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補更)(10)
打發時間。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很多很多,媛媛晚上會做噩夢,他就抱着媛媛一起睡。早上也是一起醒來,然後去片場,去打工的餐館……
那樣寧靜的日子沒有持續太久。
媛媛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多,看向他的目光也沒有了惘然,他明白了,媛媛已經想起來了,但她不願意說,他也不會問。
那是他們最後三次見面。
他已經感受到了。
當他決定将電話撥出去的時候,就已經想到過這一天了,于是他很坦然,早就準備好了一切。
最後一次見面,他把媛媛送去了警察局,然後交給她一封信,告訴她,如果她看不懂的話,就讓警察伯伯幫她念。媛媛好乖,乖到讓人心疼,只是用茫然,失措的目光看着他離開,連挽留的話都沒有說。
他恨自己的視力太好,已經走了百米的距離,回頭就看到她站在警察局門口,還是呆呆地看着他。
他只好折回,給了媛媛一個大大的擁抱,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Hugh永遠不會離開媛媛,只是暫時不會跟媛媛見面了,媛媛願不願意以後一直跟Hugh生活在一起?”
媛媛露出淺淺的笑容,點了點頭。
“那麽媛媛現在就進去,找警察叔叔幫忙,然後好好地生活,等着Hugh哥哥來接媛媛回家,好不好?”
“好好的生活……”她茫然地重複。
“對,好好地生活,那樣才能夠等到Hugh哥哥來接媛媛回家, 哥哥會一直關注着媛媛,媛媛要是不好好生活,Hugh哥哥就生氣不來接媛媛回家了。”
媛媛點了點頭,手裏還抱着一個盒子。
這個銀盒子是他送給媛媛的,本來是想買一些書,但媛媛喜歡這個盒子,就買下來了。媛媛還搜刮了他很多收藏,比如說他參演的第一部電影,他的第一張海報……雖然他出鏡率不高,海報上他也只有一個小小的人頭,但他很寶貝,因為演戲就是他的生命,媛媛好像能夠明白,于是這是拿生命去喜愛這些東西。
他只好送給了媛媛。
他抽出媛媛手中的信,摸了摸她的頭,“信別掉了,來,我幫你放在盒子裏。”
媛媛乖乖地任他擺弄。
等他放好,準備走了,媛媛才張了張嘴。
“想說什麽?”
媛媛望着他,疑惑地問:“為什麽要……暫時離開?”聲音很低。
他堅定地說:“為了媛媛和Hugh哥哥的未來。媛媛想要嗎?”
媛媛點了點頭。
“那好,快進去吧。記得等着哥哥來接媛媛回家,也需要很久,但媛媛有這個耐心,好嗎?”
媛媛點了點頭,淺淺地說:“我知道了。”
頭也不回地走進了警局。
她是真的知道了……
後來,她遇到了高木警官。
她也遇到了那個心理醫生。
她知道的,這兩個人對她一直很溫柔,好像還幫助過她。于是她不排斥這兩個人。
那個穿着白大褂的阿姨一直跟她聊天,雖然她不是很想說話,但不否認,有了阿姨的開導,她開始覺得到安心了,不再像之前那麽惴惴不安了。
她告訴了阿姨很多事情,大多數都跟Hugh有關,包括信的事情,她也曾問過阿姨,什麽叫做為了未來而離開呢?阿姨便告訴她,是有着不能訴說的原因而不得不離開吧!反正,記得是為了你好就好了。
那好,她就記得。
還有信,信她不能看,因為阿姨若有所思地告訴她,等她恢複了,再讓她看。
她真的是一個乖巧的孩子,只是抱住銀盒子,告訴阿姨:“我知道了。”卻沒有打算,将銀盒子交出去的打算。
阿姨相信她,也沒有強行地要過來。
就這樣,她在警局呆了一個月,直到情緒和心理都開始獲得了好轉。
第十四回
案子已經結束了,高木決定隐瞞上級,将沈媛媛藏起來,對上一徑說辭便是:女孩無故走丢,下落不明。幸好的是,盡管他算是辦案不力,但也保住了局長的職位。
他對沈媛媛極好,媛媛住在他辦公室裏的休息室,吃住都在那兒,很乖,平時就看看書,發發呆,偶爾和心理醫生聊聊天,但她常常睡不好,晚上常常做惡夢,有時候噩夢太猛烈,不得不依靠安眠藥來維持睡眠。
媛媛畢竟需要一個家,他不可能把媛媛帶回家,那樣不出一天,媛媛的存在就會被曝光,接下來,她身為貪官之女,又是殺人犯之女,日子可想而知。他決定把媛媛送養,找一個很好的人家。
當他第一次跟媛媛提這個問題的時候,媛媛眨了眨眼,什麽也沒說,搖了搖頭。
“為什麽不要?”他柔聲問。
媛媛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然後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搖了搖頭。
“來,跟叔叔說,怎麽了?”他把媛媛抱起來,摟在懷裏。
小女孩瘦到只剩下骨頭了,想到這,他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如果……如果叔叔不方便讓我呆在這兒的話,我能不能……能不能一直在門口?”她沉默了須臾,仰起眸,虔誠地看着他。
要有多麽小心翼翼就有多麽小心翼翼。
可這是一個多麽微小的要求!
