來湊熱鬧, 原想讓恒家當衆沒臉,沒想到被恒曼娘立刻識破了!

而且恒曼娘還給翁行老提醒了要小心有人撺掇。

這以後還怎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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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一開口就要落個嫌疑。要是被翁行老知道他被別人當了刀使, 只怕他要被逐出行會。

這一下心裏包藏禍心, 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

“既然無事,那我便請大家吃個糜子甜糕吧。”曼娘沖圍觀的百姓說到。

圍觀百姓意外之喜, 一時高興議論起來。

這糜子甜糕不貴,糜子是粗糧, 貴的是裏頭的糖粉,可也不多,倒讓恒家揚名。

恒夫人盤算一下就明白了其中關竅,看來女兒行事已經越發老練了, 頗有欣慰之意。

向晚酒樓門上板後,趙大嫂邊擦着手裏的桌椅邊與恒夫人聊起今天之事,仍舊有些驚魂未定:“今日之事也讓人意外,沒想到還有這麽壞的人!”

石榴則一臉崇拜:“們家的大娘子也實在是太厲害了,不會吹灰之力就把這麽一個惡人給弄走了!”

恒夫人更是充滿慈愛:“今日之事一定要寫在信裏,我要在書信裏好好兒說清楚來龍去脈讓你爹瞧,好讓他也高興高興。”

這時派去官府盯着事态的李山回來了:“少東家,官府那邊傳來的消息,他們說這個人并不是什麽書生,只是街頭上的一個無賴。”

無賴?曼娘轉過身子:“他為什麽要陷害我們呢,是因為我們有什麽仇怨嗎?“

“他一口咬定有日路過我們屋檐下避雨,被我們酒樓小二趕了出去,因此懷恨在心,蓄意報複。”李山回想今日打聽到的消息。

“不可能!”海棠第一個站出來反駁,“我們恒家酒樓樂善好施,每每遇到雨天還會主動招呼路人來屋檐下避雨。又怎麽會有這等事?退一萬步,我們酒樓屋檐下站站又不會怎樣,為何會趕走他?”

這一個無賴他又怎麽想得出來這法子?

“看他樣子也不像是會廚藝的的,那麽,設置出這麽一個局誣賴恒家肯定不止他一人。”曼娘字斟句酌說出自己的推斷,“也就是說他只是被推出來的一個棋子罷了。這個人背後肯定是有人的。”

“什麽?後面還有人?”趙大嫂幾個目瞪口呆。

曼娘點點頭:“我擔心的是這人背後的主使還會有後招。”

“近些時候大家都要小心一點廳堂中間若是遇到有找事的人,先是禮貌以待,若是遇到這人刻意侮辱發洩肇事,那趕緊叫來官府或是來尋我,千萬莫要鬧大。”

“再者每日進廚房裏的人要再三謹慎,除了我們浦江帶來的人之外,臨時雇的那些幫工必定要兩人成雙成對,而且酒樓廚房裏的鑰匙必須我們自己要牢牢把在手中,千萬不要遺失。”

衆人鄭重點點頭。

恒夫人亦是眉頭微蹙:“曼娘,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麽嚴防死守要到幾時去?”

“用不了多久,倘若我沒猜錯的話,他們很快就按捺不住了。”曼娘笑眯眯。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李員外特意安插了一位臨時的洗菜工進去。

臨安城的酒樓都有這習慣,每每到了忙時便往中人那裏臨時雇傭幾個人來幫忙,這樣只用付個幾天的銀錢便可。

這幾日恒家酒樓生意出奇得好,果然那位洗菜工順利被雇傭了進去。

李員外還沒顧得上高興,就聽洗菜工傳來消息:“恒家如今須得兩人同進出,實在是尋不着機會。”

原來恒家如今生了警惕心。李員外急得嘴上直冒火泡,最後還是叮囑洗菜工:莫要心急,且等機會。

果然被洗菜工等到了機會。

他的搭檔臨時被李山叫去上菜,他立刻來了精神,悄悄摸進了傳菜間。

這時候正是晚飯時刻,廚子們都在竈房裏忙得熱火朝天,幫廚們洗菜、切菜腳不沾地,夥計們一批批送菜剛出了傳菜間往酒樓過去。

整個傳菜間空蕩蕩的。

他警惕地四下打量了一圈,确認無人後從懷裏掏出小瓷瓶,小心将粉末撒在菜上頭——

忽聽得一聲呵斥:“可抓住你了!”

