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選擇都會笑着流淚（6）

第六章選擇都會笑着流淚（6）

靈子失蹤帶來的傷痛還未淡去，災難便迫不及待地接踵而至。國慶剛過，木子喬的媽媽就被送進了城裏的人民醫院，被診斷為“胃癌晚期”，每周都要做化療，身體每況愈下。木爸爸整日陪伴在她的左右，木子喬向學校請了長假，帶着所有的課本去醫院陪木媽媽。

周末，我坐上兩個小時的車到人民醫院去看望他們。年輕漂亮的木媽媽已經剃了光頭，面色憔悴，渾身插着管子。我看着難受忍不住哭了出來。

“噓——”木子喬做了個手勢，“我帶你去看看我住的地方。”

他們在醫院附近租了個房子，一是方便看望木媽媽，二是方便木子喬學習功課。木爸爸實在太累時，才會讓木子喬去接班，要不然木子喬只去醫院一會兒就會被趕回來。

我坐在他床上翻看他的課本：“離開學校這麽久會不會把功課落下來？”

“總會有點影響，但我可以自學。”他說着偷到陽臺上，竟然點了一支煙。

我走過去奪走他的煙：“啥時候染上這不良嗜好的？”

“沒多久。”

“別抽了，你給我挺住了。你媽還需要你這堅實的後盾呢，別這麽消沉！”

他看着遠方，許久沒說話。

“素小米，你覺得……死亡是什麽感覺？”他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我擡頭仰望天空，緩緩呼出一口氣：“安靜。”

“嗯？”

“還記得2000年夏天的那場洪水嗎，那是我這一生見過的最大的洪水，真的很大很大……河水決堤，小城全都泡在了大水中，想出門就必須劃船。那年我四年級，考完試就拎着書包一個人回外公家，因為外公說想見我。他患了腳疾走路不方便，白天只能拄着拐杖到門口曬曬太陽，晚上腳疼得厲害，直疼得他大聲地痛苦呻吟……我回到外公家時，家裏一個人也沒有，外婆和舅舅都不知道去了哪兒。我推開外公的房門，看到外公安靜地躺在床上，好安靜，好安靜……”

“你……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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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當時外面電閃雷鳴，下了很大的雨，我冷得直發抖，但是屋裏卻安靜得可怕。我跪在外公的床前一直呼叫他，可他再也沒有回應，我當時才發現外公好白，頭發全白了，胡子也全白了，就連皮膚也……”我嗚咽着再也說不下去。

木子喬輕輕地摟着我的肩，輕輕地呼出一口氣：“乖，別想了。”

“你知道最神奇的一件事是什麽嗎？”我擡起頭看他。

“什麽？”

“從我跪倒在地上，一直到送葬隊伍乘着小船送棺木離去，我都沒有哭出來……”

“為什麽？”

“不知道。我覺得我應該哭，但是我沒落一滴眼淚……一直到長大了，我還是難以釋懷，心中充滿了對外公的愧欠，每次一想起外公，都覺得對不起他，這種感覺并沒有随着時間淡去，反而日漸增長，我……”

“都過去了，外公在天之靈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外孫女整日折磨自己，而他卻對此無能為力。”

“木子喬……你怕嗎？”

“……嗯。”

“阿姨一定會好起來的。你別擔心。”

“希望可以。”

這時，我感受到有一滴冰涼的東西滴落在我的臉頰上，但我只是繼續低着頭，假裝沒看到。

下午，木爸爸為我們做了一桌子菜，吃飯時他叮囑說：“小米啊，今天太晚了，路途那麽遠你就別回去了，在這裏睡一晚吧，明早再回學校。你幫我開導開導這孩子，勸他回學校去吧。”

我雖然很不好意思，但還是勉強同意了。

匆匆吃完後木爸爸就拎着飯盒去醫院了。

晚上躺下後，我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着，于是抱着被子去木子喬那屋。木子喬詫異地看着我：“別想趁人之危吃我豆腐。”

我一枕頭砸向他：“我睡這半邊床，你晚上別越界，要不我廢了你。”

“喂，木子喬，你真的不回學校了？你爸爸真的又擔心你媽，又擔心你呢。”我望着天花板說道。

木子喬也望着天花板，不說話。

許久之後，他終于幽幽地說：“如果我說，那個人不是我的爸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