他的眼睛紅了一圈,不知道什麽出現在門口的心理醫生楊恬眼淚都已經流了下來。
“媛媛,你聽我說,”他的聲音都沙啞了,“不是叔叔不要你,是你呆在叔叔這兒,不能出去玩,不能夠讀書,更不能夠體會外邊世界的樂趣,叔叔想要給你一個家,好嗎?”
家……
有Hugh嗎?如果沒有的話,那就不叫做家。
于是她問,“Hugh哥哥回來了嗎?”
她的眼睛是濕漉漉的,若是平時,裏面只有如死水一般的平淡,但是此時此刻,卻像是燃起了煙火一樣,明亮閃爍。
這讓他如何能忍心說出,沒有!
楊恬仿佛知道他的為難,走到媛媛身邊,摸了摸她的頭,“媛媛,你可以看Hugh哥哥留給你的信了,看完了信,再決定要不要去一個新的家。”
“新的家?”她茫然地重複。
“對,那兒有一個愛你的媽媽,還有一個愛你的爸爸,你們會是很幸福的一個小家庭。”她淺笑,仿佛能夠看見未來的媛媛,有一個多麽快樂的日子。
她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卻什麽也沒答。
“聽阿姨的話,去把信看了,好嗎?”
媛媛點了點頭,高木把她放了下來。她一直抱着銀盒子的,無論是做什麽,睡覺也要抱着,才能夠心安。
那是Hugh哥哥留給她的最寶貝的東西了,因為Hugh哥哥也很寶貝這個東西。但有一次銀盒子發黑了,她着急到眼眶都紅了,阿姨好厲害,用一個有怪味兒的濕帕子往上用力擦了擦,就恢複當初的亮潔了。
後來,隔一個星期左右,阿姨都會幫她擦。她也就越來越感激阿姨了,當然,還有對她十分疼愛的高木叔叔。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打開了銀盒子,拿起信來。
她沒告訴過Hugh哥哥,其實……她懂很多東西,雖然她才讀小學四年級,但因為特別喜歡讀書,所以已經自學了好多好多的字了,而且偶爾會跟媽媽一起上網,也了解了很多東西。
她打開,臉上全是惶恐不安。
楊恬和高木對視一眼,默契的同時走向外邊,給媛媛一個獨立的空間。
媛媛: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想已經是我離開後有一段時間了。不要感到驚訝,我在報紙上已經了解過你的事情了,所以自然也知道,由高木警官負責這起特大案子,我在我們分別的前一段時間已經跟他聯絡上了,所以,你楊恬阿姨才會勸你最好緩一些看。
很抱歉沒有告訴你原因就擅自離開你,原因是我也有不能說的苦衷。
媛媛不知道吧,我的父親,是意大利地下黑市的主子,他管轄了歐洲東北部的所有地盤,是地下黑龍。而我,則是唯一合法的繼承人。
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接受訓練了,訓練的強度一次比一次大。我敬重我的父親,所以即便是不喜歡,也照樣做了,并且每一項都完成得很好,父親很高興,我符合他的要求,也就将我繼承人的位置定了下來,并為我指定了一系列的魔鬼訓練,好助他一臂之力,讓他的事業發展得更加宏大。