洗菜工手一抖,大半瓶藥粉撒在了菜上,瓶子也摔到地上,咕嚕咕嚕滾落。

李山一把将洗菜工擒倒,雙手反剪按在地上。

幾個酒樓的夥計紛紛跟進來,将他團團圍住。

此情此景,洗菜工立刻明白了:原來他适才是中了個圈套。

他嘴唇阖阖:“你們……你們使詐!”

李山毫不猶豫一腳踩到他背上:“哼!你小子還有臉說別人使詐!先好好想想自己進了衙門怎麽招供吧!”

這時門口曼娘陪着翁行老也走了過來:“發生了何事?”

旁邊一個夥計拿起滾落地上的藥瓶:“少東家,這裏有人想給我家菜肴上藥陷害。”

翁行老吃了一驚,他那日聽曼娘說會一道前朝名菜“乳炊羊”,便生了興致想來瞧瞧究竟。

誰知菜還沒上,曼娘正陪着他喝茶,就聽得外頭喧嘩。

就來了此處遇上這事。

當即驚訝出聲,吩咐自己身邊跟着的小童:“趕緊去告官!”

曼娘柔聲道:“行老且慢。”

她俯身下去問那洗菜工:“你我無冤無仇,你為何來我這裏投毒?”

洗菜工扭過頭去,不做回答。

李山看得惱火,立即給他背上又來了一下子,疼得他“嗷”叫一聲。

曼娘笑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若是不願意講便只好去官府那裏講了。只不過他們那裏倒不似我這裏好聲好氣。”

“難道跟你坦白你就不送我去官府了去?”洗菜工語氣有了一絲他都沒察覺的動搖。

“若你講了幕後主使,我自然能在官府那裏替你求情,畢竟你是個從犯,可若是你不講,官府羁押你的那一刻你便是主犯,孰輕孰重,相信你也猜得到。”曼娘也不客氣。

洗菜工眼珠子滴溜溜轉,終于下了決心:“是李員外!是他指使我來的!”

“老李?”翁行老吃了一驚。李員外是食飯行裏的老會員了,他如今年紀也近五十,平日裏寡言少語,一點也瞧不出是這等暗算別人的人。

“你莫要胡亂攀扯。”曼娘不慌不忙,“說錯了話自然有官府對付你!”

“就是他!他家的酒樓開在兩條街外,跟我念叨過等恒家酒樓倒閉食客便都會去他那裏!”洗菜工也不客氣一五一十倒豆子一樣說出來,“先前他還找了人誣賴恒家,只不過運氣不好被識破了而已!”

反正對方就付了自己五兩銀子,自己也沒必要死死替他保守秘密。

看來證據有了,這當口府衙已經接到消息,進了酒樓将這人拘押走了。李山便跟着去将今日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告官。

翁行老還有些呆愣:“這可……”

曼娘笑道:“這事關重大,我不敢裁奪,自然要翁行老和官府定奪。”

“那是自然。”翁行老有些遲疑,卻也應了下來。

曼娘也不為難他,只支開話題:“那道乳炊羊正好烤好了,您且随我去看看。”

說着便帶他往院裏去,一字不提适才的插曲。

曼娘在酒樓院裏做了個兩個烤爐,一個泥巴壘的烤爐肚腹則又圓又大;一個則從底下挖出,上面蓋一架木板。

此時那地底烤爐正燃燒着木炭,上面的地面則有鐵架架着一架乳羊,靠着熱氣的炙烤而熟。

整羊外皮被烤得焦脆,泛着黃褐色的光澤,時不時有沁出的羊油滴答一聲落入底下的木炭上,引得木炭“噗嗤”冒出一縷青煙。

散發着焦香的味道,叫聞見的人都有些餓。

曼娘伸過手從丫鬟手裏接過一柄小巧的廚刀 ,而後削下一小塊羊肉。

割下來的羊肉外皮自然是金黃酥脆的,可靠內裏的一塊卻呈現肉質本身的褐紅色,一瞧就很好吃。

曼娘将割下來的羊肉放入盤中呈給翁行老:“您嘗嘗。”

