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辣炒風幹兔、猴頭菇鹿骨湯……

“恒娘子, 您打算做什麽菜肴?”

寨子後山,曼娘和李山夥計三人在後廚忙忙碌碌,幾個山匪一臉警惕, 眼珠子不錯盯着他們,生怕他們下了毒去。

山間能有什麽?不過是菌菇木耳并野味。

李山翻出個猴頭形狀的蘑菇:“恒娘子,您瞧這個是什麽?”

曼娘瞧了一眼, “那是猴頭菇。生在林間樹杆上,最是美味。”

曼娘從自己拿來的馄饨攤上卸下來一條風幹鹿腿。

幹巴的鹿腿被剁下一塊切成薄片加豆豉蒸了。

猴頭菇與剔下的鹿骨一起煲湯。

竈間吊着的風幹兔肉被拿下來與山間茱萸豆豉木耳一同辣炒。

面食活面做成大肉龍, 裏頭包裹着木耳丁、香蕈末與羊肉。

不過片刻簡單兩菜一湯一主食便上了桌。

“哼, 外頭的吃食能有什麽好吃的?”

青雪娘子本來不屑, 可卻在聞到香味時實在忍不住動了筷子。

她先夾了一筷子辣炒風幹兔, 風幹兔肉是深紅色的色澤, 經過炒制後泛着淡淡的油光,油光水旺, 一看就好吃。

送進嘴裏,薄薄的兔肉片緊實柔韌, 一下就讓唇舌滿足起來,細細品味, 上面還沾着淡淡的茱萸粒和胡椒粒呢, 吃起來更是增添了風味。

又辣又麻的兔肉片帶來新奇的體驗,甚少如此吃兔肉的山匪們各個贊嘆:“沒成想還能這般吃兔肉!”

“老子我吃了這麽多年兔肉, 這是第一次吃得盡興!”

“上回拿白水煮了的那厮趕緊站出來,罰你今兒個吃不成!”

山寨裏沒有廚娘, 每餐飯食都由山匪們輪流做,要是遇上誰手藝不好那只能自認倒黴。

山匪們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麽美味的食物,就連辣炒兔丁裏的配菜木耳都不放過:

“裏頭的木耳居然咔嚓咔嚓發脆!”

“對啊,沾着麻辣滋味更好吃, 原先我們居然只知道水煮蘸醬,真是浪費!”

“說起木耳,那個包子樣的裏頭也包着木耳呢。”

諸人便打量起大肉龍,這大肉龍被曼娘切成了一塊塊,一層雪白的面粉一層醬色餡料,一圈圈像一朵盛開的茶花一般,從橫截面可以清楚地看到木耳丁、香蕈末與羊肉。

吃上一口——

肉龍外皮松軟香糯,幾乎要化到舌尖,而上面的木耳丁則脆而爽口。

羊肉末肥香滿口,羊肉汁羊肉油浸透了香簞末和木耳丁,讓滋味更加香腴。

山匪們有人夾起一筷子豆豉蒸鹿腿:“這個也不錯!”

鹿腿肉被切得薄薄,經過炖煮後又薄又香,夾起來後在日光下泛着誘人的光澤:

紅的是瘦肉,雪白的是筋膜,幾乎是相互驕橫,一看就叫人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而上面撒着的豆豉則被煮得飽滿酥爛,用筷子一抹幾乎就立刻散開,沾染在鹿腿肉片上散發着好聞的氣息。

嘗上一口,薄薄的鹿腿肉獨有一番野趣,瘦肉不柴,肥肉沒有,鹿筋耐嚼,叫人越吃越愛吃。

上面的豆豉也是點睛之筆,鹹鮮适中,使得原本平淡無奇的清蒸鹿腿肉也變得滋味十足。

已經有人感慨:“今兒若是有酒就好了!”

立刻有人白他一眼:“大當家的不許喝酒!”

那人悻悻然:“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今兒吃到興頭了。”又縮縮脖子,怕大當家的聽見。

好在大當家的青雪娘子正在專心致志喝一碗猴頭菇鹿骨湯。

猴頭菇又厚又肥,本不容易做,山間的山匪們時常将它整個煮進鍋裏,一點都做不熟。

是以山匪們将它曬幹了扔在竈間,只有哪天糧食不足了才會去吃,不到萬不得已絕不碰它。

可曼娘将它片成薄片,此時在鹿骨湯中炖煮得軟糯,哪裏還有堅硬?

送進嘴裏又薄又柔,咬上一口,鹿肉的精華立即從菇裏被擠壓出來。

又鮮又美,還帶着猴頭菇特有的鮮甜。

青雪娘子喝了一口又一口。

吃完這頓飯,山匪們上下都勸青雪娘子:“大當家的,您就将這幾人留下給我們做飯吧。”

“就是,咱們亂做飯糟蹋了的吃食也夠養活這三人的。”

青雪娘子點點頭,将三人押上來,趾高氣揚道:“你們三個,以後便留在我宅子裏入夥。”

“絕不!”曼娘立刻拒絕。

“怎的?不要不識擡舉!”立刻有小喽啰拔刀相對。

曼娘腦子轉得飛速,瞥見桌上的猴頭菇鹿骨湯,忽然想起一計:“我要去尋我爹娘并我未婚夫。”