在體能上的訓練是一回事,在文化上的訓練也是一回事。我打小就必須讀很多書,無論是中國的兵書,還是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又或者是金融方面的權威書,我必須面面俱到,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才能保證完勝父親。
每一部我都走得很艱難,甚至是被你咬過的右手,在有一次任務沒完成時,被盛怒的父親當場卸了下來,沒有人會明白我的這種痛。但訓練開始不饒人,越來越沉重,而我因為年幼,越來越不能負荷時,父親對我的态度就轉變了,不是打就是罵。
在一次又一次的遍體鱗傷之中,我就明白了,我不是父親的兒子,只是他的一個機器人,不過恰好有那麽點血緣關系罷了。他需要的不是一個活蹦亂跳的兒子,只是需要一個人,來幫助他把地下黑城發展得更加宏大而已。
我開始灰心,絕望,表現越來越不盡人意,他雖然生氣,但還好,沒有直接廢了我的繼承人的位置,因為,我在七歲那年就已經完成了儀式,等父親一退位,就是新一代黑手黨的主子。
也許是父親對弟弟的表現更加不滿意,所以寧願繼續讓我做。
真正讓父親絕望的是,我發現我愛上了演戲,是不可遏制的。
于是我大膽地告訴他:我不想做繼承人!我想當一個國際巨星!成為一名偉大的演員!
你猜猜他跟我說了什麽?
他說:如果訓練還不足以讓你的頭腦清醒點兒話,我不介意讓你徹底清醒。
我明白他的警告,如果我不聽從,他就會廢了我。
然後,他把我關在了牢籠裏,請想想看,會是這樣簡單嗎?呵呵,答案揭曉了,裏面關着一頭已經餓了很多天的猛虎,他垂涎我的肉的鮮美,不給我任何機會就撲了上來。但我有刀,我利用身子的優勢,刮傷了它的喉嚨。
我在牢籠裏呆了三天,你應該無法想象,這三天我是怎樣過來的。猛虎沒那麽容易就死,只要它一趴下,就立刻有人給它注射興奮劑還有營養針,而我,什麽也沒有。
也許你會想,我憑着自身的優勢,以及自身的潛能,突破了我的極限,殺了它。
但你的Hugh哥哥沒那麽英雄,第三天,我便因為又累又乏,體力過支暈了過去,醒來,看見母親偷偷地抹眼淚,而父親站在一旁,不屑地看着我。
見我醒來,父親便說道:“等你哪天有這個本事了,再跟我提要求吧!”
可我才十三歲!
我只有十三歲!
我覺得受到了奇恥大辱,于是默默地承受父親給的每一個任務,即便是暈過去,也保持自己驕傲的頭顱的堅立,決不投降!
也許是這份信念讓父親有所軟化,他開始允許我學習演戲的專業知識。我的日子過得非常殘酷,每天進行訓練,父親提的要求是,只要完成了任務,我還有精力的話,就能學。即便身子疼到連動都不想動,我還堅持……
我堅持了三年。
十六歲的我,不再是那個懵懂的少年!我知道反抗是什麽東西!
于是,在十六歲的那一年,我逃離了意大利那個牢籠,來到了中國。
我知道自己随時都會被他們抓回去,于是斷絕了一切聯系,不用手機,不聯網,隐姓埋名,我不允許別人叫我的英文名,那是屬于那個家族的!媛媛,你是唯一一個叫我真名的人,知道嗎?
剛剛來中國的時候,日子過得很辛苦。
無論是多麽小的劇組,無論多麽卑賤的角色,只要能夠試一試,我就願意去!這樣,才艱難地維持了生活,遇到你,已經是我十七歲的歲月了。跑了那麽久的龍套,演了那麽久的群衆演員,終于得到了導演的賞識,讓我演這麽一個小角色,我才有了穩定的收入,雖然不高,但是自己很高興!