翁行老也不客氣,直接上手捏進嘴裏。

酥脆的外表咬開後,滿口焦香,烤肉特有的焦炙氣息混雜着羊肉的鮮味湧入口腔。

而後能嘗到細嫩的羊肉。

平日裏吃得羊肉是有纖維的,可這乳炊羊卻不知用了什麽法子,細嫩得幾乎覺察不到纖維。

酥而不焦,嫩而不柴,滿嘴的肉汁迸濺,鮮味十足。

翁行老慢慢咀嚼咽下去之後,這才贊了一聲:“好!”

曼娘便請去酒樓裏頭享用,待到夥計們将整羊放進盤裏端上來,她便用筷子一扒拉。

果然羊肋骨随即劃開,她用夾子夾兩塊遞給翁行老:“您且嘗嘗。”

翁行老嘗了一塊,眼睛亮了。

羊肋排已經軟爛入味,還帶着絲絲肉絲,用牙齒将肉絲扯下來送進嘴裏,着實過瘾!

而後曼娘又用荊芥葉卷起羊肉,蘸上幹料遞過去:“您嘗嘗這種吃飯。”

翁行老打量了一下,這幹料是曼娘自己調制的,茱萸、花椒、孜然等多種香料碾成了粗大的顆粒粘在羊肉上,瞧着就喜氣。

送進嘴裏,舌尖先觸及麻麻辣辣的滋味,而後是荊芥葉子獨特的辛辣。

搭配着豐腴肥美的羊肉,肥香而不膩味。

厚實的羊肉被薄薄的荊芥葉子包裹,又有新奇的幹料蘸取,翁行老自己動手包了好幾個。

他美食一餐,這才起身告辭。

曼娘忙叫李山扶他起來,又将一袋子山楂茶塞給他的小厮:“且将行老好好兒送回去。”

翁行老拱拱手:“恒娘子莫慌,這個公道我定然主持。”

曼娘将他老人家送到門口,福上一福:“那便等您好消息了。”

見他老人家走遠,這才叫人将第二爐烤好的乳炊羊挂到門首去:“下面拿小火爐烘着,莫要涼了。”

海棠納悶:“适才娘子怎的不跟翁行老訴苦?”

曼娘看着夥計們将金黃厚實的全羊挂到了特制的木架子上,輕描淡寫道:“李員外再怎麽壞,畢竟與翁行老熟悉多年,又是臨安城本地人,在食飯行裏熟人衆多又盤根錯節。”

“可我們恒家不過是浦江鄉下來的外來戶,雖然行會主張公正,可不管是翁行老還是行會裏他人天然會向着李員外。”

是以她反而只字不提,讓翁行老自己心裏升起愧疚。

香噴噴的烤羊挂上去後,肥油滴答,香氣四溢,立即吸引了不少人過來問詢。李山美滋滋招呼客人:“可單買,也可進酒樓享用!”

曼娘拍拍手:“走吧,我們進去,接下來便是等了。”

果不其然,過了兩天,官府便出了處置結果:那兩人被官府捕獲,而李員外則也哐铛入獄。

積善坊食飯行內部也出了結果:李員外被逐出了食飯行。

李家沾染了官府,誰知禍不單行,又有人舉報李員外用這法子擠兌過其餘幾家酒樓。

本來只是罰一點錢了事,這回便要罰個大價錢。

他家被人知道下藥在食物中誣賴同行後,生意也一落千丈,酒樓裏開着,一天天非但沒有進項反而只能不斷損失雇廚子的銀錢。

李家人無法只好咬牙賣掉李家酒樓。

中人找了個買家,笑眯眯通知李家:“這回買您家酒樓的是正是前面那條街上恒家酒樓。”

“什麽?恒家?不賣!”李家夫人斷然拒絕。

“這麽短的時間您莫不是為難我?不然誰還會買?”中人原以為說定了一單生意對方會很高興,沒想到對方壓根兒不領情,當即苦着臉訴起苦來。

可李家猶豫了兩日,最終還是決定咬牙賣了。

他們家興旺發達的時候不做好事,招惹的仇人太多,如今一落魄,立刻就有許多人來踩踏

酒樓裏廚子各個都是要花錢雇傭的,食材也要備着。

還不如賣了酒樓好節約些銀錢。

李家老爺子一下子老了許多歲:“作孽啊!好好的日子不過,瞎折騰什麽呀!”