她想起從前青雪娘子被安置在永嘉侯府後,吃喝皆不講究,唯獨喜歡看兩情相悅的話本子,當即起了心思。

果然青雪娘子聞言淡淡示意諸人收刀。

曼娘一看有戲心裏大喜,又繼續海闊天空編了下去:“我未婚夫入伍從軍,爹娘在北地失蹤,我帶着人來尋他們。”

想起前世聽人說過,青雪娘子部下雖然都是山匪,卻都是重情重義的山間村民。

她立定了心思要提前在青雪娘子心裏揭發游征那厮的真面目。

當即笑道:“說來話長,六年前我大哥在北地失蹤,我父母尋不到他,家裏人卻救到了個傷了腦子的男子,愛屋及烏容留了他,誰知那人居然毫不知足,還鬧着要以身相許向我家逼婚!”

“嘶——”圍觀的山匪們吸了口涼氣,一個兩個罵了起來,“這不是狼心狗肺嗎?”

“就是,我們山裏人就瞧不起這樣恩将仇報的狗東西!”青雪娘子罵道。

還有山匪問:“其實他要是長得好,以身相許也是一樁佳話……”

“佳話個屁!”曼娘一激動就學着山匪們說話的調調,“我與我未婚的夫婿情投意合,有了這人在中作梗,才使得我們婚事耽擱至今!”

李山在旁看得目瞪口呆。

自己家大娘子這一招指鹿為馬的能力還真是強啊!

曼娘還在字斟句酌:“外頭打仗,我未婚夫婿進了北疆打仗,後來傳來我大哥消息,我爹娘便來北地尋他,可惜沒了音訊。”

“我一人在老家,爹娘沒有了音訊、未婚夫婿也生死未蔔,加上那厮終于好了腦袋,原來他還是個大官的兒子,我又怕無人依靠下對方害我,索性就卷起鋪蓋趕緊來北地。”

“可惡!”青雪娘子啪拍了桌子一下,“那厮叫什麽名字!等我遇上了一定不輕饒!”

曼娘心裏大喜:“他喚做游征。是個欺世盜名的僞小人。”

青雪娘子認認真真記住了這名字,曼娘趕緊叮囑一句:“他這人心裏只有名利,說話冠冕堂皇,你可千萬莫被他騙了。”

青雪娘子應了下來,又問曼娘:“你未婚夫婿如今可有音訊?”

曼娘點點頭:“我前幾天才托人給他捎了信,他在應天府呢。”

青雪娘子有些理解地點點頭:“等他打完胡人回來,你們的婚宴可一定要請我喝喜酒。”

見曼娘言笑晏晏地應了下來,李山怪異地咳嗽了一聲:大娘子,您可是親自将那牧傾酒拒之千裏的,又何來的婚宴?

孝順子弟自來是岐州百姓喜聞樂見的,是以就有山匪提議:“要不,我們幫這位廚子尋尋親?”

還有個人忽得想起來:“我上次去郭家塬上喝侄兒喜酒時見到過一個後生,養在磨坊裏幫忙推磨,聽說是五年前從路過商人手裏買來的傻子,一身蠻力,也會穿衣疊被,就是不記得自己是哪裏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大哥?”

曼娘忙道:“可否帶我去見見?”

青雪娘子豪氣一拍胸膛:“正好我們要去郭家塬上收糧,就帶你一起去罷!”

衆山匪一想到這位廚藝高超的廚子還要随軍,立即跟着歡呼起來。

山匪們喬裝打扮,等再上路時已經都是尋常老百姓模樣,身上扛着鋤頭,還有趕着毛驢的。

這要是官兵來剿,他們往山野裏一散,活脫脫就是山野村民。

怪不得官府總是無法剿滅這些人。

曼娘也裝扮成村婦,跟着他們進了郭家塬。

所謂收糧,原來是去郭家塬遺留下來的胡人營地處将胡人倉促出逃時未帶走的糧食運走。

郭家塬的許多百姓都認識這些山匪,一個兩個打招呼:“二大爺,您又來了?”

“他大姑父,肩周骨還疼嗎?”

曼娘在旁看得哭笑不得。

被稱作二大爺的山匪找到自己的侄兒,由他帶着往村裏磨坊去瞧瞧。

曼娘遠遠一瞧,就看見一位壯年男子正在推磨。

他胡子拉碴,身上穿着的綢緞衣裳早不見蹤影,可內裏打底的粗布棉衣還在身上。

曼娘一眼就瞧了出來,那正是大哥的衣裳。

當時娘絮那棉衣時還特意念叨過:“如果遇到個攔路搶劫的,看你這底衣不起眼也就能給你留下。”

因而特意尋了窮人穿的粗布縫在外頭,裏面絮的卻都是上好的棉花,為的就是保暖防風。

侄兒在旁念叨:“那人不記得是誰了,只說家裏曾有個妹妹。好在他還有個把力氣,就被留下在磨坊推磨,賺個飯錢。”

前世,大哥就是這樣困陷在山塬間。

推磨男子轉身過來,正好可以看見他的臉龐:濃眉一樣的眉毛,高鼻梁,深邃眼睛,不正是恒家大郎嗎?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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