但是……還是被發現了。
我已經察覺到父親的人就在附近了,虎視眈眈的,我不知道為什麽他們還沒動手,但是我明白,不會拖太久的,所以只能讓高木警官照顧你了,但我也很清楚,高木警官那兒不能久留,他畢竟是一個公務員,一舉一動都受老百姓的監督的。
所以我懇求他,如果有機會的話,能給你一個新的家,讓你去一個新的地方,感受一下被家人疼愛的感覺,在你悲慘的童年裏,注入一脈溫暖。
Hugh哥哥我真的希望我的離開不會給你造成太大的傷害,也喜歡你能夠适應生活,學會堅強,獨立,勇敢。
然後等待Hugh再從那個狼窩裏逃出來。
如果那時候你還記得我的話,那我就履行我的承諾,照顧你一輩子。
請一定好好的生活。
Hugh
第十五回
沈媛媛将信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流了下來,她拿着信,蹲了下來,脆弱地哭了。
她明白,她的等待遙遙無期……
這也是自從Hugh走之後,她第一次哭得那麽脆弱,那麽無助,那麽富有情緒化。
等哭完了,信早已經被淚水打濕了,上面屬于Hugh的歪歪扭扭的字已經看不清楚了,她想要笑,卻又覺得很難過。Hugh的中文不算很好,其實說話倒還算不錯,就是書寫……還有幾個字 寫的是拼音呢!
但……
她怎麽能夠讓這個也消失?
沈媛媛小心翼翼地把紙攤開,吹了吹,确認已經沒法恢複了之後,她把信放回去了,倔強地擦了擦眼淚,沒有打算擠出一個笑容,因為楊阿姨太了解她了,這樣反而讓楊阿姨和高叔叔擔心。
她扭開門,高叔叔和楊阿姨坐在外邊的會客沙發上。
兩個人真的很疼她,明明她才是外人,她才不是主人,兩個人卻偏偏拘謹得跟客人一樣,還緊巴巴地坐在沙發上,一步都不敢往裏跨,生怕擾了她。
她露出個感動的笑容,紅着眼眶,撲到高叔叔的懷裏。
“嗚嗚……”肆無忌憚地哭。
她明白,這兩個人會收留她所有的眼淚,一如Hugh一樣。
但是對Hugh的感情和對楊阿姨、高叔叔的感情,是不一樣的。盡管她年幼,但心理上已經成熟不少,她也許分辨感情的能力還很微弱,但感知能力不會很差。Hugh在她心中,有一個特別的位置,這個位置,誰也不能代替,沒了Hugh,生活茫然失措,如果有了他,就像是有了堅定的力量一樣。
所以,她為了等待Hugh,就要好好地生活。
她知道,一個倔強的人,是不會被抛棄的。
高叔叔給了她兩戶人家的資料,她果斷的選擇了其中一戶,因為女主人有兩個小小的酒窩,不笑的時候也會有點兒印記,看起來溫柔如水,也有一頭長長的頭發,柔順的模樣。男主人長得很帥,她想象着,Hugh也許在未來也會變得這麽帥吧!
很快,高叔叔便幫她辦好了認領手續,然後她便去了新家。
新媽媽很漂亮,也很有氣質,是媽**感覺,很溫柔很貼心,但卻一點兒也不迷糊;有爸爸的感覺她沒體會過,但還不差,爸爸喜歡笑,特別豪爽,也會像其他的爸爸一樣,把她高高地舉過頭頂,然後轉圈圈。
她過得很快樂,但是沒有忘記Hugh,沒有忘記和他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
Hugh哥哥說,他喜歡那些身材好,又很漂亮的女生,雖然很俗,但的确是這樣,而且女生的身子骨最好很柔軟,這樣摸起來會很舒服。
她當時還吃味了,便回嘴道,“Hugh哥哥好壞哦,已經摸過女生的身子了。”
Hugh反倒哈哈大笑,睨着她,“小丫頭,懂什麽!”
她又問,“那Hugh哥哥喜歡女生跳舞,唱歌嗎?”
他點頭,“當然喜歡女生多才多藝了,而且跳舞很好的話,那麽身體的軟度也會很棒吧?抱起來一定像抱媛媛那麽舒服。”
沈媛媛的身子骨極軟,一看就知,已經學舞蹈多年了。
為此,媛媛還專門給Hugh表演了一番,獲得了Hugh的贊賞。
她記得,她還記得Hugh哥哥說,最好對方是導演,這樣她拍,我演,天作之合。
“但是,”Hugh繼續補充道,“如果又能導演戲,又能表演就好了,這樣會比較有話題,而且,一起飚戲會感到很暢快吧!”