李家人又悔又恨,可惜再也沒有後悔藥可吃。

只得等李員外出獄,一家人灰溜溜搬到了鄉下老家去。

**

纨绔們自打得知了牧傾酒回了京,那自然要去拜訪,得知他這天回了王府後搜刮了一些禮物帶着就往王府裏去。

管事看到這幫人立即換上一個殷勤笑臉,将門打開就要引導他們進去。

謝寶樹正拔腿往前走,忽然停住了腳步,指着門房廊下木架上一個木匣子道:“挺精巧漂亮的,裏面裝的是什麽?”

門房自然不敢怠慢,點頭哈腰想了一會兒回話說:“這是別人送我們家王爺的一匣子糖,裏頭沒地方放了便一直住在那個木架上。”

“哦?糖?”幾個纨绔住了腳步。

陳雪所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誰會送三哥這麽薄的禮?莫不是想得罪人不成?”

那個管事摸摸腦殼:“我們這個王府也只是閑置,王爺偶爾過來,所以這盒子糖耽擱了,也不記得是哪家送的。我去查一下名冊。”

門房當即送來名冊:“是恒家酒樓送的。”

管事松了口氣,看着這幾位過問他還以為耽誤了什麽大事,原來只是家酒樓,一家小小的酒樓能有什麽了不起的。

“什麽?!你說是恒家酒樓?”纨绔們的神色忽然都變得諱莫如深起來。

管事愣在那裏,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別說是小小的酒樓了,就是朝中大員也有不少給自己家王爺送禮的,有什麽可值當這些少爺們變色的?

陳雪所用扇子敲打他肩膀一下:“看在你今天殷勤招呼我們的份上,我們就救你一命。”

他用扇尾指着那糖盒:“你這糖是非常重要,你現在就派人送到你家王爺手裏,記住一定要回禀恒家酒樓所贈。”

啊?

管事愣在原地。

陳雪所不耐煩皺皺眉:“信不信由你。一份不菲的賞錢就看你願不願意掙了。”

管事呆呆愣愣,但是這個少爺說話挺認真的,他想了一下對方也沒必要害自己,于是就點頭哈腰的應了下來。

正待走,謝寶樹加一句:“再遇到這家酒樓送來的東西或者是捎的信你一定不能怠慢,不然呀——”

周岑在旁擠眉弄眼:“可能會腦袋落地知道嗎?”

公子哥們哄堂大笑,說說笑笑往裏走進去。

“沒想到三哥居然有這樣的豔福,這個小娘子生的還不錯,她那個酒樓經營得也興旺。昨兒還聽個人說如今滿城的書生都往那裏跑呢。”

“而且還知道疼人。居然給三哥送糖。”周岑适時補充一句,“你說我們要不要把送糖這件事情跟三哥說說呢?”

不等別人回話他立馬自己打消這個念頭,那可不要。

“三哥那麽兇的性格,要是知道我們知道了這事那我們就死定了。”宋簡議吐吐舌頭。

是以等他們進去見到牧傾酒後,牧傾酒就有些奇怪:“你們今兒怎的都心裏有事?”

話還沒說完,管家傳消息:“回王爺,外頭管事說有人送來些東西。”

“收進來吧。”牧傾酒漫不經心,他沒明白為何管家今天變得這般沒有眼力見,非要在會客時候送進來。

想來是什麽重要東西,他回過頭去吩咐幾位兄弟:“且在這裏品茶,我去外廳看看。”

誰知走到外廳聽見響動一扭頭,那幾兄弟從屏風後頭正探出頭來偷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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