她一個字也不敢忘。
新媽媽知道她喜歡舞蹈,便繼續讓她學,因為家庭殷實,兩個人都是大學老師,爸爸還當上了副院長,所以她想學什麽,大都能學。
爸爸和媽媽真的很疼她。
最疼她之處在于取名字,他們讓她自己取。
她讀過《湘夫人》,明白那種等待的感覺,而且他們約在河邊,而她和Hugh又相識在海邊,她一瞧見“杜衡”兩個字,就決定叫這個名字了,正好,爸爸姓杜,名承天。
她拼命地練舞,拼命地學習音樂,拼命地學習如何導演戲,幾乎把二十四小時當做三十六個小時來用,絕不浪費一分一秒,直到累垮了,看見媽媽淚眼婆娑,才明白,自己應該适合而止,如果過度勞傷,反而會影響自己的進步。
後來,她認識了冷凝,冷凝喜歡拍戲還是因為她,冷凝所有的拍戲技巧都是從她那兒學來的。冷凝總是很佩服她,一個人怎麽可以知道那麽多知識,杜衡只是笑,卻什麽也不說。
因為Hugh喜歡。
就是那麽簡單。
她第一次再見到Hugh,已經是五年後了,那時候她十四歲半,在一家很山寨的電影院門口,看到了他的照片,他堅毅,冷漠,而且是以不入流的情色導演的身份拍攝海報的。她不明就裏,但選擇支持,他的每一張海報,每一部片子,她都會買下來,然後整齊地放在銀盒子裏。
她不明白,那麽堅持夢想的他,為了夢想什麽都可以抛下的他,為什麽卻會變成那個樣子?
可是,世界上哪來那麽多為什麽,盡管她再怎麽急迫,也沒有辦法得到答案,只能夠忍下來,繼續奮鬥。
但是,接近他,有什麽辦法?
答案是,什麽辦法也沒有。
校長給她的機會,她拒絕,她一心想要到Hugh的身邊。
所以,當機會來臨的時候,她激動到一夜又一夜地失眠,有時候睡了,還會反複不停地做夢,夢到大海滔滔,夢到他的低語,夢見他的守護……
她怎能忘?怎會忘?
無論她做什麽,她一心只為他罷了。
可是……Hugh已經不認識她了,對她那麽的冷漠,她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的感情,稀裏糊塗的,獲得了寵愛,就高興到忘記了自己是誰。知道Adam的強烈存在擊垮了她,她明白,要留在席景身邊,當他心目中最合适的女人,就必須要奮鬥。所以她不顧一切地想要出名,成為巨星,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做一個匹配他的女人,和他一起演戲,做一名出衆的導演,讓他來演她的戲。
但是那時候的她,拿什麽來談?除了美色可以利用之外,她什麽也不剩下了。
Adam的威脅過于龐大,她只能咬緊牙關,沖刺……
現在成功了,卻隐隐有些後悔。
她好像在無形之中,就已經舍棄了席景了,但這并不是她想要的!
複仇……她覺得沒必要,母親死得那麽委屈,她不想要再看見那兩個人,她只想要和席景安安穩穩地生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成為一個能夠站在他身邊,和他一起面臨風雨的人。
她明白,這是愛。
包含了多少親情,多少愛情,她無從知曉,太複雜了。
但又有什麽呢?
她愛着,熾熱地愛着就好。
當一個人毀了她所有的寶貝的時候,敢問一下,她還能有什麽心情呢?舊片的一角已經碎了,杜衡哭着,一點兒一點兒地粘起來。
仿佛碎的不是舊片,而是她的希望,她的心……
現在的Hugh,不是席景,而席景,也不會是Hugh。Hugh是溫柔的,陽光的,體貼的;而席景,是冷清的,霸道的,絕情的……
以前的沈媛媛,離Hugh的心,很近很近,一伸手就能夠碰到。
現在的杜衡,離席景的心,很遠很遠,如霧中看花,長手以撈,卻只有空氣。
黃耀、黃耀、黃耀……
她恨他。
也許只是因為對方打破了她的幻想,她的希望,讓她不得不認清現實。
所以好恨。
杜衡将自己關在房間中,足足關了兩天。電話線扯了,手機砸了,把目光可及的東西都給砸了個片,然後将她的銀盒子放妥當後,直奔席景的住所。
兩天了,再任性,也要有個盡頭。
Eudora也在杜衡門外敲了兩天,都是沒人回應。第三天的時候,門沒關,她推開就進去了,然後被屋裏的景象給吓了一跳。
目光所及的地方,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所有的東西都被砸碎了,地上全是玻璃片,還殘有血跡。
Eudora知道,杜衡看似溫吞的性子下,有着別人不能理解的激烈,但是今天的景象,還是讓她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沒有想到,她的性子會激烈到這個程度,簡直像是要……
把所有的一切都給毀了一般。
黃耀還質問她:“你知道她的事情嗎?”
Eudora知道,已經瞞不住了,只能點了點頭,說道:“我一開始就知道。我很抱歉。”
黃耀冷笑,站起來,厲聲道:“口口聲聲的師徒,卻這樣在背後戳我一刀!你很爽快嗎?看我一頭栽下去像是個傻瓜一樣被人嘲弄,很爽快嗎?師傅!你可又教了徒兒一招!”
字字都戳到了Eudora心裏。
Eudora說了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張了張嘴,還是選擇嘆氣。
等黃耀發洩完,才沉沉地說:“黃耀,你根本什麽都不懂。”
“呵呵,你們兩個都把責任給推得好呀!”黃耀嘲諷道。
“黃耀,聽我一句話,別怪她。”
只是,她說的話,黃耀什麽時候放在心上了。看着整個屋子的慘狀,Eudora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告訴了黃耀,讓他過來看看,順便讓他明白,杜衡的愛有多麽沉重。
那個銀盒子不光是代表着愛,還代表着杜衡所有的希望。
她對生活所有的熱愛和堅持,都在銀盒子身上了,可他卻輕易地找了出來,砸了它,換做是她,就不光是一個耳光了。
Eudora閉上了眼睛,深深地為杜衡感到痛楚。
第十六回
一室的破碎,就像是一個人的心理世界一樣。
黃耀瞠目,看着滿屋子的破碎,沉默了半晌。
Eudora輕輕地看了黃耀一眼,手裏還拿着一把掃帚,她很淡然地掃了起來,以免待會兒杜衡回來的時候,傷着了自己。
黃耀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Eudora淺笑,擡頭看了黃耀一眼,只是這麽一眼,就讓黃耀感到莫名的心虛。
Eudora放下掃帚,才冷靜無常地說道,“杜衡經常會做噩夢,之前她住我家的時候,我常常半夜被她給鬧醒,看的時候,她就把自己縮成一團,冷汗出了一身,一直喃喃自語不停。我不曾問過她,只是把她搖醒。她會很冷靜地喝完我遞過去的水,沒所謂地笑笑,說了抱歉,就下逐客令了,顯然是對自己這樣的情況已經習慣了。我是不明白她過去經歷過什麽,但會讓那麽堅強的她每天都做夢的事情,一定不會是什麽好事情。我只是她的經紀人,沒資格說什麽,而你是她的男朋友,竟然也沒發現什麽。”
Eudora頓了頓,她擡頭,要清楚地看見黃耀臉上的表情。
“我承認,她欺騙你,利用你,而我隐瞞你,對你都不公平,對此我很抱歉。但是……她那樣的眼神我太了解了,在幾年前,我都常常在鏡子裏看到,忍不住動了恻隐之心。徒弟,師傅對不起你,杜衡也對不起你,但是師傅拜托你,多理解她一點兒,可以嗎?”
黃耀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思緒翻飛,目光深邃如海。
“對了,”Eudora淺淺地笑了笑,“上回做專訪的《帥妝》主編還笑着跟我說,你知道為什麽杜衡越看越漂亮,而且讓人移不開視線嗎?我說我自然知道。主編說,想想也是,什麽都逃不過你的眼睛,不過,直視她眼睛的時候真的會有被電到,她一雙濕漉漉的眼睛,而且非常有故事。當時我沒有說,但現在我想對你說,如果有可能的話,她應該不會想擁有這樣的故事吧。”說罷,Eudora低低地笑了出來。
說不出來是嘲諷還是怎樣,黃耀就是覺得刺耳。
“我明白了。”他深深地了一口氣,“她現在一定在席景屋裏吧?”
受傷的雛鳥,都是會飛回去找溫暖源的。
只有……席景能夠給她溫暖和安全感,提供一個避風港吧。
黃耀淺淺地笑了出來。
他……真的懂了。
“那你要不要幫我打掃一下?”
Eudora指了指地。
“打掃的事情,你還得讓她自己來做。Eudora,你不可能幫她幫到永久,”迎上Eudora詫異地目光,黃耀勾出個笑容來,“先走一步了。”
為什麽要這樣說?這下,換做Eudora傻眼了。
黃耀固然是好對付的,因為心疼,那是最好的把柄。但對席景來說,事情就沒有那麽簡單了。杜衡失蹤兩天,什麽事情都是Eudora來解決的,媒體、工作人員、老總……只需要Eudora說,杜衡忙工作忙到胃疼,讓他們體諒一下,再說些外交辭令,足以。但席景那方,實在難辦,對方不接電話,Eudora到了片場,也只是受他白眼對待。
如果只是這件事,Eudora承認,還得杜衡自己去收拾。
依照席景的脾氣,電影都快拍完了,他要換人,不是不可能。
事實上,情況也是如此。
“席景……”杜衡的雙手再一次纏了上去。
席景冷冷地拍下來,坐在沙發上,自顧自地開了一瓶啤酒,仰頭而盡。
“席景,對不起。”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木木地站在他面前,等待他的懲罰。
“對不起?”席景蹙了蹙眉頭,半晌又笑了出來,諷刺道:“我懂我懂,偶爾耍個大牌我能理解。”
“對不起……”無從解釋,她只能反複地道歉。
席景顯然對她的道歉沒興趣,
杜衡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從後面抱住了席景,感受到他的氣息,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是我不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身體太不舒服了,疼到我不想動……是我太任性了,對不起……”
眼淚貼在席景的背上,很快就打濕了一片。
她小心翼翼地道歉,連哭都不敢出聲。
**!
總歸是讓他當壞人就是了!
席景想着她過去的付出和陪伴,深知她不是任性之人,況且出道這幾年,也從未傳出她耍大牌的消息,自己不過是因為兩天沒看到她,心頭一些莫名其妙的騷動,才會怒火中燒,可是,這又關她何事?
嘆了生氣,席景反手抱住她,讓她貼上他的胸膛,語氣放柔了:“生病了為什麽不說?”
杜衡把頭擡了起來,眼睛和鼻頭都紅紅的,特別是那一雙水眸,水波蕩漾,淚水順着眼角滑了下去,我見猶憐的姿态。
“我……我……疼到什麽都忘了。”
是心疼,那兩天除了感知自己的疼痛之外,什麽也想不起來。
“白癡。”他低罵了一句,忽地想起什麽來,鷹一般的目光看着她,“Eudora沒帶你去醫院?”
杜衡搖了搖頭,咬住下嘴唇,垂着眼,說道:“我……我沒告訴她。”
“那你吃藥了?”席景的語氣越來越凝重,表情也越來越讓人感到……危險。
杜衡乖乖地點了點頭。
“我找了藥來吃了,已經沒事了。”她抽了抽鼻子,把剩下的眼淚給逼了回去,然後重新地環住了他的腰,滿足地貼在他的胸膛上,感受他的心跳。
“以後……”他有些不自然地開口,“如果有什麽事,記得跟我說,明白?”語氣像是在命令下屬。
但杜衡明白,他沒有這麽關心過別人,或者說,已經忘了這樣去關切一個人是怎樣一番光景了,他有那麽愛面子,自然是不知道怎麽說出口。
只要自己明白就好。
她輕輕地應了一聲,仰着眸,眼睛專注地看着他。
席景的眸光變深了,“你想要做什麽?”
她淺笑,眸光盈盈,“吻你。”
語音未落,她便